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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無用 第九章 作者:樂心
    他一定是在作夢。

    要不然,怎么會感覺如此無助?冷,口渴,右膝卻好像火燒一樣灼熱!

    開刀,對了,他昨天晚上就住進醫院,今天早上開了刀……

    還是昨天?他到底睡了多久?

    顧惟軍好像一直沒有完全睡著,也沒有完全醒來,各式各樣的夢境不斷紛擾,他努力想要分清楚現實與夢境,卻老是失敗。他聽見護士小姐的笑聲,才發現自己不知說了什么夢話。而當他看到黎樺的時候,不,正確來說,他“感覺”到黎樺出現在他床前時,他非常確定自己是在作夢。

    因為,她那張不笑就冷淡倔強的臉上,此刻,只有憂愁而悲傷的表情。

    這不會是她,不會是那個狠得下心,在他們最甜蜜的時刻,把他的心,血淋淋地剜出來丟棄,殘忍地掉頭離去的黎樺。

    “小樺!彼是忍不住叫她。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因為他的喉嚨好像塞滿干沙一樣。

    而她聽見了,她靜靜定近,握住他的右手。她的手好溫暖,緊緊握著他,讓他嘆了一口氣。

    “為什么?”夜夜折磨他的問題,在這幽暗的病房里,半夢半醒之間,終于問出口。

    他不在乎她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他想問。他已經想問很久了。

    黎樺沒有回答,只是安靜望著他。那雙眼角微微上揚的鳳眼里,好像有著很多很多不同的情緒,可是,顧惟軍看不清楚。

    “為什么離開我?”他又問。

    “因為我不想被拋棄!崩铇寤卮鹆,她低低說著。“你會后悔的,為我做的一切,你一定會后悔,我不能等到那一天。你懂嗎?”

    顧惟軍看著她,一直想弄清楚,到底這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不,我不懂!彼苷\實地說。

    黎樺又不講話了,他們之間落入長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適感與麻醉藥的交互作用,讓顧惟軍的意識又開始模糊。他很生氣地想要保持清醒,心頭還有千言萬語想問,可是終于不支,又沉入混沌不明的夢境。

    然后他好像又看見很多人。他們球隊總教練、經理、何醫師、幫他開刀的骨科陳醫師,還有前一陣子才認識的,長得很漂亮的劉醫師……統統都來過,甚至是他的隊友、小學同學、錢鴻岳、小甜,甚至是黎教練和夫人……

    等到他看到小甜的弟弟嘉圣,拖著一只玩具恐龍出現在他床前的時候,他放棄了。他決定這個熱鬧非凡的夜晚,根本只是一場夢。

    而一直等他麻藥褪盡,膝蓋開始讓人無法忽視地一陣一陣抽痛的時候,他不想清醒也不行了。

    睜開眼,全身都開始酸痛,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身為職業運動員的他,只能很無奈地接受身體不受意志控制的現實狀況,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起來了?”他母親來照顧他,此刻聽見有聲響,走過來床前:“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已經兩天沒吃了!

    顧惟軍皺著眉,他的喉嚨還是好像塞滿沙子,剛開完刀的膝蓋痛得讓他很想揍人,不過母親憂慮的神色提醒了他,還是不要表現出很痛的樣子比較好。所以他只是點點頭,隨便找個話題:

    “現在幾點了?”

    “傍晚,快六點了。你睡了好久,你爸來過兩次,你都還在睡!鳖櫮赶劝褲衩磉f給他擦臉,一面開始準備餐具,一面閑聊:“你們林教練跟邱經理都來過,送了水果還有紅包慰問金來。喔,剛剛也有醫生來看了一下!

    “還有誰?”顧惟軍低聲問,聲音沙啞得嚇人。

    “還有?”他母親偏著頭想了一下!澳沔㈡⒏⒎蛟缟嫌衼!

