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
多么恐怖的東西?!
尤其是那封休書,還是出自于他已經“喜歡”上的女人之手——雖然內容是休妻,但是他卻覺得猶如被人打了一巴掌,又或者是他“被休”了一般。
憤然將那團紙揉成一團,想想不妥,他又將那紙團展開,當著安明郡主和那兩個分明在看好戲的家伙的面,“嚓嚓嚓”撕成了碎片。
安明郡主頓時叫了起來:“喂,你怎么……”
他打斷她的話,一張臉陰得幾乎能下起雨來,就像外面的天氣一般,“她去了哪里?”
當慕容休和傅尚洵找到他跟他這么那么一說之后,他當時差點兒就想沖去掐死安明再說。
她居然逼走了她?!
還寫了休書?
可笑的休書!
安明郡主察覺到了他那種瀕臨失控的怒氣,有點膽戰心驚起來,話也有些說不好了:“她……那個……”
“說!”勃發的怒氣伴隨著他的手重重揮下的動作,“砰”的一下,她身旁的梅花小幾頓時被他劈裂開來。
“啊!”安明郡主尖叫一聲,頓時逃到了慕容休和傅尚洵身后。
從來沒見過他這么生氣的樣子——
好可怕!
她嚇得快要飆淚了。
“我再問一遍,她去了哪里?”陰沉的臉,可以放柔的語氣,如此搭配,看在安明郡主眼中,此刻的霍千重無疑就是陰險的代名詞。
可是她依舊鼓足了勇氣,從慕容休和傅尚洵身后探出頭來,“她跟我說她是那種離了誰都能活得下去的人,你那么關心她干嗎?她那么大一個人,想去哪里就……”
“你給我閉嘴!”壞脾氣再度重出江湖,霍千重攜帶著重重怒火冷眼掃向她,“她是那種離了誰都能活得下去的人嗎?她只是一直習慣了一個人而已——”
一直是一個人。
從她母親去世以后,一直都是那樣。
大概除了那個總是跟在她身旁的婢女玳瑁外,就沒有人再主動靠近她,或者是她主動地去靠近別人。
那天他說出那樣的話之后,她卻選擇了那樣的方式來對待他。
他困惑不解,甚至曾埋怨過。
可是直到他悄悄去了一趟祝家之后,才終于弄明白了這個問題。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不是因為她能夠一個人活下去,而是因為她在害怕!”霍千重捏緊了拳頭,“她害怕會受到傷害,不要說是她主動爭取來的東西,就算是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她也會擔心在某一天突然離她而去,我不認為她是因為害怕你所謂的從皇后娘娘那里要來的圣旨,她只是——只是還不夠信任我罷了!”
只是當他領悟到這一點,剛想要做點什么讓她建立起對他的信心時,她卻已經離開了他……
霍千重心里又是難過又是失望,他看著安明郡主,“郡主,你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喜歡,要多難才能明白,要多難才能說出口……不要再任性了,我已經認定了她,就不會再改變了。”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轉身就走。
“你……你要去哪里?”已經被他的話說傻了的安明郡主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我——”他頓了一下,隨即淡淡一笑,“去找她!”
一定,一定要找回她。
“呀,忘記告訴你了,”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慕容休突然開口,“馬匹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就在大門口!
“她去的方向是彩云之南——”傅尚洵微微彎眉,“而且,她也只是才走而已。”
他的話音活下,霍千重已經火速朝外沖了出去。
霧雨凄迷,馬車轔轔。
官道兩側新柳初綻,被霧雨打亂,更添愁緒。
冷落時節,弄晴微雨,欲無還有。
纖指放下車簾,祝宜寧微微一聲輕嘆。
還記得那日雨水節氣,她允了婚,成為霍家媳。
而今又逢落雨之日,她卻已代寫休書,成了下堂妻。
“小姐,冷嗎?”玳瑁握住她的手,幫她暖了一暖。
“不冷,你顧著自己就好了。”祝宜寧笑了笑,“這時節,也冷不了多久了,或許等明日這雨一停,天便熱了起來!
“那就好了!辩殍R残α似饋,“這樣路上也方便許多。”
“嗯,”她點了點頭,“玳!
“怎么了,小姐?”玳瑁疑惑地看著她。
“你……會不會怪我帶你一起走?”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會?”玳瑁搖了搖頭,對她甜甜地笑,“小姐,我是玳瑁啊,無論小姐走到哪里,都不會離開小姐的,我又不是別的人……”
她的話音尚在唇邊,馬車卻陡然停了下來,只聽得外頭馬兒長嘶一聲,車身頓時一陣恐怖地晃動,她們差點兒就從馬車上翻了下去。
玳瑁大驚失色,高聲喊著外面的車夫:“出了什么事?”
