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董事長特別助理、內定的未來總經理,可是一場車禍損及他的智能,讓他被父親打入冷宮,成為廢太子爺。誰知有一天,他展露驚人的天賦潛能,及時挽救公司中毒的電腦系統,現在則調為資訊部的高級專員兼系統總工程師。
「昱翔表哥,我可以坐這里嗎?」吳嘉璇端著盤子,微笑等他。
沈昱翔慢慢咀嚼完畢,這才綻開笑容說話。「嘉璇,妳坐,我哥哥去買果汁,等一下就過來!
吳嘉璇立刻后悔了。早就聽說他們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十分友愛,常常湊在一起吃飯聊天玩彈珠,她怎么就自投羅網了?
「嘉璇,不坐?」吳嘉凱也過來湊熱鬧!副砀,我們一起吃飯!
「好!股蜿畔枧擦艘幌乱巫。
「哈!好多人。」蕭昱飛拎來兩瓶果汁和餐盤,見到兩位來賓,忙放到桌上,笑說:「難得一起吃飯,我再去買果汁!
「不用了!箙羌舞⒖坛雎。
「他是表哥,讓他請啦。」吳嘉凱已經坐了下來,撕開免洗筷子的包裝!戈棚w表哥,不好意思,你大我五個月,讓你盡點做兄長的義務嘍!
「唉!我走到哪里都當哥哥,老被弟弟妹妹ㄎㄧㄤ,真是虧本!
吳嘉凱和沈昱翔都笑了,吳嘉璇只是低頭默默吃飯。
待蕭昱飛回來,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所有在場同事無不豎起耳朵,斜睨視線,只差沒把椅子搬到旁邊竊聽。
皇親國戚全在這里!包括兩任相親相愛的太子爺,一位準備奪權篡位的外戚,還有一個內應掌控人事布局的小公主。哇!好戲上場了。
吳嘉凱似是隨意聊著說:「昱飛表哥,聽說你研究奈米元件,這東西很流行耶,不過我們翔飛大概不需要這么高科技的東西吧?」
蕭昱飛不以為意地笑說:「是啊,目前是不需要,可我看過昱翔以前寫的拓展計畫,過兩年就該成立晶片廠,到時候可能需要這個流行玩意了!
「呵呵,你才來公司沒多久,就已經掌握公司的發展方向,果然是二姑丈看好的接班人才啊!
「那是昱翔高瞻遠矚,我當哥哥的只能瞠乎其后,再助他一臂之力!
「那么,成立晶片廠以后,就請你來當廠長嘍?」吳嘉凱笑問。
「不知道那時候是誰當總經理哦?」蕭昱飛打了一記太極拳過去。
「當然是掌握多數股的董事長所任命的人了!箙羌蝿P也不是省油的燈,又打一招回去。
吳嘉璇很悶,一個是親哥哥,一個是「表哥」,好歹大家都是「親戚」,她可不想看到他們斗到兩敗俱傷。
于是乎,她板起了臉,直接打斷他們高來高去、互探虛實的對話。
「你們兩個不要假惺惺了,破壞食欲,倒胃口!
沈昱翔望著她!讣舞,妳胃痛嗎?哥哥,你有沒有胃藥?」
「昱翔表哥,我沒胃痛。我們吃飯,別理他們!
吳嘉凱哈哈大笑!戈畔璞砀纾瑒e那么認真,嘉璇是在開玩笑的啦!」
吳嘉璇瞪著哥哥。「我沒有開玩笑。上一代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你們這一代還是閑得沒事干,要繼續玩下去嗎?」
吳嘉凱笑說:「嘿!說起我家老妹,她一直以來的心愿就是世界和平,不然啊,我們兩家也許還會再發生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呢。阿飛表哥,你說是也不是?」
「最好是不要再發生了!故掙棚w心一跳,仍是微笑以對。
「我可以聽聽這個故事嗎?」沈昱翔好奇地問道。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吳嘉璇氣惱地說:「昱翔表哥,我哥又起乩了,你別聽他胡言亂語!
