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去洛陽嗎?”她興高采烈地走在前面,對一個碼頭邊船上的人問道。
“洛陽?船還沒來呢!
“沒來?”
站在船上撐著劃桿的渡般人說:“是啊,明天早上才來。這里到洛陽的船,要三天才有一班,你要去洛陽嗎?明天再來吧,前面不遠就是匯江縣,你若是無聊可以先去城里。船要明天早上才到,你記得來,可別誤了時辰!
沈黎月愁著一張臉,轉頭對步青云說:“沒船啦,現在怎么辦?”她拂了拂肩頭的雪花。
“先去匯江縣,找個客棧住一晚!辈角嘣圃频L輕地說。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
沈黎月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沒船?好!她要去洛陽干嗎,一心想的不就是承影劍嗎?若是在半路就到手,她在心底嘿嘿地笑了兩聲。側頭看了步青去一眼,哼,神氣什么,過了今天晚上,便讓你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向匯江城里走去。小城不大,卻很熱鬧,可能是因為有個碼頭的關系。步青云在一間大酒樓前停了下來。店小二從門里走了出來,鞠躬哈腰地說:“二位吃飯還是打尖?”不等回答,小二又熱情地說:“先上二樓廂房上座,本店的菜色可是匯江一絕。”這家酒樓,在匯江縣算是最大的大酒樓了,雖不若蘇州的酒樓氣派,卻有自己的小家碧玉氣質。那些路過匯江的商隊,大都把這里視為落腳歇息之處。
“小二,你剛說什么匯江一絕?”沈黎月一邊跟著小二向樓上走一邊問著。
小二滿臉笑容地回話:“貴妃雞翼是本店的招牌菜!
沈黎月上了梯子,一聲如鈴清脆的嬌嗔在街道上傳了過來:“大師兄,我跟不上了!本茦峭獾慕值郎,一抹紅色身影正向前追去,那個男子——不看還好,這一看,沈黎月嚇得轉過了頭,一溜煙地上了樓。生怕那男子看到自己!
步青云玩味地回過頭去,那男子正向這邊看過來。他臉部線條剛硬,眼神顯得有些冷淡。步青云看他手中握著長劍,便對他點了點頭。那男子卻是對他不理不睬,他自己卻是碰了一鼻子灰。有趣,真是有趣。
步青云跟著沈黎月上了樓,看到她正鬼鬼祟祟地在欄邊張望。步青云撲在欄上,看到樓下那兩個人向北而去。
沈黎月定下心來,拍了拍衣裳,看著步青云一臉好奇地打量自己!斑@里風景不錯,”她說著坐在臨窗的桌子邊,再若無其事地對小二說:“把你們店里好吃的全都拿上來。”
她避開步青云探試一般的眼神,步青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他對她是知之甚少呢。就像剛才那個男子,她明明是認得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卻是不愿見到他。是什么愿因呢?情人或是仇人?
“你家住在哪里?”步青云對她的身世好奇起來。
家?沈黎月從炸得金燦燦的貴妃雞翼里抬起頭來。自然不能說真的,若是我拿走劍,還怕他上門找呢,找到我沒有關系,要是讓爹知道了,她就慘了。所以,她想了想說:“西域!
“西域?”她果然沒有說真話,他在她的酒杯里滿上一些酒,順著她的話說:“那你怎么到了中原?我看你倒像是中原人。”
沈黎月端起來輕啐了一口,添油加醋地說:“唉,你不知道,我爺爺年輕的時候,縱橫江湖無敵手,可是招人妒忌,不得不遠走西域。后來生下我爹,我爹年輕的時候,縱橫西域無敵手,可是,你知道啦,武功冠絕天下也是一種孤獨境界,所以我爹想看看中原的博大武學,在中原遇到了我娘。我呢,雖然長在西域,血統上卻是中原人。”
步青云“哦”了一聲,她還真能掰。
“那你爹娘現在在哪?”
“我娘死了,在我小時候便死!鄙蚶柙掳等簧駛,這句倒是真的,“我爹也——嗯——我爹還在西域!笨偛荒苤涞腊桑先思視苌鷼獾哪。
“那你來中原干什么?”步青云向她杯里又斟滿了酒。
沈黎月抬起了頭,不對勁,他像是在審犯人似的,想套她的話?哼,這點小伎倆。
步青云看她不再說話,為了掩飾自己的意圖,把話題岔開了:“我聽青云閣總管說你要去荊州投親?這里離荊州不遠,不如你在此上路,也免得到了洛陽再繞一個圈子。”
這一招讓謊言無所遁形,步青云想象著沈黎月左右為難的樣子,誰知她利落地說:“好呀!”
步青云自己反吃了一驚,手里的酒瓶差點掉下來,心里想她又要耍什么花樣?