    顧惟軍放棄了,都是夢吧,他內心深處其實也不相信黎樺有來過。她大概連他什么時候開刀都不知道。

    “喔,對,還有個小姐來看你,不過來一下就走了。”顧母說著,還微皺著眉,不太滿意的樣子。

    顧惟軍一聽,馬上抬眼望著母親,等著她說下去。他母親又忙著幫他找干凈的衣服要換,忙東忙西的,居然沒了下文,讓顧惟軍忍不住出聲催促:

    “媽,你說有個小姐來看我?”

    “是啊,穿得花花的!彼赣H搖搖頭,不是很贊同的樣子,她開始告誡兒子:

    “你啊,打球就打球,認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干什么?我在電視上都有看到。要交女朋友也交個正正經經的,乖巧一點的,那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看是好看,討來做媳婦就……”

    其實聽到第一句,顧惟軍的心就又重新沉下去了。他母親說的應該是Iris吧,黎樺從來不可能“穿得漂漂亮亮的”。

    好了,不用再想了,顧惟軍這樣告訴自己。就像過去將近一年來的每一天一樣,必須不斷在心里提醒,不要再想,不要再問。反正,再想再問也沒有用,她依然是離開了,頭也不回地拋棄他,自顧自地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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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他并不知道,那樣的假設是錯了。黎樺一點也不逍遙自在。

    當黎樺強迫癥似的把地板擦得發亮,桌椅都一塵不染,連柜子、流理臺的死角也清得一干二凈,讓整個金爽茶藝館煥然一新,好像隨時可以接受衛生局人員的檢查的時候,店主田可慈已經放棄勸說了,而來喝茶的熟客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聲干涉:

    “阿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已經洗破兩塊菜瓜布了。”高大英俊的牛世平雖然號稱是老板田可慈的朋友,卻常常被老板呼來喝去的,茶資照算不說,偶爾還得下海幫忙搬東西、整理店面,不過他還是照來不誤。此刻他很同情似的說:“你老板娘虐待你?提早年終大掃除?這也太沒人性了,地板不用跪在地上刷嘛!”

    田可慈瞪了牛世平一眼。“是她自己做個不停,勸也勸不聽。我才不會虐待她!不過至于你嘛……”

    “好,沒事,我什么都沒說!迸J榔介]嘴。

    要說她真的認真投入清潔工作嘛,也不見得,黎樺這兩天已經發生過好幾次把菜瓜布放在冰箱里,或是把洗過的杯盤當作臟的重洗一遍的各種烏龍事件了。簡單來說,她其實心不在焉。

    下午時分,沒有什么客人,牛世平在窗邊閑坐。田可慈則是在柜臺后面,兩人的眼睛都跟著冷著臉的黎樺轉。黎樺卻渾然不覺,整個人封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我知道了!碧锟纱然芜^來牛世平旁邊,低聲說。

    “知道了?那真是恭喜你!迸J榔竭种豢诎籽佬﹂_了,很沒誠意地接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田可慈瞪他一眼!澳愎彩裁?”

    “那你知道了什么?”

    田可慈沒好氣:“我說我知道該怎么辦了。”

    “哦?你打算怎么辦?”牛世平也順著她的眼光,看著正在擦今天第三次地板的黎樺。

    回應他的,是典雅秀氣的瓜子臉上,詭譎的笑意:“你……酒量怎么樣?”

    “普通。”牛世平有點詫異地反問:“為什么問?”

    等到劉萱從醫院下班,被牛世平一通電話call來金爽茶藝館的時候,情況已經有點難以收拾了。

    金爽茶藝館一向是看老板心情而決定關店時間,此刻才九點左右,門已經關上了。里面除了一桌喝酒喝得東倒西歪的以外,連半個客人都沒有,而那唯一的一桌上,除了啤酒罐以外,還有幾個陳紹的空瓶。

    一喝酒就想睡的田可慈,撐著頭打盹,瓜子臉上有著淺淺紅暈,她的額頭都快要碰到桌面了。而一向給人不茍言笑感覺的黎樺,還一本正經地喝著,一副酒國英雌的模樣。

    旁邊陪著兩個女生喝酒的牛世平,倒是最清醒的一個,他見到劉萱出現,很無奈地攤攤手:

    “老板娘的主意,與我無關。她說想讓阿樺酒后吐真言!

