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瀚柏依稀記得,自從離開夢幻山谷之后,他仿佛如脫胎換骨般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掙扎著走出碩大的保護傘的庇蔭,不再順從的聽任大人們的安排。他告訴自己,即使非得摔得頭破血流,他也要咬緊牙關撐過去。
然而,安瀚柏最大的遺憾卻是,為什么他會在舒晴選擇離開之后,才如夢初醒般有了自覺起來,在那之前,他猶如沉睡的獅子,溫馴乖巧。
是舒晴喚醒了他沉睡的心靈,也激起了潛藏在他本性中的戰斗力,只可惜,往事已矣!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他的母親始終對舒晴耿耿于懷,抱持著敵意。
她以為,如果沒有舒晴的出現,她不會失去一個聽話、服從的乖兒子。
這么多年來,安瀚柏的確花了許多工夫去爭取過自己的生活,堅持走自己選擇的道路。但是并不表示,他和父母親反目成仇,或是情感破裂。他仍然盡己所能的恪遵孝道,與他們保持一種親善,但是又互不干擾的關系。
安瀚柏的父親曾經聽過自己的妻子敘述那段往事,后知后覺的他反而替自己的兒子感到心疼。從安瀚柏小的時候,他的確對妻子如此強勢的管教作風有所不滿,不過,忙碌的事業讓他分身乏術,而他一直無法忽略安瀚柏那過于溫馴的軟弱個性。經歷了那場變化,他看見自己的兒子勇敢的破繭而出,的確讓他喜不自勝。尤其經過了這么多年,安瀚柏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而德慶集團能在安瀚柏手中開創出如此的規模,說實在的,他打從心里感激那位名叫舒晴的女孩。
是她,影響了安瀚柏,她讓他學習到如何去爭取、去追求生命中值得爭取的最重要的部分。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想見見這女孩呢!只可惜——
***
這一天,安瀚柏因為有不少業務會議要主持,幾乎一整天都留在公司里。臨下班時,他親自接到了一通他母親的來電。
“瀚柏,家里來了個遠到的客人,我希望你能早點回來吃晚飯!彼哪赣H要求著。
“是誰呢?”安瀚柏興趣缺缺的反問,他已經受夠了那些特別為他安排的相親場面了。
“等你回來就知道了!”他的母親仍然不肯正面回答他所提出的問題。
“我還有一個會要開,不知道能不能離得開——”安瀚柏有意推卻。
“她說想帶給你一個驚喜,——無論如何,請你務必提早回來!
“她又是誰?”
“我說過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晚上見!闭f完,安瀚柏的母親就掛掉了電話。
安瀚柏放下電話,愣了一會兒,對于那位他母親口中的遠到的客人,他倒是感到有些好奇。他決定提早回家,一探究竟。
***
安瀚柏回到家的時候,客廳里已經坐了一些人。然后他們之中,有一個頭發剪得極短,顯得整個人異常俏麗的女子筆直朝著他走過來。她一邊走,一邊露出燦爛的笑靨。
“嗨,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眼前這名十分亮麗的女子主動對他打招呼。
安瀚柏定定地瞅著她,然后,他驚呼一聲,“天。∈悄,你是心豫!
楚心豫熱情地拉著安瀚柏的手臂,很高興他并沒有遺忘她!爸x謝你還認得我!你也沒有什么改變嘛!對不對,媽?”楚心豫轉頭尋求她母親的認同,安瀚柏才注意到原來在座的還有楚伯伯、楚媽媽。
他馬上一轉身向他們行禮致意!俺茫䦆寢尯。你們回來,怎么沒有事先通知我呢!不然,我也可以到機場去接你們哪!”安瀚柏對自己的失禮感到抱歉。
楚媽媽露出慈祥的笑容說:“還不是心豫的鬼主意,她說這么多年沒有見面,除了要帶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還要考驗一下你的記憶哩!”楚媽媽一說完,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楚心豫得意的說:“看來瀚柏還真經得起考驗呢!”
