她也顧不得許多,抓了一塊點心,吞進肚子里。還好,此點心是做得極其滑軟的豌豆黃,吃得再急,也不至于噎死。
“表嫂還真放心啊,”徐雪嬌忽然說,“不怕妹妹在里頭下了藥?”
“有什么打緊的?”周秋霽卻笑道,“反正我如今也生不如死!
徐雪嬌眉一凝。沒料到她如此無畏,所有的冷嘲熱諷、威脅逼迫似乎驟然無效了,看來她得換個方式了。于是她轉頭望向壁上,問道:“表嫂知道這畫中人是誰嗎?”
“不知道,難道妹妹知道?”
她神秘一笑,“若妹子告訴了你,有什么獎賞。俊
“你若告訴了我,定對你有天大的益處。”周秋霽淡淡回答,“若不肯,我就算百般利誘,你也斷不會說的!
徐雪嬌笑容微斂!氨砩┕皇亲u滿京城的才女,料人也算神準。”
“那么妹妹還打算告訴我嗎?”她鎮定如常,“若不肯,捧了這點心,快快離去,若肯,就快些說吧,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來過。”
抿住唇,徐雪嬌瞪著她,本想奚落她一番,沒料到卻被她反將一軍。
“青瓷筆洗……其實是你摔碎的吧?你深知那是你表哥的心愛之物,想藉此離間我與相公之間的關系,把一切過錯都推到我的身上,讓我來當這替罪羊!
周秋霽說完,眼神有些銳利地看向她,發現她指尖微顫?梢,她猜測正確。
“那青瓷筆洗,與這畫中女子,有什么關系嗎?”神智越發清醒,透過她一點一點的抽絲剝繭,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
“表嫂果然聰慧。”不得不頷首道,“既然如此,妹妹也不拐彎抹角了--畫中的女子,名喚蘇品煙,是表哥生平最最鐘愛的人。”
蘇品煙?呵,果然人如其名,那畫中安靜恬美的模樣,很適合這樣的名字。
“表哥從小就父母雙亡,寄養在我家中,蘇品煙是我家鄰居,表哥與她自幼相識。蘇家在我家鄉頗有些名望,雖然表哥與蘇品煙相互愛慕,但蘇家畢竟不會把千金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所以表哥便立志要出人頭地,迎得美人歸。”
周秋霽靜靜地聽著,不知為何,她竟有一絲羨慕一羨慕這樣兩小無猜的純凈感情。
“三年前,表哥來到京城,當今圣上那時還是永寧王,機緣巧合,表哥投到他門下,成為府中幕僚,深受賞識,表哥覺得終于有了揚眉吐氣的一日,便接蘇品煙進京一索,誰料人才剛到京郊、下轎稍作休息,便被迎面而來的一匹馬兒撞得身受重傷,當場斃命”
她聞言大駭,睦目結舌。
“表哥當時以為,是因為自己替圣上辦事,得罪了朝中哪幫勢力,才會殃及他最愛的女子,但經過幾番調查,才得知那匹馬兒名喚‘風駒’,本來為宮中御馬,卻不知肇事者為何人”
周秋霽腦中嗡嗡作響,砰的一聲,仿佛有什么炸開了。
風駒、風駒……不就是那年先帝賜給他們周府的御馬嗎?不僅如此,這馬兒更是那一年爹爹送她的生辰禮物……
電光石火間,她什么都明白了,為什么江映城娶了她卻又折磨她,將她囚困在府中思過。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要困她一輩子,大概也不為過……
“青瓷筆洗便是蘇品煙送給表哥的,”徐雪嬌緊盯著她煞白的臉,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你現下懂了吧?”
難怪他會那般惱怒、難怪他會說出那番話……對他而言,快要到手的幸福,如瓷器般破碎,付諸多年的努力如江河逝水,換了誰,誰都會發瘋吧?