    劉萱噗哧一笑!敖Y果自己喝成這樣?”

    眼看田可慈就快睡著了,劉萱嘆口氣,對一直注視著田可慈,還一臉擔心的牛世平溫柔笑說:

    “不如你就送可慈回去吧,她這樣也不能開車。”

    牛世平點點頭,接下這個艱鉅的使命。他拉起已經像在夢游的田可慈,一面低聲咕噥:“不會喝又愛喝,要套人家話的,自己還睡著!出這什么餿主意!”

    “你不要趁機欺負可慈喔!眲⑤嫘σ饕鞯,故意說。

    牛世平一聽,麥色的英俊臉龐突然涌起一陣古怪的赭紅,他有些狼狽地轉開視線,不敢再看劉萱那雙黑白分明的含笑眼眸。他帶著昏昏欲睡、銳氣盡失的田可慈出去了。

    “好了,現在換你嘍!彼谏袂橛悬c呆滯的黎樺面前坐下。

    黎樺只是機械似地喝酒,倒酒,再喝……天知道她已經像這樣多久了。

    “你得先告訴我你住哪里,這樣我才能送你回去!眲⑤鏈厝岬剌p聲說:“然后,你就可以開始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黎樺把杯中的陳紹一口喝完,又打算去倒,杯子被劉萱壓住。

    “沒事,什么事都沒有!崩铇謇渲樥f。

    “真的嗎?”劉萱決定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那……你要不要告訴我,你跟顧惟軍是怎么一回事?”

    聽到這個名字,黎樺先是狠狠地一震,然后盯著面前的空酒杯,很久很久,不發一言。

    劉萱也不去催她,她只是靜靜坐在一旁。

    冰雪聰明的她就算只是個旁觀者,也清楚看出,這兩人正在彼此折磨。

    “我傷了他的心!本凭K于讓她的精神松弛了,加上劉萱那樣溫柔的陪伴,讓她開始撤除心防,慢慢地,緩緩地開始說:“我一直很害怕。我不美,也不溫柔,像我這樣的女生,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歡我?他總有一天會發現,為我做的一切都是浪費時間。我不能……我……”

    說到后來,嗓音都啞了,黎樺再也接不下去。

    “阿樺,你不能怎樣?”劉萱優美動聽的聲音,輕柔地問。

    “我不能……等到他離開我。我必須先走!

    “為什么?”還是那樣好聽,仿佛天使般輕問。

    “因為……”黎樺還是盯著面前的杯子,只是,是酒精嗎?還是其它原因?杯子開始模糊,她漸漸看不清楚!耙驗椤摇

    “因為你太喜歡他了,你怕他離開你?”劉萱按住黎樺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的手,輕輕說:“你有沒有告訴過他?害怕與不確定,這是一定會的,真的,人人都會,你不用這么緊張。”

    “不!你不知道!”黎樺突然像受傷的動物一樣,發出痛苦的喘息:“你不了解。我爸……就是這樣,他……他一直,一直求我媽回來,回到他身邊,可是,我媽總是……她是個可怕的女人,她會回來幾天,幾個禮拜,或幾個月,然后又會離開……你不懂,沒有人會懂的!我發誓過,我絕對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其實劉萱聽得七零八落,也不是很理解情況,不過猜也猜到幾分。黎樺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深沉痛苦。

    她略施力,緊緊按住黎樺已經握成拳的手:“我相信他會了解,只要你肯跟他好好講,解釋清楚你的恐懼,還有,你爸媽的情況……”

    “不可能!”