“姑娘,有……”車夫的話沒說完,就仿佛突然被人抓起來扔到一邊似的,再也沒了聲音。
馬車此刻終于穩定下來,她們膽戰心驚地正要掀開布簾,卻沒想到有人快了她們一步,“刷”的一下,直接將那簾子扯了下來。
好……好粗魯……
玳瑁目瞪口呆地看著來人,下意識把自己朝馬車里塞了塞,“姑……姑爺……”
霍千重咬牙切齒,身上早已被連綿霧雨打濕,頭發粘在了一起,看起來狼狽不堪,可是卻依然氣勢萬千,他一腳踩上馬車,立時就已抓住了祝宜寧,“你要去哪里?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他怒火熊熊,“我說了喜歡便是真的喜歡,難道你準備罔顧本少爺的喜歡,逃到什么見鬼的地方去嗎?”
又是“喜歡”——
祝宜寧在心內嘆了一聲,緩緩抬眸看他,“你說的喜歡,是多久?一天,十天,還是一個月?”
只是他大少爺一時的心血來潮罷了。
“全都不是!”他直接吼她,“我說了喜歡,期限自然會是一輩子,什么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的?”
“一輩子……那么漫長的時間,誰知道呢?”她想要抽開自己的手。
可是他卻握得那樣緊,仿佛想要將她嵌到他的身體里似的,“我說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她張口欲語,卻被他以眼神狠狠逼住,只好無奈閉口不語。
他就那樣看著她,“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低低地問他。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受傷,也知道你對我沒有信心,可是——”他看著她美麗的眼眸,“你不能因為這個,就這樣走開。”
“我并沒有……”她想說的話,卻因為他豎起一指放在她的唇上,而全數吞咽回肚。
“你有,你就有!”他以自己兇死人不償命的眼神強迫她承認,然后繼續握著她的手,“答應我……不要再這樣走開了好不好?”
她遲疑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保證,不會讓你所擔心的那些事情,有成真的可能!”他果真豎起手指做發誓狀。
她的眼神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心,卻微微地松動了一下。
“我保證,只鐘情于你一個。”他再度做發誓狀。
“男子的承諾,從來不算數。”她低低開口。
“若不算數,隨你處置!”他大義凜然,仿佛此刻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隨便我怎么樣都可以?”她懷疑地看著他。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拍著胸膛保證,又恢復了往常那種囂張自大的模樣,“何況這是本少爺說的話!”
她看著他那副樣子,終于失笑,連忙以袖輕掩住半張芙蓉面,只是那一瞬間皓齒微露紅唇輕揚眸光流轉之姿,卻已經深深地印入了霍千重的眼中。
她真的很美——
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他突然微微低頭在她手心里吻了一記,隨即抬頭問她:“對了,我聽說是安明給了你這輛馬車和盤纏?”
“嗯!弊R藢幈凰@樣一吻,心下頓時亂跳,臉紅得更加厲害,“郡主……挺大方……”
“如此甚好!”霍千重突然對她一笑,隨即將她朝馬車內好好一送,然后才翻身上車,抓住了那馬兒的韁繩。
“你做什么?”祝宜寧一邊看他,一邊朝那路邊被他扔在一旁的車夫看了兩眼。
“既然她這么大方,咱們就用她送的馬車和盤纏好好出去玩一圈才回來吧!”霍千重哈哈一笑,一抖韁繩,馬鞭揚起,“啪”地在空中響了一下,馬兒頓時奮蹄拉著車又走了起來。
“可是……郡主她……府里怎么辦?”祝宜寧心里亂亂的,覺得好像落下了很多問題沒有處理。
“甭管那些了,你跟著我就是了。”他回眸一笑,隨即繼續駕駛馬車繼續前行。
而直到許久之后,祝宜寧才終于從他那一笑中回神。
他說,他說了喜歡便是喜歡。
雖然她還是不能夠確定這種“喜歡”離“愛”還有多遠,可是——
她的“喜歡”卻離“愛”只有咫尺。
即便曾經針鋒相對,即便曾經口角爭執。
可是現在的她,卻是喜歡的,或許,從現在開始,會一直喜歡下去。
所以,就像他說的那樣吧,她跟著他就是——
“小姐……你們……”虛弱的聲音響起,可憐的小婢女已經完全搞不清楚情況了。
“玳瑁,”祝宜寧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你不介意多一個人陪咱們一起上路吧?”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玳?煲蕹鰜砹。
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即便已經出了霍府,她還是要面對著姑爺這張嚇人的臉?
不要!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