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院子凈空,金寧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她真做不來這等發號施令的工作,才一個上午,她便覺得渾身要散了,除了端著架子外,她也不喜有人服侍,因此除了紫茵,她不要別的丫頭,以至于壺中的碧螺春早已涼透,她也沒讓人換,端起杯子才剛想用冰涼的茶水潤潤嗓時,外頭又有人來報,“夫人,不好了!府外有人鬧事!?
乍聽見有人鬧事,金寧也是一陣慌,可她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惶恐,擺出一副淡然的模樣,聽完了石義的報告后,她雙眉微擰,輕聲問:“那王三可常到咱們藥鋪兜售藥材?”
“常的!笔x點頭,接著又說:“原本府中的藥材皆有配合的藥商,可就在約莫三個月前,主爺突然發話,讓京城里二十三間藥鋪斟酌收購城中貧苦人家兜售的藥材,這消息一出,因為咱們的信謄及價格都好,很多困苦之人紛紛上門,王三也是其中之一,幾次交易下來都很順遂,從沒出過像今日這般的事。”
聽完石義所言,金寧一怔。
第6章(1)
三個月前……怎會這么巧?正好與她在蔭林遇見安颯宇的時間點吻合,那時她也正在采藥……他可是為了她?這有可能嗎?
心尖因這樣的猜測而顫了顫,但她很快便回過神,吩咐道:“找人去探探那王三的底,順道問問街坊鄰居,他昨夜回去后有什么舉動!
此時正好來到門外,見到滿滿的人潮,她低聲說“快去!
石義聽聞,心一凜,對金寧更是尊敬幾分,應聲后,又再三囑咐府中守衛保護好她,這才快步離去。
金寧來到大門前,腳步還未踏出,便聽見有人在外高聲嚷嚷——“安府仗著皇商的名號,欺壓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各位,你們評評理,這長春參可是我拼了老命才得到的,就這么被這些有錢有勢的惡人給貪了去,我不甘心!今兒個安府要不派個能主事的出來與我說明白,我王三就在此坐著不走!”
看著烏壓壓一片人潮,金寧不由得有些怯場,但她仍鼓起勇氣,揚聲問:“你就是王三?”
背對著大門、正與眾人訴苦的王三,一聽有人用嬌軟嗓音喊他的名,很自然的回過頭去,一見喊他的是個美人兒時,雙眼一亮,驚艷萬分,可愈瞧他是愈困惑,總覺得眼前的美人兒很是眼熟。
看著坐在地上的王三,金寧也是一愕,心頭旋即一松。
看來她讓石義去探這人的底是白費力氣,因為她認得眼前之人,只不過他不叫王三,而是叫王陸興。
她不曉得王陸興為何改了名,但她可以確定這件事確實是件陰謀。
王陸興不是京城人氏,她會認得他,是因為他是金玉寶那群同窗好友之一,一樣的執绔、一樣的敗家,也一樣的品行不端。
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王陸興是來詐財的。
既然有了底,她也就沒那么惶然,心也稍微定了定。
“你……”王陸興覺得眼前之人很眼熟,卻一時想不出她像誰。
金寧平時獨自去采藥時,為了安全,都會刻意抹黑了臉,可來到安府后,她不再這么做,加上此時異于從前的高貴打扮,她知道王陸興一時半刻是認不出她來,于是淡聲問:
“你說,我們安府污了你的長春參?”
一聽她說我們安府這四個字,王陸興馬上將心底那點疑惑給甩開,認定她是安府之人,忙不迭的點頭。“沒錯,就是你們貪了我的長春參!”她挑眉,又問:“可有證據?”
“沒有!”王陸興倒也干脆,直言道:“要是有證據,我豈會坐在這大鬧?我不過是一介老實人,也同你們德生堂交易過幾次,每一回都沒錯處,這一回難得我得了這么個稀世珍寶,卻因為一時粗心當成了普通人參賣給了你們,要說證據,德生堂里全是你們的伙計,就算我說破嘴也沒人信我,可我下山時,曾遇見同村的小九,小九可是知道我采了長春參,我也將那長春參給他瞧了瞧,他能做證人。”
好個老實人。金寧暗笑,卻沒拆穿他,而是看著站在他身旁、說是能為他作證的小九,問道:“你能替他作證?”
