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準!”連晉東指著兒子,氣得渾身發抖,“你休想再去見那個蘇沛,從今天起,不準你再與他有任何來往!
“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边B宇喬不甘示弱地回吼。
“只要我一天是你的父親,我就不會放著你不管!
“父親,”連宇喬冷笑,“父親又怎么樣?我就是要去見蘇沛,你管得著嗎?”
“你!”連晉東拉住兒子的手臂,不讓他離開,“他是綁架你的嫌疑犯,還是個男人!你去找他做什么?你想讓全天下的人都恥笑咱們連家嗎?”
連宇喬用力甩開連晉東的手,堅定地說:“我就是要去找他,就算他是綁架我的人,就算所有人都恥笑我,我都要去找他。男人又怎么樣?我就是愛這個男人,除了他……”
啪──
連晉東一個耳光重重打過來,把連宇喬的臉打得歪向一邊。
第一次對兒子動手,連晉東眼中閃過一絲不知所措,不過旋即恢復正常。
“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連宇喬還沒從挨打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被幾個彪形大漢人反剪住雙手,抓了個正著。
“干什么?放開我!”連宇喬拼命掙扎起來。
“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給我待在家里,哪兒也不許去,”連晉東對抓住連宇喬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兒子的房間。
“你站住,放開我!我要去找蘇沛,你休想攔……唔!”
一記重拳打在連宇喬的腹部,讓他痛呼出聲,瞬間跪倒在地上。這時他才明白,父親是真的鐵了心不讓他去見蘇沛了。
***
“宇喬向來吃軟不吃硬,您這樣把他關起來,好嗎?”
為岳父倒上一杯清茶,商群小心地試探著余怒未消的岳父。
“這件事我有分寸。公司就由你全權管理,少了宇喬,也只能辛苦你了!苯舆^女婿的茶,連晉東斂去了情緒。
“辛苦談不上,不過……我覺得還是爸爸回去主持大局比較好!
對於商群的推脫,連晉東并不感到意外,因為商群一直深諧以退為進的技巧。
“不用了,你的能力我還是信得過的。宇喬這幾年做出的成績里面,你有幾分功勞我心里有數!奔僖獍矒嶂,連晉東知道這個時候公司需要人來支撐,至少在這次綁架的事情造成的影響消失之前,商群還是大有用處的。
一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連晉東就頭痛欲裂。女兒過世、兒子被綁架、女婿的背叛,再加上兒子宣布愛上一個男人,一樁樁一件件,像緊箍咒一樣加諸在他的頭頂。
忍不住按摩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連晉東連嘆氣的覺得吃力。
“爸爸,你沒事吧?”商群緊張地看著連晉東,一臉關切。
“沒事,”連晉東搖了搖頭,“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那您好好休息。”
輕輕關上岳父的房門,商群面色凝重。知道連晉東對自己的信任出現了裂痕,他心里頗不是滋味。半子,始終是比不過親生兒子的。
還沒走到三樓,就聽到連宇喬在臥室里大力捶打反鎖的大門,商群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把門打開。”看著那幾個孔武有力的保鏢,商群不由佩服起岳父的周到來。
“這個……”保鏢有些為難。
“是連先生讓我來勸他的!
“那您小心點!
“我會小心的!秉c頭謝過保鏢,商群按他的意思站到了門邊。
門一打開,連宇喬就沖了出來,不過很快被身手敏捷的保鏢給擋了回去,再次挨了一拳。
商群一直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幕,就像在觀看一場鬧劇。直到保鏢退出門外,他才嘖嘖地感嘆道:“你這個樣子如果讓蘇沛看見,他一定會很失望。”
連宇喬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地狠狠瞪住他。
“你不用這么看著我,他們這么對你可全是爸爸的主意!
“你來干什么?滾出去!”
不理會連宇喬的厭惡,商群大刺刺地掃了一眼室內。除了書柜,屋內的家具全部挪了位,一張完好的椅子都沒有,可見連宇喬的怒氣之盛。
“我是你姐夫,過來關心一下你而已!