    黎樺幾乎是吼叫出聲,那么痛苦,讓聽者都忍不住惻然。

    “我爸是個最要面子的人,尤其……在他的學生面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說這些,讓人看笑話!我不會說!我絕對不會說!我不說了!”

    “沒關系的,阿樺,我不是你爸爸,我也不是顧惟軍,你可以跟我說。”劉萱努力想要讓情緒很激動的黎樺平靜下來。

    沒想到黎樺平日壓抑,一旦情感的閘口崩毀,就排山倒海般的無法抑遏。她全身都開始顫抖,一雙炯亮的眼睛燃燒著野性而痛楚的光芒,她逼近劉萱,反手用力抓住劉萱的手,一面喘息著,絕望而痛苦地說:

    “沒有人會了解!我不能說,我不能等,一定要趕快離開他,不然……不然……被拋棄的時候,一定會死的……”

    “不會的,他不會拋棄你!

    劉萱的手被力氣很大的黎樺抓得發痛,她忍耐著,靜靜望著黎樺激動的臉龐。

    “他會的,他一定會,他怎么可能喜歡我……我不相信……”

    “你知道你哭了嗎?”劉萱還是那樣好輕好柔地說,就像個溫和的大姐姐一般,抽過桌上的面紙,幫她拭去滾落的淚珠。

    “我好擔心……”黎樺睜大眼睛,任由眼淚不停奔流,她數度哽住,說不下去,卻拼命要說:“我真的好擔心,他的傷,他的事情,可是……可是……”

    “沒事了,哭出來就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黎樺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少,說了什么,她只模糊記得,她不停地說,不停地哭泣與哽咽,到最后還嘔吐起來;而美麗溫柔的劉萱,一個還算陌生的朋友,一直都陪著她,用那雙了解而同情的明眸,默默地安撫著她狂亂的情緒。

    最后,劉萱鎖了金爽的門,打算把黎樺送回家。

    黎樺在劉萱的車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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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說,一個二十六歲的運動員,生理、體力應該都處于最顛峰的狀態才對,可是顧惟軍從來沒覺得這么衰老而暴躁過。

    住院的日子里,幾乎所有骨科跟復健科的小姐都來跟他要過簽名了,還有醫生專程跑來跟他聊天,談談職業棒球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展望。

    可是他還是很悶。待在醫院兩個禮拜,簡直像二十年那么長。除了看電視,就是睡覺,他連下床走路都不行,全身都像生銹了。

    到他終于可以出院,被迫住進姊姊家之后,他不顧母親與姊姊的嘮叨,每天下午都堅持要出去晃晃。就算拄著拐杖,腳步蹣跚,走路比兩歲的小外甥還慢,他還是非出去不可。

    不用練球,不用比賽,連上下樓梯都算劇烈運動的日子里,他發現生活幾乎是一片空白。無法藉由許多外在的刺激分散心思、麻醉自己,多出來的時間,他毫無辦法的不斷想到黎樺。

    早該忘記她。殘忍的,無情的她,為什么又一直想起?

    那時,在醫院里,他還沒完全從麻醉里恢復的時候,她到底有沒有來看過他?還是,真的只是一場夢?

    她憂愁而悲傷的神色是那么清晰,他還清楚記得她的手有多么溫暖。這些……會是假的嗎?

    其實常常想到幾乎無法遏止自己拿起電話的沖動,卻總是在想起,乍聞黎樺毫無預警地回臺灣進D球團任職時,那五雷轟頂、青天霹靂的痛。

    很痛。痛到無法思考、無法行動。連后來舊傷復發、入院開刀的折磨都不算什么了。相形之下,小巫見大巫。

    “唉!”從來不嘆氣的他,這一年來,嘆足了一輩子的份量。

    北臺灣的初冬下午,有著暖暖陽光,他坐在姊姊家門口的花壇邊,讓已經開始抗議的膝蓋休息一下。姊姊與姊夫都去上班了,他母親帶著小外甥在睡午覺。安靜的社區,偶爾有車經過。