“那當然,瀚柏這幾年來可說是成績斐然哩,德慶集團在你的管理之下,真可說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啊!安老,我這么說,你不會介意吧!”楚伯伯對安瀚柏贊譽有加的說著。
安瀚柏的父親聞言哈哈大笑:“我一點也不會介意,不是有一句話說:‘虎父無犬子’嗎?哈哈!”大家一聽,也都笑了起來。
晚餐也就在如此愉快輕松的氣氛下進行——
***
吃完晚餐后,在楚心豫的提議下,安瀚柏開車帶她到山上兜風。
他們開車前往后山,沿途優閑地談著這些年來的變化,楚心豫也坦承自己目前這段并不算美滿的婚姻。
安瀚柏默默開著車子。那一年,自從離開夢幻山谷之后,他的確有意疏遠楚心豫,藉著搬離楚家的機會,正好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每逢假日,他仍不能免俗的回到楚家度假,不過,他也都會邀請一些朋友一同前往,停留一夜之后,又出發到別的觀光地點旅游去。他極力避免和楚心豫單獨相處的機會。
久而久之,楚心豫對他保有的熱情,似乎也就逐漸淡了下來——
“跟我談談你的先生!卑插卣f。
有好長一段時間,楚心豫都沒有反應,只是專注地盯著窗外看。然后才開口說:“杰利是個好好先生,我想他非常在乎,他的工作——”她停頓下來,“我雖然也喜歡他,但是那始終算不上是一樁真正圓滿的婚姻,大部分是我,而非他的錯!
“為什么?”
楚心豫朝安瀚柏轉過臉來,“你不知道嗎?”她平靜地回答,“當我和杰利結婚的時候,我是愛著你的!彼A苏Q,雙眸閃閃發亮。
安瀚柏定定地看著楚心豫,之后才說:“你還記得那一年夏天,你來到夢幻山谷時的任何事嗎?”
她發出了一聲短促、譏刺的笑聲:“我記得自己活像是干擾你的生活的那種感覺!
“就是那樣?沒有其他的感受?”
“那里究竟怎么了?”
“心豫,這個問題一直在我心里縈繞,那個夏天。”
楚心豫平靜地說:“如果你想知道我對那個夏天的感受,我只能告訴你,我很高興要跟你見面,但是,我并不喜歡身為一個外來者,身為某個每個人都會盯著看的人的感覺。我也不喜歡那種你其實并不想要我到那里去的感覺!
“我很遺憾你是那樣感覺的!卑插貪M懷歉意的說。在楚心豫待在夢幻山谷的那個禮拜,安瀚柏盡管心情極為惡劣,他還是盡量抽出時間來陪她。
他們去看了場電影,乘坐纜車拍攝風景,雖然避開了他和舒晴曾共度許多時光的那棵樺樹,但是仍然在旅館的后山散了步。而楚心豫雖然什么也沒說,但是,安瀚柏知道她還是察覺到了那些注視與低語。
和楚心豫在一起的時刻,安瀚柏總是覺得困惑,他真的不了解自己該如何再偽裝。當他自己獨處的時候,他只看到舒晴的臉。
另外,在楚心豫來訪的期間,喬治總是故意缺席,他老是有用不完的藉口來搪塞。
只有一次,在某天的深夜,喬治強迫安瀚柏和他到游泳池旁,和他談過楚心豫。
“瀚柏,我要實話實說,”喬治說,“楚心豫人不錯,而且她很漂亮,論家世,也的確跟你們安家門當戶對?墒牵吘共皇鞘媲,我想這一點,你自己心里比誰都明白!
安瀚柏無言以對。他的心痛只有他自己能懂——
“告訴我,瀚柏,那年在夢幻山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楚心豫問道。
正在開著車子的安瀚柏轉過頭來看了一下楚心豫,然后才說:“那一年,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彼nD了一下,繼續說:“一個讓我動心的女孩!
楚心豫圓睜著雙眼,雖然經過了這么多年,她的心仍不免因揪結而微微刺痛著,但是她仍然故作鎮定地說:“是啊!我早該猜到的,不是嗎?也許是驕傲蒙蔽了我自己,那個夏天,我居然成了個傻瓜——”楚心豫因無法置信而顯得激動不已。
“心豫,請你不要這樣說你自己,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安瀚柏真誠地說。
楚心豫甩甩頭,她深吸了一口氣,“你不需要道歉,是我自己缺乏自知之明。”她看向安瀚柏的側面說,“說實在的,我還真的很羨慕那個女孩呢!”