“哼,現在就想看我的笑話,未免太早了一點。”連宇喬挽起袖子,往書柜上了靠,神情由狂亂轉成冷靜。
“怎么會?”商群搖頭,一臉惶恐,“我只是沒想到蘇沛對你這么重要,讓你不惜與爸爸翻臉。所以,特別來看看你!
聞言,連宇喬頓時警覺起來,全身的肌肉緊繃。
“找到真正喜歡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我同情你,一定找機會為你和蘇沛求情!鄙倘阂贿呎f一邊微笑,完全不在意暴露自己腥腥作態的本質。
“你敢對蘇沛不利,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边B宇喬終於控制不住,開始指著商群的鼻子大吼。
“哼!”商群一臉不屑,“等你能從這里從去的時候再說吧。”
“王八蛋!”連宇喬抄起腳邊的立式臺燈就往商群扔去,卻被商群靈活地避開。
玻璃燈罩重重地砸在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保鏢聞聲,連忙將門打開,迅速護在商群的左右。
知道自己寡不敵眾,連宇喬握緊了拳頭,強壓下痛扁商群的欲望。
“好好看著他,連先生說了,絕不能讓他出房門半步!弊叱龇块g,商群不忘囑咐保鏢。
“知道了!
***
韓闖辦完了保釋手續,蘇沛就被他和秦曉順接出了醫院。蘇沛拗不過秦曉順,只能跟著秦曉順一起回到了他的住所。
“我一個人沒問題的,真的不用麻煩你!
“羅嗦,你再這么見外,我就生氣了!
“曉順……”
“高沐!沛沛過來了,洗澡水弄好沒有?”才剛踏進家門,秦曉順就扯開嗓子喊起了高沐。
“弄好了!备咩逡贿吇卮穑贿厸_蘇沛點頭打了個招呼。
“先去洗個澡,把身上的晦氣統統洗掉。”拍了拍蘇沛的肩膀,秦曉順徑直把人推進了浴室。
來不及坐下來喘口氣,秦曉順又拉著高沐一起進了廚房,為蘇沛張羅食物。
跟著蘇沛與秦曉順一起過來的韓闖倚在廚房的門口,一臉不耐地說:“喂,你讓我在這里干等,一樣要收費的。”
“就這么點小錢你也斤斤計較,小氣鬼!
“呵呵,我是小氣。你不知道嗎?沒名氣的律師都過得很慘的!
“你慘?!你有多慘?住別墅、開名車,這樣也叫慘?”秦曉順表情夸張地大叫起來。
“那是我叔叔的,又不是我的。你是不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
“廢話那么多,過來給我摘菜,不然晚餐沒你的份了!”
“摘菜就摘菜,那么兇做什么……”
貼著浴室的門板,聆聽門外快樂的聲音,蘇沛像個失去靈魂的人偶,呆呆地滑坐在地板上。任憑地面冰冷的氣息慢慢傳入身體里,侵噬微溫的血液。
有人在的時候,他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因為他是男人,可以流汗、流血,卻不愿哭泣。他有他的驕傲,他不能讓自己軟弱。
回想懂事之后,也只為連宇喬一人哭過吧。那個掌握他所有喜怒哀樂的人,現在是否在慶幸終於擺脫了他?
掙扎著從地板上爬起來,脫下身上的衣物,削瘦的身體映入浴室的鏡子里,那張蒼白的面孔除了木然還是木然。
輕輕摘下鼻梁上的眼鏡,視線退回模糊。即使拂開遮在眼前的頭發,也看不清鏡中那張臉。貼得再近也看不清自己的眼神,腦中只剩下被捕那天,連宇喬眼中的防備與不信任。
蘇沛打開淋浴,任冷水沖刷身體,想將痛苦一起沖得無影無蹤。
“沛沛!”
不知過了多久,秦曉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洗好沒有?要開飯啦!”
“哦!就好了!
飛快地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蘇沛拿出毛巾胡亂地擦了擦頭發和身體,套上秦曉順為他準備的衣服走出了浴室。
“有什么好吃的?”假裝若無其事地詢問著,蘇沛擺出慣用的溫和笑容。
良久,無人回應。
蘇沛這才注意到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些異樣。
“怎么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蘇沛問。
“沒,沒什么……”秦曉順最先從尷尬的表情中恢復過來,“紅燒排骨哦,你最喜歡吃的,過來吃吧!
