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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狂 第四章 作者:單飛雪
    天方亮,曙光初透。

    千里之外,龍虎門一聲怒咆劃破寂靜,霎時燈火通明,

    牙兒恐惺地躲在香思房門旁,和眾師兄弟們驚駭地見樊烈狂暴的砸毀房內物品,香思的桌子被踢飛出去,椅子拋出窗,床套被褥全被扔下床。

    「香思、香思!」樊烈瘋狂的將一屋子柜子推倒毀壞,將柜里的東西全掏出來扔到地上!笂吅苈斆,妳聰明,讓牙兒迷昏我,妳就這么迫不及待離開我嗎?!我樊烈就這么讓妳討厭嗎?!」

    見大師兄瘋狂的行徑,房外眾人皆噤若寒蟬。

    樊烈把所有的物品摔壞砸毀之后,那沖天的怒焰未熄,反而燒得更加旺盛。他睜著因憤怒血紅的眸子,粗獷龐大的身形顫抖著。

    「牙兒,告訴我,她究竟去哪?!」他從齒縫中進出僵硬的命令。

    在他身后的牙兒被他嚴厲的聲音嚇得扶住門沿。

    「大師兄……你息怒,我……我真的不知道……」

    「牙兒!」他咆哮,驀然轉過身,直直走向牙兒陡然出手揪起她衣襟爆的黑眸兇猛地瞪住她驚惶的臉。

    「信不信我一掌劈了妳?」

    牙兒眼一睜,嚇得腿軟,師兄瘋了?「大……大師兄……」牙兒淌下淚來。

    揪住她衣襟的手蠻橫一提!缚煺f!」

    一旁師兄弟嚇得齊齊跪下,企圖幫小師妹解圍。

    「師兄冷靜!」

    「萬萬不可傷牙兒……大師兄?」

    樊烈已經失去耐性,香思把琴帶走,她去哪?她還會回來嗎?失去香思的恐懼碾碎他的理智,樊烈朝牙兒怒咆:「她去哪?說!妳說!」

    牙兒驚懼地望著大師兄瘋狂的怒顏,渾身顫抖得有如風中落葉。香思的話清晰如昨——不論我有沒有命回來,妳都不準說出我的去向,更不可將嵩山之事吐露,咱們情如姊妹,妳答應師姊。

    「……我……我不知道……呀——」見師兄怒掌劈來,牙兒尖叫驚恐地閉上眼睛。

    數日后——

    荊掠暗啞的嗓音,回蕩屋內。

    「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后!顾氶L的眸子注視床?上的可人兒!赣终f,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兒子救了妳真不知是福還是禍?」

    「當然是福!勾采系娜藘烘倘恍α,清脆的嗓音飽含柔意。香思坐在床上,氣色紅潤,嫣頰明媚,她毫不猶豫地答道。

    右手握著筆,她凝眸專注地幫左手上掐著的圓形石子漆上顏色,恁是專注的模樣。

    「喔?」斜斜靠著桌子坐的荊掠望著蔚香思專注的表情。

    香思偏過臉來,忽然將擱在被上的盤子移至身旁,她放下筆,將那漆白了的石子和其它一堆漆好的放在一起,然后凝眸向荊掠綻出一朵笑。「老前輩,救了我,真是您大大的福氣!

    「是么?」荊掠眼里漾出笑意,他不甚相信地望著香思聰慧的臉。

    「當然,因為啊……」香思端起盤子,眨眨漆黑的眼睛笑得好燦燸!敢驗槲易隽诉@個給您玩哪!」

    「那……那是什么?」荊掠好奇地引頸張望。

    「你老對著那冷冰冰的兒子很悶吧?」香思笑瞇瞇地!高@可是很迷人的玩意兒。」她抓起一旁描奸的盤子!高觥@是棋盤子——」她又指指床畔散落的石子!高@是白子,那是黑子,我們兩個病人可以下棋啦!」

    「棋?」

    「是!」香思興沖沖道!肝也荒芟麓,你無法遠行,但是有了這一盤棋子,你和我就可以狠狠廝殺,過癮極了!

