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千暮一打開門就看到巫翰陽渾身濕透，醉倒在他家門口。他將他扶進屋內，感覺到他全身不住地顫抖。
“發生了什么事？”衛千暮硬塞一杯熱茶給他。
“我……我差點失去她了……”
“到底怎么了？”衛千暮一頭霧水。
巫翰陽渾身抖顫地說：“洪芳琴……不知怎地，她手中突然出現一把槍……當時我嚇呆了，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然后丁鴻鵠擋在了晚晴面前，再來又是一聲槍響，洪芳琴被晚晴打中了，她倒下了……最后，丁鴻鵠也死了……都死了……”
衛千暮大概猜出發生什么事了，“那晚晴呢？她有沒有受傷？”
他木然地搖搖頭，“她一直抱著丁鴻鵠的尸體……一直抱著……”
“翰，告訴我，”衛千暮扳直他的身子，讓他面對他，“告訴我，你在煩惱什么？是因為晚晴心里有那個丁鴻鵠，還是你認為自己沒能保護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掙脫千暮的束縛，大吼出聲。
“不知道就去找答案�。∧闶裁磿r候變得這么無能？這不像是我認識的巫翰陽！”
“你管我！”翰陽心中所有的無奈、憤怒、埋怨、痛苦都在這一刻爆發，“你憑什么管我？你自己還不是─樣，明明愛的是聶草草，卻為了你那可笑的原則和丑陋的報復而裹足不前！”他重重的─拳擊中千暮的下顎。
衛千暮毫不留情地一拳回過去，“我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你的感情就在你身邊，為什么在這自暴自棄？”
巫翰陽又揮出一記左勾拳，“聶草草那么愛你，你為什么就不能放棄你那些無聊的原則，看看自己的心？”
“因為我不愛她！不愛她！”他大吼著，像是急于辯解著什么，也不忘一記直拳打向巫翰陽的腹部。
“你撒謊！你要是不愛她，那個Ｋｉｔｔｙ就不會一直放在你的衣柜里！你當我不知道��！你每次看見它都會愣上一秒鐘；還有你浴室里的那條方巾，你敢說那不是聶草草的？你敢說你把它留在那，不是因為你忘不了聶草草？”
“是又怎么樣？”千暮狠狠地重擊過去，像是要擊破自己所有的留戀，“我只是覺得她很特別，但并不愛她�！�
“你愛她才會覺得她特別，不是嗎？”這家伙也太用力了吧！巫翰陽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衛千暮也累了，順勢倒在他的身邊，“那你呢？為什么不回去找晚晴，還跑我這兒來搗亂？”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開口，聲音竟有些嘶啞，“我知道現在她腦子里全是丁鴻鵠的身影，即使我留在她身邊，她也感覺不到�！�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器？人家用生命救了她，你還不準她懷念人家一下！今后只有你陪在她身邊，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就是這樣我才不甘心��！”他點燃一根菸，狠吸了一口，這才繼續說下去，“丁鴻鵠是晚晴第一個愛上的男人，現在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更是無人能及了！他如果還活著，那我還有機會跟他較量一番，看誰最后占領晚晴的的心；可現在他死了，他用生命救了晚晴，也用這個方法讓晚晴永遠記住他�！�
吐一口煙霧，他的眼神更顯迷茫，“以后我該怎么走下去？”
“給她─點時間吧！”看著巫翰陽一副失去斗志的模樣，一向冷情的衛千暮還是開口安慰了他，“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自己把一切想清楚，我想她會明白你愛她的心�！�
“你會明白草草愛你的心嗎？”他側過頭看向千暮冷峻的臉，像是要找出些什么，“你和晚晴一樣頑固，你會明白嗎？不會，是不是？所以，她也不會明白的�！彼恼Z氣里有著幾許的無奈。
“還有，”他苦笑起來，“在那一刻，我完全呆住了，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什么也沒做。這個樣子的我又怎么保護晚晴？
今天是有丁鴻鵠在，如果他不在呢？如果他沒有為晚晴擋下這一槍呢？”光是想像，他就恐懼不已了。
