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亟臣宣讀著比賽規則:“雙方各擁一座城池,兵力為二十萬,以不同顏色的旗幟代表雙方各自的兵力,一面旗幟即代表一百兵力。獲勝標準為全殲對方兵力或者同時占領兩座城池!
織樂聽著規則,手指則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衣擺,整個人顯得膽怯而卑微。
宏元開看了眼織樂,她的這種模樣,實在讓他難以想象,她有可能會勝了少主。打仗貴在士氣,就算只是推演,但是她連士氣都沒了,結果可想而知。
“還有什么問題?”申亟臣問道。
織樂搖搖頭,轉頭看著對面的邯澤浩,“如果我輸了的話,你可不可以讓我死得痛快一些。我聽說酆族的軍隊中有很多極刑,不讓人一下子死去,而是慢慢地折磨至死,那一定很痛吧,所以我想死得快一些,會比較舒服!
“你——”他瞪她,莫名地,她不喜歡她說這樣的話,仿佛她隨時會死去一般。
她在他的瞪視下縮了縮脖子,“這樣不行嗎?”
“沒人讓你死!”他氣竭地吼道。
宏元開給申亟臣打了個顏色,申亟臣趕緊宣布開始,邯澤浩在悻城這一邊,而織樂則在朱天城這一邊。
幾個士兵上前,準備隨時根據比試雙方的命令,移動那些放在場中代表兵力的旗幟。
“你怎么看這次比賽!鄙曦匠紗栔驹谏磉叺暮暝_。
“織姑娘輸定了!焙暝_道。
“所見略同。”他微微一笑,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了比試的場地,下一刻,笑容便僵硬在了嘴邊。
原本還怯生生的少女,卻在拿起比試用的地形圖的一瞬間,表情完全變了。
她專注地看著圖,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周圍的任何聲音都進不了她的耳朵。她雙眸中所迸發出來的神采,使得那張平凡的臉龐都顯得熠熠生輝。
申亟臣不敢置信,轉頭看了看宏元開,他的眼中是同樣的震驚。
織樂手中的筆迅速地在地形圖上圈畫著,然后她把兵力分成幾部分,并且加固城墻,把糧草放置在安全的地方,再派出偵察兵進行查探。
這樣的開場,沒有人相信布置出這一切的是眼前這個少女。
約一個時辰后,雙方的兵力開始互相試探,交鋒。
但凡是在場的人,都是行軍打仗的將領,看著場中的你來我往,無一不興奮。觀看一場精彩的軍演推算,效果比單純的看兵書受益多了。
邯澤浩雖然皺著眉頭,但是眼中透出來的光芒則看得出越來越熾烈。很有趣,真的有有趣,她果然能帶給他樂趣。既然這樣的話,不妨讓樂趣更多一點——
邯澤浩隨即從自己的主力軍中分出一部分兵力阻止織樂手中的兩支軍隊會和,只要再過片刻,就可以分別把這兩支軍全滅。
“精彩!”宏元開忍不住地喝彩道:“一旦少主把這兩支軍滅了,織姑娘至少折損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少主還可以在此之后繞到對方主力后方進行騷擾!
“看來織姑娘的確很危險!鄙曦匠颊J同。
任誰都看得出,現在織樂的形勢很不妙。
這個時候,誰都沒想到,織樂會下命令,讓主力軍去進行增援。
“這不是自取滅亡嘛!”
“主力軍去救援,朱天城內只剩下一萬守兵,根本守不住城!
在場的將領議論紛紛。
“你怎么看?”申亟臣問道。
宏元開盯著戰場中移動的兵力,“她這一招走得很大膽,城內空虛,少主應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攻下朱天城!
果然,邯澤浩的主力朝著朱天城進發。
織樂的主力并沒有馬上返回城里,而是繼續去增援被襲擊的兩支軍隊。留在城里的一萬兵力則把油脂潑在城墻上,并且準備了大量的石頭,箭支。
當邯澤浩的主力兵臨城下時,油脂使得士兵很難爬上城墻,同時大量的石頭從城墻上拋下來,并且把箭頭帶上火射出去。
城外叢林密集,帶火的箭很容易引起了不小的火勢,給邯澤浩的主力軍引起了不小的麻煩。
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誰都不會想到,一萬的兵力在十三萬兵力的攻擊下能守住城。
而此時織樂的主力已經解決了她那兩支軍隊的危險,并且趕回朱天城。
“少主只能退兵了。”宏元開不無遺憾地道。雖然這場僅僅只是軍演推算,但是驚心動魄的程度卻讓人回味不已。
“估計她可能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她之前加固城墻,還準備了那么多的油脂石頭,合理地利用了朱天城易守難攻的特點,結合城外的叢林特點,這一招真的很妙!”申亟臣贊嘆道。
“那算什么,天才嗎?”
“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真的會有些可惜!鄙曦匠紦u著紙扇,心中思量著什么。
場地的另一頭,邯澤浩嘴角咧著笑,目光牢牢地盯著場中的兵力。
身體里揚起的那股戰栗感,這就是找到對手的感覺嗎?
“織樂,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边@樣才好,有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擊敗對方的時候,所獲得的快樂才會更多。
而他,很想要體驗那種快樂的感覺。
接下來幾天的軍事推演,雙方各有勝敗,卻始終沒辦法吞并對方的城池。每天到了比試的時間,總是有一大幫高級的將領紛紛前來觀看,弄得整個比試場地擁擠不堪。
軍營中開始盛傳起了織樂的軍事天分,沒人相信,一個年少的女子,可以在軍事上到達這種程度。
“她的確是個天才,如果只作為行軍布陣的謀士而言的話,我至今還沒見過比她更出色的!痹谟^察了幾天后,申亟臣頗認真地對織樂下了如此的評論。
宏元開道:“你覺得有可能說服織姑娘為鄷族效力?”