    荊掠眼色一黯,有此尷尬地道:「原來那就是棋子啊……」想他們三大惡人浪跡江湖,仇敵無數,自幼就鮮少與人接觸,哪懂得這種玩意!咐戏颉戏蛭摇顾静欢棉钠,他只懂得殺人,只懂得使刀。

    「噯——」香思兀自接話!改悴粫前桑俊顾裏o視他的尷尬,一語道破,「這很簡單,我教你啊,你坐過來這兒,包你一個時辰就學得通透。」

    荊掠心上一喜,按住桌面就要起身。

    忽然-條人影閃進來--

    「吃藥!骨G無痕打斷他們談話,兀自端著藥湯步向香思。他停在床沿雙眸冶冷地俯視她美麗的臉。

    香思明澄的眼眸閃爍,仰望他冶俊的面容,他的話總是那么少,而那一夜他卻是那樣激情——思及那夜,她低下臉,香腮一紅。

    荊無痕微微俯身,一只手橫過她削瘦的肩膀環住她仍虛弱的身體,另一只手將藥湯遞至她唇畔。

    香思湊上唇,靜靜地讓他喂進苦澀的藥水。

    荊掠有趣地望著無痕的動作,眼庭有了笑意。沒想到他兒子挺會照顧病人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緩慢、那么小心翼翼?他突然冒出一句:「唉呀!這樣喝多慢,你干脆用嘴巴喂她嘛!」

    香思一怔嗆住了,猛咳起來,臉頰一陣燥熱。

    荊無痕移開碗,轉過臉冷冷瞟了義父一眼。

    一見到兒子責備的眼神,荊掠聳聳肩,無奈地道:「我這兒子就是沒情趣恁地嚴肅,嘖嘖……怪不得香思姑娘要可憐我,制個棋盤給我解悶!

    無痕看了看香思制作的棋子,視線落到她臉上,聲音冷冰冰的!咐速M時間,」他有些惱,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該花這種精神。

    香思眨眨眼,對他冷冰冰的態度挺習慣的。「你放心,我已經好多了,。-你?!」忽然他猛地將她從床上抱起,香思嚇了一跳,直覺地揪住他衣衫。

    「你干么?」

    荊無痕不語,抱著她直直走出屋外,香思眼前一紅,下意識地合眼,聽見頂上他冷冷的嗓音。

    「花開了!

    睜開眼睛,他們已在貝多子樹下身上,紅艷的花辦隨風飄散,似雨般落到他們身上,香思捻起他肩側一抹紅瓣。

    「貝多子花?」絲絨般的辦兒,鼻間濃烈的香。香思瞭了,怔怔地仰望他,仰望他堅毅的下巴,仰望他那張冷俊好看的臉,還有銀白的發。

    他是特意抱她出來看這開了花的貝多子樹,上回她錯過了,這回,他讓她清清楚楚看見了。

    香思揚起唇角,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冷漠的荊無痕,此刻卻令她心屝涌上一陣暖意,她安分地任他強勢地抱著,她伸手好玩地挑起一縉銀白的發絲,眼睛微微瞇了。

    「謝謝,我……看見了。」看見他冷冰冰的外表下藏著的火花,她忽然親昵地主動偎進他的胸膛。

    無痕怔愕,有些不知所措地抱著她柔軟的身軀。

    她將臉埋進他心窩!肝疫聽見……你的心跳。」她頑皮地數起他心跳的節奏!糕瘛⑩、怦怦……咦,怎么越跳越快了?」她抬起臉來,一臉無辜地間他:「怎么,抱著我令你緊張么?」她聲音里透著藏不住的笑意。

    荊無痕俯視她,深深注視她那雙慧黠的眼!笂叀賻滋烊涂梢噪x開!

    他趕她走?香思好笑地重新將臉貼上他胸膛。「你再說一次,我聽聽看,聽聽看這是不是你的真心話。」他真想要她走?

    無痕還是冷淡地道:「這地方不適合妳住!

    「你心跳得更快了!

    「妳不可以留下!

    「現下,它跳得更急了……」香思打個呵欠倒進他懷中!负恰闳鲋e!

