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七月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說。
“你果真不想見我?還是你真的想跟蘇樺獨處?”七月繼續墊墊子,用手拍了拍。
“并沒有那樣!”蕭蘭連忙解釋,情緒有些激動,“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說沒有?我明明看到你跟蘇樺眉來眼去,當我瞎子?不過,男歡女愛,你們卿卿我我,眉目傳情我也管你不著!”
“七月……你知道了?”難道七月一直知道蘇樺是姑娘家,所以才不讓他跟蘇樺親近?
“知道了又怎么樣,你還不是不聽我勸。我跟你說過要是跟蘇樺親近,我會很不高興,你還故意讓蘇樺呆在你身邊來氣我!
“七月,并非你想的……”
七月跟本沒給蕭蘭說話的機會:“哪天我被你氣死,那也不奇怪。不過,就算被氣死,我想你都不會覺得難過對吧?”想到他跟蘇樺一整天在一起,七月就不舒坦,本來沒多大的氣,越說卻越來勁兒了。
“七月……”什么死不死,什么不難過?他能是那樣的人嗎?可七月根本就沒給他解釋的機會,他嘴又沒七月快,只能干著急。
“現在你知道蘇樺是姑娘家,我看你還是不要去月城,跟蘇樺成親好了,反正蘇樺喜歡你喜歡得緊。你也別管什么報恩的事情,而我……我也不再是你的護衛,你愛怎么過怎么過,我也樂得輕松自在……”
安靜,好安靜,過分的安靜。
七月住嘴,緩緩轉身。
橘黃的燈下,蕭蘭一張臉微微有些蒼白,他生氣了。
從那次他執意讓蘇樺試毒之后,蕭蘭就沒生過氣。今天的臉色,看起來,還不只是生氣那么簡單。
七月跳過來,蹲在他跟前。
“生氣了?跟你鬧著玩呢!”他只是想讓蕭蘭也心疼一下,誰讓他躲著他來著?還要求跟蘇樺獨處!
又是鬧著玩,鬧著玩!蕭蘭心里酸澀得厲害。那些話,能隨便說出來玩嗎?聽得他多難受?是,現在他是不能行走,是個負擔?,七月說擺脫了他,就樂得輕松自在。他一直以為,七月應征當他的護衛,不光光是為了謀生。七月待他是與眾不同的。
現在,他不確定了。
迷離的笑容之下,他再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再猜!怕自己越猜越無法自拔!
“我真的是跟你鬧著玩的!”七月搔搔頭,“我知道即便蘇樺是個姑娘,你還是要去月城的,因為你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漢!所以,那些話只是……只是!”為什么他要故意氣蕭蘭。科咴乱灿行┟恢^緒了,怎么會這樣,事態有些失控了!爸皇恰[著玩的。”最后也只想出這個借口。
“鬧著玩?”蕭蘭重復這句話,垂下視線,像是跟七月說,更像對自己說,“續完我的畫是鬧著玩的?紅紙題詩說相伴走天涯也是鬧著玩的?‘梨園第一’也是鬧著玩的……”
說喜歡抱著他,親近他也是鬧著玩的?這話蕭蘭不敢問出口。委屈,更疼痛,蹙著眉頭望著七月輕聲問:
“七月,你到底有什么不是鬧著玩的?”
“我……”自認為即使辯論不能拿第一,強詞奪理拿了第二就沒人敢拿第一的七月啞口無言了,他唯一想到的最后借口,被蕭蘭這么反問,變得漏洞百出,岌岌可危,他沒真的鬧著玩!
這是什么話啊……現在好了,自己圓不了自己的話了!
蕭蘭的表情更加暗淡。
“七月,我有些累了。我想,要是你不愿意,就別護送我去月城了!
不護送他去月城?因為這句話,七月半晌回不過神來。
蕭蘭是在……趕他走?
半天才回過神來的七月環視室內,只剩下木屑的屋子里剛剛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有人在這里對他露出了哀怨的眼神了?
見鬼!
