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本宮失態了!杯嚾厩溉灰恍,神色恢復了平靜,“若本宮那日在驪王府打聽來的消息不虛,后日的慶典肯定會生事端,而本宮卻無法出席,那么——”她看向萱見,“萱見太醫認為,是該留菱姬還是椿姬,才對太子這方更為有利?”
“自然是要留一個會武功,且能隨機應變的人才行!陛嬉姷馈
瓏染頷首:“實然,菱姬是左大將軍之女,功夫自然不弱,且左大將軍本是誓死擁立太子的忠黨,本宮無須擔心這對父女會中途變節,可本宮擔心的是——”
“擔心左大將軍會因為有愛女在場,而無法專心保護太子殿下的安危?”萱見接下她的話。
“萱見,你成本宮的傳話簍了。”瓏染似笑似嗔,果然,她心里所想的一切都瞞不過他的眼睛,這兩個多月來的相處,她竟越來越離不開他的扶助,這種依賴好似在她心里生了根,拔不掉……她心思一頓,繼續道:“椿姬雖然表面斯文,但也未必代表她不會武功!
“她會武功,且不輸菱姬!陛嬉姾V定道。
瓏染心下已有了定奪:“那么,又需麻煩萱見太醫往菱姬那里走一遭了!彼嘈潘哪苣停欢〞修k法讓菱姬無法參加慶典。“不過,憑椿姬的心計,恐怕不需要我們暗中協助,她也會靠自己的手段走上祀神臺的。”
“太子妃當真以為,椿姬才是這東宮最危險的人物么?”萱見反問。
瓏染卻因這話而失神了半分,腦海中閃過一些雜亂的畫面,昏黃的燭火,還有男子親密的耳語……她緩緩伸手撫上自己唇瓣,昨晚,昨晚,她是不是忘記了什么……猛然回過神來,在他目光的直視下更覺窘迫之至,她慌忙背過身去,“你先下去吧,容本宮好好想一想!
“臣,告辭。”
瓏染獨自靜坐了許久,而后走回內室,從床頭柜里取出那個紅木匣子打開,里面少了兩支木簪,她一早起來便發現了,并且清楚知道是誰拿走的。盡管她極不情愿主動去找那個人,但那兩支簪子卻是母親唯一留下來的東西,她必須要回來。
隨后喚來宮女為她換上一身金絲繡鳳的霓裳,并畫好精致的妝容,她動身往西苑走去。
一徑幽玉含煙色,根穿綠蘚,千重似束。瓏染輕步繞過斑剝的延廊水榭,直到看見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靜靜站在那里——
“草民參見太子妃!卑自张e袖行禮。分明是料定了她會來,所以他會等。
瓏染面上含笑:“本宮昨晚睡得較早,不知白哉先生半夜來過毓琉齋,怠慢了!彼従彸焓,眉間已露端嚴之色,“本宮的那兩支簪子,想必白哉先生已專心研究了一夜,可以歸還給本宮了么?”
白哉面色未變:“太子妃何以知道草民去過毓琉齋?”
瓏染便將袖中的一只灰布袋取出來,當著他的面,將里面的東西倒到地上,“這是西苑才有的紫色花泥,因昨天夜里新下了小雨,才會沾在先生的鞋上,一路帶進本宮寢宮里!
“是草民大意了!卑自沾故祝瑹o人看見他唇角欲勾的弧度。
“大意?”瓏染不置可否地笑笑,“可據本宮所知,白哉先生不像是這樣疏忽的人!蓖nD半刻,她斂去所有笑意,神情漠然地注視著他,“你拿走了本宮的木簪,又故意留下這些花泥,無非是想讓本宮親自來找你,不是么?”
