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顏亦嵐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有趣,悅客來的食物是遠近馳名,除了以茶入菜為一大特色之外,其它的燜牛肉、粉蒸排骨、白斬雞、神仙鴨、叫化童雞個個都是一絕,在一旁切菜,正好可以跟著學兩手。
清荷和喜菊聞言也只好由著她,三人忙到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接著午時一到,有個小廚役提醒該為于樂柏備膳。
于樂柏的膳食向來都是由掌勺大廚處理,但今天大廚不在——
“我來吧!”顏亦嵐立刻擦了擦自己的手,親自替自己的夫君下廚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知道于樂柏常犯胃痛,所以飲食向來以清淡為主,想到之前在侯府聽廚娘說過南瓜、山藥顧胃,正好今日有南瓜和山藥,就用這兩樣做了南瓜燉肉和山藥煎餅,而新鮮的雞鴨魚則做了魚頭湯、粉蒸肉和白斬雞。
原本在書房里的于樂柏聞到外頭傳來的香味,不用看時辰就知道午膳時間到了,他站起身走出書房。
今日的靜塵居似乎比平時還要安靜許多,他才進門就見清荷、喜菊將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全擺放在桌上。
他忍不住用手抓起了塊山藥餅,還記得這是初識那日,在千佛寺妻子特地為他送來的小點。
“少奶奶人呢?”
清荷回答,“少奶奶還在灶房忙著。”
他聞言露出笑容,“今天午膳是少奶奶準備的?”
“是!鼻搴晒Ь吹狞c頭。
“叫她別弄了,”于樂柏心情大好,看著一桌子的菜交代下去,“這些就夠了,叫她回來,我等她一起用膳!
“可是……”清荷和喜菊對看了一眼,有些吞吞吐吐的。
于樂柏的眉一挑,“怎么了?”
“今日舅老爺去城外巡莊子,劉掌柜和掌勺大廚卻這么不巧的病了,又遇上二廚娘孫子發高燒,二廚娘也告假,灶房亂成一團,所以少奶奶一大早就在灶房里忙著!毕簿臻_口道。
他是知道今日葉初云去了城外的莊子,那些莊子里有魚塭,還養雞鴨鵝豬等家禽,葉初云每隔一段時日就得去巡視一趟,但這次未免也太巧了,他前腳才走,悅客來最得力的左右手就都病了,他不禁皺起眉頭,這擺明著是存心的。
這個舅父從亦嵐進門之后,就開始變得“不務正業”,幾乎能丟的工作全都丟給亦嵐。
他將手中的山藥餅塞進嘴里,大步的走向灶房,平日要他離開院落到灶房去是難上加難,不過事情只要扯上顏亦嵐,他的規矩全都壞了。
一看他出現,灶房里忙亂的十幾個人全都停下動作,沒半點人聲,只除了——
“這個味道太淡,再下點鹽!鳖佉鄭狗畔聡L味道的湯勺,因為在一旁看著也心急,既然都替于樂柏翻鍋弄鏟了,索性就繼續做下去,她將一旁的蒸籠打開,拿出里頭的清蒸黃魚,將方才切好的蔥絲放上,淋上花椒油,發出清脆的油爆聲,“行了,拿出去。你們……怎么……”
看大伙都杵著不動,活像見鬼似的,顏亦嵐這才注意到門口的于樂柏。
她對他露出甜甜的笑意,“用膳了嗎?”她一邊說話,一邊還分心的在一塊肉排上劃刀。
他沒說話,只看著她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的白皙手臂,搖搖頭。
“我將你的午膳備好,已經叫清荷、喜菊給你送去,你快去吃。喂,各位大哥、大姊,煩請幫個手,快點,”壓根不覺得周遭的氣氛不尋常,她俏皮的拍了拍手,“別杵著,客人還在等著我們,動作快。”
眾人聞言,立刻各忙各的,灶房又恢復了吵雜聲。
于樂柏雙手背在身后,緩緩的走過來,看她臉上全是滿滿笑意,似乎一點都不嫌灶房悶熱。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原想娶她回來寵著,最后她竟然是哪里有苦頭吃就去哪里。
“你到底在做什么?”
