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好痛!怎么回事?骨頭都散架了嗎?
呃!喉嚨干得要命,都粘在一塊了!
“水——”咦?誰發出的聲音,這么嘶啞難聽。
一雙柔軟卻有力的臂膀撐起她來,然后一碗水端至她唇邊。
“咕嘟、咕嘟!”吞水的聲音好嚇人。喝夠了,她睜開眼,看向身旁的人。是個年輕的女孩,紅潤的圓臉,濃眉大眼,挺翹的鼻梁,豐滿的嘴唇,兩條粗黑油亮的大辮子。
“你睡了三天三夜,我好擔心你醒不來了!”女孩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聲音叮咚清脆。她放下碗,輕輕扶她躺下。
“我受傷了?傷得很重嗎?”她問。
“是啊!你渾身都是傷,還跌斷了五根骨頭,我跟爺爺合力好不容易才幫你接好!迸⒄f。
“謝謝!我該怎么稱呼你?”
“我叫木嵐,你可以叫我阿嵐!
“謝謝你阿嵐!彼嬲\地道謝,“你爺爺呢?”
“爺爺去看病了。他是我們桃花谷最有聲望的名醫,人稱木神農!”木嵐講起爺爺得意洋洋。
“哦!真了不起!”她大為欽佩,“怪不得我這么重的傷也能治好。”忽地想起一事,皺著眉問:“阿嵐,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你是我姐姐從桃林里撿回來的。”
“我也不認識我自己!”她喃喃地道,閉上眼努力回想,但腦中一片空白,“我想不起我是誰!”奇怪的是,她一點不驚慌,反倒覺得解脫似的輕松。
“你當然想不起你是誰了!吸過桃花瘴的人若還記得自己是誰,那倒是真奇了。”木嵐咯咯地笑,“不如我幫你取個名兒吧。”
“好!我的命是你救的,名字當然由你來取了!彼廊淮饝
“你的命不是我救的,是我姐姐救的。對了,你是在桃林里撿回來的,就叫木桃好了。”
“木桃?好!你姐姐叫什么?回頭我得好好謝謝她!”
“姐姐叫木菲,芳菲的菲。不過……”木嵐沉吟了一下,“你不用謝她,姐姐很怪的,不喜歡和人說話。何況,她要跟在谷主身邊保護他的安全,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上兩回。”
“你們谷主是男是女?還要你姐姐去保護?”
“谷主倒是男的。不過我姐姐是谷中第一高手,沒人打得過她!边@下木嵐比開始說起爺爺時更為自豪:“幸虧你碰上的是我姐姐,先渡了真氣給你,再飛速背你回來。若是別人,只怕你早在半路上就死啦!”
木桃一聽,心神往之,“多好,有這樣的本事!等我見了木菲,一定拜她為師。”
夢中,木桃看見自己在一群歹徒中間靈敏地騰挪跳躍,出拳擊掌,將歹徒們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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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過去,木桃已痊愈了,除了身上、腿上有幾處疤痕外,全身每一根骨頭都結實得很。
大清早,她扛上小藥鋤,跟著木嵐,隨爺爺木神農一起去藥園。
胭脂色的朝霞,如一片片火絨似的飄在桃花谷的上空。滿天云朵,都披上金紅色的華服。谷中的人們起得很早,微笑地互相打招呼,然后便分頭各自忙活。
桃花谷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方圓百里,土地肥沃,風景秀美,萬余人在這里安居樂業達五十年之久。
穿過大片稻田、玉米地,便到了藥園,足有三四畝地,用竹籬圍起來,籬上交纏著荼蘼、木槿、刺梅,此時正開得爛漫,連竹門上也爬滿了盛開的棠棣,門上頂一塊木匾,上書“回春圃”,筆力蒼勁渾厚,看似出自大家手筆,只是年代久遠,已有多處剝落。
回春圃外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坡,成群牛羊悠閑地嚼著牧草。再過去就是黑壓壓的桃林,正確地說,是夾竹桃林,連綿數十里,瘴氣沖天,連蒼蠅都飛不進來。桃花谷便是靠了這道天然屏障而遺世獨立。
但自己卻是如何進來的呢?木桃有些不解,問木嵐,木嵐只知是木菲在桃林里撿回來的,具體就不知道了。而木菲呢?三個月來,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藥圃里已有人在埋首工作,聽見聲響,抬起頭來沖三人傻傻一笑,又低頭繼續松土。原來是住在木家對面的元澤厚。這傻小子對木嵐有意思,卻不知該如何啟口,只有用這種傻辦法了。不過傻辦法卻很有效果,看木嵐紅艷的雙頰就知道了。原來“傻人有傻福”這句千古名言果真大有道理。
木桃是很知趣的,當下便拉著不解風情的爺爺走到藥圃的另一邊。
“阿桃,別拉著我!”木神農吹胡子瞪眼,滿臉不情愿,“那臭小子,根本配不上我們家阿嵐!”
