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裴京這傻蛋引狼入室,吳紫千叮嚀萬囑咐,若有人來租房一定得打電話到報社給她。接到電話,火速殺回去,裴京正引著兩個男人看房。之后,四人到客廳落座。
吳紫攤開筆,開始審查。先看左邊的男人,一身黑衣,初夏已過,也不嫌熱,一頭及肩長發倒是烏黑柔軟,長得挺亮眼,只是陰沉著臉,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沒還似的,與身邊這個從頭到尾都瞇著眼笑的房東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個酷帥哥,一個傻青蛙。
“嗯哼﹗”打量完了,吳紫以一個清喉為開場白,開始檔案記錄,“貴姓?”
“董浩!甭曇舻節M好聽的﹐就是冷了點。
“年齡?”
董浩皺起了眉,兩片薄薄的性感嘴唇頓時縫了起來,擺明了不答。
“他不說,我可以代他說!彼赃叺哪腥诵ξ亻_口了。吳紫的目光轉落到他身上。他穿了件白T恤,牛仔褲,皮鞋,從頭到腳都是名牌,看樣子是個富家子弟。短發,健康的麥色皮膚,濃眉大眼,陽光帥哥一個。
“他叫董浩,廿二歲,中醫大四年級學生,白羊座,身高一八四,體重七十五公斤,擅長擊鼓,柔道跆拳各三段,喜歡黑色……”
“你倒知道得清楚﹗”吳紫拿懷疑的眼瞄他,被看的這位倒是大大方方地搭上了董浩的肩,得意洋洋地宣稱,“當然,我和他的關系非同尋常!迸橐挥洂炄萑胄「,打得他彎腰捧腹半天,方才迎上吳紫憐憫的目光,訕笑道,“沒關系,習慣了,我很耐打!笨磥肀淮虻臍v史還滿長的。
“我叫黃鶴,廿三歲,中醫大五年級學生,射手座,身高一八九,體重八十五公斤,同性戀,天底下只愛董浩一個,嗚……”又一記悶拳飛到,“和、和這小子光著屁股一起長大,喜歡白色!睊暝f完,方才一個頭倒進沙發光榮犧牲。
吳紫幫助可憐的裴京將下巴托回原位,方才扭頭道:“房子看過了,物超所值,如果滿意的話,我們開始簽合約……”
“等一下﹗”
黃小鳥很不識相地舉手叫停,招來吳紫眼刀射殺。
“黃先生還有什么意見嗎?”
“關于房價,是否還有商討的余地?”
“抱歉。”主戲開幕,吳紫堆出一臉假笑,“這種地段,交通便利,環境幽雅,設施一應俱全,三千元已經算是低價了,決不能再降。”
“我是無所謂啦﹗但是阿浩的處境特殊,他是孤兒,白天念書,晚上又要到好幾個PUB兼差,收入也不算很高,要交學費、生活費,再交這么高的房租,恐怕……”他倒聰明,兩眼直瞪著傻裴京,講得字字心酸,催人淚下,頓時引出傻房東一眼眶同情之淚。
“阿紫!
“沒得商量﹗”
“不必了﹗”
吳紫與姓董的小子同時出聲?床怀鲞挺有骨氣的嘛﹗提起筆刷刷刷便在合同上簽了字,起身便想走。
“等一下﹗”
“等一下﹗”
這次是黃鶴與吳紫同時出聲。黃鶴一把拽住董浩的手腕,董浩連甩幾下居然沒甩開。吳紫瞇起了眼,這對“情人”倒是滿特別的。她心里有興趣了。
“坐下來,你們可以殺個合理的價格來聽聽,或許我會接受!彼谜韵镜貪秃笠性谏嘲l背上,裴京在一旁忙不迭地點頭,看得她直皺眉,他恨不能白讓這兩人住似的,到底是誰收房租?慪死人了。
“一千!秉S鶴立即殺掉三分之二,夠黑。
“好,成交!彼鸬锰,三個男人全愣住了。
再擬一份合約,丟給裴京簽了字,再推給董浩,他還在瞪著她,不肯落筆。吳紫不耐煩了,叱道:“大男人,婆婆媽媽個什么勁﹗”無心語正中某人痛腳,董浩一賭氣,簽了。瞧瞧瞧,又不是賣身契,至于那么痛苦嗎?若不是吳紫另有打算,才不讓他這么順呢﹗記住,惡女阿紫是絕對不會做虧本生意的。
“你,黃鶴,月租五千。裴京,簽字!
