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在整個院落灑下銀白色月脂,四周除了秋蟲唧唧,靜謐得恍若無人之境。
坐在寢屋前的石階上,兩人各懷心事,默然地坐了半盞茶的時間。
云少蓉首先回過神,一瞥見身旁若有所思的男子,不由得出聲詢問:“你在想什么?”
一知道他不是“臥羅煞”少寨主后,她可開心得很,這代表她不必顧忌他的安危,可以放心的等待執行剿寨的時機。
未察覺到她心中的打算,衛韶楓坦實說出內心想法!拔以谙耄绾谓袒P羅煞的弟兄。”
云少蓉不可置信地翻了翻眸!澳悴皇钦娴南虢趟麄冏x書吧!”若他真的堅持留在山寨,那她剿寨的計劃定會因為他的決定而有所變動。現下,她得做的是,想辦法說服他離開山寨。
“有何不可?或許讀了書、識了道理,多了自省的想法,他們就有可能改邪歸正!北种薪虩o類的理念,衛韶楓的想法十分樂觀。
云少蓉則持著不同的看法,不以為然地道:“我不以為他們會接受這些,你沒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
“人性本善,我相信世間沒有什么事是辦不到的!彼琅f是那副“有志者事竟成”的堅定口吻。
耳底落入他堅定的語氣,她大感不妙地擰起眉,心里有些慌地試著說服他。“我們一起離開山寨好不好?”
衛韶楓望著她,輕嘆了口氣!罢嬲纳僬鞑恢螘r才會回來,我想,姑且將錯就錯,再待一段時間。況且,我留在這里除了可以安老頭的心外,還可以教大伙兒習字,一舉數得,不也挺好的嗎?”
她瞪著他,一臉錯愕!叭绻嬲纳僬鞑换貋,那你是不是打算待在這里一輩子?”
他斂眸覷著她,溫沉地反問:“若真正的少寨主不回來,我怎么同他要人,怎么把你光明正大的娶回家?”
唉!她儼然忘了,她愛上的男子可是重禮義、滿嘴仁義道德的人,這種搶別人未婚妻子的事,他定是做不來。
但此時此刻,為了剿寨計劃能順利進行,她又無法說出自個兒的真實身分。
“如果真正的少寨主回來,真要強娶我,而不把我讓給你,你怎么辦?”雖然這個假設完全不能成立,但她仍舊賭氣問道。
“不管多困難,為了你,我會爭取到底!
迎向他深情而堅定的神情,云少蓉抿了抿唇,仿佛有話想說,最后卻是無語地把小臉埋進膝里。
深切感受到他堅決的眼神,云少蓉心里的愧疚也更深了。
他拿一片真心待她,而她為了剿寨,此刻竟只能用謊言來回應他。
感覺到她的沉默,衛韶楓好聲好氣的安撫著!瓣P于你和少寨主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原本他想問她,為何會同意嫁來山寨,想知道那少寨主在她心里占有多大的分量,但一瞧見她那個模樣,到嘴的話全數吞入肚腹。
她不愿提、不愿說就罷了,只要她的心愿意跟著他,不管多困難,他都會竭盡所能地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不讓別人搶走她。
看著他,云少蓉壓下心頭不斷涌起的愧疚,岔開話題!皠e提這事了,煩!
“好,不提!咱們別破壞這么美好的夜!彼莸仨樍怂囊馑迹熥允捌鹨桓輼渲Γ还P一畫地在泥地上寫著。
“你要寫什么?”
“我的名字!弊匀胝詠恚恢北徽`認為是風曠淮,正好趁這機會讓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心情低落歸低落,云少蓉對他的名字可好奇極了。
“衛韶楓。”
看著地上的字,云少蓉的心湖不由得興起一陣波動。
她發現,他的字習得極好,一筆一勾一勒皆蘊含著力道,猶如他剛正不阿的性格。
再定睛一看,原來衛韶楓和風曠淮皆有個“風”音的字,諸多巧合,莫怪造成這個錯認身分的誤會。
成功轉移她的心思,衛韶楓暗自心喜地頷了頷首,道:“接下來,換你寫你的名字!
他把枯樹枝遞給她。
云少蓉聞言一窒。“我才不要寫我的名字!”