“好了啦!爺爺!”木桃大力拖著老爺子,“人家郎有情妹有意的,你干嗎一定要捧打鴛鴦呢?再說了,元澤厚也確實不錯。¢L得儀表堂堂,又孔武有力,還勤快老實,這么好的孫女婿上哪去找呀!你說是不是爺爺?”
木神農重重哼了一聲:“死小子,要是敢對阿嵐不規矩,等阿菲回來,就要他好看!”
“爺爺,阿菲什么時候回來?”木桃一臉好奇,“我還不知她長得什么模樣呢!”
“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木神農抬頭眺望!罢f曹操,曹操便到!”他用手指著一行五騎,“騎棗紅馬穿黑衣的就是阿菲,最前面騎白馬一身青衣的是谷主,另外三個人和阿菲一樣都是他的侍衛。”
“阿菲來了!真是太好了!”木桃興奮地盯著她的救命恩人,谷中第一高手木菲,居然是個美女哦!
“他們朝這邊來了!蹦旧褶r謹慎地告誡,“阿桃,等一下你要低著頭,不許看他們,也不許說話,懂嗎?”
“為什么?”木桃大為不解。
“來了!快低下頭,千萬別吱聲!”木神農的聲音充滿緊張和不安,木桃雖不明所以,仍乖乖地照辦。
五匹馬停在竹籬外的草地上,然后一個低沉卻冰冷的聲音問道:“木神農,叫你辦的事進行得如何了?”
木神農垂首抱拳,恭敬地答:“稟谷主,正在配制當中,進展較以前稍為順利!
“木神農,你可知你肩負重任,不得有一絲疏忽?”那聲音更為冷酷,木桃發誓她聽到冰渣墜地的聲響。
“是!屬下明白!”木神農嚇出一身冷汗。
“明白?那么你旁邊的這個女人是誰?”
木桃雖然很想抬頭看看這個沒絲毫人氣的谷主是何方神圣,但仍謹遵教誨,低著頭一聲不吭,只斜眼看著木神農顫抖的腳后跟。
“稟谷主,她是屬下的孫女木桃!
“是嗎?木桃,抬起你的頭來!”谷主命令。
“這可不能怪我不聽話吧!”木桃小聲嘟噥著,仰起頭,對上一雙陰冷的眼,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有如身墜冰窟。那雙眼的主人倒是個年輕俊美的男子,只是一臉殺氣讓人不寒而栗。但他瞇眼睥睨,好似自己是天神一般的欠揍表情卻讓木桃大為不滿,壓下恐懼,反而心生挑釁。她高昂起頭,也瞇眼看他。這男人的臉龐有如刀刻,線條剛硬,棱角分明,額上有一條淡淡的疤,似是雕刻時失手留下的瑕疵。
谷主陰森地打量木桃一陣,反倒笑了,嘴角慢慢上揚,露出雪白的牙齒,兩道劍眉不再擠在一處,連眼神也變得柔如春風。
“木神農,”他的聲音緩緩輕柔,“你可知背叛我的下場?”
“屬下不敢!”木神農撲通跪倒在地,簌簌發抖,連道:“屬下不敢!”
木桃咬著牙,緊握雙拳,心里一陣亂罵:狗屎,臭狗屎,仗著自己是谷主就橫行霸道,有什么了不起!真有本事讓木菲揍你幾拳試試!
正想著,沒想到木菲真從馬上一躍而下。
嚇!倒把木桃嚇了一跳。卻見木菲走到谷主馬前,曲膝跪倒:“稟谷主,她是屬下帶進來的,與木神農無關。屬下愿接受一切處罰!”
“竟然是你?”谷主有一絲意外,“木菲,你始終是女人心腸,縱然武藝出眾,卻又如何成得了大事?”