「呵!好兇的妹妹啊。」吳嘉凱故意睜大了眼睛。
「哥哥,你就認真一點,把力氣放在提升營業額上面;還有蕭專員,也請你不要成天在公司到處亂晃串門子,這樣才能讓其它部門專心工作。」
「我也有事?」蕭昱飛指著自己的鼻子。
「阿飛表哥,你今天終于見識到人事經理的管教功夫了吧?」
「是見識到了!挂惨娮R到她源源不絕涌現的真實脾氣。
「你說,我們嘉璇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吳嘉凱笑咪咪地問。
「是不一樣了!故掙棚w望著悶頭吃飯的她,不知不覺地回應。
「咦!我們竟然有意見一致的時候?」吳嘉凱驚喜地笑說。
「呵!」
蕭昱飛和吳嘉凱對望一眼,在彼此眼睛里看到的是:相同的年紀、英挺的外表、耀眼的學經歷、風趣的談吐,還有為了雙方父親而虛張聲勢的假面具……
真像!這不是假惺惺,應該說是惺惺相惜了。
兩人同時大笑,蕭昱飛拍桌子盡情笑說:「是!干嘛假惺惺?做人就要坦誠嘛。嘉凱,你領導能力很強,聽說本來那三個營業部門人心渙散,你一來就統合人力和資源,業績一路向上沖,做得嚇嚇叫耶!」
「好說。阿飛表哥,你親和力更強,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心都被你收編了!
「別夸獎我,我尾巴會翹起來,到時候就被你們看見狐貍尾巴嘍!
「最好你是一只老狐貍。你畢竟是研究高科技的,一定知道哪些新奇好玩的技術,哪天貢獻我一點意見,看看消費性電子產品的未來發展可能性,我負責市場調查,我們再提供意見給研發部門!箙羌蝿P興致高昂地說。
「很好!钩雎暤氖巧蜿畔琛
「我們昱翔現在是好好先生呢!故掙棚w也很興奮!改俏腋步浝韴髠,喬一下時間,再過去你那邊討論。嘿,其實我也很想偷學行銷管理的功夫!
「歡迎之至,我還怕沒功夫讓你偷學哩!
沈昱翔帶著單純的微笑說:「我以前還沒受傷時,本來很想當總經理,可是現在發現,我太年輕了,還是陳總的經驗老到,他的功夫才多!
大快人心!「旁聽」的同事們低聲叫好,差點膜拜起前任太子爺。
吳嘉凱也拍手叫好!甘前。∥覀兌继贻p了,我空降過來當副總,背后就有幾百只眼睛盯著看,害我手腳不知往哪里擺。阿飛表哥,你也有這種感覺吧?」
「是啊!我不管晃到哪個部門去哈拉,好像隨時被跟監似的!箤τ谶@點,蕭昱飛倒是十分同意。
「啊哈!那是阿飛表哥年輕有為、英俊威猛,小心走桃花運喔。對了,嘉璇,你管人事的,公司里有適合的美眉,介紹給我們表哥吧!
「自己有本事,不會自己去認識!」吳嘉璇又把自己嘔成一個老巫婆,惱得誰也不看,就埋頭去咬她的飯粒。
蕭昱飛一直很刻意地不去跟她四目交接,一聽她那賭氣似的話,不覺訝異地注視著她……也許,表妹還是沒有他想象中的成熟吧?
吳嘉凱左邊瞄向妹妹,右邊覷了眼蕭昱飛,嘴角勾起的笑容揚得更高。
「兩位表哥,嘉璇,我們頭一回一起吃飯,來干杯吧!」
「來,干杯!」蕭昱飛轉回視線,開心地附和。
「好。」沈昱翔乖乖地舉起果汁瓶子。
「拜托……」吳嘉璇不想跟他們攪和,但看到昱翔表哥沉靜滿足的微笑,她也只好跟著他們拿起果汁,一直緊繃的心情倒是放開了。
所有同仁都看呆了。不是在勾心斗角要權謀嗎?怎么變成歡樂慶祝的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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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一次的董事會,正在翔飛科技的頂樓如火如荼地展開,為公司營運做重大的決策。
吳慶國瞪著坐在前方小桌的蕭昱飛。「他進來干什么?」
「昱飛是工作人員,負責這次董事會的記錄!巩斨飨纳蚬庑劾淅涞鼗貜,不忘睨向吳慶國后面的人!改氵不是帶女兒進來?」
「她是我的私人秘書!」吳慶國摸到拐杖,用力敲下,以更大的聲音壯大聲勢!肝抑酗L以后,哪次出入董事會不是她陪著來的?」
「你占用公司人事經理的上班時間,這就不對。」
「沈董事長,我請假了!箙羌舞φf。
「呵呵,不是要討論提案嗎?」其他董事出來緩和氣氛。
「我有意見!嘉璇,妳幫爸爸念出來!