“為什么?”他不解地挑眉。
隨著他的問句,云少蓉心底驀地漫上一股落寞。
她也想讓他知道她的名字、想聽他喚她的名字……
只是,她知道,衛韶楓雖然極不認同山寨的作風,但他有著“「教化”他們的雄心壯志。
深覺人性本善的他,一旦知道她的真實身分,會允她執行計劃嗎?
因此在未說服衛韶楓前,她絕不掀自個兒的底牌,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個兒的真實身分。
“你的字好漂亮,讓我自慚形穢!毙哪钜欢,她咬著唇瓣,硬是掰了一句。
恍然大悟地揚起嘴角,他溫文一笑!安慌拢瑢砟憧梢酝苄謧円黄鹆曌,我會特別指導你!
云少蓉一聽,嬌顏乍然變色!拔也挪灰!
她奸不容易才逃離爹爹的“魔掌”,可不想再掉進另一個“陷阱”里呢!
瞧她激動的模樣,衛韶楓了然地微微一笑。“依你的性子,我是不奢望你會乖乖窩在書房里習字!
輕易被他看透,云少蓉的臉兒不受控制地染上紅霞。“我只是沒耐心習字,你別笑我。”
她臉紅的模樣甚是可愛,惹得他嘴角的笑意更深、更濃,不禁逗著她!坝錾蠜]耐心的學子,我只會用更大的耐心去包容、指導,絕不會取笑!
“呿!我可沒說要當你的學生!泵理鴪A瞠,云少蓉反駁他的自以為是。
䝼著她激動的反應,他露出玩味的表情,從容不迫地柔聲道:“同你說說笑,瞧你緊張的。”
她冷哼了一聲。“總之什么都好,就是別拿四書五經來壓我。”
爹爹一直希望她能成為知書達禮、舉止進退得宜的好姑娘,若他知曉,她覓得了個夫子良人,鐵定要開心得給祖先上香了。
衛韶楓不以為意地道:“不讀四書五經也無妨,往后若你能替我磨墨,當我的小書僮,倒也樂哉!
“噢!占便宜的盡是你,不覺得過分嗎?”她惱火地嚷嚷著。
在她惱火的指控下,衛韶楓沉笑出聲。便宜嗎?”“同你在一塊,你覺得我有可能占得了
瞧他把她說得多不講理似的,云少蓉嗔了他一眼,雙手勾住他的臂膀。“偏不讓你占便宜,怎樣?”
他笑著輕擰她的鼻,寵溺地道:“不怎么樣,我心甘情愿被你占便宜,這總成了吧!”
她滿意地敞開笑,將頭輕輕靠在男子寬闊的肩上,輕哼了一聲。
懸在夜色中的月兒極美,這一刻她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依偎在心愛的男子身旁,靜靜享受屬于兩人的溫馨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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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與平常無異,云少蓉卻因為苦候不到小鹵蛋捎回末于柔的回信,因而心里頭忐忑不安。
上一回她把山寨的地理位置簡圖畫給宋于柔后,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而莫名的,這幾日的沉靜,靜到讓她心里有種不踏實感,擾得她夜不成眠,精神恍惚。
這一日,云少蓉方用完午膳,本想回寢屋小歇,沒想到衛韶楓卻硬是拉著她,不讓她休息。
“我好累,不和你一塊膛渾水!痹粕偃啬睦锊恢浪拇蛩,哀怨地瞅了他他耐著性子,柔著嗓。
“你乖,我需要你替我壯壯氣勢!
云少蓉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我的武功不好,打不贏李大疤他們,身形又嬌小,鎮不了一屋子的兇神惡煞,找我做啥?”
真要說起來,他的夫子氣魄還略勝她一籌呢!
唇邊噙著淡笑,衛韶楓任她叨叨絮絮說完才道:“我瞧你精神挺好,來湊湊熱鬧,好過悶在屋子里胡思亂想!
原來,這便是他的用意。
心頭一暖,云少蓉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溫柔情意還真是沒轍吶!
“什么?!習字?”在衛韶楓說明召集原由后,大堂里頓時哄聲四起。
“為了改善寨里的風氣,我希望寨里弟兄從明日開始,由我授課,于每日卯時習晨課!