“屬下帶她進來只是為了給木神農試藥!”木菲辯道。
“哦?是嗎?”谷主冷哼一聲,“那么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他一揮手,“就地行刑!”
“是!”另外三名侍衛齊聲應答,躍下馬來,兩人將木菲按倒在地,一人解下腰間長鞭,抖了一抖,“啪!”全力往她背上抽去。他們幾個大男人,素來受木菲這個女人管制,早已懷恨在心,此時怎不借機報復?
“啪!啪!”鞭子抽在木菲身上,自是疼在木神農心上,可他卻跪伏在地,不敢動也不敢吱聲。那邊木嵐和元澤厚兩人也是咬牙垂首,不敢出聲。
“不——”木桃可受不了,大叫一聲,沖上前,縱身躍過竹籬,撲倒在木菲身上!芭荆 遍L鞭重重擊在背上。啊——好痛!
“混蛋!你不是人!”終于罵出來了,痛快!又痛又快!“禽獸!不,你殘虐無道,比禽獸還不如!你不得好死!”她使出吃奶的勁,閉著眼叫罵。
咦!為何背上不痛卻還聽到鞭子聲?她睜眼一看,原來木菲已把她推到一邊,此時正站起來承受鞭笞,背上已經血肉模糊。
“木菲,你不是谷中第一高手嗎?”木桃又急又怒,捶著地板大嚷,“你為什么要聽這該死男人的話,你把鞭子搶過來海扁他們呀!”
剎那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瞪圓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木桃,而木菲的眼神,卻是凌厲得嚇人。木菲轉開頭,不敢看她!斑,我說錯什么了嗎?”她縮著脖子,把臉埋在草叢里。
“都打完了?”谷主的聲音傳來。
“稟谷主,還剩十鞭!”
“那就賞給她吧!”谷主朝木桃一指。
“是!”長鞭毫不留情地甩向木桃。
“該死的臭男人!狗屎!混蛋!魔鬼!”木桃聲嘶力竭地怒罵,十鞭還沒完,就已痛暈過去。
鞭笞完畢,侍衛垂首側立一旁。谷主臉上仍然掛著微笑:“木神農,你不是試藥嗎?她現在這樣正好給你試藥!币晦D頭吩咐:“木菲,你三日后帶試藥結果來見我。”
“是!”木菲抱拳應答。
谷主掉轉馬頭,帶著三名侍衛揚長而去,只留下木菲的棗紅馬站在原地不安地噴著響鼻。
“爺爺,你為什么要把她帶出來?”木菲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木桃,沉聲問。
“唉——”木神農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想當年,老主公平易近人,體恤下士,可他千挑萬揀的這位新主子卻……唉!”他又嘆一口氣,抬頭仰望蒼天,“桃花谷只怕就要大禍臨頭了!”
木菲把昏迷不醒的木桃弄上馬背趴著,五人一馬面色沉重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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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桃醒來時天色已黑,她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我怎么這么命苦?”
“你命大得不得了啦!”木嵐在一旁接口,“招惹了谷主還沒送命的,你是第一個!”她想起谷主最后的吩咐,“只是不知三天后你還留不留得住一條小命,那就很難說!闭Z氣中盡是無奈。
木桃憤憤地捶枕頭泄氣,忽地扯到背上的傷口,疼得她齜牙裂嘴!霸撍赖某裟腥,他叫什么名字?我每天要咒他一萬遍!”
“谷主姓段,名禎!蹦緧雇榈馗嬖V了她,“你趁這三天趕快罵個夠吧!三天后可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死段禎!哼!他要把我怎么樣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木桃恨恨地發誓,忽問:“木菲呢?她傷得比我重,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也臥床不起了?”
“沒有!”木嵐笑著搖頭,“姐姐好得很。這點小傷對她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蹦緧沟囊馑际悄痉埔毼渥匀粫洺J軅,但木桃卻誤會了。
“家常便飯?”她怪叫一聲,眼前立即浮現一個畫面:那個殘暴的段禎手握長鞭,面色猙獰,狠狠抽打著可憐的木菲。噫!她趕快晃晃腦袋,晃掉這可怕的畫面。“對了,我好像聽到什么試藥的事了,試什么藥?不會真在我身上試吧?”她想起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藥,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我也不知試什么藥,爺爺不肯告訴我。不過你放心好了,”木嵐安慰她,“爺爺在你身上用的都是些普通的傷藥,沒什么出奇的地方!