“喂喂喂,廣告上說好的,怎么說漲就漲呢?”
吳紫斜睨著他手上的歐米加,哼道:“不住拉倒,我們他不缺你一個,董浩,你說呢?”
雖然冷著臉,他還是開口了:“沒錯!
“阿浩,你怎么可以這么無情﹗”黃小鳥立刻作西子捧心狀控訴。
“我本來就不想跟你住,是你自己死皮賴臉跟著來的!弊肿秩绫,砸得黃小鳥蔫了,哭喪著臉,“我不要和你分開,一天見不到你,我就不想活了!闭f畢,便想撲上去,被董浩一腳踢到沙發盡頭去抱枕頭。
“阿紫,這樣不好吧?”老實人開口了,良心怪不安的,這分明是捧打鴛鴦嘛﹗
“你才開口﹗”橫他一眼,讓他乖乖閉嘴。反正他總說不過她。
黃小鳥鬧一會兒,自然會簽?此牡缀,五千塊,毛毛雨,只不過想博取董浩一點同情罷了。
幾分鐘后,吳紫送客,笑咪咪地目送兩人而去。黃鶴企圖將頭靠在董浩肩上,立即被拳打腳踢回去,一對冤家。裴氏公寓有得熱鬧了。
裴京猶自良心受譴,在廚房賣力地洗菜淘米,見吳紫進來,眼都不敢抬,臉先紅了。咦,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拐人家錢干壞事的都是她,他臉紅個什么勁呢?可愛純潔也不是這么傻法的?磥淼煤煤瞄_導他,否則他今晚鐵定失眠。
“裴京,我們今天一共收了多才房租?”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開始稱他和她為“我們”了,就像他的事她都忍不住要管一管一樣。
“一季度一收,阿浩三千,阿鶴一萬五千,一共一萬八千!彼詾樗阈g不好,忙細心算給她聽。
“那么按廣告上所講,我們預計可以收多少呢?”她笑咪咪地再問,猶如弱智學校的講師。
“一萬八千。”
“阿浩是窮學生,阿鶴比較有錢,他們兄弟情深,阿鶴想幫阿浩出錢,阿浩必定不肯,我們這樣做不過是幫他們搭了個臺階罷了。況且我們又沒多賺他們一毛錢,你說對不對?”
他想了片刻,總算想通了,大喜過望地扭身握住她的手,連聲道:“對對對!
吳紫不動聲色地從他的濕手中抽出雙手,在他的圍裙上擦拭干凈,返身找了個椅子坐下:“我餓扁了,你快點煮飯好不好?”
傻青蛙歡天喜地干活去了。吳紫有一粒沒一粒地吃著水晶葡萄,他忽然回頭瞅著她說了一句話,害她差點被葡萄哽死。
“阿紫,你真是好人!
見他媽的大頭鬼﹗他再這么說,她、她可要翻臉了。每次聽他這么說,總要多長個良心楈來裝著贊美詞,再這樣下去,弄不好她真會變成好人了。決不允許﹗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她可不要變成好人。端起葡萄,快溜快溜。
“阿紫,要下雨了,你別出去!
果然,滿天墨墨黑的烏云,弄不好還是場大雷雨。下午還有個名人專訪,好可憐哦,賣苦力吃雜糧。她扁扁嘴,把最后一粒葡萄丟入口中,探頭向廚房喊:“裴京,幫我弄個便當,冕上可能不回來吃飯!蹦苁t省,她的工資還在中層與下層階級之門沉浮,一切都要精打細算,晚年才能有保障。
“你回來吃吧,我會等你!
“算了,早餓死了。”坐下來,提筷開動,真不是蓋的,這么好的手藝……
“裴京,你真的不打算開家餐館嗎?”
“不要!彼⒓绰耦^碗中藉以逃避。
“可惜。”喝口湯,吳紫嘆口氣﹔吃口菜,她再道一聲“可惜”帶嘆氣,直嘆到他羞愧欲死。老實人就是老實人。吳紫抿著唇笑,忽然發覺她并非真想逼他什么,純粹想逗逗他罷了。這人實在老實得好可愛。
“阿紫!
“唔?”她笑咪咪的,腮幫里塞了兩粒肉圓,正努力地一鼓一鼓。
“你、你、你為什么……老盯著我、我……看?”