“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痹掚m如此說,他卻搖搖頭,“織姑娘心性太過單純,金錢、性命那些對別人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對她來說,反倒是微不足道的。至少我現在還想不到該用什么理由來說服她!
“看來還真是難辦!
“真難以想象,這世上居然會有像她這樣奇特的女子!
這邊,兩人一言一語談論的天才,此刻正怯生生地坐在邯澤浩的對面,滿懷著不安小口小口地吃著羊肉。
“女人吃東西還真慢!”邯澤浩拉下一條烤羊腿,大口地咬著羊肉,“吃得慣這里的食物嗎?”
“?”她滿臉的不解,“食物還有吃不慣的嗎?”對于她來說,能夠有食物吃飽肚子已經是天大的好處了。
他差點忘了,這女人想法和普通人不一樣。邯澤浩懶洋洋地看著唇上沾著油的織樂。在這里呆了幾天,她的面色比起之前紅潤一些,不像以前那么蠟黃。仔細看來,她倒也比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要好看些了。
織樂摸了摸已經七分飽的肚子,在對方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沒人說你吃得多。”她吃的那點東西,塞人牙縫都不夠,“我這里不是方府,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
“可是這樣好嗎?不用干活,每天還可以吃這么好的東西。”她從來沒有過過這么好的日子。
“有什么不好的!
“我只是個下人,是不可這樣的。張媽說過,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本分!彼荒樥J真地說道。
邯澤浩的胸口沒由來地覺得有點悶,他不喜歡她老用這樣謙卑的口氣說話,“我說可以就可以!”
她似乎像個無欲無求的人一樣,沒什么東西是她所渴望的。邯澤浩有時候甚至想要敲開她的腦袋看一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過第二天,他發現原來她還是有想要的東西。
如果不是無意間路過申亟臣的營帳,他絕對想不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蹲在營帳前,用著無比渴望的眼神望著營帳。
而守在營帳前的幾個士兵,顯然對這種情形已經習慣了,沒有絲毫的驚訝。
邯澤浩實在很想知道,是什么東西能讓她露出如此眼神,“你為什么盯著亟臣的營帳?”
他的突然出現,讓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小心地收回視線,低下頭道:“里面有好多兵書!
他倒是忘了,她在方府的時候好像就很喜歡呆在書庫里看兵書,而這里,申亟臣的營帳內,是兵書最多的地方。
“你想看書?”
她直覺地點頭,隨即又馬上搖頭。
“你到底是想還是不想?”他不耐煩地問道。
“我……我可以看那些書嗎?”她舔著唇角,眼神中的渴望怎么都掩蓋不住。
他突然怪異地希望她用這種目光望著他,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變得奇怪了,“只要你說想,我就可以讓你隨便看亟臣營帳內的兵書!
她抬頭望著他,貝齒咬著下唇,手指不安地捏著衣角,半晌才鼓起勇氣,小聲地囁嚅著:“……我想看書!
“那好,我會吩咐下去,以后白天,你可以自由出入這個營帳!
下一刻,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燦爛的笑意,令得他有片刻的失神。
朱天城內,方翱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守城,只待朝廷的援軍一來,便能立刻反守為攻。
和鄷族大軍對峙已經好幾日了,城中人心惶惶。可是方翱此刻最擔心的卻是織樂。
“翱兒,為父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你花那么多的人去尋找一個丫鬟!狈礁那疤,朱天城的城主方天長拂著灰白的長須道。
“父親,無論如何,此人必須找到。她被鄷族的少主邯澤浩帶走,我只怕她兇多吉少!敝焯斐抢,只有他才明白織樂的價值所在,那份軍事才華,足可以匹敵百萬大軍。
“就算她死了,也不過就是個丫鬟,你該慶幸,邯澤浩只帶走了她,沒有取你的性命。”
“不管怎么樣,我一定要找到她!求父親派遣雀影前去鄷族大營查探!比赣,是方天長手下的一支精銳軍。人數很少,不過百人而已,但是卻武功了得,且擅長隱蔽行蹤,通常執行一些暗殺,偵查的工作。
“胡鬧!”方天長氣得猛拍了一下桌子,“你居然要用雀影去找一個丫鬟!如今朱天城戰事緊急,你身為大將,卻還兒女情長?”他只以為兒子是看上了那丫鬟,所以才那么心急地想要找到她。
“父親,我對織樂絕對沒有半絲兒女情長!彼哪X海中隱隱地浮現出那張蠟黃的小臉,一旦當她看著書的時候,那張臉上的神情,卻總能吸引著他。
“那你怎么……”
“父親可還記得那次我出兵殺得鄷族宏元開只剩下一成兵力逃離的那場戰事?”方翱提醒道。
“自然記得!”那一場戰役,不僅暫時保住朱天城,還使得軍心士氣大振。
“可是獻出決勝之計的人不是我,而是織樂。”正因為此,所以現在除了等待援軍外,更重要的是找出織樂。
方天長沉默著,目光如炬的盯著方翱,良久才開口:“翱兒,此話你可敢立下軍令狀?”
“但立無妨!
“既然如此,那我會把雀影撥給你,至于怎么找回人,你負責吧。”
“是,多謝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