“哦,那就好!”木桃放心了,一會兒又憂心忡忡,“三天?你開始說的三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傷挨不過三天了?”
“什么呀!有爺爺在,你那點傷算什么?只是谷主要姐姐三天后把你帶去見他。”
“?什么?”木桃瞠目結舌,“死了算了!”
我要逃跑!不,逃跑是懦夫的行為,我要反抗!我要斗爭到底,我決不能屈服!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閻王要我三更死,又怎會留我到五更?
三天來,木桃不斷給自己打氣,可臨到頭來,還是垂頭喪氣認了命。不過見著那該死的段禎一定要罵他個狗血淋頭,多少撈點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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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升,木桃大義凜然跟木菲出了門。紅的花,綠的草,藍的天,白的云,還有爬滿爬山虎的木家小屋,別了!她朝站在門口送行的爺爺和木嵐揮揮手,別了!還有對門元澤厚、元澤望兩兄弟,都是淳樸善良的好人,也別了!桃花谷所有的人都是好人,除了那該死的段禎和那三個該死的侍衛外,其他人都會有好報的?勺约阂彩呛萌税,為什么沒有好報呢?木桃有些不解。
“汪汪——”元家的小花狗沖出來,撲到木桃身上。別了,花花!木桃抱起它來,“啵”的一聲,“哦!可愛的花花,可憐的木桃,讓我們最后一次吻別吧!”她放下花花,戀戀不舍地望著它歡快地蹦跳,擦一把淚,一扭頭,毅然絕然地跟上木菲的腳步,踏上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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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谷真是大。∧咎矣芍缘馗袊@。
兩人一騎,穿街過巷,路過一棟棟房舍,穿過一片片稻田,上了草坡,又橫過小河,走過一座石橋,進了一片樹林。
“還沒到嗎?”木桃看看天色,“都跑了大半個時辰了,那該死的家伙到底住哪里呀?”
“你這么急著去送死?”坐在前面的木菲頭也不回,冷冷地丟過一句話。
“呃!”木桃吐吐舌頭,“你還是慢點吧,走到明天也不要緊,到不了就更好了!”
“讓你失望了!”木菲策馬拐了一個彎,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幢巨大的石堡。
木菲停下馬,“下來吧!已經到了!
木桃呆愣愣地望著面前用巨石壘起的高大城墻,張口結舌,半晌,嘟噥一句,“有必要砌得這么結實嗎?還怕有人來攻打不成?”
“這可說不準。”木菲一躍下馬,回頭看木桃手腳并用,笨拙地翻下馬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木桃得意洋洋地湊到木菲身邊,“那段禎是個怕死鬼!阿菲,不如你……”
“轟隆隆——”巨大的鐵門向兩旁拉開,走出三個穿白衣的男人,為首是個花白胡須、又高又瘦的老頭,他走到兩人面前,一抱拳,說:“木侍衛長,別來無恙?”
“好說好說!”木菲也抱拳還禮,“多謝李總管關心!
木桃斜眼看著突然變得假惺惺的木菲,感覺不太適應。
“主公正在前廳等候,木侍衛長請!”李總管側身讓木菲先行,木桃緊緊跟在后面亦步亦趨。
“對不起,木桃姑娘,這邊請!”李總管攔在木桃身前,伸出手掌,指向側廳。
“李總管,谷主不是命在下我帶木桃去見他嗎?”木菲心下生疑。
“谷主有令,木桃姑娘需單獨招待,在下不敢違抗!崩羁偣艿哪橁庩幍,木桃打一照面就覺得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阿菲,不用擔心!有什么了不起,最多不過頭點地罷了!”說起來倒是豪氣十足,木桃心里卻后悔得要命,恨不得以頭撞墻。她邁開大步,昂首挺胸走在李總管前面,心里不住暗罵:蠢木桃,起初爺爺不讓你出門就不出門好了,干嗎非要纏著他出去不可?這下可死定了!真是蠢到極點!自作孽,不可活!