而她思慮再三才敢過來與他對峙,對于這個男子,她始終抱著一絲畏忌的欣賞,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微茫情愫。但所幸只是許久以前殘留下來的一點——尚不足以令她失去方向。
“白哉先生好身手!彼龟J毓琉齋,竟不被巡夜的侍衛發覺,足見其武功極好。
“太子妃好心智!卑自諈s道,“草民原先聽聞太子妃膽小怕事,如今才知是謬傳,太子妃本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
瓏染心頭掠過一陣不安,冷聲質問:“你究竟有何貴干?私闖寢宮,盜人物品——這就是你們焉耆國所謂的禮儀么?”饒是脾性溫善如她,也被他這幾經周折鬧得心里不快。
白哉從容一揖,不慌不忙道:“初次見面,草民只是想送一份禮物給太子妃!
“初次見面?”瓏染因這個詞而微瞇起眼。他分明就是認出那日在驪王府的侍婢是她偽裝的,才故意設計引她至此吧?卻還故意說是“初次見面”?這個人——好會做戲!
“莫非太子妃是嫌這西苑簡陋,不愿進去一坐?”白哉狀似為難。
見他對那日的事有意避而不談,瓏染心思一轉:難道他有意往太子這邊靠攏,所以想借此機會與我私下授受?又或者他還有別的意圖……
她泯了口氣,面上已有笑意:“那就有勞白哉先生了!
待瓏染看清對方從錦盒中取出的東西時,不自覺地驚嘆出聲:“這……”
那是一顆半透明的玉質紅珠,約莫半個拳頭大小,周身繚繞氤氳白煙。對上她疑惑的目光,白哉淡淡解釋道,“不知太子妃有否耳聞,孔雀河內育有‘姆蚌’,蚌生珍珠,珠各有異。而這顆‘絳靈珠’便有吸收體內寒氣之功效。”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絳靈珠……瓏染心有旁騖地想,手指不覺間已經觸摸上去,卻被白哉陡然喚。骸爱斝摹
“啊,”瓏染受驚地抽回手,連連朝指尖吹氣,“果然好燙!
“燙……是么?”白哉眼里掠過一抹古怪的神采,這番試探,已證明他心里的猜測!敖{靈珠本屬火性,因其極為罕見,便有不知情者訛傳它通體滾燙灼人,寒熱相克方能吸收寒氣。三人成虎,想必太子妃也是被傳言所欺。事實上這絳靈珠卻寒冷異常,所以草民方才會讓太子妃小心!睂Ψ侥樕系谋砬樽兓{入眼底,他佯裝不解問道:“莫非太子妃竟連寒熱都無法區別?甚至——是因太子妃的這雙手,連同兩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
瓏染的臉色煞白如紙,她藏了這么久,竟然被他發現了——她的手上幾乎沒有知覺痛覺,因為這雙手臂早就不是她自己的!可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連萱見都沒有發現,他怎么可能——
她突然一怔,有什么念頭在腦海里逐漸明晰,萱見,白哉,這兩個人看似毫不相干,但似乎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她去驪王府的那天——如果萱見真是撒了謊,為何他會對白哉的行動了若指掌?萱見原本是允諾了會去驪王府與她接應,后來說是因為府上有事耽擱了,所以來晚了,而他出現之后,白哉便消失了蹤跡,她一直忘了問——萱見是如何做到滴水不漏的?
難道他們認識?難道——萱見才是那個布局的人,故意接近她替她辦事,獲得她的信任,然后設了一個圈套讓她鉆進去,并一步一步按照他鋪設的路走下去,那么他究竟有何目的?無論是為了什么,他既已知道她的一切,那她必輸無疑!
瓏染只覺得思緒越來越亂,恍然間又憶起萱見手腕上的抓痕,她隱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也是抓了白哉的……還有,明明一個容貌平凡,一個面如冠玉,為何他們的身影總會重疊在一起……
不!不可能!瓏染倉惶扶住胳膊,她實在太會浮想了,白哉怎么可能就是萱見?萱見待她細致入微,而白哉與她形同陌路,他們怎么可能會是同一個人?這樣荒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