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幼揮手,讓眾人都散了。
她點點頭,對胖姑道:“嗯,那你回罩房去把你的東西整理出來,人先過來我這里,我保證每天會給你吃夠五個大白胖饅頭。”該給的工錢也不會少她的。
胖姑伸出五根短胖又臟污的手指頭,有些被擠小了的眼珠亮了起來!凹毭娣壅舻陌着窒阆愕拇箴z頭?”
“嗯,一天三頓飯,你想吃多少就能吃上多少,不過,前提是你跟著我出去,起先日子會過得有些緊,該你的活肯定不會少,這樣,還想跟著我出去?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胖姑盯著自己的五根手指頭不放,居然擤了擤鼻涕,摸著肚皮道:“胖姑在這里一天兩頓也吃不上三個窩窩頭,灶上的嬸子罵我吃太多,說胖姑是餓死鬼投胎,我每天晚上都餓到哭,大姑娘確定胖姑跟著你以后,會給那些饅頭的數?”
伏幼也不嫌她磨人,道:“我向來說話算數!
“是嗎?”她雖然腦袋不好,想想大家口中的大姑娘好像也不是什么說話算話的人,只是,她在這里過得也不好,不如就信大姑娘一回。“胖姑不后悔,胖姑想跟大姑娘走!彼厣炅艘槐椤
“就因為我能讓你吃到飽?”
她吞了下口水!芭止糜幸换仞I狠了,蹲在半路上哭,大姑娘給了胖姑一塊麥芽糖,胖姑一直記得。”
從她有記憶開始,沒有誰對她好過,她知道因為自己丑笨,所以沒有人喜歡她,可那回大姑娘給了她一塊糖,那是她這輩子沒吃過的滋味,她舔了一口,又甜又黏牙,實在太好吃了,就算肚子餓到眼睛都發綠了,她還是把那塊糖藏在兜里,每天睡前拿出來舔一下,每天都能舔糖吃的那段日子,是她過過最美的日子了。
伏幼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不過為了塊糖把自己賣了,傻孩子,你確定跟對人嗎?
看來這個伏府雖然有錢,但實在稱不上什么積善人家,連個粗使丫頭都吃不飽、穿不暖,算什么好東家?
她讓胖姑回去收拾,又招來一個婆子問了胖姑的事。
婆子回道——那胖姑就是個干雜活的,誰都能吩咐她做事,雖然是個家生子,爹娘卻都已經去世了,如今剛滿十四歲。
伏幼聽了也沒什么表示,轉身回了外間小廳。
似乎沒在她面前一起出現過的四個大丫鬟,居然都到齊了。
老實說,她還真的沒什么話要對這些人講。
“自己有什么活兒得干不清楚嗎?都杵在這里干么!睕]得站在這里礙眼了。
丫鬟們連忙散了,各自去做自個兒的事。
院子里的仆婦丫鬟也明顯感覺到這位大姑娘有些不同了,身為下人最能感受府中的氛圍,這種山雨欲來的態勢,對下人來說通常不會代表什么好事情,因此一個個反而戰戰兢兢的干活著,沒人敢到伏幼面前說道些什么。
就算大房要出去自立,還沒出去之前,這位姑娘還是大姑娘啊,要站隊?還不到那個時候。
當然一些比較心大的,暗地里操作了些什么,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就算有,這些也不在伏幼的考慮范圍里。
她躲在閨房里,把自己的妝奩清點了一遍。
原主是在伏府送嫁妝到炎家那天接到男方突然暴斃的消息,一屋子的兵荒馬亂,是以蓋上紅綢布的嫁妝最后就被收進原主的小庫房中。
兩張公中的嫁妝單子勉強有些看頭,一些綢緞料子、銅壺、銀盆、子孫桶,兩樣小家具,其他金銀飾品在另外兩張單子上,是她娘從她的陪嫁里挪給她的,樣式雖然有些老舊,但摸在手里分量很足。
這些統共加一加,十八抬嫁妝恐怕都還是虛的,這個伏幼哪是什么伏府大姑娘,瞧那二嬸娘和祖母身上都是沉甸甸的赤金飾品,輪到孫女身上,拿得出手的物事卻一樣也沒有,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在打誰的臉?