偏廳十分氣派宏偉,雕梁畫柱,紅磚碧瓦。推開厚重的實心紅木門,嚯!好大一個廳堂!足有十丈見方,整整齊齊擺了兩排太師椅,正對面則放著一把寬敞威武的龍椅,看來是個議事廳。
“木桃姑娘,這邊請!崩羁偣軅壬碜屇咎易咴趶d側,進了一張小門。
呵,龍椅!木桃忽地跳了起來,退出門,細細打量那張紅木漆金的龍椅。這地方可不一般!莫非——哈!只怕是段禎那個陰陽怪氣的家伙想做皇帝想得發瘋,又沒什么本事,只好關起門來當皇帝過過干癮。定是這樣沒錯!她朝龍椅吐吐舌頭,扮個鬼臉,便轉身若無其事地跟上李總管。
穿過一條回廊,拐一個彎,進了一條陰暗的走道,又下樓梯,最后停在一扇門前。
“到了!”李總管推開那扇門,“進去吧!”
“不就是要我的命嗎?何必這么折騰?”木桃瞟了一眼那間狹窄的石頭房子,里邊只有一張簡陋的木床,“這不就是坐牢嗎?你干脆點,給個痛快吧!”
李總管把木桃往里一推,“啪”關上門,“咔”一聲落了鎖。
“我不是囚犯,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木桃踉蹌著跌進去,立馬轉身拼命拍打著門,才發現木門上竟釘著厚實的鐵板,真是插翅也難飛。
“你未經谷主許可擅入谷內就是囚犯,沒把你關進水牢已經是特別優待了!崩羁偣艿穆曇衾淅涞貍鬟M來,“當然了,如果你不想坐牢也可以,如果木家三口都愿意替你坐的話,你就能出去啦!”他說完便轉身走了。
石室內靜得可怕,木桃只要一坐下來便沒來由地心里發慌,只好不停地走動制造些聲響。
“木菲、爺爺、木嵐,你們都在哪里?為什么不來救我?”最后的結果是她累得要命兼餓得要死,躺在床上哀嚎,“哦!可憐的木桃,你即將跟這個世界永別了!”她將頭一歪,緩緩閉上眼睛。
“永別了!”
“吱——”傳來開門的響聲,木桃一躍而起,撲向門口,“哈,放我出去了!”
“咚!”高興得太早,腦袋結結實實撞了一下,立馬聳起一個包。
“喏,這是你的飯,接住了!”頭頂上傳來聲響。木桃委屈地捂著額頭往上看,原來只是門上方開了一個三寸見方的小門,塞進來兩個黃不拉嘰的饅頭。
木桃伸手接住饅頭,見外面又遞進一碗水,忙忙塞了一個饅頭進嘴里,接下那碗水。
端下一看,原來不是水,竟是漂著蔥末兒的湯。“哎呀!想得真周到,怕我光啃饅頭會噎死,還加上一碗湯,只是這湯也太清了,要加上點肉末就好啦!”
吃飽了,喝足了,該睡覺了!木桃爬上床,一下就沉入夢鄉,呼呼睡得不省人事,連她痛恨的該死的段禎大咧咧地走進來都一無所知。
段禎走到床邊,伸手探向木桃的脈搏,臉色漸漸凝重,然后甩開她的手腕,怒氣勃發地出門。
“木神農,你怕是活得不耐煩了!”
木神農沒有活得不耐煩,木桃倒是真正活得不耐煩,她以為捋虎須就跟拔韭菜一般容易。容易是沒錯,不過拔的是自己的小命。
“木神農,本座要你試的藥呢?”
木桃被帶到正廳。原來正廳竟是審犯人的地方,和偏廳差不多大,卻只放了一把椅子,高高在上,擱在五尺高石階上。段禎坐在上頭,同樣那副欠揍的表情,瞇眼睥睨著跪伏在下頭的木神農發問。
“稟谷主,屬下確實已在木桃身上試藥,但她似乎天賦異稟,那藥根本就不起作用!”木神農恭恭敬敬地答。他身邊站了兩排黑衣人,個個高頭大馬,一臉殺氣,尤其是左邊排頭那個滿臉橫肉,似乎很不好惹。右排首則站著木菲。
“木神農,你以為我會信你一面之詞嗎?”段禎將手一指,“人就在那,你現在試給我看!”
“屬下遵命!”木神農站起來走到木桃身邊,拿出一粒藥丸給她,說:“吃下去!”見她雙目圓睜,忙補充道:“放心,這藥對你不起作用,我已試過了!
“。繝敔斈、你真在我身上試了藥了?”木桃一臉不敢置信。
“是真的!吃吧!我可以保證沒反應!
木桃把藥吞下肚,“到底是什么藥,搞得這么隆重?沒用的話就別再讓我吃嘛!”