“好!
又走了兩步,蘇沛才發現眼鏡忘了拿。
“我先去把眼鏡戴上。”
匆匆折回浴室,戴上眼鏡之后蘇沛才發現大家注意他的原因。浮腫的眼眶、發紅的眼睛,一副剛剛哭過的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
怎么會這樣?
挫敗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蘇沛再也壓不住鼻尖的酸澀。
一雙溫柔的手臂將他摟在懷中。
“覺得難過就哭出來,有我在,沒人敢笑話你!鼻貢皂槗嶂K沛的頭發,輕輕地說。
“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被誤會也好,被討厭也好,我統統不在乎。”蘇沛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
“可是連宇喬不能那么看我……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他,他怎么可以誤會我?”
“我知道!
“他不信我!
秦曉順沒有回答,只是將蘇沛摟得更緊。
“我沒有綁架他……”
“我知道!
“我那么愛他……”
“我知道。”
“嗚……”輕微的顫抖之后,低低的啜泣之聲終於從蘇沛的口中溢出。那是壓抑的,隱忍的傷痛,像長久淤積的河流,被迫自行疏通。
***
一小時后,秦曉順回到了餐廳。
“他睡了?”高沐問。
“嗯。”
“吃飯吧,別餓著!备咩宥顺鲋匦聼徇^的食物,陪秦曉順一起用餐。
早已先行吃飽的韓闖,則大刺刺地坐在一旁剔牙,“看來,蘇沛對那個連宇喬用情很深呀!”
秦曉順白了他一眼,沒有搭話。
“你那是什么眼神?”韓闖不服氣地掐了掐秦曉順的臉頰。
秦曉順作勢就要咬他的手指,嚇得韓闖趕緊把手收了回來。不經意間撇到面無表情的高沐,他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挑釁一般的笑容。
沒空注意別人的表情如何,秦曉順草草扒了兩口飯在嘴里之后,放下了碗筷。
“沛沛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牢里那小子一口咬定蘇沛拿了二十萬給他老大,讓他們把連宇喬抓起來關上半個月!
“可沛沛也被綁架了。
“那小子說那是蘇沛為了擺脫嫌疑而策劃的苦肉計!
“可是,警察也不能光憑那小子的一面之詞,就認定沛沛是兇手吧?”秦曉順不滿韓闖懶散的態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韓闖假裝沒看見,繼續慢條斯理地說:“可是蘇沛的銀行記錄上顯示,那一段時間他正好到銀行取過這個數,你說警察不懷疑他懷疑誰?”
“你沒問沛沛那筆錢取來做什么用的嗎?”
“你以為我是白癡嗎?這么重要的問題怎么可能不問?”韓闖將手中的牙簽扔向秦曉順的臉上。
秦曉順伸手一擋,不耐煩地問道:“那他怎么說?”
“他說不記得了!
“什么!二十萬不是個小數目,他怎么會不記得!”
韓闖聳了聳肩膀,沒有回答。
一直沒有出聲的高沐,終於忍不住開口:“也許,他是想袒護什么人吧。”
“連宇喬?!”秦曉順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名字。
“韓律師。”不知何時站到門邊的蘇沛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沛沛!你怎么又起來了?”秦曉順立刻站起來,想去扶他。
低頭回避秦曉順的好意,蘇沛輕聲說:“我想和韓律師單獨談談!
“哦……那你們去房間里面談吧!
“謝謝。”
韓闖與秦曉順交換了一個眼神,跟著蘇沛走進了臥室。
“我希望你不要把案子的事情告訴曉順,我不想讓他為我擔心!碧K沛話雖說得婉轉,不過意思卻很明確。
“沒問題!表n闖舉起右手,以示保證。
“關於那二十萬,是我替連宇喬付給一個女人的。那是一筆分手費!
蘇沛的聲音有些嘶啞,眼中紅絲未褪。
“女人?”韓闖有些意外。
“她叫趙玫,曾經跟連宇喬交往過半年!
