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嘗不想圖著快活一日算一日?”她茫然地望著滿池煙波綠葉,幽幽地道,“可他那么好,我不能害他。”
“娘娘……”
“這宮里的哪個娘娘,甚至是崔姊姊,她們都比我好……”她說到最后,還是有一絲哽咽了,鼻音濃重地道:“無論待大君的心誠不誠,可至少她們都能長長久久的陪著他……只有我不能。”
儒女也哭了。
孟弱淡若褪色花瓣的小嘴微微顫抖著,緩緩收回迷茫悲傷的眸光,對著儒女滿眼的憐憫心疼,她終于再也憋不住地低聲悲泣起來。
“儒女,我也好想好好愛人,我也好想大君眼里心里有我……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嗚嗚嗚,我、我沒有資格……我不能夠……”
那個單薄瘦小的身子蜷縮地哭泣著,直教人心疼得都要生生絞纏揉碎了!
一個溫暖而寬大的懷抱驀地籠罩住了孟弱,她一抖,嗚咽著就要掙扎,卻聽見耳畔響起熟悉的低沉嗓音,寵溺而疼惜地低低一嘆——
“癡兒……癡兒……孤怎么偏偏就拿你沒法子呢?”
被他牢牢擁在懷里的孟弱像是傻住了,一動也不敢動,似不知此刻是夢是真,唯有嘴角悄悄地往上揚。
自古帝王多疑心,她前世摸不透慕容獷的性子,可自醒來之后,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揣度著過往種種,自然知道說什么樣的話、做什么樣的舉動,能勾起他的疑。
武藝驚人的慕容獷,在受她一番前后矛盾的言論所激后,待稍稍冷靜下來,又如何能不暗暗繞回來窺查個明白?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的“吐露真情”。
自那日之后,慕容獷便天天在退朝后到芙蕖院,有時是停留上一兩個時辰,有時是待到夜深才戀戀不舍地回自己的寢殿,整整半個月再也未踏入過旁的嬪妃院里。
若說大君夜夜寵幸孟夫人,可彤卷上并無留侍寢之載,然既不是用狐媚身子勾得君王神魂顛倒,她到底又用何手段能讓大君日日往她那兒跑?
這下子,連竇貴妃都有些坐立難安了。
只不過竇貴妃還是沉得住氣,只在其它嬪妃面前溫柔淡聲地提了一句:“孟妹妹身子弱些,大君多多看顧也是天經地義的。”
這句溫婉大度的話聽在妒火中燒的嬪妃們耳中,不啻火上澆油!
好不容易,后宮諸人盼到了大君每季一度親自御駕巡獵,將有好一段時間不在宮里,便一個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找上芙蕖院了。
光天化日謀害嬪妃是不敢的,可也不妨礙她們借機教訓一下這個沒眼色的小賤人!
大君御駕離宮的隔日清晨——
儒女氣喘吁吁地疾步進殿來,清秀臉上有著明顯的驚惶之色,“主子……嬌嬪娘娘、如姬娘娘和溫姬娘娘到!
嬌嬪?盧嬌嬌也到了?
裹著銀狐裘衣的孟弱擱下手中書著藥理的錦帛,若有所思的笑容里難掩一絲諷刺。
正主兒都還沒來,這等小魚小蝦就急不可耐地搶先出頭了。
“有請!彼p聲咳了一會兒,深吸口氣溫和地道。
“諾!
芙蕖院原來狗眼看人低的宮人現在個個殷勤得不得了,因為親眼見過大君對自家娘娘呵護有加、體貼入微,如今還有哪個腦門兒給門夾了,敢再怠慢娘娘?
