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窒,錢尼接著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沒有人說要冷凍你,只是現在你身受重傷,難道不想休息一陣子?好好放個假,到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走走,這樣不是很棒嗎?”
“很棒?”史嘉蕾歪歪倒倒的站起身,這么簡單的動作,卻讓她全身上下痛得直喘氣,但是她表現出來的只有巨大痛楚的百分之一。她拒絕讓人看穿內在的痛,卻要經紀人正視外表的傷,“你看清楚我這張臉,再告訴我一切都不會改變!”
她右臉上有幾道可怕的疤,右眼皮從中間裂開,兩旁往上翻,因而閉不起來,鼻子也歪了,上唇還有撕裂傷,右手打著石膏吊在胸前,露出來的雙腿皮膚上有程度不一的燒傷,沒有燒傷的部分則是縫線──她看起來像個被人重組拼湊過后的娃娃。
“……做人凡事往好的方向想比較好!蓖塘送炭谒X尼只能這么說。
先前只在她全身被紗布包起的時候看過一次,現在拆了紗布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看來短時間內她是不可能復出了。
“比較好的方向?怎么做?”他們把她舍棄了,就像對待爛瘤一樣,輕易的切割舍棄,她除了這張丑陋的臉,這身可恨的傷和可怕的聲音外,還有什么?!
史嘉蕾越想越怒不可抑,把一切都怪在錢尼身上,“都是你的錯!當初那些不要臉的狗仔會包圍保母車,讓我上不了車,就是因為你讓保母車先開出去的!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會坐上保母車,也就不會發生為了躲避狗仔跟拍而出車禍的悲!”
錢尼被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給惹得不開心了,“說要自己先開車離開的是你!
那天保母車會在活動結束之前就開出地下室的停車場,是因為史嘉蕾說簽唱會結束后,絕對不要留下來面對那些記者,才要保母車先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他還提醒過她保母車先開出去會被記者包圍,結果情況就像他說的一樣;而趕著離開的她見到保母車被記者包圍,耐性不佳的發起大小姐脾氣,堅持不管怎樣都要立刻走人,他才會和工作人員借車,誰知不到二十分鐘,就接到她車禍重傷的消息。
“在那種情況下,難道我該繼續待在那里?”史嘉蕾略微揚高聲音反駁,但是一說完,便猛咳起來。
原本還想數落她,但錢尼體諒她身受重傷,于是緩和臉色,“我明白從前一陣子開始,你就遇到許多抹黑的流言和批評,但人紅是非多,有些事聽聽就算了,偏偏你太在意才會釀成大禍。”
這些話他不曉得告訴過她多少遍了,但史嘉蕾在這個圈子待太久,讓她開始介意起別人的眼光,無法克制自己去看那些別人對她的評價和負面批評,然后不解失望、暴躁易怒、挫敗痛苦,終于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她的心,再也沒有自由過。
史嘉蕾被他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后怒火沖天的抓起床上的花束,往他臉上用力甩過去。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是你們害的!但是我卻得一個人承擔一切!”
都是他們害的!
她從入行以來就沒有自由過,無論發型、穿著、吃什么、去哪里、做什么樣的表情、說什么話、寫什么樣的歌、曲子該有的長度和題材……所有事情他們都要控制她,但是她妥協的結果卻是被人批評抄襲!
她的人生都是被這些荒誕的事情給毀了!
“你沒看到那些在醫院外苦苦守候你的歌迷嗎?那些曾幫過你的工作人員又算什么?你還懂不懂感恩?這話你怎么說得出口?!”錢尼實在受不了她只會責怪別人,現在的她和以前那個會替人著想的她差太多了。
“閉嘴!閉嘴!”史嘉蕾氣急敗壞地想捂住耳朵,在發現另一只手因受傷而動彈不得時,懊惱的猛捶床墊,怒喊:“你們什么也沒幫過我!今天的成就全都是靠我一個人努力來的!”
錢尼見她已經不可理喻,也不想待下去,臨去前忍不住撂下狠話:“若不是看在你能替公司賺大錢的份上,誰也不愿意和你這個目空一切、驕傲自大的人相處!”
望著經紀人離去的背影,尊嚴彷佛被人踐踏在地的史嘉蕾使盡全身力氣,不放過任何能摔能砸的東西,等到再也找不到能破壞的東西后,她痛得邊哭邊吼:“別以為我希罕!”
