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晚餐過后的時間,大部分的人都窩在家里看電視,所以巷弄內沒有什么行人。
原本就狹小的巷弄內擠進三輛大轎車占掉大半的路面,如果有過往的車輛一定無法通行。
由此可見,這里不是車輛來往頻繁的巷弄,而是極其寧靜的住宅區,而坐在三輛黑色大轎車內的人勢必不是居住在此的人。
答案很快就揭曉。
在昏黃的路燈下,三輛黑色大轎車停妥之后,有八個人分別從車上下來,這八個人高矮不一、體型各異,但他們有一個共通點,就是表情冷酷的臉上都戴著黑色墨鏡、穿著一身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
由他們穿的像是制服的黑色西裝看來,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們從事的行業有可能是非法的。
再從他們像是兇神惡煞的模樣看來,也可以得知,他們絕非是善良百姓。
好在巷弄內沒有路人,不然肯定會被他們兇悍的模樣嚇破膽。
他們正是神勾門的成員。
這八個人一下車便透過黑色墨鏡環視四周的狀況,但天色這么黑,不知道他們能透過黑色墨鏡看到什么。
但不管看到什么,這是他們展現氣勢的方式。
他們觀察片刻之后,互相點頭示意,表示一切安全沒問題。
他們其中一人走到中間的車輛打開后車門,必恭必敬地對坐在車里面的人說:
“老大,已經到了。”
“嗯!”狄武山看手下一眼,也一身黑色西裝很有威嚴地從車內走出來。
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狄武山出門的排場。
狄武山下車之后整理一下身上的西裝,吸一口手中的雪茄,吐出煙霧之后,若有所思的向四周看一看。
他抬頭用深邃黯黑的眼眸凝視著他要進入的房子。
房子很老舊,有兩層樓,屋齡大約有五十年以上,但在五十年前,這樣獨門獨院的房子算是很贊的。
狄武山深深地吸一口雪茄之后,把雪茄遞給手下,因為他要拜訪的人不喜歡煙味。
他對手下說:“阿猴,雪茄幫我拿著,你們留在這里,我自己進去就可以!
“老大!這樣很危險。”阿猴擔心狄武山的安危不忘提醒他。
聽名字就知道阿猴是個瘦小的人,而且這種不起眼的人是沒有資格進入神勾門的大門,不要說大門,連大門邊都摸不著。
但神勾門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小角色?原來是阿猴比別人忠心耿耿、唯命是從,更不畏生死地誓死效忠神勾門,最重要的是他比別人敬仰狄武山。
就因為以上的原因,所以狄武山把他帶在身邊。
“有危險我自己會處理,你們不用跟來。”狄武山嚴肅地說。
“可是……”阿猴很忠心,所以不放心他獨自前往。
狄武山瞪阿猴一眼。
阿猴不敢再多說,退到一邊去。
只要他決定了的事,誰敢有意見一定會被他K。
雖然很忠心,但被狄武山打到像被鐵錘打到,很痛,所以阿猴不敢多言,況且狄武山每次來拜訪這個人都不喜歡手下跟隨。
狄武山走到房屋的門前,看著原本是木板門,在十五年前為了安全起見硬是替屋子的主人換上的不銹鋼門。
他思忖著,住在里面的人也是他今天要拜訪的人。
屋子的主人很念舊,到現在還守護著這棟舊房子并且維護得很好。
如果,屋子里面的那個人把這份念舊之情分一點給他,不知該有多好。
想起來,狄武山不禁無限感傷。
其實,這里也是狄武山小時候住過的地方,他住的地方就在對面,但對面的房子早在二十年前隨著他父母相繼過世后被他賣掉了。
所以,今天他是來拜訪老鄰居郝云天,郝云天是他的老朋友更是親戚,但在他的內心深處郝云天不只有這些身份。
狄武山拿下黑色墨鏡放進口袋里,戰戰兢兢地按下門鈴,耐心等候郝云天出來開門。
片刻之后,郝云天出來開門,但他瞧見來人是狄武山,表情很明顯的由驚愕轉為嫌惡,再看到外面三輛大轎車的排場,更是厭惡到了極點。
出門何必這么夸張。
郝云天瞪他一眼:心有微辭但不發一語的轉身進入屋內。
“云天!