    他把拐杖先放在一旁,試著伸直還在復原中的脆弱膝蓋。那尖銳的疼痛又從右膝直竄到腦海,他深呼吸一口。

    好神奇,這么大的手術,這么猛烈的疼痛,有一天都會消失。就像現在想起黎樺,除了酸甜交錯的復雜感受之外,她曾經帶給他的傷,似乎也漸漸在復原了。

    話是這樣說……還是一直想起……

    “顧惟軍?”還在瞪著自己運動褲底下的右膝發怔時,突然,有個渾厚的男人嗓音響起。聲音陌生,口氣卻很熟稔。

    抬頭一看,這人的面孔也有些眼熟,顧惟軍卻只是瞇著俊眸,很疑惑。

    男人個子粗壯,穿著一身貨運公司的制服,舊舊的。大概剛送完貨吧,正要上貨車的時候,看見坐在下遠處花壇旁的顧惟軍,他很詫異地揚聲:

    “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顧惟軍在腦海里努力搜索。奇怪,他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個貨運工人……

    “我羅正通啦!”那人自己爽快地揭開謎底,黑黑的臉上揚起笑,下午的陽光灑在他臉上,很耀眼!“你記得我嗎?以前M大的!”

    顧惟軍想起來了,確實有過幾面之緣,他扯起嘴角,對他伸手,兩只男人的手相握!拔矣浀。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送貨。 蔽樟耸,羅正通從口袋掏出煙,找了一根,正要點火,一面側目打量一直坐著的顧惟軍,抬了抬下巴問:“你有傷。吭趺从霉照,還站不起來的樣子?”

    “前一陣子剛開完刀!鳖櫸┸娨部粗砗蟮呢涍\車,然后有些困惑地問:“你沒再繼續打球了?”

    “早就沒打嘍!當完大頭兵,退伍之后找不到球隊要我,擺過地攤、賣過面,最后找到這個工作,還算穩定,就送貨到現在!绷_正通聳聳肩,依稀還有大學時代痞痞的模樣!安幌衲銈,還是很風光啊!”

    “風光什么,現在連走路都走不快了。”顧惟軍苦笑,指指自己的膝蓋。

    “那你還出來亂晃?阿樺那只母老虎,不是每次看到有人受傷不休息,就會開罵的嗎?”羅正通抽著煙,很理所當然地問:“你跟她怎么樣了?要請我們喝喜酒沒有?”

    這個羅正通離開了棒球界,消息果然不夠靈通。顧惟軍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繼續以苦笑當作回答。

    那個很有內容的苦笑令羅正通好奇。他遲疑一下,忍不住問:“你不是從大學時代追她追到現在嗎?之前聽說滿好的,現在是怎樣?”

    “你聽誰說的?”顧惟軍反問。

    “小高啊,高致勤說的。小高的女朋友跟阿樺很好,他們一直都有聯絡。以前我們都說叔誼跟阿樺是同性戀咧!绷_正通哈哈大笑起來。

    顧惟軍表情不太愉快!案咧虑谟信笥?他跟黎樺……”

    “你不是以為阿樺跟小高有什么吧?”羅正通挑眉,斜斜看著表情變幻莫測的顧惟軍:“我說句不客氣的,阿樺那種男人婆,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敢追。课覀兌紳M佩服你的勇氣的。還有,覺得你的眼光也滿奇特的!