“也沒什么,不過是控制心神的藥!
“?”木桃嚇了一跳,“那你還給我吃?”
“我說過了對你不起作用嘛!你就當成是吃豆子吧!”木神農還真強人所難。
“有這么難吃的豆子嗎?”木桃不滿地嘟噥。
然后木神農轉過身,雙手一攤:“谷主,屬下不敢有半點欺瞞,事實就是這樣!
“好!既然在她身上試不出來,那就換一個人試!倍蔚澞抗馔南乱粧,“你——”他指住一個人,“你去試!”正是那站在左排首的滿臉橫肉的家伙。
“是!屬下遵命!”這大漢的聲音響若洪鐘,木桃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谷主,萬萬不可!”木神農急忙上前,“若這藥真見效了,那么馬大頭就一輩子沒有自己的想法,一輩子都得聽令于人了!
原來那家伙名叫馬大頭,倒真名符其實。
“是嗎?你們身為本座的子民,連這一點犧牲都舍不得?”段禎勃然大怒,“將來本座如何靠你們成就大業?”
“請主公息怒,屬下甘愿試藥!”馬大頭倒是忠心耿耿,大步跨到木神農面前伸出大掌。
木神農磨磨蹭蹭掏出裝藥的瓷瓶,倒出一粒給馬大頭。馬大頭接過藥丸,分明那手就在微微顫抖。忽地打橫里伸過一只手,搶了那粒藥丸塞進嘴里。是木桃!她趁大家發愣的當兒,又搶了木神農的瓷瓶,一仰頭,把藥全倒進嘴里。
“哈!沒藥了!我看你拿什么去試!”木桃雙手叉腰,神氣活現地做著鬼臉。
段禎不怒反笑,“好,真是好極了!”但他手下都明白這是他怒極的表現,不約而同以憐憫的目光看向木桃。
“撲通!”木神農一把老骨頭又撲倒在地,“谷主息怒,這點藥沒了不要緊,屬下馬上回去配制,不日即可送來!”
“你去配藥吧!”段禎點點頭,“至于木桃姑娘就先在水牢里住幾天!
“請谷主三思!”木神農當然知道水牢的厲害,心知木桃小命休矣,“木桃她體質特殊,留著還有用處!
“你盡可放心,她不會死的!倍蔚澪⑿Φ負]揮手,“把木桃姑娘帶下去好好招待!”
啊呀!死定了!木桃跳起來振臂高呼:“弟兄們!看清這個魔鬼的真面目,他草菅人命,兇殘暴虐,根本不顧你們的死活!不要再為他賣命了!你們要反抗!唔——”她的大嘴被捂住,然后被倒拖著走。
整個大廳鴉雀無聲,大家垂著頭縮著脖子都能感受到頭頂上火氣炙人。段禎臉上的微笑再也掛不住了,氣得渾身顫抖,肌肉抽搐。
木神農無奈地看著木桃拼命掙扎遠去的身影,嘆一口氣:“你自求多福吧!這下連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咚!”木桃被扔進水牢。
干干的,哪有半滴水!怕是這兩位大哥弄錯了地方吧?萬幸萬幸!
木桃正在慶幸著,“嘩嘩”傳來流水的聲音。牢中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她伸手四處摸索。唉!白高興一場,還真是水牢!這不,墻縫里正滲出水來,一會兒就漫過足踝。
這水牢不過三尺見方,照這種進水速度,怕還不到半個時辰就漫過頭了。
“唉,爺爺、木菲、木嵐,這下真是永別了!唉!沒想到會被淹死,慘!”
但水漲到下巴就不再往上漲了。絕望的木桃聽見汩汩的水聲逐漸停止,不由一陣欣喜若狂,但隨即就感到大大不妙,“該死的段禎,滅絕人性,竟然要活活把我凍死!”
桃花谷雖四季如春,溫暖怡人,但這地底下的水卻還是冰冷刺骨。開始,木桃一心等死,倒沒覺得怎樣冷,如今有了生的希望,卻冷得全身顫抖起來,上下牙關直打架。
“殺、殺千刀的段禎,不、不得好好死。哈——哈啾!還、還不如干、干脆淹死我算了!哈……哈啾!我我怎么這么命苦!嗚——哈啾!”
