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治治在臺上致辭,姬草草站在人群里望著他,說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好像是欣慰多一點吧?從一年前的開幕酒會到現在,他已經成熟了許多,不是嗎?一年前那個茫然失落的小孩子,今天已經昴首挺胸站在臺上目光堅強地發表演講。
主持人在臺上大聲說:“現在請大家舉杯,慶祝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盛滿香檳的杯子舉起,歡呼聲中,姬草草的眼眶有些發熱,她知道自己這杯是為陶治治而舉。
去年那個失落地跟在父親身邊沒人理睬沒人注意不知該身處何處的陶公子,今年成了熱門人物,不停有人過去寒暄握手,社交記者不停隨后拍照采訪,一圈一圈人圍著講話。
“酒會結束大家一起去唱歌吧?”
“拖上公子一起去吧?”
“讓公子買單?哈哈,狡猾!”
“誰去跟公子說?”
“姬小姐姬小姐,你去跟公子說好不好?”
唉唉,這幫小女生都暗戀陶治治呢!現今公司里暗戀陶治治的可不只這幫小女生吧,連過去那些每天八卦他貶損他的三姑六婆都用充滿愛意的目光日日崇拜他。啊呀呀,人都是現實的,當你落井的時候,沒人會垂根繩子下去救你;當你升天的時候,身邊都是想跟著一起成仙的雞犬。商場如此,職場更是如此。連著姬草草都跟他沾光,以前是全公司花瓶最高票選,現在是全公司最值得巴結的對象之一。
姬草草找了個機會對陶治治說:“酒會結束后,同事們說去唱歌,你去嗎?”
陶治治看著她,“你也一起去嗎?”
“嗯!
“等我!碧罩沃握f完,又匆忙走了。
等我。他說這話時是湊近了耳畔的,就好似低低的呢喃,騷得耳廓發癢。姬草草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心跳得好厲害,咚咚咚,現場的嘈雜音瞬間退去,只剩下那聲聲低沉的心跳,咚、咚、咚。好清晰。
“姬小姐?姬小姐!”噪音猛然灌進耳朵里,音樂,人聲,還有同事的叫喚聲。
“怎么了?”有人看著她狐疑地問。
姬草草一驚,連忙恢復常態,笑道:“大概喝多了,忽然有點頭暈!
※※※
入冬了,夜格外冰涼。
拼完歌的男生女生走出錢柜,紛紛招車,揮手拜拜,各散西東。
姬草草和兩個同事一起正要上車。
“草草,要不要坐我的車?”陶治治叫住她。
“不用了,我和他們順路,你早點回家吧!”
“我送你回去。”陶治治攔住車門。
兩個同事交換了下眼色,“姬小姐,要不你就和陶先生一路走?”
姬草草嫣然一笑,“不用了,走吧。”
陶治治松開手,車門關上,計程車離去。
風很冷,陶治治豎起風衣的領子,將雙手插在口袋里,他站在路邊,不時有車子停下來問他要不要走,他都搖搖頭。
路的盡頭寂靜路燈下傳來“嗒嗒嗒”急促的高跟鞋扣擊水泥地的聲音,姬草草的身影出現在轉角,停頓了下,“嗒嗒嗒”聲再起,她徑直走到他面前,瞪著他。
“你為什么不走?”姬草草問。
“等你!”陶治治笑得有些賴皮,像小孩一般。
“我要是不回來呢?”
“其實我也正要走了!
晚宴包掄了起來,砸在陶治治胳臂上,陶治治握住她的手腕,“我們散散步!”
“你瘋了,這么冷的天!”
“突然想走一走,陪我!
走著走著,陶治治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姬草草問。
“我好高興,草草!
她知道,一整晚他都很高興,經歷了這么多挫折之后重新爬上來,對他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驀然停下來,將雙手圈在嘴邊大喊:“我好高興啊——”
“你瘋了,別叫了!
“我——好——高——興——”陶治治繼續大喊。
姬草草望著他,沒有一刻象現在覺得他是那么可愛,就那樣毫不掩飾盡情地揮灑自己的快樂,將那快樂的心情也傳染給了她,讓她忍不住跟著他一起微笑。
就這樣看著他,她的心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看著他,讓她想起另外一個人,一個曾經帶給她幸福又給予她磨難的男人,一個曾經以為無法忘懷的男人,卻漸漸在記憶里安祥地離去。
安君,這是你所希望的,是不是?她仰起頭,仿佛看見安君在對她笑著,他笑得好溫柔,好似他從來都不曾離開她一樣,她伸出手,抓不住安君,卻抓住了飄飄落落的初雪。
陶治治從后頭抱住了她,揚起頭,他探出手執著她的手掌,一齊迎接晶瑩雪花飄落,“不許愿嗎?初雪的時候跟愛的人在一起所許的愿望,是會實現的哦!”