    荊無痕胸腔-緊,皺起眉頭。

    「我要留下!」香思合上眼睛!肝蚁矚g這里,我要住下來!顾涡缘匦妗

    「不行!顾麉柭曋浦。

    「行。」香思無懼于他聲音里的冶漠!羔陨讲皇悄愕模悴蛔屛易,我就在你屋旁蓋一間更大的屋子,我會,我一定會。」

    荊無痕有些不敢置信,他蹬住她,她亦固執地迎視他。他黑眸變得黝黑深邃,荊無痕發現他錯了,他以為蔚香思正如她的外表那般纖細柔弱,然而這刻俯視她固執的眼眸,方發現藏在那副柔軟軀底下的,是比石還堅硬的心腸。

    秋意漸深,天氣轉涼了。龍虎門,因為大師姊蔚香思的失蹤,大師兄動員武林各大友幫搜尋香思下落,少了蔚香思的琴音,龍虎門顯得冷冷清清的。

    門主蕭凡從蒼鷹派作客回來,便聽聞了這驚天動地的滑息,更領教了樊烈種種瘋狂的行徑,現下的樊烈成日早出晚歸就為了尋得香思下落。他接近歇斯底里的行徑,以及因失去香思而陰晴不定的脾氣,令得龍虎門烏煙瘴氣。

    趁著樊烈遠行未歸,蕭凡招牙兒密談。

    「師父。大師兄這回真的太過分了。」牙兒沒忘記她差點就被大師兄失手擊斃,雖然樊烈及時牧掌,卻也已經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昏厥。「難怪師姊要選得遠遠地,我要是師姊也不敢回來了!

    蕭凡面露疲態!秆纼,樊烈的事師父都曉得了!顾n白的胡子,苦惱地問:「牙兒,師父問妳,書房那本琴譜呢?」

    「師姊帶走了!

    蕭凡眉頭蹙得更深了,臉色非常難看。

    從沒見師父會有這樣苦惱的表情,牙兒擔心地問:「師父……你臉色好差,擔心師姊嗎?」

    「牙兒——」蕭凡非常嚴肅地望住她!笌煾笍膩聿桓缮鎶吅拖闼汲鲇蔚氖,也不認真制止妳師姊的行為,但這次不同——」他異常嚴厲地詢問。「牙兒,妳師姊究竟上哪去了?」

    「嗄?」牙兒沒料到向來保持沉默的師父竟會追間起來,她有些慌了,她答應師姊不說的。

    「我……我不知道!

    蕭凡嘆息道:「如果連妳都不知道她的下落,那么……香思是死定了!

    「什么?」牙兒驚愕的瞪住師父。

    「如果不是琴譜被帶走,為師也不會這般緊張!

    「師父……」牙兒不明白,那不過是一本普通的琴譜,有這么重要嗎?但是看師父嚴肅的表情,牙兒彷佛也意識到事態嚴重!笌煾浮潜咀V子這么重要嗎?」

    蕭凡心事重重地坐落椅子上!秆纼,關于香思的身世,師父一直沒有說實話——」他拾起臉望住一臉困惑的牙兒!笂厧熸⒉⒉皇潜粭壍墓聝海喾吹,她原是一個被雙親珍愛的小千金,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娃兒!

    牙兒愣住了,師父在開玩笑嗎?不,她凝起眉頭,師父的表情不像是說笑,那是真的嘍:「但是……為什么師姊會……」

    蕭凡痛苦地回憶起往事,「那是好遠好遠以前的事了,當時江湖上出了三大惡人、這三個魔頭長相怪異,練有奇功。者大叫荊橫,眼突如牛,膚似魚鱗,缺耳,使毒……老二荊僻……鵠面鳩形,駝背,使寒魄琴;老三荊掠,全身長瘤,使刀,照夜白。這三個惡人為非作歹無法無天亂了好一陣子,那陣子武林上各教派只要不屈服于他們三兄弟的,必遭橫禍!

    「三大惡人?」牙兒思索著!肝壹橄裼新犨^……」

    「當時,江湖俠客人人自危,暗地里互相聯絡計劃著要如何殲滅惡人,那時江南有名匠,別毅,專事造琴,當時他聽聞了寒魄琴的威力,或許是為了求勝,他制造了一把琴,每一根弦,每一個鑿痕,每一個刻紋全是為著克制寒魄琴而制的,他還設計了一本琴譜,琴譜里每山個音符全是為著破壞寒魄琴而設計,只要有心人使相思琴彈那本譜子,只要寒魄琴亦在同處,據說,就可以破壞寒魄琴至寒至冷的琴音,讓寒魄琴應聲碎裂——」

    牙兒越聽,臉色越差。寒魄琴?那荊無痕也有一把怪琴,是寒魄琴嗎?