安瀚柏露出凄苦的笑容。
“可是,我并沒有見到你所說的那個女孩,不是嗎?”
安瀚柏點點頭:“是的,你并沒有機會跟她碰面。”
“為什么?”
“她知道你要來,她很難過,她說她沒有辦法面對,所以,就決定獨自提前離開!
“原來如此。在你們之間,我反而成了個外來者。”楚心豫恍然明白了過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問到:“既然你這么愛她,為什么要讓她離開你呢?”
安瀚柏堅定的眼神,這會兒已轉為迷離,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楚心豫心想,對于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她迷戀了他這么多年,從安瀚柏住進她家開始,那種屬于他的憂郁氣質,立即震懾了她狂妄不拘的心魄。多少年過去了,即便她如今已為他人妻,已經喪失了再愛他的權利,然而,在她的心底,她暗自留下一處憑吊這份感情的角落。這份牽絆已使她灑脫不起來——
她沒有想到,她在美國的婚姻無形中也受到這個陰影的影響,她原以為這次回來能夠找到她愛情的救贖,沒想到這樣的沉淪似乎沒有撥云見日的一天。
會有嗎?她自問。
楚心豫沉迷在自己的迷惘中,直到耳邊響起安瀚柏低沉的自責聲。
“只怪我當初缺乏爭取愛情自主的權利,事隔多年,可能也已經于事無補了!币魂囲び踔,安瀚柏轉而向楚心豫說:“心豫,對于你,我一直覺得相當抱歉,我既沒有勇氣承擔,又沒有向你坦承的氣魄,不僅害了自己,連帶也牽連到你,而我卻一直拖到現在,才能藉著這個機會對我的軟弱表示十二萬分的歉意,你愿意原諒我嗎?”安瀚柏充滿誠懇地問。
楚心豫無奈地笑了笑:“事到如今,不原諒你行嗎?”
安瀚柏聽出楚心豫話中隱藏的酸楚,不禁眉頭一蹙,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感抱憾。面對安瀚柏此種心情的轉折,楚心豫一一看在眼里。
“瀚柏,你不需要再自責了,我自己也推卻不了責任的。每個人都有追求真愛的自由,但是相對的,也有拒絕的權利,我只是覺得遺憾,我一直沒能了解你當初的想法。相交這么多年,你也該明白我的個性,雖然我從小被驕縱慣了,然而我還能明白事理,是與非,我自有評斷的原則。”楚心豫識大體的剖白著。
“謝謝你的體諒,真的!卑插刂孕牡恼f。
楚心豫朝安瀚柏伸出手:“無論如何,希望我們都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安瀚柏用右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會的,我會永遠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的!
山上的小路蜿蜒曲折,兩人欣賞著山下的夜景,一時之間倒也無話。
“你和杰利之間的問題,你有沒有什么打算?”安瀚柏關心的問著。
楚心豫看了一眼安瀚柏:“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準備要解決這個問題的!彼D了一下,“現在我知道答案了!
安瀚柏情不自禁地又說了聲:“對不起!
楚心豫搖一搖頭:“這不關你的事,我想,我也應該走出這個迷思,好好考慮一下將來的路該怎么走下去了!”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你千萬不要客氣。”
“我知道,謝謝你。不過,這種事,旁人是使不上力的。”楚心豫無奈地回答。
許多的秘密,都像是仁慈的上帝賜給人們的禮物,它們以一種令人難以忘懷的特質,撫慰著回憶的靈魂,而藉由彼此分享的方式,這些秘密才得以繼續存在——
***
安瀚柏從來就很少讓自己在這種場合出現。
那是一個慈善義賣會。安瀚柏照往例都會接獲此種邀請函,然而,他并非每次都會接受邀約,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指派公司的代理人前往贊助。
但是這次不同,在眾多贊助廠商中,他無意間瞥見“紫藤軒”赫然出現在一長串的名單之中。他也說不出一個明確的理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將如期接受這個邀請。
為了回山上的別墅接楚心豫,以致他們到達會場時,離正式義賣的時間只差短短的十分鐘。
會場內可說冠蓋云集,擠滿了來自各行各業的名流。一向不常出席這種盛會的安瀚柏一出現,倒也引起了不少的注意。尤其,當他挽著明亮動人的楚心豫邁步進入席位就座時,會場內響起一陣議論聲。
安瀚柏轉頭看看楚心豫,在美國即經常出席類似此種社交活動的她,果然表現得落落大方。
周圍的人紛紛交頭接耳。
“你瞧,那位不就是德慶集團的安總經理嗎?”
