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兄弟一定會異口同聲地回答你“是”。
冬意已明顯,寒氣逼人,但是一群女人說是要上泰山觀日出。不怕凍死在山頂上嗎?
舍命陪君子是什么意思?蘇家兄弟絕對體會頗深。
寒風中——一點都不夸張地說,真的很冷,可是眾人迷惑的目光聚焦在少夫人的身上。只見唐沁兒身著秋衫,亭亭立于清晨的寒風中,面帶淺笑,神態從容。正自欣賞著難得一見的泰山日出,瑰麗的景色迷了人的眼,吸了人的魂。
一片絢爛光彩中,一輪圓日冉冉升起。
“哇!”眾人發出驚嘆聲。
“果然不同于南方啊!苯o涵不勝唏噓。
“月是故鄉明,日是泰山美!碧K浩英低吟出口。
“無聊!碧K浩南一臉的困意,天不亮就被人從暖暖的被窩里挖出來,心清也極不爽?墒,由于自認不是人家的對手,還是得打落門牙肚里咽。
慪呀!
“好冷!焙斡裢袢滩蛔≡俅螌⑸砩系亩放駭n嚴,景色雖美,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大嫂,你真的不冷嗎?”蘇浩英好奇地看看四周,除了大嫂,大家都捂得蠻嚴實的啊。
唐沁兒微笑,淡然道:“不冷!
“為什么?明明很冷!辈唤。
“丹田一口氣,運行全身,自然不懼寒風。”耐心地解說給他聽。
“那為什么二哥還捂得這么厚實?”大惑不解。蘇浩南睜眼,沒好氣地道:“我怕睡著后著涼,生病。
“二哥的功夫不夠火候!被腥淮笪颉
小孩子一定要如此聰明嗎?蘇浩南不爽地想著。
蘇浩風笑著搖頭,娘子與二弟的梁子是結下了?墒,三弟也偏向娘子,就有點不可思議了,他的母親不是因為娘子才被揭穿的嗎?
賞完日出,悠然下山,不同于上山時那種心態。
半山腰上遇到了蘇家送信的人。
“什么事?”眾人疑惑,再急也不用上山找他們吧,他們不會住到上面的。
“家里去了一尊送不走的佛。”看完信箋,蘇浩風笑言。
“佛?”
唐沁兒接過信,一看之下,不由面泛笑意,“是雀兒去了!
“大牌郡主!碧K浩風搖頭,能把父親逼到找人求救的份,功力不淺啊。
“郡主?”蘇浩南挑眉,他們蘇家也算皇親國戚好不好,誰敢上門找茬?
“大嫂原來的丫頭,我的伙伴。””燕兒貢獻消息。
“丫頭?”墜入五里云霧。
“報恩!焙唵螁柎。
“我們還去不去長白山?”蘇浩英問出眾人的心聲。
“你說呢?”蘇浩風含笑望向妻子。
唐沁兒了然一笑,手上用力,信便紛飛于晨風中,消失無蹤,“我們沒看到這封信!
有志一同地點頭。
拉上送信的人一起上路,打算讓蘇全忠的信如泥牛入海,全無音信。
老管事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但終究什么也沒說。
☆☆☆
回到山腳,來到陣隊停駐的地方,各人神色不一。
蘇浩風若有所思地望向妻子,唐沁兒興味地揚眉,似乎頗感有趣。
蘇浩南看著大嫂,嘲弄地笑道:“大嫂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
“未必見得吧!毖鄡浩沧,不以為然。
蘇浩南大聲道:“否則為什么爹會派兩個管事來送信?”
唐沁兒但笑不語,笑得耐人尋味。
燕兒一揚下巴,道:“問一下不就知道誰對誰錯了。”多簡單的問題。
“誰派你來的?”蘇浩南問,信心十足。
“老爺!
蘇浩南給小妹一個“看吧,果然如此”的眼神。
“真的是老爺?”燕兒懷疑。
“老爺與郡主打賭,郡主說少夫人一定會把信毀掉,并且拉送信人一起去長白山。老爺不信,所以,派我們兩個一起過來!崩瞎苁氯鐚嵒胤A。蘇浩南面有難堪。
“你剛才就猜到了?”蘇浩風問妻子。
唐沁兒歪歪頭,慧黠地一笑,道:“怕我們不回去的人一定是雀兒,不會是公公。即使他想得要命,也不會派人來催。”長輩的面子啊。
“的確如此!焙斡裢窀阶h,老爺的確拉不下臉來,一家都跑出來,留他一個,咳,怎么說都不光彩啊。
姜靜涵也不由莞爾。
燕兒卻感到好奇,“爹會想讓我們回去,不怕氣死嗎?”