吳嘉璇拿出準備好的紙張,字字清晰念道:「有關發行二十億GDR一案,本席堅決反對。一,投資計畫不明確。何謂提升高階技術?二,去年才增資,今年尚未做完整的財務評估……」
「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意見!」沈光雄怒聲打斷。
「表決就知道了!箙菓c國勾起一抹冷笑。
投票結果,吳氏家族以三分之二強的反對票,否決沈光雄的提案。
董事會結束,吳慶國讓女兒扶著,耀武揚威似的將拐杖敲得咚咚響,再帶著勝利的笑容揚長而去。
蕭昱飛整理妥當,走到獨自坐在會議大桌前的沈光雄身邊。
「爸爸,下樓休息了。」唉!每開一次董事會,爸爸就要老一次。
「可惡!跟我作對三十年了,就是存心要我好看!」沈光雄用力搥下桌子。
「爸爸,別生氣,你年紀也大了,萬一血壓沖得太高,會像舅舅一樣中風喔。」
「我才不像他!卑鄙!自大!自私!奸詐!他生病是他活該!」
蕭昱飛有滿腔疑問。若是早個八年要他喊吳慶國一聲舅舅,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可是多年過去了,那些年少的紛擾悲傷早已塵封箱底,只要蓋起箱子,他就可以坦然面對「表妹」和「舅舅」;但是爸爸永遠不愿關上箱子,就任記憶的箱子風吹雨打,腐蝕得更加嚴重。
「爸,你為什么那么恨舅舅?」他說出這幾個月以來的觀察。「其實舅舅能管理那么多公司,幾次出面解決翔飛的財務危機,他也有他獨到之處!
「他是趁人之危!」
「好歹舅舅也把翔飛拉起來了,吳氏家族的挹注幫了很大的忙。」
「連你……也來反對我?」沈光雄神色顯得悲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惱怒地說:「是不是他叫他女兒來迷惑你?要你勸我投降?!」
「噯。」老人家看很多狗血電視劇喔。「爸爸呀,我不是反對你,我只是陳述事實;而且,嘉璇早就結婚了,我怎敢讓她迷惑?要吃官司的。」
「她結婚了?她什么時候結的婚?」
「爸爸呀,好久好久以前嘍。」就知道老爸不關心老婆娘家那邊的事!溉ツ陞羌夷棠贪耸舜髩,總統都去道賀了,你也沒陪阿姨去吧?」
「我管他家有什么喜事喪事!都是他們害我到這種地步……」沈光雄由激動轉為頹喪!戈棚w,你知道嗎?如果沒有吳慶國,我就能和你媽媽結婚了。」
「咦!」大驚奇!趕快坐下來聽故事。
沈光雄看了一眼兒子,又嘆了一口氣,表情更顯滄桑落寞。
「當年,我是不得已結了婚,可是,我一直沒碰她,吳慶國知道了,借著交際應酬,帶我去舞廳、酒家,我推不掉,常常被灌得迷迷糊糊的,有一天回家,我以為她是芬芳……」
「因此,我有了一個親弟弟昱翔。爸爸,謝謝你!