小九似乎真是個老實人,緊張的直點頭。“是、是!王三那日下山時,確實有將簍子里的人參讓我看,里頭是有,株人參特別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法?”她又問。
小九搔搔頭,回想了下。“比起其他人參,好像特別長,長須也特別多,顏色很白,就像……就像嫩姜那般地白!
聽完他的形容,金寧臉上的笑容更甚,精致的小臉光華滿溢,美得不可思議,令在場所有人一怔,幾乎忘了來此的目的,其中包括站在王三身后不遠的藍衣男子,以及隱身角落、不知來了多久的白蔚然和安颯宇。
“主爺,咱們該不該出面了?”白蔚然見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忙低聲問。
他們早在半刻鐘前便回到府中,剛要出面,未來的少夫人也正好出府,主爺見狀,便停下腳步,沒再動作,躲在此處觀看。
“不急。”安颯宇的黑眸閃著罕見的光彩,他深深的凝視著那笑得絕美的人兒,說了這句話后,便不再作聲。
白蔚然見狀,也只能退至身后,默默的看著。
“那么我再問你,那所謂的長春參除了特別的白之外,可還有什么特征?”金寧輕聲再小九努力的想了想,旋即搖頭。
“沒有了!
問完話,金寧有禮的朝他道了聲謝,小九臉一紅,忙說沒幫上什么忙,這才退回人群中,跟著眾人看著。
“現在你們還有什么話說?”王陸興一臉得意,認定金寧一介女子,頂多也就這么問一問,根本解決不了什么事,誰知他卻猜錯了,還錯得離譜。
“當然有!”金寧帶笑的臉兒突然一沉,冷凝的氣勢讓王三突感不妙,果真就聽她開口問道:“敢問在場諸位,可有人見過長春參?”眾人討論了半晌,皆紛紛搖頭。
直到眾人議論的聲響平息,金寧才看著王陸興,淡淡地道:“長春參乃稀有之物,在場這么多人沒有一人見過長春參,你又從何得知你取得的人參便是長春參?”原本得意萬分的王陸興頓時啞然,好半晌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舌頭,反駁道:“我、我祖上曾經取得長春參,并將它畫下,我自然知道長春參生得何樣!
“是嗎?”她目光清冷的望著他;旧贤蹶懪d這謊言漏洞百出,與他對質,她甚至覺得有些浪費口舌。
見她不以為然,王陸興連忙又道:“當然,這兒沒人見過長春參,可我見過,你們安府可別想唬人!”
金寧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爸辽傥乙娺^!
“你?”王陸興一聽,有些慌了,可很快便鎮定下來,一口咬定道:“你是安府的人,自然和那林管事是一伙的,準備騙我的長春參!”她依然淡定,沒理會他所言,自顧自的說道:“長春參,指的其實并非是人參,而是生長在人參上頭的人參花。”在眾人的認知之中,長春參便是人參的一種,沒人知道真正的長春參指的竟會是人參花,因此金寧這話一出,頓時引起軒然大波,眾人議論紛紛。
見眾人之中開始傳出懷疑的聲浪,王陸興有些急了。
“你別胡說!長春參怎么會是一朵花,再說誰見過人參上頭長花的?”
對于他的質問,金寧倒是很有耐性,不慌不忙的替他解惑,“人參當然有花,人參是一種十分珍貴的藥材,它對土壤養分的吸收極其霸道,凡種植過人參的地方,二十年內幾乎寸草不生,五十年內不會再有人參生長。而能夠繁衍人參的花蕾則更為珍貴、稀有,六十斤人參才能出產一兩人參花蕾,且只有幾天的采收期,一旦開花便沒有什么藥用價值,可長春參珍貴便珍貴在此,生長在蔭林里的長春參,其花蕾終年不謝、不開花,而參根也因長年吸收養分,生長得極為茁壯,如此珍貴的長春參,卻因為生長在蔭林深處,惡狼環伺、毒瘴蠻橫,幾乎沒人能活著將長春參帶回,這也是為何長春參會這般金貴、無人識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