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欠人。既然要了兩株藥草救人,我本就打算回以等值的東西補償!
雖然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怒氣,那雙瀲灘眸子依舊十分動人,教杭煜這會兒真真正正想對她一探究竟,看清在那覆面簾巾之下,是否有著驚人麗顏。
“既然姑娘出得起如此高價,想來身分不低,當初何不堂堂正正地同東丘國買賣。東丘王不是不講理的人。”
“你又怎知我沒試過?”她顯得不快,不懂自己為何要跟這家伙多費唇舌。
若非月前接連發生幾樁糾紛,讓大齊與東丘之間往來陷入僵局,今日她也不用違背自己向來磊落的行事原則,費心走這一遭了。
“那姑娘怎么不請個高手前來盜取,要自己——”
“啰嗦!你再喳呼下去,那巡邏的士兵就要到了!彼话菏着c他對視,“一句話,成或不成?”
“行。姑娘解了我身上穴道,鑰匙我雙手奉上!
俊美面容愈是笑得人畜無害,愈是讓她心生警戒!安怀。你只管說鑰匙在哪兒,我自己找!
“看樣子,姑娘并不信我!焙检弦荒槦o辜,“也罷。我只是怕姑娘難為情,不敢自取。不過姑娘或許沒這顧忌。鑰匙就在我前方腰帶間,姑娘……請吧!逼鋵嵤潜P算著等她一接近,即刻將她拿下。
他一時興起的小小游戲也該結束了。神情溫和,笑意卻不達眼底,看著她的眸光早已恢復平日的冷冽。雖然今夜沒法逮到那個明目張膽、數次盜取藥草的賊偷,但能拿下她嚴懲,昭告天下、殺雞儆猴,也不枉他暫且擱下朝政逗留天領月余了。
“姑娘是害羞或是——”激將法十分有用,但見她吸足了氣,大著膽子向他走近,他唇邊不免悄悄掀起幾分勝券在握的笑意。
可就在他面前兩步之距,她忽然停下,而他同時也察覺到她這么做的原因——房門外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來人應有四、五個,整齊俐落的步伐顯見其訓練有素。
“啟稟克倫校尉,府內目前沒有任何動靜,多寶閣各層一切安好,就剩這間藥材庫房了。”外頭有人出聲稟報。
“行了。即將四更,今夜沒別的事,傳令下去,再巡一圈便結束巡夜,準備交班了!
隨著人聲離去,她盯緊他,兩人都屏住了氣息;明明再一步就能伸手拿走他身上的鑰匙,她卻依舊不動,只因窗上偏映出一道健壯人影。
極輕極輕的敲門聲響起!爸髯樱寻捶愿涝谑勘渴鹕狭袅似凭`,不過似乎還未察覺有人潛入,克倫斗膽請示下一步!
電光石火間,美眸圓睜,她在他踏前要擒住她肩頭那一瞬往后飛躍,同時從腰間取出一只香囊朝他擲去,他靈巧地退離原地,煙塵未散,便聽見她冷道:
“果然,你早行動無虞了。竟敢設套我,卑鄙小人!”
“兵不厭詐。再說,姑娘不認為對個夜盜還要談什么仁義道德?”他劍眉微蹙。方才沒提防吸進了一口煙,那香囊不似尋常姑娘家用的幾味香氣,他只得先閉上雙眸,暗自運氣,盡可能讓氣血運行到最緩。這味道是……
“主子!”門外之人已經察覺房中有異狀,猛然推開門。
“克倫出去!”他厲聲一喝,便讓下屬不敢越過門檻。
被喚作克倫的壯漢保持警戒地將手搭在佩刀上,忠心地倚門待命。
煙霧散開之際,她蒙住口鼻的手在他注視下輕輕放下,無視自己已身陷險境,只顧著追問:“你是天領守將?”