她闔了那妝奩匣子,藏到了別處。
想到原主那對父母,說實話,她還真談不上什么深刻的親情,但是對于他們肯維護自己,沒有隨祖母起舞而放棄她這點,她還是頗為感激的,要不然如今的她可能就是在去家廟的途中了,而不是安穩的坐在閨房里清點體己。
第二章涼薄的老太太(1)
當然,即便全家要走,她也不能就此把晨昏定省這規矩給省略了,這晨昏定省是古代每一戶人家必守的規矩,就算她覺得伏老太太無情無義,她還是得遵守,她要是敢不去,老太太越會覺得大房眼里沒人。她不想讓人詬病,該走的路,她一步也沒省。
今日一早,伏老太太沒給她什么好臉色看,她就一個勁的裝傻,也許是還沒接到她爹的回話,老太婆倒也沒想著折騰她,留著彼此一張面皮好撕扯。
不過她不想惹事,不代表有人愿意放過她——
“胖姑說你不能進去就是不能進去……你要是不聽胖姑的話,小心我推你,胖姑力氣大,你被推倒了可不能說是我的錯。”
外頭傳來胖姑嘹亮的嗓門,也不知是跟誰起了爭執。
接著伏幼聽見了二嬸娘不依不饒的尖利嗓子——
“好你個哪里來的臭丫頭,敢擋老娘的路,你可知道我是誰?”
“胖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過沒有大姑娘的允許,誰都不能隨便進院子!
敢情這老實的孩子竟替她看起門戶來,而她那四個大丫鬟都變成擺設,連通報吱聲都省了。
胖姑這是篤定若雙方起了沖突,她這主子能維護她到底嗎?
“胖姑,請二太太進來!狈浊宕嗟氐懒寺。
“欸!
伏二太太錢氏讓幾個丫頭簇擁著進了外間廳里。
胖姑一聲不吭的殿后,進門后,就站在門邊,跟尊門神似的。
“幼姐兒你這里倒好,什么阿貓阿狗都進得來,這規矩都到哪去了?”
錢氏虛偽的親熱笑容向來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溫柔感覺沒錯,可如今瞧在伏幼眼里,就是笑里藏刀、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伏幼眄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接話,“這甫進門的就二嬸娘您,好歹您是我二叔父的妻子,怎好把自己比喻成畜生了?”
錢氏一口氣險些上不來,一股惡氣在胸口翻攪,她硬生生地忍住,沒去細想本來總是擺著小姐架子的姑娘,何時知道用言語殺人于無形了?
“我來呢,是有事要說!卞X氏大剌剌往八仙桌前一坐,皮笑肉不笑地道。
這是不打算迂回,要開門見山了。
“聽起來是急事,那侄女也不請您喝茶了,免得耽誤您的時間!彼娜松軐W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錢氏要說的是什么,她向來沒怕過事,再壞還能壞過給她安排了門差勁到極點的親事的偏心祖母?
想必這位二太太推波助瀾的功力不會少,這樣的長輩沒臉沒皮的,還妄想她給予什么尊重?
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彼此不耽誤時間。
錢氏穩住氣到快要發抖的身軀,聲音又僵又硬,聽了讓人很受罪。“你祖母已經知道你爹準備帶著你們一家子搬到外面去,為了能把所有事情交割清楚,讓我來把原先給你的嫁妝單子拿回去!
伏幼故作驚訝,“嫁妝單子?二嬸娘,您會不會聽錯了?”
沒分家就把人趕出家門,已經夠丟臉的了,還好意思來討她的嫁妝單子,這單子要回到她們手里,根本不可能再還回來,她尊稱她一聲祖母的老人,是把她當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