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混曖昧的話語回蕩在空氣中。駱澄空俯下身看她,從她氤氳的目光中讀到邀請意味。他不是小孩子了,不會不懂她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他巴巴地眨了兩下眼,好像在做思想斗爭似的;然后,他綻開天使一般純良的微笑,柔聲道:“好呀!
他掛著笑容的面孔太好看,她一時看呆了,不及防備間,便被他攬入懷中,深深吻住了唇。
然后,便是整夜的放縱糾纏。在半醉半醒的昏茫時分,她將自己全然交付給這柔弱的美少年,不去考慮現實,不去思量明天。
怪不得有人說,沖動是魔鬼。
也怪不得有人說,酒是穿腸毒藥。
更怪不得有句諺語叫做:“先是人醉酒,后是酒吃人!
翌日一早,當蘇菱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地和駱澄空并排躺在客廳的柚木地板上,身上唯一覆蓋著的只是一件大得離譜的藍色襯衫時,她立刻手撫額頭、低低地哀叫起來:“老天爺,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昨天晚上,她竟然趁著酒意、一個沖動之下把駱澄空給“吃了”!天啊,她怎么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呢?要知道,駱澄空可是比她小了足足七歲!更何況就在昨夜之前,他在她心目中還只是個滿口叫著“老姐、老姐”的壞嘴巴少年。然而,幾個鐘頭的糟糕宿醉過后,他們之間就發生了這樣的親密關系!
這下怎么辦?她該如何自處?在與男友分手的當天便立刻投入別人的懷抱,任性地求取一夜安慰,她今后臉該往哪兒擱?又該如何面對那充當了她的“安慰者”角色的駱澄空?
蘇菱恩緩緩轉過頭,望著身旁依舊合眼沉睡的駱澄空。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看他,發現他長得還真是要命的標致,兩眼之間的寬度,鼻子隆起的弧度,人中到下唇的距離,比例如黃金分割一樣完美。這家伙是去整過容了嗎?竟然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真不公平!
她有些不爽地想著,伸手探探他的臉龐——嘩,光滑得像剝了殼的熟雞蛋。然后,她又勾起指頭扯扯他額前的碎發——嘖嘖,柔順得像絲綢。
就在這個時候,睡夢中的駱澄空突然輕輕動了一下,嘴唇微張,吐出兩個字眼:“老姐……”
蘇菱恩像被火燙著似的霍然抽回自己的手。好險,她差點把他弄醒了!她連忙坐起身來,七手八腳地找衣服穿上。
直到扣上了最后一顆扣子,她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來,稍稍安下了心。然而,問題還遠遠沒有解決。接下來該怎么辦?駱澄空醒了以后,她該對他說什么?做什么?昨夜的纏綿,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嗎?
不行,眼下的狀況太棘手了,她根本沒辦法面對,也處理不來!蘇菱恩死命搖頭。算她不負責任也罷,叫她鴕鳥也好,她……她不管了,她要逃了!
蘇菱恩偷偷地躬起身子,手腳并用地從熟睡的駱澄空身邊緩緩爬開。她縮著頭頸,飛快地從客廳中央爬到門邊。然后站起身子,將手攀上門把兒——
“吱呀”一聲,門開了。與此同時,身后傳來初醒的含混男聲:“蘇菱恩?”
蘇菱恩的身形僵在門邊。功虧一簣,他——醒了呵。
她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回過頭:“咳……早!闭f完了很想去撞墻。
駱澄空半坐起身,順手抓過一件襯衫蓋住赤裸的胸膛。他瞇眼看向門邊的蘇菱恩,聲音中仍有睡意,“你要去哪里?”
“我……”她說不出話來,眼光卻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白皙的胸膛上。記得昨夜激情過后,她就是枕于這片胸膛之上漸漸睡去的……想到這一節,蘇菱恩的臉龐驀然燒紅了,心亂如麻之下,她竟然脫口而出:“我……真的很對不起!”
“哎?”駱澄空皺起俊眉,不解地望著她。她在說什么?
“昨天晚上,發生了那種荒唐的事,都、都是我的錯……”她羞得幾乎要咬掉舌頭,“是因為我喝得太醉了,所以才會一時沖動,向你提出那種要求……”她說到這里便住了口,咬住下唇,既尷尬又愧疚地看向駱澄空。
駱澄空聽了這些話,呆愣三秒,突然撲嗤一聲笑了出來:“老姐別說傻話了。這么緊張兮兮的干嗎?難道怕我會告你強暴嗎?”
“……”蘇菱恩張大著嘴,不敢相信那個壞嘴巴、老愛損人的駱澄空又回來了!看來昨夜里他偶然展現的溫柔,真的只是“偶然”而已。瞧,今天早上一醒過來,他立刻就恢復原狀了!
“那——昨天晚上你也喝醉了嗎?”她試探地問。不知為何,心里不太舒服。
“也許吧。”他聳聳肩,神情并不怎么認真,“我是看你哭得那么可憐,所以一時忍不住同情心泛濫,想安慰你一下咯!
同情?安慰?這兩個詞語令蘇菱恩神色微僵,“所以,就用‘那種’方式來安慰我?”雖然明知他說的是事實,她心口仍然輕輕一抽。
“是啊!彼卮鸬煤米匀弧U酒鹕韥,套上長褲,然后走向她,伸手輕觸她的臉龐,“你怎么了?樣子怪怪的。”
蘇菱恩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怎么、怎么會這樣呢?駱澄空為什么會看起來那樣從容淡定,仿佛對昨夜發生的一切毫不在乎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在分享過那樣火熱激情的第二天早上,他對她難道就沒有一點特別的感覺嗎?