「什么意思?」沈光雄兀自沈溺悔恨,不解地望著兒子!溉绻粦言,我就可以跟她離婚……天!芬芳生下你的時候,還沒結婚,她在等我……」
唉!媽媽早就心死了,她不是在等這個爸爸,而是還不敢接受家里爸爸的愛。
蕭昱飛當然不說破,不過,他得趁機拉一把始終自憐自艾的爸爸。
「爸爸,如果你很愛媽媽,為什么當初不能不顧一切和她結婚?」
「我是沒有勇氣……我喜歡畫畫,你爺爺說沒出息,要我學商;我不想管公司,幾個兄長硬是塞了好幾家公司給我。我都接受了,可是我活得很辛苦……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芬芳在院子里掃落葉,早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好美、好清純,我將她畫了下來,愛上了她,也只有她,才能讓我擺脫束縛……」
「可是你束縛住媽媽了。我想,愛一個人,不是讓她痛苦吧?」
「唉!一切都怪我……」沈光雄低頭以手猛按額頭!高@么多年來,我一直想去看她,看她過得好不好,可是,我沒勇氣,我對不起她……」
「爸爸,給你看,這是我在美國念書時,媽媽來看我,在校園拍的!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蕭昱飛掏出皮夾,展示里頭的照片。
一個頭發燙得短短的婦人,穿著外套長褲休閑鞋,腰間一個霹靂包,手里拿著一副墨鏡,快樂的笑容撐得臉蛋圓滾滾的;而襯著背后的宏偉建筑和摟住她肩頭的高大兒子,更使得她的身材顯得矮小臃腫。
這是他想念的芬芳?!沈光雄怔忡地盯著照片,久久說不出話來。
舊日的美麗輪廓變扁又變大,不再有飄逸長發,不再有隨風擺動的長裙,不再有纖細高挑的身材,不再有他朝思暮想的靈秀氣質……
看了半晌,他掩上皮夾子,長長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天花板,眼角隱隱有淚光閃動。
「人老了,變成歐巴桑,我不能再說美淑俗氣……」感傷過后,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他用手抹抹臉,露出釋然的笑容!戈棚w,我也是歐吉桑了!
蕭昱飛收起皮夾,笑說:「爸爸是最英俊瀟灑的歐吉桑!
或許,長久以來,爸爸愛的不是媽媽,而是加諸于媽媽身上的夢想和幻影吧。
「那個時候……」沈光雄望著兒子爽朗的笑臉,不禁慨嘆地說:「我堅決反對你和嘉璇交往,其實跟你祖母沒有兩樣……」
「過去了!
「你恨爸爸嗎?」
蕭昱飛搖搖頭,仍是笑得十分開朗!府斈昵閯萑绱,不能怪任何人。說真的,我很感謝曾有那么一段感情,讓我可以去愛一個我很喜歡的女孩子,可惜的是,我來不及好好愛她;也因為如此,我才懂得更加珍惜身邊親人朋友相處的時光。當然了,這包括爸爸你和昱翔,咱們可有三十年沒聚在一塊嘍!
「你很懂事!
蕭昱飛打鐵趁熱。「爸爸,我聽阿聰叔說,昱翔受傷昏迷的時候,你每天半夜偷偷開車到醫院守他一整夜,要不是阿聰叔以為車子丟掉了,差點跑去報警,大家都不知道!
「昱翔……也是我的孩子啊。很好,我兩個兒子都很爭氣!股蚬庑坌挠兴校劾镌俣确浩饻I光,站起身說:「昱翔調到資訊部后,我還沒去看過他,不知道他在那邊習不習慣?」
「爸爸自己問他嘍!」功德圓滿,蕭昱飛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昱飛,還有一件事!股蚬庑凵晕ⅹq豫一下,隨即堅定地亂:「畫室里有一些你媽媽的畫,我從來沒拿出去展示過,你有空幫我燒了吧!
「好啊,沒問題!故掙棚w立即答應,雖然可惜了那些好畫,但能拋掉過往的罣礙,他相信爸爸一定會很輕松!笇α耍职,我去過你的畫廊,怎么現在取了一個名字叫『想飛』?是你很想我嗎?」嘻!跟爸爸撒嬌一下。
「爸爸還沒那么想你!股蚬庑塾淇斓匦φf!甘枪ぷx生請那位建議改成咖啡店的小姐取名字,那個小姐寫了十幾個名字過來,我挑看了一下,就選了『想飛』,簡單又不俗氣!
「。渴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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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妳怎么在這里?」
蕭昱飛跑了六層樓上來,就看到吳嘉璇坐在樓梯間,不禁有些詫異。
她被他的跑步聲嚇了一跳,馬上從膝蓋臂彎里抬起頭,抹抹眼角,很鎮定地說:「我忘了拿皮包!
「大家都是貴人多忘事喔!故掙棚w拉開安全門跑進去,笑說:「我也忘了會議記錄,我順便幫妳拿,妳等一等!
