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快!”
商問存停下手邊的活,不明白商信怎地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額上還微冒著汗。大冬天的,他怎地如此。
“少爺啊,你怎么還在磨蹭!”商信叫。
“出什么大事了?”好像真出事了,否則按照商信的個性,不會大驚小怪成現在的模樣。
“大事,大事,當然是大事!”對少爺而言是算不小的一樁,“你快跟我來吧,遲了不好!毕M龥]被老太爺趕了出去!
“等等,”商問存拉住直往前沖的商信,“你先說清楚!辈幻鞑话椎模降滓ツ睦。
“說清楚?哦,”商信怔了一下,隨即啪啪開口:“那個丫環被老太爺招去見面了,她一定會被趕出去了!
“丫環?”誰?誰值得商信急成那樣?
“誰?當然是少爺讓她進來的那個嘛”什么記性!
“哦!鄙虇柎娉烈髁讼拢瑢⑹肿陨绦攀种谐槌,“那有何事。”爺爺又不會吃了她。趕出去?如果爺爺要趕人,他能有什么辦法。這里當家的可不是他啊。
“少爺,你不著急?”
“商信,你沒事就去幫忙,明天事情多了,萬一出了差錯就不好了!彼愿,腳步略微頓了頓,隨即往回走。
“少爺!”商信攔在前面,“她一定會被老太爺趕走的,她那么可憐,萬一被趕出去,這天寒地凍的,她一個姑娘家要怎么活啊?”看天色,似乎有一場雪要下呢。
“商信!”
“少爺!這些東西又不會跑掉,你等一下弄有什么關系,可是她不能等!”
商問存沉默地看著商信,而后開口:“你好像特別關心她?”
“嗄?”他說什么?
“既然不關心,那有何關系。”
“關心,關心……”商信急叫道,“我當然關心她咯!”唉,他是太善良了,見不得別人受難——那個,以前的不算!
“是嗎?”商問存別有深意地瞧著商信,“關心啊!”
天是有點冷,如果他的心也如此,算不算不人道?
“少爺,你難道忘記了那——”商信立刻住嘴,他忘了少爺當那只鳥兒自己跑掉了。
“忘記什么?”
“當然……當然是,少爺自己讓她進府的呀,現在老太爺好像要趕她走,少爺自然要出頭啊!奔词姑靼咨贍斎チ艘彩前兹,只要老太爺一聲令下,少爺也不會反抗,不過,總要試上一試嘛!
商問存搖頭,這個不是原因,可是難以說出是為什么,此刻他的心中真動了要去試著留她的念頭。
怪!
“少爺?”商信試探。
“唉……”他嘆息,“走吧。”真要被商信纏住,他想要脫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那商信果真是有些變了,人還未到,他就喊:“少爺到!被钕駥m中的侍衛。
聞言,屋內的幾個人都有不同的面貌反應。
靳非垠心中暖了暖,眼中卻不透露半點情緒。在商老太爺這里,她可不能大意,不過,他或者并不是因為知曉她被帶到此處而來的,只是純粹來見一見他的爺爺。
芳菲的眼閃了閃,朝商老太爺看了一眼,隨即恢復平靜無波的樣子,那富叔則是立刻彎了彎腰,準備迎接主子的到來。
商老太爺閉上的眼突然睜開,眼中醞釀著怒意,準備發作。
不一會,人隨聲到,商問存打頭,商信跟隨在后,出現在眾人面前。
“爺爺。”他叫了聲。
“哼!”幾乎是立刻的,商老太爺回以顏色。
他不以為意,垂首站在面前,離靳非垠所站的位置僅幾步之距,商信遠遠地站在富叔旁邊。
“你不在前面打點一切,跑來這邊做什么?”商老太爺狠狠瞪著他,話中責備之意十分明顯。
“是我拉少爺來的!鄙绦偶泵Τ吻。
“我沒問你!”商老太爺朝商信投去凌厲一瞥,讓商信縮了縮身子,垂首不敢再多嘴。
“你說。”他再問商問存。
商問存眼角瞄眼靳非垠,卻與正望著他的靳非垠撞個正著,他心下一動,看她閑適的樣子,似乎爺爺并沒有為難她,但他仍不住脫口道:“爺爺是想要趕她出府嗎?”商信是那么說的。
話一出,使原本在屋內的幾個人都愣了愣。
“是誰說的?”商老太爺的眼睛再次瞄向商信,后者這回不得不躲到富叔的身后尋求保護。
唉,老太爺莫非是神仙,這都能知道?