    「師父?你不是要說師姊的身世嗎?和這把琴有什么關系?」

    「別毅造的琴才剛間世,消息不知怎地走漏,在一個大雨的深夜里,使刀的荊掠闖入府內,為了毀琴,殺害別府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倉皇間,忠心的奶娘抱著襁褓中的女,帶著老爺吩咐的琴和譜子,亡命天涯,顛沛流離,好不容易投奔到龍虎門!

    「那……那個女娃是……是……」

    「是香思,那把注定了悲劇的琴,正是相思琴!

    牙兒披這個凄慘的身世駭住了!傅恰悄鸀槭裁匆恢彬_香思她是孤兒?」

    「她父親遺言交代,不想讓無辜的香思同他一般卷入江湖恩怨,所以,我一直都瞞著香思,況且,我也希望香思能夠拋去宿命的包袱,平安喜樂的長大。香思送來時,只是個襁褓嬰孩,但是那時妳大師兄已經七歲,關于香思的事他也約略清楚,這也是為什么他不擇手段急于保護香思。雖然荊橫、荊僻后來已被聯合誅殺,但使刀的荊掠始終不知下落。荊掠一日不死,香思的命就一日受威脅;而一旦讓荊掠得知了那本譜子下落,也就是香思暴露身分的時刻。萬一讓荊掠知道,他會怎么做?就算香思絲毫不懂得要報仇,但荊掠生性兇殘,為了自?隙〞露臼!

    牙兒驚愕得說不出話,師父的聲音冷颼颼地在房間里回蕩著。

    「香思就像是一張白紙,根本不會明白誰是敵人,但是敵人知道,那本譜子是什么來歷,妳說,帶走琴和譜子的香思會有怎樣巨大的危險?牙兒,妳能不說出香思的下落嗎?」

    「我……我……」牙兒戰戰兢兢地連連退了好幾步。但是……她答應師姊,不管師姊有沒有命回來,絕對不泄漏她去向的。可是……現在知道了這樣不得了的事,牙兒的心更亂了。「師父……您讓我想想……我……我……」

    「罷了,妳這傻丫頭,師父明白妳最聽香思的話,她肯定要妳別說!故挿矐n愁地嘆息。

    「眼下香思已經清失一陣子,倘若遭逢不測怕是已來不及搭救。為師就再等上一段時間,但愿香思平安回來,但愿那本譜子不要被不該見的人見得,但愿那早已塵封的恩怨永遠地掩埋……」

    明明是白畫,上午還風光明媚,此刻成片的烏云卻已籠罩嵩山,遠處幾聲輕雷,忽然間,天色就暗了下來。

    荊無痕只身坐于屋外僻靜的石亭子里,風狂肆地拂亂那銀白的發,他斂眉專注地將石桌上擱著的古琴,重新安上刷過的琴弦。那日香思嘔出的鮮血染紅了這把者琴,他私下將琴修好。

    待他將音律調妥后,這才只手攬起古琴站起,眼見天色昏暗,滿林樹兒被風吹得狂擺,他仰頭,看見層層烏黑的云籠罩過來,要變天了,方才專注于調琴絲毫未察外頭天色的變化。

    他挾著琴,返回竹屋。

    屋前落葉翻飛,狂風吹起滿地塵沙,空中彌漫著潮濕的味道。嗯,要下雷雨了。他思索著,推開香思暫居的房間門屝,映入眼簾的,只是折好的被子,收拾干凈的房間,并不見她娉婷婉約的身影,

    「……」不知為什么,荊無痕一時愣住了,他恍惚地注視著冶清的房間。他擱下琴,然后轉身至鄰室。

    「義父!

    荊掠躺在床褥上,聞聲轉過身來,他見荊無痕面無表情佇立門口,一揚眉!冈趺?」

    「蔚香思不在房里!