吳嘉璇抓住樓梯扶手,想撐住自己站起來,但下腹的沉重感還是讓她坐了下來。反正難看就難看,公司又沒規定不能坐在樓梯間。
「來了!」眼前遞來一個大包包,蕭昱飛眉開眼笑地說:「這么大的一個包包,竟然會忘記,可別說妳年紀大,記性不好了!
「謝謝!
蕭昱飛記起了剛才開會的情形,她要扶她行動不便的父親,還要幫忙拿公事包、遞資料、聽手機、背裝了中藥的熱水壺,還得三不五時哄哄有點小孩脾氣的老爸,任誰都會忙亂了手腳。
「原來妳爸爸的東西很多,難怪顧不得妳的包包。」
「嗯!
「都是妳在照顧妳爸爸?很辛苦哦?」他由衷地問候。
「家里有菲傭,還好。」她仍是那平淡的語氣!改阍摶厝ド习嗔恕!
「妳怎么坐在這里?」他不死心地再追問,她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太奇怪了!笂叢皇桥銑叞职只厝チ藛幔俊
「都說回來拿皮包了。」她懶得再理他。「你再不回去,萬一人事室查勤不到,就記你曠職。」
「太嚴格了吧?我可是在找個安靜的地方整理董事會記錄喔!故掙棚w劈哩啪啦翻過一迭會議資料,又覺得他站著、她坐著,說話的姿勢很不自然,就一屁股坐到她身邊的階梯,笑說:「今天白開會了,這個議案不過,那個議案不過,全部下次再議……」
他自然而然轉頭看她,她也轉了過來,四目相對,他不覺住了口。
好熟悉的感覺!就像過去,在野外、在山上、在教室、在第三棵椰子樹下,每當他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兒時,他總是想趕快接近她,不管是最初單純的談心、打屁,或是后來的牽手、擁抱、親吻……
想飛啊……
想到哪里去了!人家是已婚婦女耶。他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將視線移回手上那堆無聊的資料。
吳嘉璇也是趕忙轉回視線。她太熟悉他這個動作的含意了,只要他覺得念頭不對或不自在時,就愛做這個孩子氣的動作。
「我就明說了。二姑丈有些想法是比較不切實際,我們不是故意和他作對,可以的話,請你和陳總多提供他一些專業意見!
「我懂妳的意思。其實我爸一直很尊重陳總的決策,他以前也放給昱翔去做,只是你們又跑了進來,他難免為了反對而反對。」他直言不諱。
「可別為了個人意氣之爭,忘了公司的利益!箙羌舞D了頓,覺得好像還要再進一步解釋似的,「我不是光說你爸爸,我也常常勸我爸爸別跟二姑丈斗氣了,不過老人家脾氣硬,要他們一下子和好也不可能!
「只要我們這一代相安無事,不就得了?」
她露出笑容!妇拖耜畔璞砀缯f的,很好!
見到那美麗的笑容,他有感而發地說:「嘉璇,妳真的很不一樣了!
一聲「嘉璇」喊得她心跳兩百下、背脊發熱,但她仍保持平淡的微笑說:「人長大了,當然會不一樣,謝謝表哥的贊美!
「還要妳這個表妹來擔心表哥,我實在很不好意思!故掙棚w直接說出心里的想法!肝冶緛磉想說,哇!嘉璇怎么變得又冷又兇的?后來才知道,妳不是不要我進翔飛,而是怕我攪進這個是非圈子,會被你們家族陷害得很慘!
「那是你自己想的。誰陷害過你了?」
呵!又變兇了。在公司相處半年多以來,他早就體會到她的用心了!笂叜斎徊皇菫榱宋依,而是為了翔飛的和諧和成長,也幸好嘉凱知道妳的想法。要是當年啊,我們再大一點、再成熟一點,也不會……」
也不會被迫分手了--他趕忙又敲敲頭殼,懊惱自己的嘴快。他無意重提往事,他只是純粹希望抹去兩人之間那種尷尬微妙的感覺。
「呃,妳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像現在大家都是親戚,也不管過去的恩恩怨怨了,不管是在公事,還是平常親戚間走動,這樣都很好!
「嗯,都是親戚……很好!
「有空的話,找妳老公一起出來吃飯,我也找昱翔和他女朋友!