各人表情不一,卻是想笑又不敢笑。這話雖不中聽,但很可能一針見血說到了點上。少夫人回去的話,老爺只怕會更生氣,畢竟老爺的原意是想讓少爺到關東去娶一位故人之女。說到這件事情,大家也是后來聽主母大人透露的,老爺早飛書告知老友,兒子一到馬上成親。
少夫人堅持要到長白山,卻是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據她的說辭是想看看那位姑娘是否真的比秋鳳凰還美。
信嗎?大家信才有鬼。
可是,蘇浩風信,他家娘子是真的想看一下那位姑娘。至于想干什么,他不得而知,可是用腳想也知道,吃虧的不會是親親娘子大人。所以,也就樂得隨她。
“現在我們是不是要回去?”蘇浩英口氣有些婉惜,真想去關外看看啊,可是只怕不行了。
“那也要等我們有命回去再說!碧K浩南的神情凝重起來,他感到了濃重的殺氣。
護衛馬上將女眷圍住,刀劍出鞘。
強盜嗎?
身體包裹在黑色之中,火紅的頭巾。
蘇浩南神情驟變,是“火”,江湖最出名的殺手組織,據說他們接下的任務還從未有過失手。
唐沁兒神色一冷,居然會是殺手,是誰這么肯花大錢找蘇家的麻煩?
蘇浩風擋在了妻子身上,即使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但這一舉動卻使唐沁兒心頭一暖,他的確是在乎她的。
殺手們在人群中搜索,定格在蘇浩風身上——確切地說是他身旁的唐沁兒身上,而后對視一眼,確定目標。
目標是自己,唐沁兒了然地一笑,又是丈夫惹來的桃花劫。
望著施施然走出人群的唐沁兒,殺手們眼中浮上困惑,一時竟無人出手,她什么意思?
“我值多少錢?”笑容淡淡,語氣輕柔,渾似她面前站立的人只是一般路人,而不是眨眼間便取人性命的冷血殺手。
“高嗎?”燕兒好奇地自母親身后探出頭。小姐會有多少價碼,以前一直是她抓別人賺花紅,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被別人拿來賺了耶。
姜靜涵哭笑不得,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下女兒居然關心的是這樣的事情?真的是——無力。
如果不蒙面,眾人一定可以看到殺手們臉上的黑線,這兩個女人完全地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以往哪一個見到他們的人不嚇得心驚膽顫,兩腿發軟,哭著喊著求饒的,即使反抗也沒有能幸免于難的,她們居然有凋侃他們的嫌疑。
握刀的手忍不住抖動一下,氣的。
“下去問閻王!标幊恋鼗卮,刀劍揚起,絕不再浪費時間。
“停!币蝗舜蠛稹
眾殺手再次蒙住。
眾人愕然地看向一個人,是唐沁兒的隨嫁管事,伴隨了她十幾年年頭的忠實仆人。
“你們的身價是多少?”一副商人的嘴臉。
唐沁兒忍不住仰頭望望頭上的天,蔚藍一片。唉!徐叔已經習慣成自然了,改不掉了。每次她動手之前都會討論一下能夠得到的花紅是多少。
瞧出妻子的無奈,蘇浩風悄悄揚起嘴角,真的是很無奈啊。面前的不是強盜,而是比強盜更兇殘的殺手,徐叔居然也去“問價”?
他們要是再聽下去,就是白癡,一群殺手眼露兇光,準備大開殺戒,除了正主,其余免費送給雇主。
他們一動,唐沁兒也動了。衣袖翻飛,煞是好看,遠遠望去猶如一只翩翩彩蝶飛舞花叢。
☆☆☆
“要劍嗎?”忽地酷酷的聲音介入。
“由你出手不是更好?”口氣依舊輕淡,渾不似正與人拼殺。
“好處!焙喍痰膯柧。
“……”眾人面面相覷,江湖人究竟到底是什么樣子的?為什么他們所看到的江湖人與平日聽來的完全是兩個版本。疑惑!