據說天領守將是東丘長公主駙馬,王室親貴,得罪不起。
“在下從沒說過自個兒是賊偷。巡夜半途來察看機關,沒料到居然來了只火爆小兔子。”轉瞬他斂下輕浮嘻笑,俊美面容上再無絲毫波瀾!皳Q你招了。誰讓你來的?可有同謀?”
“哼,現在能問話的只有我。”她極快地恢復鎮定,右手叉在腰際,高傲揚首。
“將軍睿智,想是已發現了方才那陣煙霧不是尋常薰香,而是西域奇毒十日斷魂。雖然現在將軍仍行動自如,但若無解藥,待至第十日便等著七孔流血暴斃而亡。將軍盡管試試。”
“用刑不用等十日。姑娘自信受得。窟是乖乖束手就縛,尚可從輕發落!彼p手一攤,彷佛無所謂。“這次東西不在我身上,砍了我也救不了將軍。大人可要同我攜手去會閻王?”
她完全不理會他的威嚇,腿不軟語不抖,肯定是向天借膽了。
“很好,小兔子露出真面目,竟是只毒蝮!彼粲兴茻o地低嘆,眼眸精光乍現,瞬間迸射殺意!八裕媚锎蛩阍俳灰滓粯?條件呢?”
“任我出閣不阻攔。”
他有些訝異地挑了眉!安灰幉萘?”
“若當著你的面取走藥草,恐怕我一步也出不了閣;即便一時出得去,必也會讓你擒回就辦!彼犅剸|丘王治軍嚴厲,藥草被偷與貪生怕死自愿交出是截然不同的罪名,想來眼前這人絕不可能將藥草任她帶走。
不自覺地伸手按向隨身赤玉腰佩。即將天亮,再糾纏下去,倘若沒法脫身,萬一當真牽連大齊,哪怕僅有一分可能……
那后果她不敢再想。留著性命,才能另辟蹊徑救人。
“若我今夜能安全出閣,自能擔保將軍性命無虞,事后送上解藥。這買賣,成或不成?”
“你信我不會出爾反爾?為什么?”有意思!他屢屢為她的言行感到特別,亦無法捉摸她的下一步。她身上重重的謎激起了他十足十的好奇。
“不是信你。我信的是,將軍是個聰明人,總該知道愛惜性命。”
“但我又憑什么相信姑娘會信守承諾?”
“不用相信我,只是將軍別無選擇,無棋可走。再說,取走藥草已讓東丘王大怒,若再取了他愛將一命,他更不可能輕饒我了。在下不才,還算知道孰輕孰重!
滿室俱靜,他倆瞬也不瞬地對望,誰也沒有退卻。末了,他勾唇淺笑。
“成。既然姑娘都這么說了,我似乎不得不應允?藗,收刀。傳令全體士兵,任她自由離去!彼碎_門邊,一擺手!肮媚,請!
當她自他身旁飛掠而過時,不經意瞥見她額上早已泌出涔涔汗珠;他微訝,頰上笑意驟昇,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其實她并不如話語中那么冷靜。
驀地想通,他不禁對著她撂下話:“再相見,若敢犯我,你這輩子都別想走!”
她頭也不回,斬釘截鐵應聲:“今生今世,絕無可能再見!”
杭煜目送她縱身躍下多寶閣,抽出短笛輕鳴一聲,從不遠處樹林間沖出一匹駿騎,她步履不曾停歇地翻身上馬,揚鞭急馳。
他匆忙交代克倫幾句,便往多寶閣最上層奔去,從那里可以更清楚看見底下動靜,而后他伸手接過追來的克倫備好的弓箭。
“主子,你信她會拿出解藥?不如讓弓兵們截下她,嚴刑拷問……”克倫同時已帶著一隊弓箭手部署在欄桿邊。
“不用。因為她確實沒有解藥可給。她根本沒用毒,自始至終只是虛張聲勢。她不過是在想通我并非賊偷時,當機立斷為自己找出生路。前后想想便能明白,假若她真心狠手辣,早一開始便可祭出這招,也毋須在此同我周旋。她算是有幾分小聰明,就是心軟了些,天真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