“可不是嗎?”
“咦,安總不是一向很少出席這種場合的嗎?更何況他身旁還出現了一個美艷大方的女伴哩!”
“看來最有價值的單身貴族要脫離單身族的生活了!
善于察言觀色的楚心豫幾乎一進入會場,就感受到來自四周的矚目。這次是她第一次參加臺北本地的盛會,所以,她心里非常清楚,眾人的包圍與關切,絕不是憑空而來。她看看身旁的安瀚柏,一派鎮定的神色,益發顯得英挺懾人,那種成熟、沉穩的特殊氣質,使得他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這種虛榮心,幾度使得慣于驕縱的她驕傲不已。然而轉念一想,她暗自嘆了一口氣,有時候,她真的非常羨慕那個永駐安瀚柏心中的女人。
***
事實上,這次的義賣會也算是方基偉從中安排的,為了舒晴,他想,是否應該給安瀚柏一個機會。
方基偉后來得知,安瀚柏曾經為了舒晴的畫來過數次“紫藤軒”,當林經理告訴他這件事時,他便開始思索,該如何讓這個始終未曾劃下句點的故事,有個完美的結局——
但是,方基偉留在“紫藤軒”枯等了一段時間,一直到舒晴遠赴紐約靜心作畫為止,卻始終未曾看見安瀚柏的身影。方基偉幾乎要以為這可能只是他一個人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就在他也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得知了這個專門針對中小型企業舉辦的義賣會。他適時的提出將一些畫廊的藝術品捐出義賣的企劃,征得不少同意,理所當然,“紫藤軒”便成了贊助單位之一。
方基偉以為,如果安瀚柏果真有心,那么他絕對會注意到這次義賣會的與眾不同,而親自參與這場盛會,屆時,他愿意贈送安瀚柏一份令人驚喜的禮物。
只要他是真心的,方基偉已經決定了自己該怎么做。
方基偉在義賣會開始前的兩個鐘頭就出現在會場。
他站在能夠直視大門的絕佳位置,以便一眼就可以看見進門的名流人士。說穿了,他滿心期待安瀚柏的出現,他也期待能為多年的好友舒晴帶來另一個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許多人陸陸續續就座,方基偉抬起手看了看表,差十分鐘,義賣晚會就要開始了。他因為失望而顯得有些浮躁。然后,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接待大廳響起一陣耳語。他將尚未抽完的煙捻熄,不耐煩并且好奇的抬起頭來。
才發現,引起大家關切的正是安瀚柏本人。
方基偉心中一喜,正想邁步向前自我介紹一番,卻發現安瀚柏今天并非單獨一人參與這次盛會。他定下腳步,目光犀利地看著安瀚柏身旁那位出色的女伴。
那位短發女郎一看即知不是本地人,應該是久居異國,且系出名門的華裔后代,她的五官深刻鮮明,有一種外放的明艷美感。她的舉止尤其大方異常,加以一身黑絲絨的低胸晚禮服益發襯托出高挑的身材,再搭配精致的珍珠首飾,顯出高雅清新的氣質。
英俊挺拔、穩重成熟的安瀚柏,再加上這位不知名的女子,難怪全場嘩然,為之議論不已。
方基偉揣測著,這會不會就是安瀚柏后來并沒有再出現的原因。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他今天的計劃不就是多此一舉了嗎?
一想到這里,他整個人即因為過于失望而顯得癱軟不堪。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么安瀚柏今天還會出現呢?他不是一向對這種聚會敬而遠之的嗎?