“習什么晨課?”有人不解地問。
“習習字、讀三字經、千字文,偶爾,我也會同大家說說故事!
識字啟蒙教育以三字經、千字文為主,考試必考的四書五經則不在他的教授范圍內。
主要目的,是讓他們多長些知識,知曉讀書的好處。
“少寨主,小的知道您書比我們多念了一牛車,但可別要求我們像您一樣,這可是會要了我們的命的。”
“格老子的,老子不干!”
“少寨主,我們全是一堆扶不上墻的爛泥,您別在我們身上花心思了!
“他奶奶的熊,老子不讀!”
“就是、就是,再說少夫人都已經入山寨了,您多費些心思在少夫人身上比較“對對,操你奶奶的!俺也不干!”頓時,連綿不絕的粗聲穢語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衛韶楓早料到他這個舉動會造成如斯局面,面對眼前這一大班草莽漢子,他沉定地揚聲道:“安靜,安靜!”
他的聲音雖溫和卻極具威迫力,眾人即便不服,但礙于他的身分及氣勢,竟同時噤了聲。
頓時,當整個大堂靜得仿佛落針可聞之際,一聲朗笑突然由眾人背后響起,打破了那份寧靜。
只見一名身形彪悍高大的漢子,神態自若地走進大堂。他尚不及反應,那漢子已搶先一步開口。
“哈哈哈!有勞衛兄如此大費周章來教化我們這個惡賊窩了!
語落的瞬間,漢子那獵鷹般的凌厲視線,向四周橫視了一圈。
衛韶楓一怔,不解漢子為何會知曉他的身分。
同時,堂中弟兄見來者如入無人之境的張狂態度,眾人無不拔刀警戒著。
“大膽!你是誰,是如何闖進臥羅煞的!”
側頭凝視了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漢子咧嘴笑著,還不忘拍拍沾在衣上、肩上的枯草層和泥塵!拔覐暮笊秸瘔δ莻小狗洞鉆進來的!
不過他儼然失算了,忘了自己早已長大,他壯碩的身軀差點卡在小狗洞鉆不出來,所幸他的心肝兒賞了他一腳,要不,現下或許得等人來救他。
聽他提及小狗洞,陸本魁及山寨一班年紀較長的弟兄,愕然地做出了相同的反應。
“你、你你……”
不待緊張的氣氛平息,風曠淮走向前,拍了拍衛韶楓的肩!靶l兄,這些日子有勞你暫代本少寨主之位,大恩否言謝!
為免衛韶楓被眼前這班惡煞誤會他假冒少寨主的身分,他說出與心肝兒共同商議的一套說詞。
雖不懂他話里的意思,但衛韶楓打量著眼前豪氣粗狂的漢子,不假思索便脫口道:“風曠淮!”
衛韶楓的話音一落,霎時間,整個大堂顯得亂烘烘。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哪?”
“兩個、兩個少寨主?”
在眾人一頭霧水之際,云少蓉因為眼底突然映入的身影,心頭一跳,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為什么宋于柔會和這個據聞是少寨主的男人一同出現在這里?
云少蓉還來不及思考,只聽風曠淮以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問道:“咦?我家老頭呢?去喚他,告訴他我帶著宋家媳婦兒回來了!
他話一出口,眾人的視線同時落在衛韶楓與云少蓉身上。
杵在一旁的宋于柔聞言,忍不住掐了掐他腰間的硬肉思忖著,這男人會不會太理所當然了?
久別歸寨的氣氛,與衛韶楓的身分已昭然若揭的狀況,儼然被風曠淮搞得過分輕松了。
而另一方面,衛韶楓因為風曠淮的話,猛地一震——
他身旁的姑娘……并不是少寨主的未婚妻子?那么,她到底是誰?
“你……不是宋于柔?”衛韶楓臉色一沉,轉頭看向云少蓉,溫文的臉龐陡然褪白。
心猛地一促,云少蓉提不起勇氣看向衛韶楓,僅是不發一語地垂首斂眉。
宋于柔見云少蓉和衛韶楓間的氣氛陡僵,于是連忙支使著身邊的男人,撤去大堂里的人,好讓他們有談話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