人人爭著表忠心,甚至不等儒女多加交代,就忙分列兩排,威風凜凜地護衛著自家主子。
世人都是趨炎附勢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也沒什么好值得生氣的。
能用的就多用些,不能用的便遠著些,再不然現在以她的聲勢,想打發幾個奴還真是小菜一碟。
孟弱輕輕揉弄著雪白手腕上的暖玉手環,那玉色呈淡紅,乃是慕容獷費心搜羅而來,聽說能暖身養人,她乖乖聽話戴上后,還換來了他一個漂亮到令人炫目的笑臉
她低頭凝視著這極美極暖的珍貴玉環,莫名有些失神了。
“主子,幾位娘娘到了。”儒女的嗓音透著些憂慮的響起,她這才猛然驚覺過來,面色一凝。
現下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同自陳國來的盧嬌嬌雖然也獲封嬪位,可和大燕的嬪妃一比終究少了幾分底氣,所以一踏進殿內時,對穩穩端坐在主榻的孟弱越發妒恨難禁——
憑什么她一個癆病鬼能越過她們坐上夫人大位?
“妹妹參見孟夫人,”只不過嬌嬪心下越恨,面上笑得越恭敬,“夫人康泰安吉。”
“快請起。”她輕聲道。
另外兩個身材高挑豐美艷麗的美人兒則是瞥了她一眼,站姿妖妖嬈饒,連意思意思行個福禮也懶怠。
“如姬見過夫人。”
“溫姬見過孟夫人。”
孟弱沒有開口,清澈星眸直直地凝視著兩人,嘴角噙著一絲若有所思的微笑。
如姬和溫姬被盯得渾身不對勁起來,忍不住怪聲怪氣地笑了。
“喲,夫人這不是想要給我們姊妹一個下馬威吧?”
“看來夫人是惱了我們居然不給她行禮可話說回來,咱們可是大燕的名門貴女,平常在貴妃姊姊面前也是有點兒顏面的,連貴妃姊姊都不勉強咱們要拜要跪的了,像夫人這已經不知排在咱后宮哪個牌名兒上的,難不成還當真要在我們面前耍這等威風嗎?”
“嘖嘖嘖,你好大的膽子,也不想想人家現在可是大君心上頭一位呢,要是惹火了她,說不定馬上就給我們一頓小鞋兒穿了。”
“哎呀呀,我好怕!臣妾罪該萬死,還請夫人高抬貴手、大人大量哪!”
如姬和溫姬一搭一唱,諷刺意味表露無遺。
嬌嬪則是狀若恭謹沉靜,甚至有一絲手足失措,實則暗暗竊喜。
芙蕖院里的宮人們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儒女已經是氣得漲紅了臉,唯有孟弱依然慢騰騰地低嘆了一口氣。
“本宮倦了,送客。”
如姬和溫姬先是一僵,隨即勃然大怒!
“大膽!”
“不過看在大君的面兒上給你點臉子,還真當自己是個人了?”
嬌嬪一臉花容失色,佯裝勸解道:“兩位姊姊千萬莫生氣,阿弱妹妹慣常是個嬌弱的,精神不濟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想來也不是有心,況且大君如今這般愛寵著妹妹,咱們再怎么也得退讓些,免得讓人以為咱們趁著大君不在,故意欺負人來了!
“她是個什么東西?本宮就是成心欺負她了,她敢吭一聲嗎?”溫姬是大燕豪門之女,氣焰自然高,毫不客氣地冷笑道。
“就是就是,我和溫姬姊姊都是這后宮的老人兒了,難不成份量還敵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小賤人?”如姬語帶雙關地諷刺道。
嬌嬪笑臉凝滯了一下,心中暗恨——
早晚有一日叫你們這些蠻女知曉我盧氏女的厲害!
孟弱則是看著她們的高傲叫囂,蒼白臉上的疲累之色更深了,她用大袖掩住嘴角悶咳了一聲,正想喚儒女,下一刻卻暈了過去……
“娘娘!”
嬌嬪和如姬、溫姬愕然地看著榻上不省人事的嬌小身影,不知怎地齊齊打了個寒顫!
果不其然,在起初的一陣慌亂之后,慕容獷貼身大監黑子面無表情地率了一隊龍禁軍殺氣騰騰入殿,隨后而入的太醫急急上前診治孟弱,剽悍的龍禁軍兒郎則是三兩下便將嬌嬪諸人和其侍女全數捆做了一團!
“你們、你們竟敢……你們可知本宮是誰嗎?”溫姬顫抖地尖叫。
“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快放了我們!”如姬激烈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