“難道爺爺沒那個意思?”
“自然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要是她不安分守己的話。
“是嗎?”他看向靳非垠,她笑點頭。他那么說,讓她心中十分開心,盡管他或許只是無意的舉動。
“哼!”商老太爺注意到他的眼神,猛地佯咳一聲,成功拉回了商問存的視線。
“你不去關心婚事,卻無端跑來問我是不是要趕個下人走,是想氣死我是不是?”他猛喘氣,芳菲立刻上前幫他順氣。
“我沒……”
“敢做不敢承認?!”
“爺爺要那么說,我無話可說!
靳非垠來回瞧這祖孫倆,心中有著疑問。她的理解,他們兩個都十分地看重對方,卻又似乎彼此不容,為什么?
那商老太爺做事似乎獨斷獨行,那商問存卻總是淡淡回應,雖是應付的好辦法,她自己豈不是也用了此招?但是他們是祖孫,不該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呀。
“你這個……”商老太爺似乎想罵,卻終究住了口。
商問存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立刻又放開,但卻沒逃過視線一直跟著他轉的靳非垠的眼。
她微笑,原來他也在忍著啊。不過,忍似乎太痛苦了些,如果她是他,一定要與他對著干,氣氣他才過癮哪。
“爺爺,沒事我出去準備了!奔热簧绦诺膿鷳n沒有成形,那他不必留下,事情真的很多,他怕自己應付不過來。
“既然知道,就不該過來做些無聊的事!”他仍在氣。
“是!鄙虇柎纥c頭,轉身,朝靳非垠道:“走吧。”
她朝商老太爺投去一瞥,回身跟他走。
“等等!”商老太爺在他們三人將要出門時,叫道。
商問存回身,看著他:“爺爺還有吩咐?”
“她留下,你先走!”看到他們兩個走在一處他就不舒服,該死的對眼,看背影好像要成親的是問存和她,而不是魏蘭心!
商問存沒有回答,也沒有走,只是低頭看了看靳非垠。
“我沒事。”靳非垠迎上他的視線,展露一個醉人的微笑,讓商問存生生怔住,忘了身后的商老太爺正虎視眈眈瞧著他們。
“還不走?”危險危險,問存看那丫頭的眼神開始不正常了,他必須事先做好防范。
不錯,靳非垠的家世是很好,但他們終究是江湖中人,而商家是道地的商賈之家,靳家并不堪配,而那魏家與商家正相仿,兩家聯姻,正能帶給商家不少的利益。
所以,在這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出差錯!
商信扯扯一直怔住不動,視線追著靳非垠走的商問存,提醒道:“少爺,走了!奔热凰粫悔s,那么他就放心啦。
但他現下又有東西不放心了,少爺的表情有點奇怪,眼睛里好像開始冒火星了。
商問存回過神來,微微紅了臉,再看一眼那背對他的靳非垠,趕緊走出門。
商信也看了她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你笑什么!”
靳非垠不語。
商老太爺氣極了。她,她居然向他示威!到底誰才是主子!
“出去!”
她聳肩,走了,步履輕松。
商老太爺瞪著她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
本來,他是很想將她給趕了出去,但是既然她已經簽下了賣身契,問存方才又那么做,他也就打消了那個念頭。不過,那并不表示他對她的戒心放松了,反而,因為適才問存的表現,讓他更加得提防著她。
婚事還有一日,任何變數都有可能發生。
“阿富!