又冷又餓,又挺直背脊站在水中,時間一長,木桃便暈頭轉向。撐不住了,干脆自己淹死自己算了。她身子往下一沉,水漫過她的鼻子,眼睛,頭頂。她坐下來,蜷成一團,身子好舒服,可是卻憋悶得慌。算了,不過是一下下功夫而已,馬上就不會憋了。
***************
真的一點也不憋悶,還有芳香柔軟的被褥,木桃睜開眼,看見潔白的床幔。她伸個懶腰,好舒坦!這是哪里?天堂嗎?像我這樣的好人,死了自然會升天,只有段禎那種大壞蛋才會下地獄,千刀萬剮。
“你可終于醒了!睡得好嗎?”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
“這是幻覺!這絕對是幻覺!”木桃慢慢轉動她僵硬的小脖子,竟然看到那張該死的臉!
這個家伙也死了嗎?難道他死了居然也上得了天堂?不可能!那么就是……
“我還沒死!”木桃霍地坐起身來,被子從肩上滑落。
“你當然沒死,我怎么舍得讓你死呢?”段禎瞇著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身體,大飽眼福。
木桃順著他的眼光往下望,“啊——”她抓起被子遮住身體,一顆心狂跳不止。天哪!竟然一絲不掛!
“出去!你這個色魔!滾出去!”她聲嘶力竭地吼叫。
“我出去?這是我的房間,你睡的是我的床,該出去的是你!”段禎斜挑著嘴角,一步一步朝她進逼。
木桃緊抓住被子,防范地盯著他,心里有股沖動想就此沖出去。但她沒穿衣服,縱使再膽大包天也干不出這種駭世驚俗的事。
段禎走到床邊站定,俯下身來,“你以為我會輕易讓你死嗎?”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一再挑撥我的手下反抗我,到底有何居心?”
木桃的下巴雖被捏得隱隱作痛,仍毫不屈服,“你最好現在把我殺了,否則,我遲早會說服你的手下宰了你!跟著你這種殘暴的主子,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說服他們宰了我!倍蔚澋哪槣惤x她只有一寸遠,熱氣噴拂在她臉上,“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侍女。你甚至有機會親手宰了我!
“好!你等著瞧,我一定會宰了你!”木桃大聲叫嚷,以掩飾她心中的緊張。
段禎放開手,直起身來,“行!我等著!我就不信,馴服不了你這只小野貓!”他說完便轉身出去!拔!你這個混蛋,把我的衣服還給我!”木桃著急地捶著床大喊。
“你的衣服早扔了,那柜子里有我的衣服。”段禎朝墻角的紅木大柜一指,“穿不穿由你!
“砰!”門關上,房里只剩下木桃一個人。
“該死的東西!打死我也不會穿你的衣服!”
當然了,衣服還是要穿的,死就不必了。雖然段禎的衣服又長又大一點不合身,但總比抱著被子強吧?只是他的內衣,木桃就真的打死不會穿了。但只披著外袍卻是不能出門,木桃只好開始四處打量這間男人味十足的房間。
很簡單,只有幾樣家俱,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矮凳,再加上墻角那巨大的木柜,如此而已。對面墻上掛了一幅畫。那家伙居然還會附庸風雅?木桃不屑地撇撇嘴,走過去看。
畫很簡單,只有一枝花,谷中到處都是的茶花,花朵飽滿,色澤鮮艷,似乎是名貴品種。但她對茶花不甚了解,看不出什么名堂,加之畫上既無題字也無落款,畫工也不是特別精細,她看了一陣,便百無聊賴地坐下。
“唉!”她嘆一口氣,忽地跳起來。她發現一件事,這個房間,居然沒有窗戶!屋頂垂下幾支長明燈,將整間房照得十分明亮,但外邊是白天還是晚上呢?她沖向門,使勁一拉,不動!那該死的家伙竟從外面鎖上了!
“混蛋!”她恨恨地罵。原來她不過換了間牢房罷了。她踢了門一腳,又大力捶墻壁!班弧绷ⅠR痛叫一聲,原來是石墻。居然還漆上厚厚的油漆,讓人以為是木板!她斜眼望向身旁的大木柜?磥砟羌一锎_實是個超級怕死鬼,居然住在這樣密不透風的石室里。
她猛力拉開柜門,將里面的衣服通通翻出來,布的,綢的,緞面的,青的,灰的,白的,一件一件撕爛。越撕越痛快,撕完了,還不過癮,又爬到柜子里去找,沒有了!好無趣!
突然她的眼睛瞪大,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