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二十一歲。怎么?”
“你的職業是……”
“我目前沒有工作。”駱澄空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老姐要為我介紹嗎?”
二十一歲,無業青年——聽起來真的很糟糕呢,屬于犯罪高發人群。蘇菱恩縮了縮頭頸,努力平復頸后悄然生起的雞皮疙瘩,又問:“那……你有多高。俊笨瓷先ネκ萑醯,興許她能打得過他?
駱澄空疑惑地瞇起眼,這女人問這一堆不相干的問題作什么?他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老姐,你……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說著,俊美的面龐驀然湊到她跟前,深褐色的眼珠閃亮亮的,里面盡是戲謔的光芒。
“嘎?”蘇菱恩愣住。這小子在說什么?
她看上他?!
喝,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回瞪住這張俊美非常的臉,幾乎要失笑了。相貌優秀的男孩子,都這么自以為是嗎?她已經二十八歲了,身邊又有個已談及婚嫁的知心男友,難道他以為她會膚淺到對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子一見鐘情?
因為他的問題實在太荒謬了,一時之間,蘇菱恩竟無法回話。
見她這樣,駱澄空又是一挑眉,語氣中充滿了自負的味道:“不過我要預先說明,我對年紀比我大的女人沒有興趣,況且你又不算漂亮!
“嘎?”蘇菱恩再度傻住。這小鬼還真會自說自話呢。
“這樣吧——既然我們要住在一起,為了避免將來產生什么矛盾,不如現在就約法三章!瘪槼慰找贿厡⒊钥盏拿嫱敕湃胨壑校贿呎f:“第一,家務要分工,臥房各睡一間,我晚上睡覺很沉,請不要趁我睡著時來騷擾我!
蘇菱恩朝天翻個白眼,拜托,誰要騷擾這家伙啊?
“第二——”他擰開水龍頭,開始洗碗。水珠濺在他潔白的手腕上,晶瑩剔透,那情景居然令蘇菱恩想到一個菜名——“楊枝甘露”。
她驀然甩了甩頭,拋掉那恐怖的聯想。駱澄空繼續說:“第二,因為房子究竟屬于誰還沒弄清楚,所以,不管這一個月內我們之間發生什么矛盾,都不可以說要把對方趕出去的話!
蘇菱恩想了想,點頭,“還算合理!痹谀杏褋斫铀埃膊幌霟o家可歸。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駱澄空關掉水龍頭,抽出抹布擦干自己的手,回頭深深看她,“不要隨便打我的頭。我的頭很貴,打壞的話你賠不起的!
蘇菱恩的下巴掉了下來。
他……他在說什么呀?!
正錯愕呆愣間,駱澄空已經從她身邊繞過去了,然而他的最后一句話仍然在廚房的空氣中飄蕩,“因為這里的食物都是我帶來的,所以老姐——你就負責煮飯吧,拜托了,這樣才公平!
不知過了多久,蘇菱恩回過神來,氣憤地用腳跺著地板,“臭小鬼、臭小鬼、臭小鬼!”
她一向以脾氣好而出名,不管遇到多討厭的人都不會輕易發火;可是這個名叫“駱澄空”的二十一歲少年,真的可以挑戰她的怒火值極限!
事實證明,駱澄空的“約法三章”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在蘇菱恩入住“奇跡園”的第一天晚上,他們之間就爆發了一場世界大戰般激烈的爭吵——
“為什么?”蘇菱恩雙手叉腰,忿忿不平地叫著,“為什么你可以留在主人房里睡這張水床,而我卻要去二樓的客房睡普通的床?”氣死人了,這不公平!
駱澄空施施然坐在藍色水床上,皺著眉看她,仿佛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那么生氣,“我已經說了理由了。因為在過去的十天里,我都是睡這張床,已經睡習慣了。”
“這叫什么理由?”蘇菱恩瞪著他無辜的俊臉,“既然你已經睡了十天了,好歹也該讓別人睡一下吧?”說實話,她長到這么大還沒有睡過水床呢,憑什么要讓這家伙一人享受?
“我不要。”駱澄空緩緩搖頭,“有句話叫先來后到,你聽過沒?”
“你——”蘇菱恩倒抽一口冷氣,他真的很不講道理耶!“我不管,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的話,就應該讓讓我。”她索性也開始耍賴。
“我比你小七歲,老姐。”一句話駁回她的申辯。
“那……我是來休假的,我有權利選一張舒服的床來睡!”蘇菱恩氣呼呼地一屁股在水床上坐下來。床面開始晃動,她身子一個不穩,就往駱澄空坐的方向摔了過去。
關鍵時刻,駱澄空非常無恥地將身子往旁邊一挪!皳渫ā币宦暎K菱恩躺倒在水床上。她開始很生氣,心想這個死小孩怎么這么沒有紳士風度?居然趁她跌下來的時候移開身子!但是背部一貼上水床的柔軟冰涼觸感,她就什么怨氣也沒了,閉上眼,嘴里咕噥了一句:“好舒服……”
駱澄空站起身,瞇起美目看她,“老姐,你打算就這樣霸住不走?”真有她的。
蘇菱恩依舊閉著眼,慢條斯理地說:“是啊,我說過了,我是來休假的。我辛苦工作了一整年,這張床是我應得的!彼呀洶l現對付這小鬼的辦法,就是在他不講道理的時候,她要比他更不講道理。
駱澄空望著這個躺倒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女人,她那么瘦,又那么呆,他只要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掀翻到地上。不過,他不想這么做,那樣不符合他駱澄空的行事原則。
他靜靜地站在床頭,突然伸出手,開始解自己藍色襯衫的紐扣。蘇菱恩閉著眼,見他好久沒有動靜,以為他終于肯妥協了,她緩緩地睜開眼——
“啊——”尖叫哽在喉間。蘇菱恩立即像兔子似的地從床上跳了起來,被嚇到地瞪著面前上身赤裸的美少年,“怎么、怎么會這樣?”