“所以……所以她應該回到Ｓａｆｅｔｙ，做一些內部工作，不能再跟在我身邊�！彼脑捳Z里有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你就這么決定了，不問問她的意思�！辈粏枂柈斒氯耍蜕米宰飨聸Q定是件多愚蠢的事──他有著深刻的體會。
翰陽堅定地搖搖頭，他在那一刻的打擊下，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一心只想著將所有的危險都驅離她的身邊。
衛千暮知道再跟他說什么都沒用，他聰明地不再繼續這個不會有什么結果的話題。
在這樣一個飄著秋雨的深夜，沒有人知道誰下了什么樣的決定，也沒有人知道是什么樣的決定正在等待著自己……
☆☆
“早，爸！”巫翰陽抱著一包東西走到桌前。
巫爸打量著兒子的臉，“你的瞼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跟暮練了下拳頭�！�
“我說呢！誰的拳頭這么厲害，居然能把我兒子打得鼻青臉腫的，原來是千暮��！”巫爸的語氣怎么聽怎么像幸災樂禍！
“爸，你兒子被打了，你好像很高興哦！”巫翰陽斜睨著老爸，大有“你敢說是，我就讓你好看”的意思。
“吃早餐！吃早餐！”巫爸趕緊轉移話題。
巫翰陽用了一點早餐，就放下了餐刀，“爸，我有事跟你商量�！�
“是晚晴的事？”巫爸一知道昨天發生的事，就猜出這兩個人定會作出某種決定。
恰在此時，樓梯的轉角處，一個人影隱在暗處，靜靜聽著樓下的對話。
“嗯……”巫翰陽思考著該怎么跟老爸說，“我和暮、狄準備要成立一問Ｄ．Ｈ．Ｍ公司，我們會結合彼此的專業處理案子。我當然還是負責刑事偵緝部分，跟在Ｓａｆｅｔｙ的工作差不多：狄不過是將他的律師事務所搬來；暮是連家都要搬來�！�
“有沒有需要老爸幫忙的？”兒子想做的事，他是絕不會阻撓的。
巫翰陽搖搖頭，“憑我們三個人的積蓄已經足夠了。至于人手方面，我調些Ｓａｆｅｔｙ里常跟我合作的人；狄會帶他的助手和學生過來；暮的能力你也知道，只要他想，多的是不要薪水的法醫跟在他后面。我們還雇用一些公關人員，所以人手上面也沒什么問題�！�
巫爸了解地點點頭，“所以，你要我把晚晴調回總部，做一些內部工作？”
沒想到老爸一眼就看穿了，他也不再有所隱瞞，“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凝望著兒子，巫爸嘆了一口氣，“你怕她像你母親一樣，遭遇不測？”
他選擇了沉默，將帶下來的東西遞到父親面前，“這是我改裝的一些東西。爸，你把它們交給晚晴�！�
他將一把迷你手槍拿起來，“表面上這是一把普通的手槍，內部我安裝了熱源跟蹤器，加強了它的準度，而且它也比一般手槍輕。
我知道她不喜歡戴首飾，所以我給她準備了一只手表。”他拿起一只手表，“這里面裝了追蹤器，無論她在什么地方，只要戴著這個，Ｓａｆｅｔｙ的電腦都能追蹤到；手表的表帶可以發出二十萬伏特的電力，足以擊倒一名強壯的大漢�！�
他又打開表蓋，指給巫爸看，“還有，這個是麻醉劑，這有個小按鈕，讓她別亂按，我為她準備了十支麻醉針，在危險的時候可以發揮作用。爸，記得告訴她，可千萬別忘了！”
“你不是要我安排她回總部工作，又為她準備這些干嘛？你想讓她把總部的人統統撂倒啊？”
“總之，你讓她戴著就對了！”巫翰陽將東西硬塞到了老爸的手上。
宋媽走過來，發現巫翰陽盤子里的食物幾乎沒動。
“少爺，你不吃了�。俊�
拿起外套，巫翰陽站起身準備出門，“學校開學了，我要回東方。宋媽，午飯我在學校吃，晚上大概會去狄那兒，他最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我去幫他解決一下，你就不用準備我那份了，有什么好吃的，留點給我當消夜就好�！�
向門外走了兩步，巫翰陽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望向宋媽。
“晚晴的早餐雞蛋要八分熟，別煎得太嫩；牛奶要溫的，她不喝冰牛奶。宋媽，你上次做的那個日式小點心，她很喜歡，下午讓傭人送一些不太甜、不太膩的點心到她房里。
上次暮給我的英國紅茶在我房間茶柜的右下角，宋媽你泡給她喝吧！還有，晚上六點準時開飯，她過了時間胃口就特別刁、難伺候；十一點的時候，讓她喝完牛奶早點睡覺�！�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宋媽，恐怕還得麻煩你去提醒她睡覺，別人的話她不一定聽。睡不好覺，她又要頭疼了�！�
宋媽明了地笑笑，“放心吧，少爺！我一定幫你把晚晴小姐照顧得好好的，絕不讓她有半點閃失。”
“那我去學校了。”他掏出鑰匙向車庫走去。