“小的在!
“好好看著她,少讓她接近問存!辈贿^,他怕什么呀?問存一向聽他的話,就算她想做什么,那也是徒勞吧?
唉,矛盾!
他這個老人要替他們操心到什么時候!還有那個商家的不肖子,想起來他就有氣!
“是!北M管有疑問,但富叔聰明地不言。當個管家不容易,當個好管家就更加要懂得什么該說,什么又不該問。
※※※
下雪了——
那從天而降的雪花晶瑩剔透,不染一絲塵埃,如此純凈雪白,與這個世界實在不符啊。
從商老太爺屋子出來的靳非垠,繞著回廊走,慢慢地來到商府的花園里,現下還沒有人來管她,先偷了小懶吧。
她相信,從此后,她可沒那么好命了,那個固執的壞脾氣老頭一定會讓管家好好“招待”她的。
唉,她是惹了誰了,有那樣的家世又不是她的錯,心中突然印上他的身影,也不是她的錯。∮姓l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不過,如果她那么被對待,也只能怪自己方才的態度太讓商老太爺生氣了。沒辦法,她的性子有一點像娘,遇到不怎么講理的人,固執又不服輸的性子總要冒出頭,替自己惹麻煩。
花園中,只有石子小徑是干凈的,其他地方正慢慢被雪覆蓋,那原來籠罩一切的雪還沒完全融化,此刻又要再加一層,實在有些可憐那些花花草草。不過,春風吹又生,春天一到,繁花似錦,一定又是一番別致的景色。
下雪的日子里,最好就是窩在被子里,一邊圍著火盆吃糖葫蘆,一邊賞雪景了,可惜如今身為人家的丫環,可沒那么好命。
她搓著雙手,笑吟吟地望向天際。
無妨啊,如果能看到他,什么事都無所謂了啊。哪怕他明日就成親,哪怕他心中壓根沒有她,她也無所謂啊……
真的無所謂嗎?
恐怕,不是。
初見他,是在她受傷的時候。那時的他,善良而溫和,眼中是純然的和善笑意,就連他的懷抱也充滿了溫暖的味道。
再見他,他依然是那種表情。
第三次見他,卻讓她的心頭緊了緊,他眼中閃動的竟然是冷意,竟然是讓人望之卻步的無波無情。
然后,那天夜里,她終于得以與他說了會話,而他又是一位關心下人的好主子。那公式似的關懷里,讓她懷疑,自己是第幾位受他關照的丫環。
原本,她在短短的時刻里,能見他那么多回,她心頭應該感到滿足了,要報恩,也非見得只有以心相許這一種。
但是見他多了,心頭想要了解他的念頭也隨之多了起來。
不,不只是了解的念頭,之中還夾雜了一種想要被了解的想法——被他了解,被他認識,被……
唉,哪里能欺騙自己呢。其實,自己心底是越來越在意他的啊,多想他還沒有訂親,多想能早些與他相遇!可是,只有十幾個時辰了,只有那么多時間了。
伸手接住上面飄下的朵朵精致的雪花,看它不多時就融化在手心里,消失得真快,就如同她能擁有的,光明正大看著他的時光一樣。
明日之后,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忍受他軟玉溫香在懷,而她只能叫那一聲“少爺、少夫人”的處境,也許還是離開得好吧。
她撫上胸口,那里有點痛,微微痛著。
雪越下越大了,但她卻不想去躲,那雪花落在身上,雪水流進衣中的感覺,雖然冰冷,卻讓她的神智格外清醒。
冬去春來,夏走秋至。
既然她不能控制自己,不能控制即將發生的事,那么,就隨它吧,任時間來決定一切。
突然,很想發泄一下,如果任心頭的那痛占據心房,那么她勢必要痛苦良久。而小時候,娘教的讓自己開心的方法,此刻正好能用上。
接著,她開始與雪玩耍,在雪中轉圈,將咯咯如銀鈴的笑聲灑在這暫時無人的小花園里,讓這一場雪,見證她的心事!
