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熟睡中,她的秀眉依舊緊緊地蹙著。他的手指,慢慢地撫上了她脖子上那刺目的紅痕。
這是他的槍尖所造成的傷。即使這是他無心所傷,但是心卻因為看到她的傷而刺痛得厲害。
她在睡夢中痛得呻吟一聲。
他趕緊抬起手,怕自己已然弄痛了她。
織樂!織樂!
他在心中吶喊著,為什么他會這么在意她,為什么他不忍心看到她受傷?
他想要得到她,為此不擇手段也可以。
可是她卻太奇特了,奇特到可以不在乎任何的一切。這樣的她,又要他如何的不擇手段呢?
放不了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占據。
即使他想把她壓在身下,揉入骨血中,卻又不想要看到她更加畏懼他的神情。
他永遠不要她害怕他!
起身,他緩緩地走出營帳,只甩下一句話:“讓軍醫把她脖子上的傷治好!
漫天的箭支、煙塵、嘶喊以及地上無盡的尸體,組成著戰爭的畫面。
轟!轟!轟!
隨著城門被鄷族攻陷,朱天城內陷入了一片混亂。
百姓們四處逃散,深恐被士兵們逮住。
一片哭聲、哀嚎聲不絕。
而方府內,仆役丫鬟們紛紛能逃的逃,東西能拿的拿,偌大的一個府第,已沒有了往日的高貴。
“城主,少城主,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一個滿臉污血的將士跪在了方天正和方翱的面前。在他的身后,還有數十個士兵,皆是傷痕累累。
“朱天城……終于還是沒等到援兵!狈教煺哪樝袷且幌伦由n老是十幾歲,原本還黑白參半的發,此刻已經全部變成了白發,“我方家任朱天城城主有已有上百年時間,沒想到現在竟然要這城丟在了我的手上!
“父親……”方翱張了張口,他自然明白父親心中的懊惱與苦澀。朱天城的地勢易守難攻,本以為可以熬到援軍到來,沒想到卻終是差了幾天。
邯澤浩的確是個天才,攻城略地,戰術之準,速度之快,讓人難以想象。自從那次計劃把織樂從軍營中帶出來失敗后,方翱就隱隱覺得戰事逼近。
只是沒想到,邯澤浩會如此之快地攻城。
織樂,不知道那個愛看兵書卻懦弱的女子現在怎么樣了?逃跑失敗,恐怕不易保命吧。但是他卻依然希望她還活著。
也許是他從來未遇到過一個那么愛看兵書的女子,又也許他是感嘆于她驚世的軍事才華。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變成了他的一種希望,只要有她在,那么要重新奪回朱天城,也不是不可能了!
“我不走,朱天城既然丟在了我的手中,我又豈能當逃亡之人,自然應該和朱天城共存亡!”方天正已存著必死之心。
“不,父親!”方翱跪倒在地,一幫將士也皆跪下,“父親,朱天城丟了,不代表我們不能奪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方翱發誓,終有一日,會為華朝,為我們方家,奪回朱天城!”
方天正死寂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他的手重重地按在了方翱的肩膀上,“翱兒,你可知道,你的對手是邯澤浩,這個被稱為百年難有的王者之才啊,他行軍打仗,鮮少有敗績,要從他手中奪回朱天城,談何容易。”
“鮮少敗績,并不代表沒有敗績。只要我還有命在,我就定會實踐今天所說的話,即使我不行,還有方家的后代會繼續!眮G城的恥辱,他一定要還給邯澤浩!
“少城主說的是,城主請三思!”一干將領齊聲道。
“父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方翱起身,和將領們簇擁著方天正,“我們還有一萬士兵,更何況朝廷的二十萬大軍就算沒來得及到達朱天城,但是至少已經在不遠的地方了,我們現在離開這里,盡快和朝廷的援軍會和,然后一舉攻回朱天城!”
“對!一舉攻回!”將士們紛紛喊道。
方天正深吸一氣,遂點頭,“好!盡快撤離,和援軍會和!”
至此,華朝軍隊全線撤離朱天城,這座代表著華朝關卡的城池,正式易主。
在邯澤浩占領了朱天城后,又接連派了宏元開率兵追擊朱天城方家的殘兵,而自己則率主力去迎擊華朝的二十萬援軍。
所有的戰事,在朱天城被攻下后,并沒有結束,而是還在持續著。朱天城原本的方府暫時成了鄷族的元帥府,而鄷族那邊則有不少人陸續進駐了朱天城。
元帥府初立,酆族那邊的下人人手自然是遠遠不夠的。于是織樂自然又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成為了一名干雜活的丫鬟。
在鄷族的人來看,少主這些時日對織樂不聞不問,似乎已經代表著對她沒興趣了。按照少主以往的行事,從來就不會輕易原諒背叛的人。更何況,此人還是一個華朝的女子。
嬌嬈的舞蹈,水蛇般的腰肢,華麗的配飾在腳步輕移間“丁冬”作響,每一次的舞起,總可以吸引著無數男人的目光。
“恭喜少主大破華朝二十萬大軍!”