燕兒急忙出聲:“小姐,不用他,你可以一個人搞定的!焙锰帲可底右仓朗捠髓I的好處是什么?他這人一不愛財,二不貪杯,三不好色——自從他看光自己后,她已經嚴重置疑了。他如今惟一想要的就是自己嫁給他,佛祖保佑小姐不會答應。
“成交!毙〗闶菦]答應,可是大哥答應了,燕兒傻眼。
蘇浩南了然地一笑,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小妹,這叫自作孽!崩鲜抢p著大嫂,大哥捧醋狂飲至今,總算大仇得報。
“好。”人如電,插入戰團。
彩蝶飛出花叢。
發不亂,衣不破,依舊是氣質溫婉的大家閨秀樣。
“沒事吧!碧K浩風上前檢視妻子有無傷痕,然后滿意地點頭微笑。
劍尖一點血慢慢滴落,身后是一地的尸體。
冷焰的劍出鞘,不見血絕不歸鞘。
“記住你的承諾。”他看向蘇浩風。
蘇浩風微笑道:“她十七歲時,你來娶!
姜靜涵在一旁微笑點頭,至少可以肯定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不會有人欺侮。而且,她看得出來蕭仕鐸冰冷的目光只有在看向女兒時才會出現一抹柔情。
“小姐——”情急之下,燕兒再次喚出昔日的稱謂。
唐沁兒擺擺手,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長兄為父,我無能為力!彼强春盟麄兊,沒道理拆散。
燕兒欲哭無淚。
蕭仕鐸離去,依舊如來時一般突然。
“還是回去吧。”何玉婉嘆惜。
“好!碧K浩風點頭,他有種預感,殺意來自長白山,為了妻子的安全(即使她不需要,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們還是打道回府的好。
☆☆☆
景物依舊,門庭如故,只是人卻……
偌大的府門外連個守門的家丁都看不到,一眼望去顯得非常的空曠,感覺就像到了一幢無人的宅邸。一行人,面面相覷,疑惑浮上眼眸,家里出了什么事?
走進,四下靜悄悄的。狐疑泛上心頭,加快腳步。
很好,蘇府上下,里里外外,原本該看到人的地方都看不到半個人影出現。
終于,終于,在后花園一個小小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個戰戰兢兢的小丫環,一臉的俱意未消,似乎剛剛遭受了什么慘無人道的待遇。
“出了什么事?”何玉婉戚眉,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氣氛怎么如此詭譎?
“蛇,蛇……”小丫環無意識地重復一個字。
“蛇?”齊齊皺眉。
看她嚇成這個這樣,估計是沒辦法為他們解除疑惑了,自己找答案去。
一腳踏進“天嵐翰閣”,眾人面色驟變。
放眼望去,滿坑滿谷的蛇。沒錯,是蛇,數以萬計的活蛇,
當場有女眷嘔吐出來。
“把這些東西給我弄走!北┡曧懽灾魑荩悄兄魅颂K全忠的聲音。
“我休息一下不行嗎?”嬌脆的女音,軟柔中透出絲絲不爽。
“雀兒姐!”燕兒眉開服笑。
“雀兒,你從哪里找來的這些蛇?”唐沁兒毫無火氣地輕柔語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主屋內。
“小姐!”驚喜相交的聲音,一顆頭伸出窗外,一臉的粲笑如花。
唐沁兒微笑起來,“你為什么不肯走出來迎接我?”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雀兒臉色一窘,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小姐,那個……那個,我忘了怎么讓它們離開了!敝毕胪趥坑把自己給埋了,羞于見人啊,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自作孽?
蘇浩南首先不客氣地笑出來,有人這樣傻?
燕兒眨眨眼,再眨眼,疑惑地道:“你既然可以叫它們來,怎么會弄不走?”
雀兒尷尬無比,搔搔頭道:“那個書,書忘帶了!碧嘈抛约翰⒉豢煽康挠洃浟α寺。
蘇浩南若有所悟,“這是南疆的驅蛇術!
“小姐,你知道怎么弄嗎?”雀兒滿懷希冀地望著昔日的主子。
唐沁兒狀做沉思,然后揚起詭異的笑容,“雀兒啊,不如你就在里面住下吧,我們會派人送飯進去的,放心!彼WC似的補充。
雀兒傻眼,沖口道:“小姐,你不會真要我和這樣一個老頭關在一起吧,那還不如讓我去死來得爽快。”
“他是我公公!碧魄邇簻厝岬匦χ。
“一個色老頭!比竷合略u語。
蘇家兒女面色各異。
“放心,公公不敢對當朝郡主心存歹意的。”唐沁兒一本正經地說。
雀兒點頭,“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想一直關在這里嘛!