“趙玫?怎么寫,‘趙錢孫李’的趙,玫瑰的玫嗎?”韓闖問。
蘇沛愣了愣,旋即點頭。
“她與商群熟不熟?”韓闖又問。
蘇沛搖頭,“他們應該認識,但是沒聽過有來往!
“我查了商群這幾個月的手機通訊記錄。有一個叫趙玫的人總是在半夜給他打電話,尤其是在連宇喬剛被綁架的那段時間!
“你是說……”
“這里面或許會有些聯系。你與連宇喬的照片是一家投遞公司送到報社去的。我問過投遞公司接件的人,寄件的是一個女人,地址就在趙玫家的附近。仔細看那些照片,應該是雇專人拍攝的,大概明天我就能知道是誰拍了那些照片!表n闖說得很輕松,仿佛兩天之內調查出這些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
蘇沛雖不清楚他的手段,但他確信韓闖的確有兩把刷子。
“趙玫曾經為連宇喬自殺。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沒什么必要,我不想把這件事扯出來!
“會影響到連宇喬是吧?就知道你是為了這個。”韓闖冷笑了一聲,說:“做人要自私一點,為愛奉獻也要講能力。你自己都不看重自己,別人又怎么會看重你?”
“這并不在律師的職權范圍之內。”
“OK,算我多管閑事。”
“不管怎么說,還是要謝謝你。”蘇沛溫和地笑了笑。
***
送走了韓闖,秦曉順跟著蘇沛走進了臥室。
“明天我還是回自己家吧!碧K沛說。
秦曉順與高沐住的房子不大,他一來,原本與秦曉順共用臥室的高沐就得去睡客廳,所以他有些過意不去。
“怎么?嫌我這兒條件差嗎?”
“怎么會!”蘇沛連忙搖頭。
“那你就安心給我住著,不許廢話!鼻貢皂樁堕_了被子,拉蘇沛一同躺下,“睡吧,休息好了才有力氣想別的事情!
“可是,高沐他……”
“管他那么多。他要是不愿意,別待在這里就好了,我又沒求著他!鼻貢皂槢_蘇沛笑了笑,關上了房內的燈。
黑暗中,蘇沛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在他人生最低潮的時候,還能有人無償地給予他關懷與幫助,對他來說已是莫大的安慰。因為連宇喬而波動不已的情緒終於得到了緩解,漸漸被疲憊替代,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感覺蘇沛的呼吸趨向平穩,秦曉順的表情由輕松轉為嚴肅。
做為相交多年的好友,看到現在的蘇沛,說不心痛是假的。即使沒與連宇喬這個人打過交道,秦曉順也敢肯定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身為當事人卻從頭到尾都不曾露面在,讓沛沛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壓力,混蛋!
像是感應到秦曉順的怒氣,蘇沛微微扭動了一下,發出幾聲模糊不清的囈語。
秦曉順豎起耳朵,好半天才聽明白。
“宇喬……”
***
第二天一大早,秦曉順就頂著一張臭臉跑到了韓闖的辦公室。
“你什么時候去找那個連宇喬了解情況?我跟你一起去。”
正端著咖啡看報紙的韓闖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說:“我沒錢請助手!
“少來,我就是想看看那個連宇喬是個什么人物!鼻貢皂樢话褤屵^韓闖的咖啡,咕咚咕咚地喝了個底朝天。
雖然早已看慣了秦曉順情緒化的一面,韓闖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么笑?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鼻貢皂槍⒖毡尤仨n闖的手中。
“不是我不帶你去,而是我根本見不到他。”
“為什么?”
“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韓闖將一份文件遞給秦曉順,正色道:“連宇喬被診斷出患有嚴重的狂躁癥,所以針對他的詢問必須全部停止,等他的病況好轉才能繼續!
“狂躁癥?!”
“據說是因為綁架造成的!
“有沒有搞錯?!他不會就這么精神分裂吧!”秦曉順夸張地瞪大眼睛。
韓闖再次笑了出來,伸手彈了彈秦曉順的額角,“去你家吧,有些事我要和蘇沛談談!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