他猛然醒神,跳起來往梨園奔去。
梨園又聚集了蕭蘭的同僚,京城的才子。說是蕭蘭要出遠門,前來餞行。這跟七月第一次到梨園的情景頗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梨園不是落英紛飛的梨園。
不不,還有一點不同就是,云蕭蘭不是那個會對著他微笑的云蕭蘭。
他不再像以前那么與他親近,以前親近得好似……反正比血緣關系親兄弟還要親!
他現在對他客客氣氣的,比以前還客氣,比任何時候都客氣,比對任何人都客氣!
就是因為這客氣,七月感覺自己七竅快生煙了。
他在氣什么?
啊,他那晚從偏廳回去之后,次日就生病是他的錯啊?他傷風咳嗽蘇樺半步不離地照顧,也是他的錯?就兩日之間,他面色蒼白得不能讓人看,也是他的錯?
一個大男人,莫名其妙,突然跟他客氣起來,說不生氣誰信。
可是,他已經去討好他了啊,他還是這樣清高的模樣,叫他怎么辦嘛!
咳咳……
文人才子們的聲音里,又傳來的低低的咳嗽聲,咳嗽的主人回給大家歉意的微笑。
笑笑笑……好笑嗎?!
七月都快把頭發給扯斷了,!愁死人了愁死人了!
“七月公子……七月公子……”
被才子們叫了好幾聲,七月才回過神,沒好氣道:
“做什么。俊
“上次見過七月公子作畫,現在大家都想欣賞一下你的詩作。”
“沒空,煩著呢!”
“七月!”管家跳起來拍了七月的腦袋一把,“在云府,要知道基本的禮貌!”
“管家——”七月捂著頭,盡管管家個頭矮,可這么一跳,加上他的重量,打在頭上,真的……“很痛!”
“嗯嗯!”管家清清嗓子,恭恭敬敬,“各位少爺,請繼續吟詩作對!
竇蒙樂呵呵地攬住七月肩頭,把他帶到人群里!捌咴,你就別再謙虛,大家都等著看你的詩呢!”
他現在是謙虛的樣子嗎?七月翻翻白眼。
“蕭蘭,上次七月續的無題畫,可否拿出來讓我們再欣賞一番?”
每年都提這個要求,煩不煩?七月瞥一眼蕭蘭,他微笑著說:
“實在抱歉,那畫作,已經送與他人,不在府上!
七月怔住,那畫送給別人了?
“送人了?不知誰有幸得到那畫?”才子們發出惋惜之聲,“可惜了呀,那可是獨一無二的畫作,我記得,七月公子的題詞是‘淡淡梨花雨,輕泛逆水舟’,云兄怎么舍得送人?”
“是一位特別的朋友,所以推脫不得,便送了!笔捥m輕輕咳了咳,“壞了大家的興致,蕭蘭萬分抱歉!
“真送了?!”竇蒙沖上來,“那畫你送人了?真送人了?”
“嗯,送了!
“那畫怎么能送人?那不是能解開你心結的人才能續的畫?所以那畫不僅是你的畫,也是七月的畫啊!备]蒙越說聲音越高,“哪個不識趣的家伙,這畫他的敢收?!再說了,要送人你送給我才對,還有誰比我更值得送的?!”
蕭蘭一直保持那抹笑容:“竇蒙,你豈是我能用書畫贈送得來的朋友?”
竇蒙一聽,樂了!皩,咱倆的感情可比書畫堅貞多了!”
“那大家還是來聽七月公子作詩吧!
大伙又將苗頭轉回七月身上,七月剛剛還怒氣盎然的模樣,此刻怒火卻被隱藏在皮肉之下,迷離的雙目不眨動一下,仿佛這雙眼睛,是沒有焦距,看不到東西。
蕭蘭手里的茶杯突然頓了一下,他又開始咳嗽起來。
七月推開眼前的幾人,來到桌前拾起狼毫筆,奮筆疾書:
又見梨園聚驕。墨寶香,梨樹果實。持筆揮墨者誰?尤聞窗畔梨花香。淡淡雨,逆水舟。一卷畫,一知己。常叮囑,相攜不忘。今日悔者又誰?懷袖內寶若珠璣,紅紙詩,頻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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