“幾天了?”燕兒插嘴。
“十天。”雀兒伸出兩手比劃。
“你們吃什么?”蘇浩英難得的主動開口。
“那個,那個——”雀兒支支吾吾,很不干脆。
“既然你不想說,娘子,我們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畢竟一路勞累!碧K浩風握住妻子的手,認真地說,一副打算離開的樣子。唉!他被帶壞了,可是捉弄人的感覺不錯。
“是孟梓天。”急忙回答,可是卻看到了舊主子惡劣的笑臉。她早猜到了,壞死了,還逼她往外講。
蛇群雖眾,但憑孟梓天的輕功,進出輕而易舉。
唐沁兒笑意淡淡,道:“你還沒答應嫁他嗎?”
雀兒點頭,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敢以此做帶她出去的交換條件,氣煞人。
“雀兒,”唐沁兒神情嚴肅,“你要明白一件事,壞人姻緣,三世凄慘的道理,我不能救你出來!
蘇浩南再次笑出聲。
“唐沁兒,你敢不救我們出去?”蘇全忠威怒的聲音傳來。
唐沁兒挑眉,“公公,您不是要相公休我下堂嗎?既然如此,我何必救您出來,我像笨蛋嗎?”
蘇全忠為之氣結。
蘇浩風了然一笑,雖然嘴上說不介意,可暗地里娘子還是在氣父親給他安排親事的事。
“臭老頭,你敢欺侮我家小姐,小心我要你好看!比竷旱淖煊肋h比腦子要來得快,唐沁兒好笑地搖頭。
“你已經要我很難看了!碧K全忠怒意不減,
聞者會心而笑,的確是這樣的,蘇全忠從未像今天這樣難堪過。
蘇浩風看向妻子,微微頷首。
默契十足的唐沁兒微笑,然后旋身而起,猶如一只輕盈的燕子般掠向主屋。
完美的輕功!蘇浩南再次拜服于地。
很快,聚集的蛇群開始返散,很快一切恢復如常,就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眾人再次嘆服。
“小姐,我要住下來。”雀兒央求。
“不行!碧K全忠極力反對,他還想多活幾年。于是,他很大方地向兒媳承諾,“只要你讓她離開,我保證絕對不會讓風兒娶小!
唐沁兒置若罔聞,悠閑地喝著自己手中的香茗。
蘇浩風苦笑。
“唐沁兒,你別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碧K全忠跳腳,面對如此劣媳,他怎么也無法保持冷靜與平常心,理智早就被消磨一空。
唐沁兒動作優雅地放下茶碗,拭干嘴角,微笑道:“我打算出去走走,燕兒、雀兒,你們怎么說?”
燕兒歡呼,雀兒拍手。一致點頭,異口同聲地道:“好啊,好啊,去哪兒?”
唐沁兒慢條斯理地道:“大理,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
“我們一起去!薄斡裢袢绱苏f,轉向丈夫,道:“老爺,你一個人在家要多保重!
姜靜涵無言地點頭。
蘇浩南亦道:“爹,您千萬保重,我們會盡早回來的。”大家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好過一人獨闖江湖,況且跟大嫂在一起,永遠有新鮮的事情發生嘛。
蘇浩英看了看父親,終于鼓起勇氣道:“我已經長大了,要多見世面才可以,所以……”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們昨天才剛回來!碧K全忠跳腳。這個家的人到底還把他當成一家之主嗎?統統和他作對,而且還樂此不疲的樣子,他會被氣死的。
蘇浩風則是好笑地望著妻子,了然地道:“你昨天堅持不肯卸行李,原來如此。”
“你不是也默許了嗎?”笑意浮上眸底。
夫妻兩人不由相視而笑,是啊,默契早在不知不覺中養成,愛意也早深入骨髓。
“那就一起去吧!碧K全忠無力地道,引來無數疑惑驚訝的目光。這很奇怪嗎?憑什么一家出游,就獨留他一人看家?雖然這個兒媳不貼心,處處與自己作對,可是說句良心話,她也不是那么令人討厭的。
唐沁兒笑著沖丈夫點頭,蘇浩風不由握緊了她的手,家人有多少年沒有一起毫無芥蒂地生活了?是她,一切都是因為有她,他的妻啊。他不由慶幸當年的長安之行,否則如何得到這樣的妻子相伴終生。
冥冥中注定的緣分誰也說不清,不是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