徐秀巖的辦公室外,一名員工腳下踩到某樣東西,于是低下頭,撿起那張照片,仔細一看──
“是史嘉蕾的簽名照耶!”他看看四周,好奇是誰落下的!斑@東西怎么會在這里?”
員工伸手敲敲門,得到里頭上司的響應后,才開門走進去。
“徐──”他甫開口,徐秀巖舉起手要他等一下。
偌大的辦公室里干干凈凈,桌上非常整潔,連等待處理的文件都沒有,所有的文件就是他正在看的那份,而且也飛快的被處理完,交到一旁等候的人手中。
并非要處理的公事太少,而是徐秀巖的工作能力太高。
“有事?”解決手上的文件,徐秀巖推了推眼鏡,笑容溫和。
“是的,有關三天前簽下的合約,有個地方有問題──”
徐秀巖和員工開始討論起公事,不過在員工眼中有問題的困難事,到了他手上很快就找到解決之道。
解決了問題,員工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正要離開時,突地想起那張簽名照,于是開口問:“徐先生,你是史嘉蕾的粉絲嗎?”
徐秀巖揚眉,“你認識史嘉蕾?”
他并沒有說出史嘉蕾是自己的妻子。
因為她職業的關系,他們結婚的事隱瞞了所有人,除了雙方的父親,和必要的人之外,連親友都不知道。
“喔,當然,在臺灣誰不認識史嘉蕾?雖然我也是聽樓下的警衛跟我介紹后才開始聽的。不過她的歌聲真的很好聽,詞曲都是她自己創作的……”員工連珠炮般說了一大串。
“那她最近如何?”徐秀巖始終維持淺笑。
看來陌生的妻子也許比起他想得要來得更出名。
“最近她的負面傳聞很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死忠的粉絲很支持,貶低她的人也不少,我只聽歌,對她的人品有所保留,畢竟人家說無風不起浪嘛!即使不是全部,她也一定做過某些令人不開心的事。”
徐秀巖心里有種詭異的感覺。
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們都已經簽字離婚了,他才開始認識自己的前妻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個怎樣的人。
員工突然臉色一改,道:“史嘉蕾在一個多月前出了非常嚴重的車禍,聽說是為了躲避狗仔跟拍,就像黛安娜王妃那樣。當時跟在后頭的狗仔在車禍發生后,只顧拍照,沒有打電話報警,圍觀的路人被記者給吸引,紛紛上前觀看,所以報紙注銷來的照片非常血腥真實!
車禍?
一個多月前?
徐秀巖擰起眉,完全沒想到自己在臺灣生活了快三個月,竟然連妻子的近況都不知道……不,應該說前妻才對。
“有見報?”他訝異于自己的喉嚨略略發啞。
“當然有,史嘉蕾可是臺灣的美聲小天后啊!車禍發生后,無論是電視新聞還是報章新聞,社會版和娛樂版都是頭條!眴T工想了一下,“網絡上應該還能查得到舊電子新聞吧!
“報紙呢?”
“一個多月前的報紙沒人會留著啦!”員工笑言,又補了一句:“搞不好她的粉絲會有!
徐秀巖說不出個原因,但是下屬用那種玩笑的語氣說這些話,著實令人感到不悅。
公眾人物必須忍受的辛酸和苦楚,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竟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倘若是重傷的話,只花一個多月也不會好吧,當事人身上的痛都還沒被撫平,卻已然成為可笑的往事。
“替我找來,無論是報紙還是電子新聞!毙煨銕r掛著淡淡的笑痕,黑眸垂下,他知道自己不用等太久。
那名員工一聽,立刻明白要找什么,在離去前還不忘把簽名照留下“還給”他。
徐秀巖十指交握抵著額頭,凝視照片上陌生的女子。
他該認識她,卻想不起七年前那個奉父母之命嫁給他的女人的容貌。因為彼此工作的關系,父母親也都了解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不過事實上他們相處的時間比兩方家長以為的更少。
他們并非刻意,卻也遵守著協議書上不干涉彼此工作生活的條款。他始終認為那是維持這段“方便婚姻關系”的最佳方法,結果不然,所以他今天花了些時間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她決定提離婚。
如今聽到她車禍重傷的消息,他突然有種直覺──這是兩人離婚的原因。
是遲來的愧疚感嗎?
即使已經離婚,于情于理,他也該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