    荊掠斂容,緩緩地坐起來!改悴皇且恢币貍B好了就離開嗎?現在她也住了好些日子,能走能跑的,當然該走啦!」

    「她的琴沒有拿!顾吡?!無痕眼色一黯,強硬著臉色,心底卻恁地訝異。

    「既然她沒帶走琴,大概是想讓你留著紀念吧。」荊掠疑惑地問。「她沒跟你道別?怎么你不知道她中午就走了嗎?」荊掠不敢相信地搖搖頭!竾K嘖債,連再見都沒說一聲,我原先還以為她挺喜歡你的!

    荊無痕臉色非常難看,薄唇倔強地抿著。

    荊掠躺回床上忍不住明念!敢搽y怪她對你這樣冷漠,人家住這里幾時看你笑過?無痕,你那種冷冰冰的性子,她能住這么久簡直是奇跡了!

    荊掠拉上被子轉過身去!缸呃、那姑娘走啦,以后沒人陪我下棋了,唉……」

    「她有沒有帶傘?」

    「啥?」荊掠沒聽清楚。

    荊無痕冷冷重復一次!肝覇枴袥]有帶傘。」

    荊掠霍地又坐起來,一副很受不了的表情,重重嘆氣后瞪著兒子!杆袥]有帶傘重要嗎?別告訴我你想送傘去,我看甭送了,人家中午就下山了,就算你真有心要送傘給她,你知道她往哪走嗎?你又不知她家住哪?你那么寡情難道還會在乎她給雨淋著嗎?烏話聲剛落,雷聲乍響,一道閃電劈過,整間房倏地青光閃爍。

    然后斗大的雨開始落下。

    荊無痕沒說話,轉身步出房間,抓了檐下的傘就往山下去,雨密密地打在他身上,他抓著那傘也沒撐開來擋雨,疾疾走了好一陣,忽然像是發覺了自己可笑的行為,他愣住了,停在密林閭,望著空蕩蕩的泥徑。

    雨毫不留情擊落了葉子,打落了花兒,濡濕了道路,也打濕了他的視線,那一把來不及送出的傘牢牢地被他握在手中。

    她走了……真的走了……

    荊無痕忽然不能呼吸,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他心肺。他真個了,忽然覺得整個身子空蕩蕩地,眼前雨中山景模糊成一片,他想看到那張明媚的臉,想看她聰慧的眼,她瞅著他輕靈地說她要住下——

    但是他沒有留她!

    好冷……荊無痕頭一回意識到自己會冷,那冷的感覺打從心坎底竄上來。

    香思……其實我想留妳——終于這刻他不得不虛弱的在心底承認。

    荊無痕怔怔地佇立滂沱雨中,他那絕塵出世的弧影,被雨淋濕,他的心沉重起來,那疾來的雨仿佛也將他的心一并給淋濕了……

    遠在他身后,屋子的窗扉透著一張開心的臉。

    荊掠靠在窗前凝視前方雨霧中那抹呆立孤影。

    「癡兒……」他不禁嘆息!高@樣站著人就會回來么?」他轉身緩慢地踱至桌前坐下,若有所思地斟了一杯茶,像是有感而發喃喃自語!赴,你義父長得丑沒人要,但你不同……傻兒子,我可憐的兒子,那姑娘喜歡你啊……」

    要怎樣無痕才會懂得愛人?懂得將心底的感情真切地釋放出去?荊掠難過的想,自己很快地就要老死了,但無痕不能沒有伴,他不要這可憐的孩子和他一樣孤零零過一輩子。

    嵩山下附近小鎮的茶棧內,香思微笑地坐著。

    案上堆滿她點的-桌子好菜。

    她對面坐著一個相貌老實、身材健壯的青年,他一直不敢直視香思美麗的臉,只是拘謹地坐著。

    「聽說……你專門幫人送信辦事?」親切溫柔的聲音似水般淌過青年緊張的心坎。

    他抬起臉!甘恰堑,我和我弟兄專門幫人理事!购妹赖墓媚铮情L長的睫毛又細又軟地好似要飛起,那滴溜溜漾水的眼眸好溫柔,還有那粉嫩的唇辦兒,那微微揚起的嘴角給人好溫柔好親切的感覺,加上那一身粉紅色羅衫,還有那不俗的談吐高雅的儀態,這不抬頭還好,一抬頭他整個人就看得傻。

    香思看他那脹紅著瞼失魂落魄的模樣,覺得有趣。她拿出袖里的信帖遞了過去!改敲,勞煩你幫我處理信上交代之事!顾诌f出一袋碎銀!高@點銀子不知道這夠不夠!