草草轉過頭,望入他深邃的眼眸,深得仿佛要將她吸進去一樣地望著她,讓她忘卻了悲傷,只有滿盈的甜蜜溫柔。
她曾經以為她永遠都無法從那種悲傷里走出來了,但是,當她遇見陶治治,當他眨著一對明亮自信友善愛笑的眼睛對她說著“干嗎這樣看著我?不會是對我一見鐘情吧”的玩笑話時,也許,命運的齒輪從那時便開始運轉了呢。
你為什么會喜歡我?陶治治曾經這樣問過她。是啊,為什么呢?這個男人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出現對她意味著什么。
“怎么哭了?”他捧住她的臉,用拇指揩去臉頰上晶瑩的淚珠。
“陶治治,我們在一起真的可以幸福嗎?”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點,但是草草,我會努力一定不讓你失望,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算是承諾嗎?”
“是保證,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保證!
在初雪的夜晚,陶治治向姬草草許下承諾,即使看不到盡頭在哪里,但姬草草還是含淚笑了。
“所以你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支持我陪伴我,不要離開我!
“傻瓜!
“你答應我!
“好啦,我一定不離不棄,無論富貴貧窮,無論生老病死,我都會陪伴你,支持你!
“草草,你很不嚴肅!碧罩沃问軅氐。
“喂,陶治治,你的目標是什么?”
“我啊,我要為實現換開保時捷而努力!
“真是庸俗的理想呢!”
“我可是圈內人公認品味不俗的男人呢!”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來無蹤去無影但是卻奇臭無比的東西名叫馬屁嗎?”
很熟悉的對白呢!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里,兩顆相互依偎的心卻是火熱的。
※※※
“姐夫,你要不要知道姐姐的秘密?”
陶治治愣了許久,終于想起多年前小姨子曾經跟她提過的秘密。
陶治治有點犯愁。如果是秘密的話,必然是不希望讓人知道,即使是夫妻,其實也應該保留一些秘密吧!如果老婆愿意讓他知道,也就不稱其為秘密了吧?
“都在這里哦!那臺電腦要丟了,上面的數據都被我洗掉,若是你不要,我把這張光盤一丟,姐姐的秘密從此就蒸發于人世……”
“給我!碧罩沃紊焓秩Z。
妹妹迅速一閃,“慢,當然是有條件的哦!”笑瞇了雙眼,笑得陶治治寒毛倒豎,從尾椎骨到頭頂。
“什么條件?”陶治治問得好勉強。
妹妹湊近陶治治耳邊嘀咕。
“不行!碧罩沃畏磳。
“那算了!泵妹米鲃萦麣У。
“嗚——”
“姐姐的秘密哦!”
“讓我考慮一下!
“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做什么?”姬草草走過來。
“沒什么!
“秘密!
陶治治和妹妹異口同聲。
姬草草皺起了眉頭。
“爸,媽,我回來了!笔䴕q的小尋放學回來,在玄關處看見小阿姨也在,眉頭有點無奈地微微皺起,“小阿姨!
“咦,小尋越來越帥了哦!”好色的小阿姨從頭到腳掃描,“越來越像姐夫了。”
“我也覺得奇怪,小時候還不怎么像,越大越像,是所謂的父子相嗎?”姬草草杵著下巴也認真打量兒子。
陶治治趁老婆和小尋說話,將妹妹拖到旁邊,“我同意就是了,碟片給我。
“成交。這個禮拜五晚上,影棚見。姐姐,我走了,有空回家看看媽媽,媽媽想小尋呢!”
“知道了!
“小阿姨再見!
“小尋,要不要到小阿姨的影棚去玩玩?”
小尋抿緊了嘴唇不做聲。小阿姨的影棚好危險,他才不要去呢。
目的達到的妹妹哼著歌走出陶家,嘴巴笑得合不攏。雖然已經是三十歲的男人了,但姐夫還是如花般養眼吶,作為網站的會員招募圖片非常合適呢!如果小尋能夠一起,就更完美了。
唉,算了,人要知足常樂,不是嗎?
“啊——”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寰宇。
妹妹加快腳步逃跑,姐夫真是心急呢!事關姐姐,拿來引誘姐夫是最有效的,誰讓他年歲在長,好奇心一點都沒跟著成熟呢!
“這個男人是誰?這個男人是誰?為什么你會收集這么多他的照片?還有,為什么他跟我長得這么像??草草,你回答我!”陶治治凄艷絕倫,西子捧心哀哀控訴。
“這個人不是爸爸嗎?”小尋在旁邊看著屏幕上的人,忍不住插嘴。
“咦?”陶治治臉上掛著眼淚轉過頭,“你說什么?”
“是爸爸。 毙ぁ班忄忄狻迸芑嘏P室拿了個鏡框過來,“看!
“這不是我的照片!碧罩沃慰隙ㄗ约簺]照過這種照片。
“是安君爸爸,不是陶治治爸爸!毙ふJ真地解釋給他聽,“這張照片是安君爸爸的照片!
沉默。沉默。
“姬——草——草——你給我說清楚,為什么安君跟我長得一模一樣?難道,我是他的替身嗎?你是因為我長得像他才喜歡我的嗎?”
“吃飯了吃飯了。”姬草草朝外撤退。
“吃飯了吃飯了!毙じ吲d尾隨而去。
“姬草草,你不要給我裝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