沈黎月想,反正我今天晚上拿到劍就走人,還留在這里不成?再說,她抬起頭向街北看了一看,此地不宜久留。
步青云還想問話,只聽到樓下又傳來一聲嬌嗔:“大師兄,你等等我!比缓笫恰班睅茁暽蠘堑穆曇簟I蚶柙乱活w心“嗵嗵”地跳。樓上跳下去嗎,這樣好像很奇怪啊;走樓梯,這樣會正面遇到呢。她還心里掙扎不已的時候,二樓的入口處走上來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是剛才去而復返的人。
男子在入口處停了幾秒鐘,雙眼向四下警覺地掃了一眼。他對上沈黎月的眼,又移開了。他沒有認出自己來,沈黎月低頭看了自己的男裝,先前的擔心全都不見了,很安全呢,連他也沒有認出自己,想到此不由覺得雀躍不已,樂得偷偷地笑。
“我跟不上了!蹦凶拥纳砗笫莻二八芳華的紅衣女子。瓜子臉,眼神清澈,顯得單純而不世故。她在男子的身邊蹦來蹦去。不時問他一些問題,只是那個男子看上去很是無趣,只簡單地回答一兩個字,有時候只是看看她并不作答,真是惜字如金呢。
這二人真是有趣得很,一個沉默寡言,一個嘰嘰喳喳。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看到漂亮姑娘一雙眼都掉下來了!”沈黎月碰了碰步青云的手肘,惡狠狠地說。不是她想說他,只是哪有人像他那樣,直勾勾地看著兩人不放,就像人家欠他幾百兩銀子幾百年沒有還似的。他看倒不打緊,只是如果引起人家的注意,卻是大大的不好了。她躲都來不及呢。
步青云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男子果然側目看了過來,但不是因為他的咳嗽聲,是因為剛才這說話的聲音,好熟悉呢。
沈黎月轉過頭去,找了個背對二人的位置坐下。步青云越看越覺得有趣,隔著桌子對著男子說:“這位兄弟,過來喝一杯!
他的聲音兀自響起,那二樓上的人都瞧了過來。
小丫頭拉了拉男子的手說:“大師兄,他請你喝酒呢!辈贿^以他的個性,多半是不會理他的吧。小丫頭撇了撇嘴,無趣。這次卻出乎她的意料,男子雖然還是冰冷的表情,他從桌上拿起劍,卻二話不說地走到了步青云的面前,丫頭屁顛屁顛跟在后面。她才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沈黎月臉色陰沉,現在只求佛祖保佑了,看在她沒有做過錯事的分上,至少不要讓他認出自己來。
“兄臺,如何稱呼?”步青云讓小二拿多兩套餐具,四個人坐了下來。
還沒有等男子回答,小丫頭說:“我叫左容容,他是我大師兄,我們是要去鑄劍山莊。”
步青云呵呵地笑了起來,這丫頭果然沒有半分的防人之心,不過是問個稱呼,便把他們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男子冷眼看了左容容一眼,并不說話,卻嚇得她吐了吐舌頭。
步青云端起酒杯,看似無意地淺淺嘗了一口。他在心里盤算著男子的底細。左?這個姓倒是沒有聽過?既然不知道,他就來試一試好了。步青云放下酒杯,突如其來的力道,在放杯的那一瞬間,男子的長劍躍了起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步青云居然看到似有似無的微笑。
男子依然坐在椅子上,食指和姆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那劍好好地跌落在他的手中。這次步青云也笑了起來,他笑是因為,他知道他的身份,只不過一招而已。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千里追風”寒天徹?”步青云揚了揚眉。
小丫頭拍了拍手,“你好神奇哦,我都沒有說他是誰,你怎么知道的?你會仙術不成?教教我!
步青云笑著說:“雖然我沒有領教過,不過江湖傳言的寒手神功,卻是有聽過!彼麆偛旁谵D圈的時候,雙手隱隱有白色煙霧,如此明顯的手法,怎么會認不出來呢。
“再說,”步青云接著說,對上寒天徹警告一般的眼神,卻也不知退讓,對著左容容小聲說道:“整個人就像一塊冰雕,不姓寒實在是太可憐了,你說是不是?”
小丫頭格格地笑,說:“你猜錯了,我大師兄以前不姓寒的!
沈黎月低頭猛吃,卻是全不知味。
步青云說:“沈黎,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沈黎?”寒天徹聽到步青云叫沈黎,不由得脫口而出。他打量起沈黎月來,卻對左容容說:“你不是餓了嗎?吃完了東西好趕路!
“正巧,我們也要去鑄劍山莊,不如同行。寒兄你說呢?”
“沒興趣。”三個字。
步青云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