要趕往庫房拿東西的商問存路過花園,看到的正是那么一幕。
白雪飄飄而下,一名淡藍色衣裙的女子正盡情地歡笑,在漫天雪花中暢快地玩著笑著,仿佛純凈得如那雪花般不染世俗一塵,仿佛要就此羽化升仙一般。
這樣美好的畫面啊,將他深深吸引,他從來未見過眼前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園中的涼亭,坐下靜靜欣賞她的歡樂,感受著她的歡樂。
未幾,他的臉色暗下,為何他感覺到那歡笑中,竟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她心頭不快嗎?
可是,她的臉上卻又未表現出來啊。
驀地,他很想知道她心頭在想什么!
一下子,天地之間好似就剩下這么兩個人,無名的牽系悄悄地,將他們連起來。
很一會兒后,靳非垠玩得乏了,她慢慢停下動作,緩緩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好冰!
她立刻跳了起來,那瞪著椅子的模樣煞是好玩。仿佛能將它瞪到承認自己的錯誤一樣。
不遠處的商問存不禁笑出聲,也因此,讓她發現了他的存在。
靳非垠聞聲立刻回頭,就發現了正拼命忍住笑的商問存。
她狠狠瞪了他眼,但他笑得更起勁,毫不掩飾。
靳非垠瞪著他,而他笑著,良久,她才終于垂下眼,落寞寫在眼中,慢慢坐在方才讓她跳起來的石椅上,沉默不語。
商問存愣住了,她這是……
而她的表情讓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他起身,朝她而來,踏在雪地上的聲音,極其細微,以至當他出現在靳非垠眼前的時候,她被嚇了一跳。
“你……”以為,他離開了,所以才更加地難過,但他怎地沒走,反而走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他出口的話,把自己給嚇住了,如此暗啞,又似乎隱隱透著溫情,幾乎是立時的,他將視線轉向那被冰封住的湖面,神情之專注,好似上面能長出一朵花來。
“幫忙?”她不解。她何要他來幫忙,幫什么忙?她的事,他能解決,但無力解決,勉強的東西,她可不要。
“嗯!睕]來由啊,他居然對這名女子放了太多的關注,而他甚至不曉得她是友是敵。
她笑:“我無需你幫忙!
她笑,笑得凄涼。
她無需他的幫忙,并非她不用他來幫,而是因為,即使他想幫,也幫不上的啊,也是有心無力的啊。
她能說:不要成親就是幫了我?
不可以的,不可能的。
“但……”她適才因何而神傷?
“少爺!”靳非垠站起,將面前的商問存弄呆了。既然不可以,既然不可能,那么,她便該做些什么了。
“明日是少爺的良辰吉日,少爺不該在此,還是去好好準備吧!闭f完,福了福身,掉頭就走,將商問存硬生生晾在一邊發怔。
可是天知道,她的心頭是如此的熱啊,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往上沖。他竟意外地來關心她了,這讓她走得有些不穩。
然而,心底的一角卻也在提醒自己,他只不過是一時善心,正如他一時興起允她人府一樣,他對她并無半點感覺!
冷與熱,開心與失落交織在她心底,一路而去。
她是怎么了?
商問存望著那離去的背影,茫茫然地不知何因。
而那背影在此刻他的眼中看來,依舊帶著憂傷,那讓他的心也忍不住泛過一絲不忍。
不忍?他怎地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她是名新來的丫環,而他是明日要踏人牢籠的新郎官!即便是相遇,也不該出現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情境下!