巫爸突然又開口了，“翰陽，你們舞會是什么時候？”
巫翰陽頭也不回地答道：“這星期日晚上。”
看著漸漸走遠的兒子，巫爸不禁感嘆起來，“如果就這樣放棄這段感情，不是很可惜嗎？”
他微微側過頭，看向樓梯轉角處的那個身影。
孩子，該是你努力的時候了……
☆☆
“晚晴�！�
坐在客廳發呆的晚晴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她猛一回頭，“狄南浦？你來找翰？他去學校了！”
狄南浦帶著慣有的和煦微笑，搖搖頭，“不，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她有些驚訝，“有事？”
“想跟你聊聊。我們去花園走走？”
他極為紳士的邀請讓人難以拒絕。點點頭，晚晴率先向花園走去。
踏著一段由石板鋪成的小徑一路行去，秋天的花園，少了夏天的繽紛，卻別有一番滋味。
“你來是要談我和翰的事？”拐彎抹角不是晚晴的強項，與其講了半天才回到原點，不如一開始就切入正題。
“我發現翰對你的評價真的一點也沒錯�！�
她笑出了聲，“他說我什么？脾氣古怪？”
“他說你聰慧靈敏、氣質獨特�！倍⒅�，狄南浦補充說明：“翰評價女孩大多是美麗、性感、可愛、成熟之類，能讓他做出這種評價的，你是第一個，恐怕也是最后一個�！�
“所以？”她靜待下文。
“所以，請你不要放棄他，不要輕易對他的感情下決定�！�
走到涼亭，狄南浦隨意找了一處坐了下來。
“我們三個之所以能成為生死之交，一方面是因為機緣巧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們的背后都有一個故事、一道傷痛，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讓我們走在一起。
大家都知道狄家男人都從事律師這一行，我父親更是著名的御用大律師，而我在二十歲時就已經拿到四個國家的律師資格了�？纱蠹也恢赖氖�，現在的父親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的生父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男人�！碧ь^直視晚晴，他的笑容猶在，只是似乎有些悲苦。
“怎么會……”晚晴有些不敢置信。
狄南浦無所謂地搖搖頭，“至于暮，他也有他的問題，而翰也一樣。你知道他有多怕失去你嗎？害怕到寧可放棄愛，也不愿失去你的地步�！�
晚晴沉默地佇立著。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從一開始，她就將他定位成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直到今天早上，她不小心聽到他那番話，她才發現，他對她竟那么了解，他將他所有的愛都化為行動。
但現在他卻選擇了“逃走”，這讓她糊涂了！
狄南浦拍拍她的肩膀，“事情的真相不是用眼睛去看，不是用耳朵去聽，是用這兒──用你的心去感受。翰是不是真心愛你，你自己的心應該比誰都了解，對不對？”
她沉默地垂下了頭。是�。∷男暮芮宄ぉに麗鬯�！不是游戲，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他是真的用心、用所有的情感和生命在愛她。
“現在不是我的問題，是他在刻意躲著我，他甚至讓巫爸把我從他身邊調走�！�
“他昨晚和暮大打了一架，你知道嗎？”
狄南浦突然轉變話題，讓晚晴愣住了，“他們不是好朋友嗎？為什么會打架？難道是因為我？”
“算是吧！”狄南浦的目光飄向遠方，“我們三個上次打架大概是五年前，沒想到這一次大打出手竟是為了感情問題。暮最近也有感情煩惱，兩個人遇在一起，自然就以打架方式來發泄。
其實，在你面前，翰是很沒自信的。在感情上，他一向是無往不利，可一遇到你一切就走了樣，再加上丁鴻鵠的關系，所以……”
“他以為我那天的激動是因為痛失所愛？”晚晴大致猜到了巫翰陽的心結，“不，不是那樣的。其實那顆子彈我已經躲過去了，丁鴻鵠是故意在我面前自殺的。我之所以那么激動，是覺得他太傻了。有什么事不可以解決？他根本不需要用死來換得我的原諒。
我曾經喪失過活下去的決心，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活著是那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在終于知道一切真相后，我真心地原諒丁鴻鵠了，可他卻選擇了亡……你說，我怎么會不難過？”