「我要回家了!箙羌舞胝酒饋,但竟然站不起來。
「妳怎么了?」打從剛才蕭昱飛就覺得她神色疲倦!覆皇娣䥺幔俊
「沒什么,開了一下午的董事會,也累了。」
「是妳們女生那個?」
她十分驚訝。以前的他,對女生的「那個」毫無概念,她說不想吃冰,他還是拉了她往冰店跑,她又不好意思說,結果吃得肚子更痛。
是哪個與他深入交往的女孩改變了他?
「回去休息就好!顾是努力地站了起來。
「妳要不要去看醫生?」他想扶她,又不好意思伸手,只好說道:「還是打電話叫妳先生過來接妳?」
「不用了,多謝關心!
她看也不看他,背了大包包,踩著高跟鞋,叩叩叩地跑下了樓梯。
「喂,十八樓耶!不坐電梯嗎?」怎么回事?就算以前是登山社的,但明明身體不舒服,還跑得像是逃難似?
他想追下去,卻又覺得魯莽?伤雌饋硎制>,他不得不擔心她呀。
擔心?是了,是表哥擔心表妹罷了。自從與她重逢后,他一直很努力地當她的「表哥」,從來不輕易打開記憶的箱子……
踩著重重的腳步往下走,蕭昱飛聞到了煙味。
「嗨,阿飛。」吳嘉凱將一顆頭顱從氣窗外縮了進來,笑說:「剛剛我妹妹才跑過去,現在換你,在樓梯間追逐很危險喔!
「好像公司規定,只能去頂樓天臺抽煙?」蕭昱飛笑著指了指他手上的香煙。
「我怕去上面會燙到腳。十八樓才開完董事會,戰火彌漫啊!箙羌蝿P拿出煙盒,抖出一根香煙。「心情不好?一起來當個活神仙吧。」
「謝謝!故掙棚w微笑打手勢婉拒!赴P,你又被部下K了?」
吳嘉凱收起煙盒,吐了一個煙圈!甘前。相嵕褪遣环,今天又當面說我是乳臭末干的小子,我很想給他來個過肩摔,叫他躺著看他的業績。」
「沒摔他?」
「我哪能摔?連業績報告表都不能摔的,只好擺一張酷到斃的臉,就事論事。還得像個老媽子一樣循循善誘,問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他媽的!我實在修養到家,太懂得統御權謀之道了。」
「辛苦了!故掙棚w還滿欣賞他私下大剌剌的另一面。
「有時候想想,我干嘛干這苦差事?本來在自己的家族企業當少爺,上頭有我爸爸頂著,卻跑來這邊顧人怨!箙羌蝿P伸手到窗外,將煙灰彈了彈。
「沒辦法,你們銜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注定要擔當重任!
「你不想過來咬走金湯匙?」吳嘉凱帶著詢問的表情。
「嘿!金湯匙好吃嗎?」蕭昱飛笑意盎然地反問。「為了對得起那支湯匙,累得像狗一樣,生氣還不能汪汪亂吠呢!
「不要這樣子啦,你不跟我競爭總經理寶座,我會很寂寞喔。」
「去你的!你不好好磨練的話,照樣有別人踢你下臺!
「好吧,反正我也很覬覦翔飛的總經理位置,不加把勁怎么行。」吳嘉凱按熄煙蒂,往窗外扔了出去,笑嘻嘻地說:「也該娶個總經理夫人擺在家里了,我實在看膩了那些社交名媛。阿飛,聽說你妹妹戲劇系畢業的,長得美麗又可愛,還拍過廣告?」
「喂,阿凱表弟,做人要有分寸,你休想染指我妹妹,她也是你的表妹!
「呵!我都沒怪你『染指』我妹妹了。」吳嘉凱露出詭異的笑容!嘎犝f當年有個大笨蛋在我妹妹的婚禮跌倒,這一跌,把她的婚姻都跌掉了!