周秋霽眼中泛起盈盈的淚花,這一刻,她已經完全原諒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假如,真能彌補他心中的創傷,她甘愿受罰。
原來,蘇品煙就是那女孩……說起來,也怪她不慎,她是該一輩子愧疚的……
“表嫂,此刻是否感到心如刀割?”徐雪嬌幸災樂禍地看著她,“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知道自己并非表哥最鐘愛的人,的確是會難過的。”
呵,她還真希望是因為嫉妒而心痛,至少,比因為愧疚而心痛要好過得多。
“蘇品煙去世以后,我本以為,表哥要嘛終生不娶,要嘛也會娶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徐雪嬌忽然憤憤不平道:“誰料,他莫名其妙娶了你!人們都說,表哥對你一見鐘情,否則不會娶一個罪臣之女,我對母親說,無論如何,也要來京城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見鐘情,她本來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惜,那不過是一廂情愿的幻想,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如今看來,表哥對你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嘛,只不過摔破一個小小的青瓷筆洗,就氣得罰你面壁思過!闭f著,徐雪嬌時了口氣,“至少,你現在還是比不上蘇品煙的。”
“不是現在,”沉默良久的周秋霽忽然道,“是永遠也比不上……活著的人,本就不該與死人比較!
徐雪嬌一征,沒料到她會如此作答。
“麻煩表妹去請丞相過來。”周秋霽輕輕說了句。
“什么?”冷笑一聲,“你以為表哥在氣頭上還會見你?”
“他會的!彼V定道,“你就說一我知錯了。”
他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他要看到她反省、悔悟、痛哭流涕的模樣如果他需要,她可以如此。
“二姊……二姊……”
周秋霽的思緒回到出事那天,看到妹妹周冬痕滿面驚恐地向自己跑來,全身傷痕累累。
那天,是她十四歲的生日,爹爹送給她一匹漂亮的御馬,還有個很神氣的名字叫風駒。
爹爹說,因為她太喜靜,所以送她馬兒,希望她不要整日待在書房里,偶爾也能出去走走。
冬痕自幼好動,五歲便跟隨名師習武,見了這匹駿馬自然羨慕至極,硬要騎一騎,她身為姊姊,自然不能小氣,也就由著她去。
兩個時辰之后,冬痕卻遍體鱗傷地回來了,說馬兒不知為何像發了瘋似的直往前沖,她好不容易才躍馬逃身,馬兒則摔下了懸崖。
她還說,途中馬兒撞倒了一名女子……
這件事情,最終由爹爹出面解決了,爹爹還囑咐她倆,馬兒發狂之事不能告訴外人,因為這是皇上賞賜的御馬,若傳揚出去,或許會引來禍端。
許多年過去了,風駒為何會忽然發狂,是意外還是被誰下藥,它撞倒的那名女子是死是傷,她都一無所知,這似乎是一個永遠不能觸碰的秘密。
今天,真相終于略略浮出水面,至少,她知道了那名女子的名字。
“你想起來了?”不知何時,江映城來到了她的身后,冷冷問道。
“原來是她……”周秋霽望著畫像,萬分歉意,“當年,我爹爹派人回去救助那名女子,卻已不見她的蹤影,我們猜測,她已經被好心人救走了,誰知道……”
“她本可以活的!”他痛苦的厲聲指責,“是你撞倒她之后,不顧而去,你當時若稍微拉一下擅繩,下馬救助一二,她或許就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我?”她一怔。
呵,怪不得他這樣恨她,原來,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甚至……怨錯了人。
但她此刻能說什么呢?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妹妹身上嗎?不,這也怪不得冬痕,只怪那匹馬兒……不,也怪不得馬兒,只怪……
她只覺得千頭萬緒,百口莫辯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當時真是想停下馬兒,下去看一看。”周秋霽定定地望著夫君,“可馬兒不聽使喚,一直往前狂奔,我自己都險些沒了性命……”
江映城眉一凝,顯然,她的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一年,我只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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