他閉了閉眼,暫將心頭的異樣壓下,毅然轉身離去,而他沒看到,走了一半的靳非垠,卻正在花園的一角默默地望著他……
※※※
成親——
鞭炮聲,爆竹聲,吆喝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商府,將原本帶點冷清的商府裝點得分外熱鬧。
在新房里,打點一切的管事正手忙腳亂地吩咐大家做事,各就各位。隨后,新郎官該穿紅蟒袍準備去迎接新娘子的花轎了。不過——
“啊!”有人慘叫。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問。
“衣服,衣服!”天哪,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什么衣服?”
“新郎官的紅蟒袍!”這會兒出現這樣的意外還不讓人頭發急白!
“啊……”更多的人跟著慘叫,然后,大家四下尋找,但沒找到,于是,又是一團混亂。
而那新郎官商問存,卻是面無表情地坐在一角,冷眼看著這一切,沒有幫忙的打算。
“怎么辦?”有人問。
“怎么辦?當然繼續找啦!這里沒有,到別處去找,就是變也要給我變一件出來!”要命,昨兒不是好好地掛在屋子里的么,怎么到了這當口,居然不見了!
然后,眾人紛紛出去尋找那件自己長了翅膀飛了的紅蟒袍。
“走、走、走,別擋著道!庇腥诉汉龋奔钡。
人,一下子走散了,新房里只剩下商問存一人。
被推至一邊的靳非垠好奇地看著眾人焦頭爛額的樣子,好像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一樣,她悄悄地走向門邊,想一探究竟。
“進來吧!闭媲,她的視線與不經意看向門口的商問存的視線打了個正著。
她猶豫了下,終于走了進去。
“他們呢?”怎么原本好像很是熱鬧的新房一下子空蕩蕩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找……找東西……”商問存的臉部有些扭曲,終于,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哦,天哪,實在是……怎么會發生這樣可笑的事!
靳非垠驚訝地瞧著他,沒見過他如此大笑:“找東西?”這會兒還要找什么東西,吉時都快到了!
“紅蟒袍啊……哦,天哪,居然會弄丟!”
靳非垠愣愣的,新郎服?怎么會?
他朝她正經地點點頭,可惜很失敗。
“撲哧”一聲,她終也忍俊不住,笑出聲。
兩個人就那么肆無忌憚地大笑著,也不怕引來旁人,因為此刻他們都在忙著找那件奇怪的新郎服!
他們對笑著,良久良久,終于,商問存慢慢停了下來,凝視著她,而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靳非垠也緩緩止了笑。
“你,怎么來了?”他問得奇怪。
“不知道!彼鸬靡彩。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她今早被管家派了廚房的活兒,然后一時走神,就已經在這里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住口,怔怔地望住對方,不語。蔓延在他們之間的,是奇妙的感覺。
他與她不算熟啊,卻怎地出口的話仿佛相識多日?商問存心底不解。
他好像很高興啊,是因為即將成親嗎?靳非垠猜測著。
“你,”終于,她按捺不住心頭翻轉的念頭,開口問。
“什么?”
“你,喜歡她嗎?”見他一臉驚詫,她立刻補充:“我是說,未來的少夫人,少爺見過嗎?”心在亂跳。
“見面?”他思忖了下,“不曾。”
“那……”
他抬手止住她的話,仿佛明白其中之意。
她黯然,轉身而走。
“現在,我只能說,我不得不成親。”他的話,飄了過來,究竟要表達什么意思,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他們都沒注意到,那樣的對話,實在不該是用在他們身上,他們居然都沒有察覺到。
她回頭,理解地一笑,走了。
他望著那洞開的門,失神了。
“找到了,找到了,哎呀,”大嗓門遠遠就傳了過來,“怎么會這樣呢?怎么可能嘛!”話中驚異之色滿滿。
但,那于他似乎毫不相干了。
而后,他任由眾人為他著衣,任由大白馬將他載去迎親,也任著那司儀吆喝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而他按部就班地依循著古禮,成了親。
※※※
新房。
一對大大的,雕著雙喜字的紅燭燃燒著,映襯得喜氣一片的新房更加的喜上加喜,使原本清冷的冬夜變得異常溫暖起來。
房內,一人正坐在桌邊吃得津津有味!