老天,就這句話需要講得那么痛苦嗎?
“我有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分明在盯著他看,還問﹗
“有。”他老實的答案引來她無語對蒼天。笨吶﹗這句話是反問句,不是疑問句,不用回答的,問句中早有答案,就是——沒有。
“哦!睆乃肜飱A走青菜心,心安理得地放到嘴里,看在他立刻努力地朝她碗里堆菜心的分上,決定讓他開心點,“因為你長得好看嘛﹗”
出乎意料,他沒高興,反而沮喪了。咦,奇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難不成他不喜歡?
“喂﹗”她舉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
“阿紫你嘲笑我。”他的眼眶紅紅的,腮幫子鼓鼓的,好象生氣了。
“喂﹗不會吧?我哪有?”她大聲叫屈。有也不能承認﹗
“真的嗎?”他不疑有它,腮幫子不鼓了。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多著呢﹗
“可是,為什么很多人都怕我?”
“你是長得比別人高大健壯,壞人心虛,當然怕你。我就不怕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是好人!兵Q——犧牲好大,為了安慰他不惜落水當一次“好人”。
“姊姊都說我是丑八怪!彼萑胱员扒榻Y中。
“廢話﹗”軟的用完用硬的。啪﹗拿筷子打一下他的頭,“男人怎么可以和女人比?女人當然比男人漂亮﹗”
“是啊﹗”心結解開,胃口也回來了,連吃三碗飯。這么會吃,他是如何保持這種“纖秾合度”的身材的?值得推敲。
呼,好累,哄小孩也不過如此。所以吳紫最討厭那些動不動就雞貓子鬼叫的嬰兒。
說實在的,他是長得不可怕嘛。雖說戶一看似乎一般,但越看越順眼,屬于滿有味道那類型的男人,壓根丑字搭不上邊,他那幾個姊姊是如何打擊他弱小可愛的自信心的?著實可惡﹗看他那么精于家事,弄不好這二十幾年來全是他在操持家務,才會這么熟練的。
不幸,她言中了。事實的確如此,我們可憐的小房東自小身為家中惟一的男性,自當義不容辭地擔當起照顧姊姊們的義務,也幸好他身強力壯,才沒英年早逝于繁重的家務勞動中。街上隨便找個家庭主婦問問,工作累還是家務累,答案不言而喻。沒干過家事的人才會不諳其中辛苦。
“我走了!
“帶把傘!
討厭,像老公老婆一樣。她是老公,他是老婆。
“““
還真下雨了。黃豆一樣大的雨點,外帶刮風閃電打雷。下得有夠嚇人的。
好里加再,吳紫帶了把特大號情人傘,一點都沒淋濕。采訪完畢,立即直奔家中。都十一點了,屋里靜悄悄的,裴京大概睡了?焖俚叵戳藗戰斗澡,撲進柔軟的被褥中。新換的被套被單,裴京這個潔癖鬼,天天要換洗。說來慚愧,除了衣服打死都不敢再幫她洗外,他幾乎包攬了一切家務。收拾房間煮飯燒菜,無微不至。她倒反而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了。而且他還做得心甘情愿毫無怨言。看來自己誤打誤撞,撿到寶了。會寵女人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
雨下得更大了,一點沒停的意思,打得窗子砰砰響,又閃電又打雷的,哇,爽﹗氣氛亂好一把的,真可惜沒去租幾盤帶子來,這種時候看鬼怪片——真是爽得沒話說,音效氣氛一流……
“砰﹗”房門砸在墻壁上的巨響打斷了她的懊惱。
“你沒睡?”看到他怪怪的,大概剛從床上爬起來,睡衣睡褲外加頭發都是亂亂的,拖鞋也沒有穿,算了,反正地皮干凈得可以當托盤用;璋抵锌磥恚@個樣子倒有幾分粗獷的野性美。咦,抱個枕頭干嗎,破壞整體效果,一開口,連氣氛都毀了。
“阿紫!倍抖兜模帶哭腔。喂喂喂,近兩米發育完全的大男人呢﹗象話嗎?