「什么意思?!」蕭昱飛心臟咚地一跳。
「嘉璇結婚兩年就和向泓離婚……哎呀!」吳嘉凱煞有其事地掩住口!肝颐妹谜f不能說的,不過你是表哥,親戚嘛,跟你說應該沒關系。」
「到底怎么回事?」蕭昱飛的思緒已亂。
「呵呵,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去問向泓?」
「他在哪里?」
「你去搜尋引擎打上向泓,就知道他在做什么大事業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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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里垂掛著沉穩色調的深藍色窗簾,壁燈打出柔和的光芒,音響喇叭則傳來安撫人心的清靜音樂,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
「你發誓要給她幸福的!」一聲怒吼破壞了這份靜謐。
「我是發過誓。」向泓面帶微笑,為客人和自己端上兩杯咖啡,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可是給她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種,離婚也是其中之一!
「你是在推卸責任!」蕭昱飛很想沖過去揪住他的領子!府斈晡彝私心惆l毒誓,不然你應該被天打雷劈的。」
向泓氣定神閑地說:「蕭昱飛,我先問你,你為什么這么激動?」
「喂!我可不是你輔導的對象,你也不能收我的錢!故掙棚w還是怒火中燒。自從知道嘉璇離婚后,他就沒一天靜得下心,好不容易耐著性子,等到開設心理諮商工作室的向泓有時間和他見面,他的火山已經爆發了。
向泓望著他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笑說:「通常當表哥的,應該不會為了表妹的婚姻狀況這么激動吧?」
「我不只是她的表哥,也是……也是……」
「也是最愛她的人,是吧?」
咚!記憶箱子的頂蓋彈了開來,當年曾經深深愛過、笑過、痛過、哭過的感覺全跑了出來,回憶不斷地在眼前回蕩;那沖撞力道之大,令他只能愣愣地跌回沙發上。
那是他從來不愿打開的記憶箱子……不,是不敢打開……
「你后來應該明白,其實嘉璇是為了保護你,這才離開你的吧?」
「過了幾個月,就領悟了……」
「那段時間她爸爸找了黑道去警告你,嘉璇很害怕,又不知道怎么辦,只好編個理由跟你分手。偏偏你腦筋直得可以,她說分手你就分手?!」
「你好歹也是當事人,為什么不來告訴我?」
「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單純。你爸爸的太太天天去她家哭,她爸爸媽媽也天天嘮叨個不停,她又被限制行動,你說,一個才二十歲的小女孩,怎能承受這些壓力?而且只要跟你交往下去,這壓力就不會消失,而你又有能力化解你們雙方父親的怨恨、排除這令人窒息的壓力嗎?」
蕭昱飛握緊了拳頭,無言以對。當年他的確是后知后覺。
「所以,她只能選擇離開!瓜蜚^續說道:「我那時忙著準備出國念書,她要我帶她出去,而結婚就是最快的方式,也正好合了兩邊家長的心愿。沒想到你又跑來婚禮鬧場,害她整整哭了一夜,隔天別人還以為她是被我欺負了!
「你最好沒有欺負過她!」
「我碰都沒碰過她……」望著那對瞪出熊熊火焰的眼眸,向泓搖頭笑說:「婚禮上那個吻只是演戲罷了,打從當她家教開始,我就跟她說,我是男同志。」
「啥?!」
「我們雙方家長很早就想把我們送作堆了,可是我看過她包尿布、吃奶瓶,我一直當她是小妹妹……況且,我也有自己的感情……」向泓神色猶豫,欲言又止,放下了咖啡杯,又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容!缚傊,我需要一個婚姻身分對我那保守的父母有所交代,也就和嘉璇結婚了!
「什么?!你竟敢利用嘉璇?!」
「我也被她利用了啊。這樣說不好聽,不如說,彼此幫忙吧。」向泓笑說:「你的咖啡都涼了!
喝下苦澀冷涼的咖啡,蕭昱飛神智清楚了些,輕嘆了一聲。
「她為什么不公開離婚的事?」
「一開始,她是幫我瞞著我父母,可是后來親戚們都知道了,我也跟她說,妳還年輕,條件又好,就別再跟別人說已經結婚了;不過,當有不知情的男人要追求她時,她還是說她結婚了!
「為什么?」
「你認為呢?」
蕭昱飛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目光炯炯地說:「最好你說的都是事實,要是讓我知道你說謊或是對她負心,我會再上門找你算帳!」
向泓笑說:「我希望下次你上門時,是送上你們的結婚喜帖!
「好說!」
一切豁然開朗,蕭昱飛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
他再也不要辛辛苦苦當她的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