此人身穿紅裳,梳一個婦人的髻——
可不正是該端坐著等待新郎官的新嫁娘嗎?
此刻,鳳冠被扔在床鋪上,紅蓋頭更是不小心地被閑置在床邊的椅子上,而那新娘子不顧形象地大口吃著桌上的東西,小巧的嘴中塞滿了食物。
不一會,她吃得似乎飽了開始打量起這所謂的新房。
窗上紅紙剪成的喜字成雙,其他的擺設上也都貼著形狀相似的喜字,而她的一部分嫁妝被放在一角。
她點點頭,拍掉手上的食物屑,站起來,東瞧西看,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但什么都沒有她來得奇怪吧?
人人不都稱贊魏家的小姐是個秀氣端莊、溫和賢淑的姑娘嗎,怎地此刻新房中的這個新娘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潑辣的味道?
難道,花轎抬錯了?
她東摸西碰了半晌,似乎覺得無趣了,一張小嘴嘟起,坐在桌邊,百無聊賴地以手撐著下顆發呆。
唉……
她開始嘆息。
“成親可真是沒意思。”她自言自語,“難怪姐姐都不要嫁人了!”啊,原來,這個不是新娘子?!那么,她是誰?
“不過,既然都嫁過來了,再抱怨好像也于事無補哦。”她繼續道:“可是,難道我真的要代替蘭心姐姐當這個什么商家的少夫人啊?不行不行!”她搖頭,“我得找機會溜走哪!惫娌皇切履镒影。降资钦l?而她似乎想著溜走哪。
“可是,如果我走了,他們商家的人是不是要找蘭心姐姐算賬啊,不行、不行!”她將小小的腦袋搖得亂擺,像個波浪鼓。
“唉”接著,她開始哀號:“好煩哦,早知道就不答應了,唉……”她繼續慘叫。
這時,一陣人聲往新房而來,她側耳傾聽——
“青蘅,你當真要去鬧新房?”一個低低的男聲道。
“當然,這種大好的機會怎么會放過!币蝗舜穑锹曇羰值膼偠。
“可是,你就不怕問存生氣嗎?春宵一刻!”
“嘖,”那人又道,“我猜現在他還沒有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呢。”
“你又知道!
“不信,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聲音越來越近了,新娘子開始在房內轉圈子,然后,她一擊掌,跳到床沿,將沉重的鳳冠套上頭,再蓋上紅巾,端坐在床沿。
不一會,門悄悄地打開了——
“咦?”有人輕輕呀了聲,“怎么只有新娘子一個人?”新郎官呢,到哪里去了?
“還不都是你,”剛才那個悅耳的男聲道,“要你少灌他幾杯,你偏不聽,現在他大概醉倒在路上了!
“。俊币粋醉倒在路上,都沒到新房的新郎官?“太扯了吧?”
“去去去,咱們還是出去,不要嚇到新娘子!庇忠蝗说馈
“嘖,你怕什么,我堂兄不在,就不能鬧新房嗎?”什么道理。
“青蘅,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說著,漸漸走近床。
紅巾下的她,面色惱怒,十分不喜歡他說話的口氣,但礙于此刻她的身份該做的,她可不能發作。
“青蘅,你好了!庇腥讼胍∷。
“知道了知道了!彼溃D身漸漸走遠,然后,門關上了。
她呼出口氣,忿忿地將紅巾拉下,朝門的方向扮了個鬼臉。
“。!”她呆住。
“呃?”他同樣呆住!他不過想來個回馬槍,看看堂兄是不是躲在一邊防止他們鬧洞房,怎么想到會見到新娘子突然扯下蓋頭,朝他扮鬼臉?而那蓋頭底下的人讓他的心在剎那間幾乎停止跳動——
好美,好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