“掌勺大廚和二廚都病了,出來幫把手!彼掖医o他一抹笑容,繼續忙著。
“劉掌柜也病了,要不是分身乏術,我還想去前堂幫忙招呼呢。”
她好似以為自己是鐵打的身子,什么都想做,他張開嘴,原想出聲要她回屋子休息,別管悅客來的大小事,但是看她忙得開心,一點都不覺得辛苦的樣子,話就卡在吼嚨里。
看著她額頭上的汗水,他立刻拿來了帕子替她擦拭。
“你怎么還在這里?”她瞄了他一眼,“你先回靜塵居用膳,然后再睡一會兒,聽到了嗎?”
他不太情愿的點著頭。
“聽到了還不走?”她看他一動也不動的,不由得催促,這么個大個子擋在身旁,連拿個東西都覺得縛手縛腳的。
“你別太累!彼切奶鬯,怎么她一點都看不見。
“放心吧!”她揮揮手,那樣子好似希望他快點滾,“我不會!
“不然……我幫個忙?”
“算了吧!”她不留情的拒絕,“你那雙白嫩嫩的手可以寫詩、可以作畫,就是拿不了菜刀,若是不小心傷了怎么辦才好?”
“我可以試試!敝灰,還沒有做不到的事。
“幫個忙,別鬧了,”她的手臟,不敢碰他,只能屈起手肘輕推他一下,“我正忙著,別來攪和!
“可是嵐兒……”他擋著她要拿雞蛋的手。
“別擋著路!鳖佉鄭挂蛐募倍鹆怂宦。
吵雜的灶房驀然一靜。
顏亦嵐吼完也立刻一驚,這不是當著眾伙計的面給悅客來少主難看嗎?!
她垂下眼,腦子轉得飛快,連忙放下菜刀,擦了擦手,擠出一抹笑容,聲音又輕又柔的說:“妾身是怕夫君傷了,這灶房的事夫君別沾手,自古君子遠皰廚,有其道理的,不如您先出去!
于樂柏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她嘆了口氣,招來清荷,讓她先替她備料,接著輕推于樂柏出了灶房,“妾身送夫君回房!
兩人才踏入靜塵居的拱門,于樂柏立刻發難,“真是膽子大了,你竟然對如天一般的夫君說話這么無禮!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曾幾何時,于樂柏也開始跟舅父一樣說自己如天一般……顏亦嵐覺得好笑,放軟身段,柔聲說道:“悅客來像是炸開了鍋,我總不好當閑人!
“你與我成親,只要伺侯我便成了!
“你說的沒錯,但咱們也得幫著舅父,他辛辛苦苦養大你,總得讓他享享清福!
享清福?他腦中忍不住浮現他舅父那張俊俏的臉……
他不禁失笑,“你把我舅父講得七老八十似的,他才大我五歲,正值青春年少,享什么清福。我派人請他回來,這些事全丟給他!
“聽聽你這是什么話,你如此對待舅父,無怪乎舅父對你心寒!
心寒?他眼底眸光一閃,“是不是舅父跟你說了些什么?”
“也沒什么,只說他辛苦的帶大你,吃了不少苦,好幾次都想把你丟了,但因為想起夫君死去的娘親,這才緊咬著牙關,說什么都要拉拔你成人,舅父可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兒郎!
于樂柏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他還真是小看了他舅舅了——這洗腦洗得還真徹底,竟把自己說得真如天般的偉大。
他伸出手,想撫去她衣襟上沾到的醬汁。
顏以嵐低頭看了一眼,苦惱的皺了下眉,連忙用帕子想要擦去,“這可糟了!笨上Я诉@件是聘禮中最好的絲綢做成的衣衫!耙院筮M灶房前可得記得先換身衣服!
以后?!于樂柏抓住她的手,一點也不覺得衣服臟了可惜,“你的言下之意是以后悅客來的事還要攬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