“你這番話應該對翰說。”為什么在感情的道路上，大家總在繞圈子？連他自己也同樣繞不過這些彎路。
晚晴無奈地搖搖頭，“我需要時間厘清這一切。而且，有些事我不會說出口，這是我性格上的缺陷�！�
“翰的性格上也有缺陷�！钡夷掀謱⒑糜训男慕Y道出，“他總怕失去你，怕有一天你會和他媽媽一樣死在他面前，所以，他總想將你藏在他的羽翼下；他甚至愿意犧牲自己的愛，就為了讓你平安的活下去�！�
晚晴的嘴角揚起了少有的苦笑，“他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活在他的羽翼下，我就再也不是那個‘聰慧靈敏、氣質獨特’的晚晴了。那樣的我必定會失去對他的吸引力，不再獨占他的心了�！�
“你應該用行動、用事實告訴他，你不是個需要他保護的灰姑娘，你是個女戰士，可以和他一起分擔困苦，可以和他并肩作戰�！�
“你真正想說的，是要我去參加舞會吧？”識破了他的激將法，晚晴雙眼含著智慧的光芒，微笑地看著他。
狄南浦眼見計謀被人道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你會不會去？”
“看情況吧！”
晚晴丟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什么事都給你們算得好好的，那我還有什么好玩的呀？
☆☆
舞會當晚，巫翰陽穿梭在會場各個角落，不停地向熟人打著招呼。
“嘿，狄！”巫翰陽見到老友趕緊上前打招呼，他瞧瞧狄南浦身邊的李巧玲，打趣地湊到狄耳邊嘀咕起來，“你還是帶‘柏拉圖愛人’出場了，我以為你會帶那個‘暴走族’呢！”
“別開玩笑了，”南浦也同樣以耳語回答他，“我可不想成為眾人的笑柄。怎么？晚晴沒來？”
翰陽故作不在意的樣子，“別提她了！對了，暮還沒來嗎？”
“他說要去接申芷嫣，可能會晚一點到吧！”南浦望向會場的入口，熟悉的身影讓他招了招手，“暮，這邊！”
“你們怎么現在才來�。俊蔽缀碴柎蛉さ貑柕�，“不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女伴嗎？”
千暮依舊冷著臉制式化地介紹，“這位是申芷嫣，他是巫翰陽，他是狄南浦，這位是狄的女友，李巧玲�！�
申芷嫣一一問好，舉手投足都不失名門千金的風范。
“申小姐真厲害啊！我們這還是第一次看暮帶女伴來參加舞會呢！我本來還怕他會一輩子待在實驗室里，與死尸為伍，現在看來這個擔心是多余的。怎么樣？什么時候舉行婚禮？”翰陽帶著慣有的花花公子笑容，和芷嫣寒暄起來。
“啊？”芷嫣被他的驚人之語給嚇愣了。
而衛千暮依然冷著那張萬年寒冰臉，什么反應也沒有。
不過，巫翰陽可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他，“暮，我聽說你弟弟最近跟聶草草走得很近哦！他們倆是怎么走在一塊的？你介紹的？”
果然，衛千暮平靜的眼眸閃過一道寒光。
看到他的反應，巫翰陽說得更起勁了，“我覺得他們倆挺配的。你說是不是，狄？”他邊說邊朝南浦眨眨眼。
狄南浦怎會看不出翰陽要的花招，他也配合了起來，“嗯！如果草草成為暮的弟媳，也蠻有意思的�！�
他和翰的想法不一樣，他希望這個刺激，可以讓暮看清自己的心。他希望好友能把握住真正的愛情。
衛千暮不想理會他們，借故離開，走到陽臺上呼吸新鮮空氣，順便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緒。
“咦？那是誰？我怎么從來沒見過？”翰陽搖搖手，招呼著剛剛走進來的人，“美眉，這邊！”
身著白色晚禮服的女孩款款走來，“翰陽……”
狄南浦定睛一看，“竺怡君？”
那頭五顏六色的頭發已經染回了黑色，原本一張足以媲美調色盤的臉蛋化了一個水晶妝，純白的絲質晚禮服更讓她顯得可愛。
剛剛她稱翰什么？“翰陽”？他們什么時候這么親近了？
這真的是竺怡君嗎？
“我們需要談談！”南浦顧不得被晾在一邊的李巧玲，拉著竺怡君的手走向會場的另一邊。他擔心萬一這個小丫頭愛上了翰這個花花公子，他怎么向竺老爺子交代？
巫翰陽眼見奸計得逞，嘴角勾勃出一抹好笑。看了眼被晾在這里的兩位小姐，他溫柔地問道：“兩位小姐要喝點什么嗎？巫翰陽竭誠為你們服務。”
“你最好不要�！�
悠悠的語調傳入巫翰陽的耳里，他慢動作般地回過頭，一副做壞事當場被逮到的糗樣──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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