方基偉深呼一口氣,他正竭力要讓自己平靜下來。既來之,則安之,他決定照自己既定的計劃行事,而他能為舒晴做的,就只是利用這次機會了。
事成不成,完全賴于安瀚柏和舒晴兩人之間的情緣了。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之后,便排開人潮,堅定地往焦點所在,也就是安瀚柏的方向走去。因為,這也是他既定計劃的第一步。
***
當方基偉在安瀚柏的面前站定時,他全心注意著安瀚柏的反應。
他看見了安瀚柏在凝視他別在左胸上的名片后的驚愕,與一抹淡淡的欣喜之后,他便打破沉默主動開口。
“你好,安總經理,我是‘紫藤軒’的負責人,方基偉!闭f完,他竭誠地伸出一雙手等著安瀚柏。
這個時候,安瀚柏毫不掩飾他興奮的情緒,他熱誠且緊緊的握住方基偉的手,這一握,讓彼此感受到了濃濃的情誼與邀請。
“你好,我非常高興能在這里遇見你,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經到過‘紫藤軒’好多次,很遺憾,未能碰到你!
安瀚柏之前對方基偉那種莫名的妒嫉,在看到他本人所表現出來的朗朗氣度后,早已煙消云散。
“我也深感遺憾,尤其是當林經理告訴我有關你的來意之后!狈交鶄ソ逯@個機會提出他的第一個測試。
方基偉非常確定,他的確瞥見了安瀚柏臉上流露出一種隱忍已久的傷痛,即使是一閃即逝,方基偉在心底慶幸他仍然捕捉到了,而這個就是他所要找的答案。
“謝謝你!卑插睾畹卣f。
“這位是——?”方基偉大方的看向安瀚柏身旁的女伴,關于這一點,他也需要答案,不是嗎?
“喔!”安瀚柏仿佛大夢初醒般,“對不起,失禮了!比缓笏D身介紹,“她是楚心豫,她的父親就是楚萬里!
方基偉點點頭向楚心豫微笑:“令尊的成就令人佩服,很高興在這里遇見你!
楚心豫大方的伸出手來:“謝謝你的肯定,我想家父會很高興國內有人注意到他的努力。”
“楚小姐是第一次回國嗎?”方基偉禮貌的客套說。
“那倒不是,我回來好多次了,只不過今天是第一次參加這里的社交活動。”
安瀚柏似乎可以感受到方基偉的用意,他明白的表示:“楚家和安家是世交,我和心豫也已經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這陣子,她剛好回來玩,我想今天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可以讓她了解一下這里的社交圈!
“是呀!楚小姐還習慣嗎?臺北人情味濃,也很熱情!
楚心豫聳聳肩,微笑著說:“我的確感受到了,另外,我也發覺很多人毫不掩飾對我的好奇哩!”
說完,三個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方基偉邊笑邊解釋說:“這一點,你可不能怪他們,你知道嗎,現在站在你身邊的可是全臺北市最有身價的單身貴族!有關他的一舉一動,自然會引起關切。更何況,你可是破例第一個和他一起出席這種場合的美麗女子呢!”
安瀚柏一聽,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楚心豫似有所指的說:“看來我真的是非常榮幸了!是不是,瀚柏。”
安瀚柏只是露齒一笑,沒有表示什么。
這時,有不少工作人員正在安排晚到的貴賓就座,為了不干擾義賣晚會的進行,方基偉悄悄地跟安瀚柏說:“待會兒見,我有一份神秘禮物希望能送給你!闭f完,他的人就消失在擁擠的人潮中了。于是,安瀚柏挽著楚心豫聽從在場工作人員的帶領,步向他們的座位。
***
第一次和方基偉見面的安瀚柏,覺得他的人就和“紫藤軒”一樣,有著溫暖、舒服的個性,也是位專業的藝術工作者。尤其他眼中閃現的樂觀神采,更讓人印象深刻。
安瀚柏邊坐著,邊回想方基偉這個人。
節目已在進行中,安瀚柏和楚心豫隨手翻閱著此次義賣的目錄。楚心豫似乎對幾件珠寶充滿興味;安瀚柏的目光則停留在介紹“紫藤軒”的幾幅畫作上。他大略的瀏覽一遍,覺得有些失落感?墒牵矝]有把握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這時,他從眼角的余光瞥見身旁空著的位子有人就座,他抬起頭想禮貌性的致意,卻發現居然是方基偉。
方基偉才剛坐下,就問安瀚柏說:“你喜歡我們捐出義賣的那幾幅畫嗎?”