狄武山像個愛撒嬌的孩子跟在郝云天身后叫他。
郝云天再瞪他一眼,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走進室內。
狄武山被郝云天一瞪,閉上嘴靜靜地跟在后頭。
頭發披肩綁成一束的郝云天這么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優雅的氣質,除非有人惹毛他,他才會出現粗暴的行為。
自郝云天的妹妹去世后,郝云天就沒有給他好臉色看過,他很清楚郝云天的脾氣,所以此刻的心情還算平靜。
郝云天沒有阻止他進入屋內,就表示今天愿意聽他講話,他應該要謝天謝地。
狄武山跟隨郝云天進入客廳,坐上很有復古味道的原木椅,真的很佩服郝云天可以把一屋子的“古董”保存得這么好。
當年他搬走后,砸下巨額在郊外蓋了一棟超級豪華的別墅,本來要請郝云天一起過去居住,但是郝云天說什么也不肯。
狄武山不知道郝云天為什么可以一個人生活,他就沒辦法,他喜歡熱鬧、喜歡身邊圍著一些人,這樣他才感覺自己“活著”。
所以狄武山永遠無法理解郝云天怎么可以忍受孤獨,而且孤僻的個性自他妹妹去世后更……明顯。
郝云天龜毛的程度已經到無法和別人共同生活,甚至沒有結婚跟人共組家庭的意愿。
他孤僻的個性讓人感到他已經病入膏肓。
◇◇◇◇
郝云天瞪一瞪狄武山,提起歷史悠久的陶壺倒茶給他喝。
他實在很不愿意接待狄武山,要不是狄武山是他的親戚,他早就把他轟出去,誰教他每次出現總沒好事。
但是……親戚嘛!他總不能趕他走,況且他帶一票兄弟來,如果不對他客氣一點,搞不好會被圍毆,恐怕家里也會遭殃。
當然他對狄武山再怎么沒禮貌,狄武山也不敢對他如何:他并不是仗著這層關系而對狄武山無禮,而是看到狄武山就有一把無明火在肚子里燃燒。
“什么事?”郝云天坐得遠遠的,極度不悅的問。
“沒什么事,只是路過這里……來看看你!钡椅渖降吐曧憫。
狄武山說著說著突然靦腆起來,現在的他完全不像是一個掌控龐大組織的老大。
其實狄武山心里也覺得自己窩囊,自己是威風八面的神勾門的老大,除了死去的老婆,他最怕的就屬眼前這位大舅子。
對于狄武山大費周章地來看他,郝云天瞪大眼眸,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他不是不敢相信狄武山是路過這里來看看他,而是狄武山來看看他的動機讓他質疑。
他記得上次狄武山來看看他是在一年前。
狄武山是因為他的兒子狄來看看他。
狄是他妹妹的兒子,所以狄武山是他的妹夫。
他們的親戚關系就是這樣來的。
有這么有勢力的親戚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但有這種親戚唯一的好處是沒有人敢惹他。
去年,狄武山來看看他是因為兒子在上高中之后脾氣變得暴躁,動不動就會掄起拳頭跟同學打架。
更糟糕的是,他若看老師不順眼或不想聽就逃課,每次月考的成績不超過五十分,老師很頭痛又不敢當面說他。
最后老師實在看不下去,很委婉地打電話告知狄武山,說他兒子再不好好念書恐怕會畢不了業。
郝云天聽到此情況,臉已經黑得跟墨汁一樣:心里有一種對不起死去的妹妹的感覺。
狄是狄武山的獨子,從小就被捧在手心,總是有求必應。
郝云天就曾經指責過狄武山,怒斥他對兒子太寵愛,簡直是到無法無天的地步,才會造成現今要管束他都毫無對策的局面。
最后狄武山這個堂堂神勾門的大門主只好來找郝云天這個大學教授商量,看有什么“撇步”能把他的兒子變好。
自己造的孽要別人來收拾,郝云天實在懶得理他,但是自己的外甥不學好他也不能視若無睹。
改行!
郝云天深惡痛絕的叫他改行,因為唯有改行才是改變狄的治本之道。
當時,狄武山以為郝云天在跟他開玩笑,還很認真的表示不能改行,有上千個人靠他吃穿,如果改行,他的手下沒“頭路”個個暍西北風,到時這些人會上街行搶或為非作歹,這樣子社會會更亂。
狄武山強詞奪理的把神勾門說得像是公益團體,讓郝云天當場氣結。
其實反過來想想,狄武山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他的手下少說有上千人,如果沒有給他們一份“正當”的工作,難保他們不會危害社會,造成社會問題。
只不過……郝云天咬牙切齒的瞪著狄武山,覺得神勾門是個非法組織,讓他想到就想扁狄武山。
美其名,狄武山經營的“方便您銀行”其實是高利貸公司、“好富有娛樂中心”就是職業賭場、“樂在其中酒城”當然就是聲色酒店,他開的公司一間比一間大,經營討債公司還說是兼差性質的。
如果狄武山說去兼差當午夜牛郎他可能還不會這么氣,兼差經營討債公司?那會害死多少人!