“你不會是怕打雷閃電,嚇得不敢睡吧?”她開玩笑地說,卻瞎貓撞死耗子——撞上了。
他拚命點頭:“阿紫,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開玩笑﹗”她的尖叫和正巧路過的雷聲有得拚。開什么玩笑?再怎么說她也個黃花閨女,和一個大男人睡在一起?門都沒有﹗這種事,吃虧的總是女人。雖說他絕對沒有非分之想,這男人心智單純得像個雷雨夜想跟媽媽睡的小男孩,但是外形絕對是個成熟男人。從眼角偷瞄到,他垮著肩,耷拉著頭,老天﹗他要哭了。真的哭了﹗吳紫翻了個大白眼,真希望眼睛翻上去永遠翻不下來,掀開了被角。
“進——來——吧﹗”真有他的,一個一米九四的大男人抱著枕頭哭成這樣,象話嗎?不明白,還以為她欺負他了呢﹗
他抹掉眼淚,鉆進被窩,擺好枕頭,一聲都不敢吭,就怕她反悔把他踢下去。吳紫翻著白眼小心翼翼地躺下來,努力與他保持距離,好不容易躺好位置,保持好距離,卻被一道閃電外加打雷破壞殆盡。他死命摟著她的腰,臉鉆在她懷里,像條八爪魚似的纏住她不放。
“裴京,放手﹗”吳紫氣急敗壞,努力保護名節與貞操,長到二十四歲了,碰都沒給人碰過呢﹗過分﹗早就說過好人當不得,“不放手就踹你下去﹗”
“不要﹗我好怕,阿紫,阿紫……”他嚇破膽了,把她當救命稻草死拽住不放。
吳紫威逼利誘外加花拳繡腿,方才稍見效果,又被另一道閃電破壞光光,氣得罵起雷電來。他的力氣不是普通的大,搬沙發像搬書般輕易的人,力氣的確不是普通的大。不一會兒,吳紫便氣喘吁吁,睡裙下襬撩到腰間,兩條光潔的大腿畢露無遺,要多性感就有多性感。忽然,她停住了,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忍不住用牙齒去咬他的脖子:“下流胚,色鬼……”
“阿紫。”他痛得不敢叫,但也不敢放手,怕她狂怒之下會殺了他。其實他并不懂阿紫在氣些什么,只知道她不給別人抱,“阿紫,你不要這樣好嗎?”他可憐兮兮的滿眼無辜,任誰見了都會心軟,但這次她絕對不會心軟,這個下流無恥王八蛋臭野狼﹗“阿紫,嗚——”她又咬他了,這次咬在耳朵上,“阿紫,”他的聲音沙啞了,眼神也熾熱起來。吳紫忽然冷靜下來。看他一臉痛苦的表情,搞不好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男人的本能作祟罷了。力取行不通,對他必須智勝。
“你是不是覺得很難受?”他的聲音甜得像誘拐小紅帽的大野狼。見他點頭,才又接著說道,“你生病了,必須洗個冷水澡才有用!
“真的嗎?”果然是個不諳世事的純潔少男,而且還挺秀逗。
“還不快去,晚了就遲了!
“可是,萬一洗到一半打雷了怎么辦?”
“你還是不是男人?”她忍不住吼了。
“可是我真的好怕打雷。你陪我進去好嗎?”
算了,什么名節不名節的,毀了算了。
“好好好,你先放開我!焙貌蝗菀装阉逑麓,推進浴室,“把浴簾拉上﹗”好可憐哦,她吳紫一輩子沒這么衰過,幫一個洗澡的男人守門,是不是還得順便看守他的小可愛內褲?慪﹗
“阿紫,你還在嗎?”他倒是煩得很,半分鐘就要查一次哨,生怕她棄他于不顧。
“在在在!闭f話間,一道閃電劃過,吳紫反映迅速地跳起來,沖出浴室關上門,正好讓他撲了個鐵板燒。
“不許出來﹗你敢裸奔我就宰了你﹗”聽聽,聽聽,深更半夜的,裴氏公寓在上演什么色情兇殺片嘛﹗
“阿紫……”他在里邊抽抽噎噎,五秒鐘內穿好衣服沖出來,一把抱住她,伏在她肩上下大雨,一邊還不忘控訴,“你答應陪我的,說話不算數,我好怕,阿紫阿紫……”
吳紫一個頭兩個大,她是招誰惹誰了,沒得睡還得受這種罪,鐘點保姆也比她的日子好過。
“乖,別哭了,是我不好,你可以睡我的床,睡到死都……”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平靜下來,末了,還免費提供腰部讓他抱,方才息事寧人?粗瘔糁械乃冻鎏鹈赖男θ荩瑓亲虾孟肟,只是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