    「夠、夠!」他沒瞧就猛點頭。

    香思笑了,一排貝齒恁地漂亮。她這一笑,那壯士簡直魂魄都要飛了,從沒見過這么美麗的小姑娘,他不是在作夢吧?

    「謝謝你,」香思溫柔地笑著,輕輕站起來,她付了酒菜錢緩緩步下樓,看見棧外一大片的雨幕,她摸摸襟子里先前好不容易在芒草堆里尋回的琴譜,譜子可不能淋濕,她還想和荊無痕合奏呢!

    「姑娘……」店小二送來她寄放的包袱。

    香思接下包袱,里頭全是方才采購的食材,山上可以煮食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她還買了幾件替換的衣裳,摸摸身上迫不及待換上的新衣,心里忍不住想——他看了會喜歡嗎?

    香思啊香思,妳幾時變得這么在乎他人想法了?她好笑地踱出棧外,跟一旁賣傘的老婆婆買了一把青色的傘,雨中,她緩緩撐開傘面,愉快的重新踏上登山的小徑……

    看見前方出現那一抹紅色的娉婷身影時,荊無痕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胸腔一緊,真是她,她回來了?!

    眼見大雨中,她打著一把青色的傘,緩緩地朝他而來,荊無痕忽然緊張得不能呼吸,深怕這只是錯覺,一個美麗的錯覺……

    香思看見了那熟悉的孤僻影子,加快了腳步,她停在他面前。

    「怎么站在這里?」香思奇怪地問,偏頭看他眼中閃爍著復雜的神情。她不解地將他握在手中的傘緩緩抽出來!冈趺磶е鴤銋s任由雨淋?」她笑了。

    「你渾身都濕了!

    荊無痕望著香思,怔怔地看她將傘打開,她笑瞇瞇地把傘舉到他面前,遮去他頂上疾落的雨。

    「喏——快拿著!

    他沒有拿,也沒有說話,他只是用一種她沒見過的奇怪眼光瞪著她。

    香思見他不拿傘,笑容隱去了!冈趺戳?」他今日怎么這么奇怪!赋隽耸裁词聠?」

    突然,香思眼前一暗,很突然地,荊無痕猛地將她拉進懷中,牢牢地抱住她,結結實實地將她抱緊。

    傘掉落地面,在他懷中的香思驚愕得睜大眼眸,感覺他鋼鐵般的臂膀牢牢錮住她,感覺他結實的胸膛緊密地貼著她身子。

    荊無痕從來不曾這么親密地對她,香思有些被嚇到了。

    「你……你怎么了?」真出了什么事嗎?

    摟著那活生生溫熱的身軀,聞著她發絲透來的清新香氣,無痕激動得閉上眼睛!肝乙詾閵呑吡恕!

    所以他這么激動?所以他在雨中傻傻站著?所以他連傘都忘了?一股巨大的溫暖瞬間融化她的心,香思眨眨眼睛,故作輕快地道:「沒有,我不是說我要住下么?我這個人最固執了,我說要住下來,就算是拿掃帚來趕,我還是不會走的……我只是下山買了一些東西,前輩沒跟你說嗎?」

    他忽然像個孩子,緊緊抱著她不放,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香思感受到了,忽然發覺他是如此脆弱,他害怕嗎?怕她離開?可是……他明明一直表現得很冷淡。

    原來他是舍不得我的——這么一想,香思眼眶就熱了,她張臂回抱他,在他肩上輕聲地安撫他。

    「你別伯,我不會離開……我喜歡這里,我喜歡你!

    荊無痕沉默地不發一語,但他那雙收攏的手臂恍若稍稍安心的放輕了力道。

    雨勢毫不留情地越下越大,然而雨幕下的兩人身體緊緊抱在一起,溶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們的心相知相契,縱是凄風苦雨的天,他們心屝里有著一片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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