安瀚柏基于禮貌,不便表示自己真正的想法,就說:“還不錯!
“不,不對,”方基偉搖搖頭說,“至少你本人就不喜歡,對不對?”
安瀚柏沒有想到方基偉如此坦白,他解釋說:“對于畫,我是個十足的外行——”
“如果你說自己是個外行,那么你怎么可能成為‘紫藤軒’的?湍兀俊狈交鶄ヒ徽Z中地的說。
安瀚柏一時之間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應。
“你曾經想找我,不是嗎?”
此時,安瀚柏轉過頭來,他定定地凝視著方基偉的目光,然后,他不再逃避,一字一句直接說出:“是的,我曾經試圖找過你,因為我想知道舒晴的下落。”
“如果你現在還想知道的話,也許我可以告訴你!狈交鶄ブ苯亓水數恼f。
安瀚柏一聽既興奮又有些畏懼,不過他強自鎮定的問:“是的,我想要知道,舒晴現在在哪里?”盡管他以為自己掩飾得非常好,然而,方基偉已經清楚他聲音中的急切。
“她現在暫時住在夢幻山谷!
“什么!舒晴在夢幻山谷!”安瀚柏不自覺揚起的聲調引來一些注視,連楚心豫都用一種訝異的眼光看著他們兩人。
“再過半年,‘紫藤軒’要為她舉辦一場個展,夢幻山谷對她而言,意義非凡,甚至可說是她靈感的所在。因此,她決定待在那兒,直到作品完成。”
安瀚柏靜默著,說不出話來。這么多年了,他無法相信他終于有了舒晴的消息!他也沒有想到夢幻山谷對舒晴的影響那樣的深刻,而他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的眼眶盈滿淚光,他感激的向方基偉道謝:“謝謝你,謝謝!”千言萬語,只有這句話,是真誠的發自他的肺腑。
方基偉嘆了一口氣:“你不用謝我,就算是我這個朋友應該作的事情。我只覺得可惜,舒晴隱瞞了這么久,卻始終不肯釋放自己的情感;你也是一樣。何苦呢?”
這時,義賣已近尾聲,方基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急忙起身,邊向主持人揮手示意,邊向安瀚柏說:“你不要急著走,我衷心希望你能把這份禮物帶回去!比缓,他便走到舞臺,和主持人傾頭說著話。
只見方基偉拿起麥克風,邊向貴賓說:“各位貴賓,大家好。我是‘紫藤軒’負責人方基偉。很感謝你們能撥冗參加這個義賣晚會,我相信在每一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一段回憶令人刻骨銘心;它可能是一段愛情故事,或是讓人動容的友誼、親情故事,無論如何,就是因為有這些回憶,才使得我們的生活更加豐富,更有希望!闭f到這里,參與的人士已經因為方基偉一番感性的言談而全場靜默著。安瀚柏知道方基偉這番話是對他的特別祝福,“今天,我打算捐出我個人的珍藏,一幅由畫壇新秀舒晴小姐的畫作——‘等待的女人’,我知道這幅畫其中也埋藏著一段感人的故事,它的紀念性遠非我所能想象。因此,當我得知這個真實的故事時,我真心希望這幅畫能為當事人所收藏,這樣一來,這幅畫的價值則會因此而更凸顯它的實值意義。這幅畫的所得,我將悉數捐出。”
安瀚柏試圖恢復鎮定,然而,這對他而言,的確是一樁難事。
全場人士也都為了這樣的一番話而驚愕不已,隔了一會兒,大家紛紛交頭接耳,互相討論著這件奇聞。
然后,安瀚柏高舉雙手,他看著方基偉,再度試著擠出笑容:“一千萬元。”他篤定地喊出這樣一個驚人的價碼。
頓時,會場充滿了“嗡嗡”的交談聲。
楚心豫驚訝地膛目結舌,但是,她心里明白,真愛是無價的,不是嗎?
方基偉一如所料的敲下槌聲,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安瀚柏明白,各種媒體有關他的傳奇勢必又多了這樣一則故事。然而,他已經學會不去在乎。
現在,他只在乎一個人,那就是舒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