在駱澄空羸弱的、白皙的赤裸胸膛上,有一道長長的猩紅色的可怖刀疤,由左肩一直延伸到肚臍的位置!
駱澄空兩手一攤,緩緩地用低沉語氣道:“你是來度假的,很巧,我是來養傷的。一年前我還在法國留學的時候,寒假里約了同學一起去滑雪。結果我們乘坐的巴士從橋上翻了下去,我的同學里頭死了兩個,殘了四個。剩下我比較幸運,在床上躺了幾個月,現在才可以勉強應付日常生活起居!
“我……我不知道……”蘇菱恩用手捂住嘴。她不知道這個瘦巴巴的美少年居然出過車禍,還傷得這么嚴重?!看他此刻垂頭低語的樣子,美得像一副靜物畫,整個臥室里仿佛都因為他方才的傾訴而飄著淡淡憂傷的氣息。
蘇菱恩心軟了,“我……我可以去睡另一間!彼老麓,走近他,想了想,拉了拉他的手臂,“對、對不起哦,剛才還和你爭!
“沒什么!彼槒牡刈诖采,依舊低著頭,“謝謝你!
“你受傷嘛,應該的!彼裏o所謂地聳了聳肩,揚起笑容。是啊,誰忍心讓這么美麗孱弱的少年一個人去睡硬梆梆的板床?這一刻看著這么美又這么可憐的他,她心里突然涌上一陣莫名的感覺,好像……有點心疼他呢。
“那……晚安了!彼俣炔环判牡乜戳怂谎郏缓筠D身往外走。
然而,就在蘇菱恩將要跨出主臥室的那一剎那,身后突然傳來帶著諷意的男聲:“老姐,你還真是什么話都會相信呢!
蘇菱恩驀然煞住腳步,回頭,他這么說什么意思?
“回來吧。”駱澄空一手撐著水床,另一手沖她勾指,面上帶著淺淺的笑,“這不是傷疤,是這個——”說著,他兩手高舉,從原本已經“赤裸”的身上又脫下一件……衣服!
蘇菱恩看呆了,搞了半天,那是一件肉色的緊身T恤!上面的圖案印紋和男人胸膛的肌理一模一樣,還有那道惟妙惟肖的傷疤,也是假的!
“你——”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駱澄空,你真的很無聊!”
“我說過了,我的身體很貴,不可以留疤的。”他說著站起身來,一攤手,“看你那么笨,老姐——這水床讓給你了。”
蘇菱恩站在原地,眨巴著眼,一時未明白現在臥室里是什么狀況。怎么,他……要把水床讓給她?既然如此,他剛才搞那一出惡趣的“傷疤現形記”又是為了什么?純粹耍她玩嗎?
“哦,這個!瘪槼慰諒澫律碜樱瑩炱鸬靥荷系摹叭似恤”,沖她揚了揚,“這是我去年去HOLLYWOOD的比弗利山莊時從片場拿的紀念品,現在它是我的睡衣了。”
蘇菱恩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天,誰會用那種“東西”當睡衣。楷F在她發現,這個少年不僅是嘴巴壞,他連心理都不正常。
她小心翼翼地坐回水床上,側頭問他:“你不會還留了什么奇怪的T恤在這里吧?”要是那樣的話,她情愿去樓上睡客房。
駱澄空搖搖頭,揀起淺藍色襯衫披上肩頭,“沒有了!
“那,你快走吧。”她說著,又后怕地縮了下肩膀。實在很不愿承認這樣一個事實:未來的一個月中,她都要和這樣一個古怪的美少年住在同一屋檐下了,這真的……真的很鍛煉心臟。
她平躺在寬大水床上,瞪著天花板上浪漫的星星圖案,半個小時之后,開始在心中咒罵駱澄空。真討厭,拜他所賜,在她珍貴假期的第一天晚上就嚇得失眠了。不知道未來的日子里,還會有怎樣的“驚喜”在前方等著她?
駱澄空替蘇菱恩關了門出來,將瘦削的身體倚靠在墻上,突然有些神思恍惚。為什么呢?鬧了半天,還是把水床讓給她了。真大方啊,可不像平時的自己。
難道說,他在乎的不是那床,而純粹是和她爭搶的樂趣?他想著,淺笑地搖了搖頭。也許那傻乎乎的老姐說得沒錯,他——真的是個很無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