雖然她從沒設想過在事情發生后他會有怎樣的反應,但是絕對不該是像此刻,這么的……平靜!
蘇菱恩驀然轉過身,用力去推那扇門,“我要出去走走。”原本她打算逃跑,是因為沒有勇氣面對他,可是現在他竟然表現得那樣云淡風輕,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她的任何勇氣似的。這樣一來,她心里反而更加難受了,有股說不出的酸楚滋味在胸中蕩漾。
駱澄空連忙撿起襯衫穿上,先前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慌亂,“你要去哪里?我也去。”
“不用了!”她又快又急地吼道,大力地摔上門跑出去。
“該死!”駱澄空低咒一聲,手忙腳亂地扣上扣子,一邊推開門追了出去。
他看見蘇菱恩在田埂間發足飛奔,立刻朝著她的方向叫道:“喂,你不要跑!”
她聽見了,連忙加了把勁兒,跑得更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只是直覺地想逃開這令人難堪的局面!
“蘇菱恩!”駱澄空追在她身后大叫,“你給我站。
“你不要追我!”她邊跑邊回頭喊。
就這樣,他們在清晨的田野間開始了你追我逃的游戲。跑過幾條田埂,跑過一座小山包……當蘇菱恩最后因為體力不支而不得不停下腳步的時候,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站穩腳步,四處張望:周圍都是山野和矮樹,連一棟房子的影子都見不著了。
“我這到底是在哪兒啊……”她自言自語著,有些害怕了。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駱澄空氣急敗壞的叫喊,越來越近:“喂,你到底要跑到哪里去?”
蘇菱恩回過頭,見他追了上來,滿頭大汗地站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她胸膛劇烈起伏著,喘著氣質問:“干嗎追出來?”
駱澄空也是氣喘吁吁。他雙手撐著膝蓋,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答道:“我……我怕你在山谷里跌死了,笨蛋!
“神經。 彼蝗怀蠛,他臉上擔憂的神情,令她的情緒完全失控,“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昨天晚上跟我發生那種關系,今天卻又像沒事兒人一樣,還叫我‘老姐’!駱澄空,你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發生了這種事,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在乎嗎?完全無所謂嗎?!”她一股腦兒地把心中郁結統統吼了出來,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爭氣的眼淚涌出眼眶,隨即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紛紛滾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也許值得哭的事情太多了,男友背著她追求別的女人,她又陰差陽錯地和小她七歲的少年發生了一夜情。一夜之間,她的生活徹底被顛覆,她做了過去二十八年間都不曾做過的荒唐事……然而,這其中最令她感到不忿的,是駱澄空的淡漠反應!
她好生氣,這家伙只有21歲,就可以因為同情而和她上床了嗎?當他溫柔地抱著她、吻著她、說她漂亮的時候,難道心中就沒有一點愛意?
蘇菱恩驀然捂住嘴巴,被腦中閃過的念頭嚇到了。她這是怎么了?難道她希望駱澄空是因為愛她所以才會碰她的嗎?別笑死人了,這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嫌棄她的相貌和身材,從來沒把她當過女人看,每天“老姐、老姐”地叫個不停,他怎么會喜歡她?!
她到底在瞎想個什么勁。
“啊——”她驀然抱住頭,壓抑地叫起來,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駱澄空緩緩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側頭看她,“你還好嗎?”他眼中充滿了關切之色,這令蘇菱恩更郁悶。
“說吧,說實話!彼裏┰甑赝鲁鲆豢跉猓白蛱焱砩,究竟為什么?”她不信他是真的喝醉了。
駱澄空緊緊抿住唇,不答,神情——突然變得倉皇起來。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回答‘我也想知道為什么’吧?”蘇菱恩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繼續道:“駱澄空,你年紀也不小了,又不是小孩子,做事情之前要先想一想后果啊。明明就不喜歡我,昨天晚上為什么要抱我?”
“關于這一點,你好像沒有資格說別人。”駱澄空冷冷地插嘴。
聽他這么說,蘇菱恩一愣,然后自嘲地抿起嘴唇:“你說得對,我自己也是個做事不考慮后果的沖動家伙呢,的確沒資格說別人。昨天晚上……簡直像一場夢似的!闭f著她閉起眼,眼前閃過昨夜他擁抱她時溫柔的雙手。她臉色有些泛紅,“雖然醒了之后非常后悔,但還是……謝謝你給了我一夜的安慰。”
駱澄空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她,拳頭默默握緊,壓在身側。
只聽她又說:“既然只是一場夢而已,我們——都把它忘了吧,就當它從來沒有發生過。”她刻意用力地說著這句話,仿佛想借此說服自己。
但心里——真的就此安然無恙了嗎?
她不知道。
蘇菱恩說完了,山野間一片沉默。風一陣又一陣地吹著,有些冷。
駱澄空沒有接話。他低下頭,看著地上的泥土和草葉,不時用腳踢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蘇菱恩嘆了口氣,看來他根本就不在乎。也是,像他這么年輕的家伙,哪里懂得她心里此刻的波折呢?
他們倆就這樣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久到蘇菱恩幾乎認定駱澄空是不打算說話的了。于是她率先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漬,說:“我們走吧,得找路回家!
“我喜歡你。”
——依舊坐在地上的美少年突然毫無預兆地說出這句話。
蘇菱恩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