“祝我鄷族將來踏平華朝,一統天下!”
宴中的將領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朝著主位上懶洋洋靠著的邯澤浩敬酒。
“好!”邯澤浩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烈酒順著喉嚨而下,稍稍模糊了內心的那股思念。本以為戰場上的廝殺,對勝利的強烈渴望,可以讓他忘記那個膽小而懦弱的女人。
可是……他忘不了!在吃食物的時候,他會想到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的樣子;在殺敵的時候,聽著自己槍尖刺破別人身體的時候,他會想著她是否又受傷了;甚至在他大破了華朝軍隊,享受著勝利果實的時候,他腦海中有的不是喜悅,而是在想,她會用什么辦法破他的戰術。
他像是著魔了一般,讓她的身影反復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見她,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完全地得到她;不見她,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
“少主!”一個高壯的中年男人站起,邯澤浩望去,那人是鄷族屬地一個部落的首領。
“為了表示我族的敬意,我要向少主獻上我們族最美麗的少女!彪S著他聲音的落下,一個美麗的少女緩步地走到了大堂。
周圍有倒抽氣的聲音,無疑的,少女的美麗震懾了很多人。
邯澤浩輕輕地瞥了一眼,臉上并沒有任何驚艷的表情,就在少女的臉色慢慢地由紅轉白時,他卻揚了揚下巴道:“上來。”
“是!”少女一步一步地朝著坐在主位的男人走去。
他微瞇著眸子,盯著少女裸露在外柔滑白皙的肌膚。片刻之后,邯澤浩的雙手猛然把對方拉入自己的懷中,手指抓向了她的渾圓所在。
軟玉芳香,合該是所有男人喜歡的,可是卻燃不起他絲毫的欲望。邯澤浩甚至覺得身體有著一種排斥感。他想要碰觸的,是那張蠟黃的臉,是那具骨瘦如柴的身軀!
啪!殿外響起了一聲皮鞭破肉的聲音,只聽到一個男人粗聲地道:“你居然在殿前把水灑了一地,可知何罪!”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左手使不出力氣,所以才……”怯生生的聲音中,充滿著慌亂與無助。
“還敢狡辯!”鞭子啪啪抽在皮肉之上的聲音繼續響著。
邯澤浩聽著那聲音,臉色只越來越沉。
“少主的大宴上,何人敢喧嘩!”已經有侍衛把外面的二人逮了進來。
甩鞭子的是府里的三等管事,而那個抖抖索索,濕透了半邊的身子,手上有著兩道鞭痕的小人兒,自然就是織樂了。
“怎么回事?”邯澤浩開口問道,視線卻只是直直地盯著那額頭貼地的人兒。再次見到她,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她。
“是這個丫鬟做事馬虎,本想讓她打桶水好擦拭府里的那些積了灰塵的柱子,沒想到她卻在少主宴客的殿外灑了水,小人教訓她時聲音高了,還望將軍恕罪。”三等管事這話說得圓滑,還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了織樂的身上。
“她身上的鞭痕是誰弄的?”森冷的語音,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三等管事顫了顫身子道:“是……是小人剛才教訓的!
刺目的鞭痕,令得邯澤浩瞇起了眸子。空氣中奇怪地沉淀著一種壓迫感。順著她手背上的鞭痕,他的視線漸漸向上移動,只覺得她的左手垂在身側,有著說不出來的奇怪。
那種怪異,但凡是行軍打仗多了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的左手臂——折了。
“是誰把你的左手給弄折的?”一個箭步上前,他猛地把她從地上拉起。
“啊!”織樂驚慌地抬起頭,“不要緊,這傷已經好些日子了。”
好些日子?但是他卻根本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對他提起過這事!“該死的!”他低咒道,“你難道不會讓大夫給你接好手臂嗎?”
“我可以嗎?”她訥訥地反問道。
她微微張開的小口,還有那張純真的容顏,一再地讓他想起了那一晚,他把她摟進懷里,瘋狂地吻著她。
可是……她卻也是用著這樣一張無辜的面孔,放松了他所有警惕,瞞著他想要逃回朱天城。
一思及此,他的面容又冷了下來,“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來找我,只要我一聲令下,沒有大夫敢不醫治你!
“我只是個下人!北M管心中不斷地告誡自己,她不可以直視他的,可是她的雙眸,卻還是近乎貪婪的看著他那堅毅的面龐。
“下人,是嗎?”邯澤浩冷哼一聲。她就如此想要和他劃清關系嗎?寧可忍著骨頭折了的痛楚,也不愿意……
他猛地松開手,任由她晃了晃身子跌跪在了地上,“既然你是個下人,那么就做好下人的本分!等到宴會散去后,你就一個人把這里打掃干凈為止!”
“是!”她卑微地跪在他面前領命道。
宴上的眾人均為之側目,不明白他們的少主為何特意地難為一個丫鬟,只以為是那丫鬟打擾了少主的雅興,所以才受罰。而在申亟臣和宏元開看來,邯澤浩的這種行為,倒更像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