    “她一點也不像男人婆。”顧惟軍悶聲咕噥。

    “這不就好了!那現在是怎樣?怎么沒有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鳖櫸┸娞ь^,很認真地說。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或是什么地方搞砸了,才會弄成今天這樣的局面。然而,也從來沒有人這樣直接問過他,讓他可以誠實地說出來。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羅正通當然看得出來顧惟軍的態度有點奇怪,他很受不了似的搖搖頭:“就你們這些有球打、有錢賺的才搞得出花樣,像我,小孩都兩個了啦!每天除了忙著賺錢養活老婆小孩,根本沒時間也沒精神想別的。該結婚就結婚,該怎樣就怎樣,不用節外生枝啦!外面漂亮的女生是很多,不過阿樺雖然啰嗦一點,脾氣兇了一點,個性還是不錯的,也很會照顧人。你如果真的喜歡……”

    “不是我的問題,是她……”話到嘴邊,卻是那么困難。顧惟軍張口又閉起,如此兩三次之后,才勉強說:“是她突然……跑掉了。我不知道為什么。”

    “喔,就是她鬧別扭嘛!绷_正通把煙蒂丟到地上,用腳踩熄,滿不在乎地接口:“阿樺這人脾氣古怪,有時滿討厭的沒錯。不過你也要想想,你條件這么好,她是一定會擔心的,這很正常啊。你就哄她一下嘛,她雖然外表很男性化,不過再怎么說也還是個女生。女人就是這樣啦。”

    “可是,我覺得不是這個問題,她那時……真的很莫名其妙的,就……就離開了,我實在想不通。”

    天知道就短短幾句話,對一向驕傲的顧惟軍來說,有多么困難。講完,他居然覺得額頭有些出汗。

    “想那么多干嘛,她跑了你就追回來啊,不想追就換人嘛。”羅正通聽見貨車里的無線電響起,他丟下這一句回頭往車子跑,接完無線電又踅回來,丟給他一張名片:“我還有貨要送,你有需要的話再打電話給我吧。有空再談了!

    看著羅正通依然矯健的身影離去,顧惟軍忍不住提高嗓門追問一句:“你……你真的完全不想再打球了嗎?”

    羅正通聽見了,回頭。

    “沒有非常想。”他聳聳肩,不是很在乎的樣子。“我大概沒有很熱愛吧,能打就打,不能就算了,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不好!

    “這樣……很可惜。都打這么久了!

    “還好啦,我不太有時間想這種事!绷_正通痞痞地笑了,笑中依然有舊時的模樣。他很瀟灑地擺擺手,跳上車:“如果真的放不下,就會一直想吧。沒想到就不會覺得可惜!

    看著那輛略舊、不甚起眼的貨車從面前經過,顧惟軍陷入了長長的沉思。

    然后,當晚,他打了一通電話。

    隔天他回醫院去復診的時候,何醫師的門診,多了個訪客。

    陪顧惟軍去的顧媽媽一看,心里開始犯嘀咕:為什么在兒子身邊出現的適齡女子,都長得這么漂亮?

    雖然自己的兒子長得帥球又打得好,這沒話講,不過,像外型這么美麗,職業又是醫生的女孩子,娶來當媳婦,還真有點高攀的感覺……

    “昨天那么晚還打電話,希望沒有打擾到你!鳖櫸┸娨豢吹絼⑤,就客氣地這樣說。

    “沒關系,反正我那時也還在值班!眲⑤婧εc其他人點頭招呼,隨即問:“你可以走了嗎?”

    “嗯,應該可以了!痹诤吾t師一面低頭振筆疾書寫病例,一面點頭的許可下,顧惟軍瀟灑地笑笑:“那就麻煩你了!

    “伯母,要不要順路送您回去?”劉萱明媚的大眼睛看著顧母,溫柔輕問。

    顧母有點緊張地揮揮手:“沒關系,沒關系,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劉萱點頭,先出門去了!澳俏胰グ衍囬_到一樓門口,在那里等你。”

    顧惟軍在護士扶持下重新站好,顧母緊張兮兮地拉拉兒子的衣袖,低聲問:“惟軍啊,你要跟那個醫生出去?你們要去哪里?約會嗎?你的腳……”

    “我們要去喝茶!鳖櫸┸娢⑿φf,眼神閃爍著詭秘的光芒!安贿^,不是跟她約會。媽,你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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