不過狄武山向他保證,他都是用很“溫和”的態度去討債,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人喪命。
狄武山會經營這些行業只因為認為這些行業比較刺激、錢又賺得快。
狄武山受經商有成的父親影響,從小就懂得做生意。
當年小小年紀的他是個小富豪,而他致富的方法竟然是把愛慕者送他的東西轉賣出去從中謀利,再把得到的金錢借給同學賺利息。
但他有一個優點,為人慷慨、作風海派,三不五時會請同學大吃一頓。
當然,吃人手軟,這些得到恩惠的人就成為他的小嘍啰。
真夠賊!郝云天經常如此罵他。
每逢過節,尤其是情人節,狄武山常會收禮物收到手軟:當然這一切都要歸功于狄媽媽把他生得好,讓他有條件成為大眾情人。
狄武山從一出生就是萬人迷,身材高頎外,容貌也是無懈可擊的帥,綜合里外優良的條件,讓他在學校很吃得開。
所以郝云天曾經開玩笑的對他說,憑他肌肉發達的身材很適合去當午夜牛郎。
郝云天記得從前一到了節日,狄武山的房間就像禮品專賣店,所以有可能是禮物實在太多,他才會想到標示底價賣出。
可見狄武山從小就愛財,也很會精打細算,更懂得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行遍天下的道理。
狄武山經常說,只要有錢連外層空間都可以去,還有什么辦不到的。
所以長大后,狄武山為了賺更多的錢,把事業經營成連鎖體系,開分店開到世界各地,并且歡迎各界加盟。
黑店連鎖?加盟?只有狄武山這種愛財的人才想得出來!
◇◇◇◇
“已經很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狄武山坐了老半天也不出聲,郝云天略微不悅。
“小他……”狄武山似乎要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小又怎么樣了?”郝云天眉頭深鎖,盡量不動聲色地問。
狄一定又出什么事,狄武山才會親自登門拜訪。
難道……小在學校出了什么狀況又要他想辦法幫忙解決?
真是的!接下來他不知會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郝云天愁眉不展起來。
“小很好,他最近很乖也變得很懂事,在學校也很認真讀書,也不會跟同學打架!
“那很好呀!”郝云天終于安心的癱在沙發上!斑@一切你要好好的感謝又鲪!
好在當時郝云天靈機一動找一位優質的學生盛又鲪及時把狄導回正途,不然狄不知會“毀類”到什么程度。
“是呀!現在他們的感情很好,每天一起上學,下課一起讀書,感情很好……”
狄武山難過的欲言又止。
他的兒子順利地從高中畢業也考上大學、跟愛人盛又鲪讀同一所學校成為他的學弟,除了上課的時間外,他們幾乎都膩在一起,連一點時間也不留給他,狄武山一想到這件事當然要感到悲傷。
“這樣就很好,你還要怎樣?”郝云天瞧狄武山像死了兒子般臉色難看,不解地問。
“好什么好!小現在只聽又鲪的話,說要一直住在又鲪那里不回家,害我都看不到兒子!钡椅渖缴袂榘г怪徊顩]有哭出來。
“這樣更好。”郝云天冷笑。
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看不到就看不到,有什么好計較的,真是笑死人!真不知道他在傷心什么?
“難道你也贊同這種事?”狄武山訝異的表情中有一種別人看不出來的喜悅,但他在高興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孩子長大自然會喜歡跟朋友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真受不了這些過度保護兒女的父母。
“可是……”狄武山想不出反駁郝云天的話。
“可是什么!有你這種老爸,小會變好你應該感到慶幸。”郝云天毫不客氣的指責他。“如果要維持現狀,小更應該長期跟又鲪在一起,這樣才不會又變壞!
“他又不是……”狄武山說得好不委屈。
在郝云天面前,狄武山完全沒有大門主的架式和形象,因為此時他正嘟起嘴巴!
如果此時的他被道上的兄弟看到,大伙兒一定會驚訝地說:“這是巨神狄武山本尊嗎?”
不知道為什么,橫行霸道、人人敬畏的狄武山在郝云天面前就是威風不起來,而且每次郝云說話損他,他也不敢反駁。
郝云天瞪他一眼,不耐煩地露出沒事不要來打擾他的表情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拐彎抹角的,他到底要說什么?
他們認識將近三十幾年,郝云天太了解狄武山,狄武山在他面前裝委屈一定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既然郝云天不反對這種事……
“云天!钡椅渖缴ι竽X勺,顯得有點難為情,“上次我跟你提的事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什么事?”看吧!郝云天皺皺眉。
“上次跟你提過關于遺傳的事……”狄武山對郝云天提示一下,希望他能恢復記憶。
“什么遺傳?”郝云天壓根兒把那件事忘了。
“就是小跟我……遺傳基因的事!
“那又怎么樣?”他干嘛說話扭扭捏捏?一點也不像他。
“就是我從國小時就喜歡你的事。”狄武山表情靦腆地說出來。
郝云天警戒地看狄武山,因為狄武山的表情讓他感到很惡心,尤其狄武山說自己從國小時就喜歡他,更讓他不自在起來。
干嘛!為什么他要受狄武山的影響!郝云天把頭撇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