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笑話都在于他的從不懷疑,讓他身為一個帝王,卻落得死不瞑目的地步。
“閔氏。”蕭文瀚咬緊了牙根,恨恨的擠出這兩個字。
沈寶珠幽幽轉醒,只瞧見昏暗燭火,朦朧間看到一道人影就坐在床邊,讓她嚇了好大一跳,她猛地坐了起來,待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后,她才放松下來,也才感覺到喉嚨一陣火辣辣的疼,可是見他那一臉陰沉的模樣,她本來想請他幫忙倒杯水的想法馬上打消了。
她不想去想自己現在在哪兒,只想趕緊喝杯水,解了喉眬的灼熱,誰知道腳才剛碰到地面,馬上就被他扣住了肩膀。
蕭文瀚嗓音低啞并帶著濃濃的不悅道:“做什么?有事不會喊我嗎?”
“水……”沈寶珠勉強吐出一個字,意外發現自己的聲音好沙啞。
蕭文瀚也不喊人,徑自拿起一旁幾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溫水給她,溫溫的白水一落入喉里,只滋潤了一會兒就沒了,她干脆又把杯子遞給他,一杯接著一杯喝。
他也不惱,還真的一杯接著一杯的倒給她,從頭到尾都沒多說過一句話。
沈寶珠終于滿足地放下杯子,腦子也清醒多了,問道:“皇上,我該下跪謝恩嗎?”老實說,看著眼前這個曾讓她一會兒氣一會兒笑的男人,她真的無法對他有什么敬仰的心。
她在以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看著他穿著明黃色的衣裳跳下水往她而來時,那一瞬間她只有一個念頭——啊!原來他是皇上!
不過現在想來也不奇怪,他如果不是皇上,怎么能夠老是從御膳房拿這么多好吃的東西給她吃呢?
蕭文瀚看著她還有些憔悴的臉,手緩緩地落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拍了拍。“不用,我還以為你會怪我為什么要隱瞞身分!
沈寶珠輕輕一笑,露出可愛的酒窩!安还郑噬夏昧四敲炊帱c心給我,吃人嘴軟嘛!”
看著她的笑容,他也很想跟著笑一笑,可是今天得知太多消息,糟糕的心情實在讓他很難做出微笑這么困難的動作,結果只能板著一張臉,表情嚴肅得有些可怕。
她不因此感到害怕,反倒有些擔心的問道:“皇上,我能夠為你做什么嗎?”
她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實際上她是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則在過日子,因為這世道不平的事情太多了,她知道自己很渺小,沒有辦法行濟天下。
可是見了這個身為九五之尊的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忽然就想這么多嘴一次,或許真是吃人嘴軟吧,剛剛她的心稍微揪緊了一點,好想替他撫平總是皺緊的眉頭。
上輩子還有這輩子,不少人都愿意為他做些什么,有些人激昂陳詞,有些人花言巧語,但是他們會這么做只因為他是皇上,然而眼前這個老是被他昵稱為肥兔子的姑娘說愿意為他做什么的時候,他卻清楚明白她說的是單純為他這個人。
蕭文瀚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心情由激蕩緩緩平靜下來,似乎只過了一瞬,又似乎過了很久,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這么說道:“我只想要你陪著我,以皇后的身分!彼麤]想過有朝一日,必須要懇求一個姑娘答應成為他的皇后。
若是換做其他姑娘,一定會覺得這是天大的賞賜,高興得都要飛上天了,可是沈寶珠卻楞住了,看著他的眸光有些復雜。
似乎只要開了口,接下來的話即使再卑鄙他也覺得無所謂,能說出口了!俺蔀槲业幕屎,你可以吃所有你想吃的東西,你可以稱霸后宮,把不喜歡你的人也推進水里,做你喜歡做的事情,甚至你可以……”
可以什么呢?他忽然想不到這個皇后的位置可以給她什么了,似乎對于一個除了吃以外沒有任何欲望的姑娘而言,皇后的身分能帶給她的好處太少了,說不定她還已經想到答應之后只會有層出不窮的麻煩。
他讀過四書五經,但是沒有任何一本書能夠告訴他該怎么說服一個對皇后位置沒興趣的姑娘答應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他深吐了口氣,只覺得自己或許也瘋了,才會提出這么不合常理的要求,可就在他苦笑著想說讓她不要介意的時候,他聽到她沙啞的聲音飄進耳里——
“好!”
蕭文瀚沒想到她會這么干脆的答應,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
沈寶珠害羞的撓了撓頭,圓潤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拔以敢馀阒,是不是皇后無所謂,我畢竟是庶女……”
他眸光炙熱的緊啾著她,有些激動的握住了她的手,堅定的打斷她道:“不!不管你的身分如何,我的皇后只會是你,百年之后,也只有你能夠葬在我的陵墓旁!
生同衾死同穴,這是他身為一個帝王能夠許下的最深刻的諾言。
她有點被他如此認真的模樣嚇到了,也覺得被他握住的手不斷發熱,如同他火熱的眼神一般,心兒忍不住跳快了幾分,過了一會兒她勾起微笑,回視著心情似乎好轉的他。
第4章(1)
沈寶珠落水的事情沒有被壓下去,而其他一同被召進宮的秀女也連夜被送出宮,就在所有人都摸不清楚宮里的意思的時候,幾道等待已久的旨意便隨著破曉的天色急急送到宮外各府。
一個沒沒無聞的庶女封了后的消息,一下子就令京城里炸開了鍋,不少人都驚愕不已,眾世家貴族都以為閔雪薇成為下一任皇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料如今寶座居然會被一個連聽都沒聽過的三品官家庶女給劫走。
有些比較敏銳的人似乎從這幾道旨意里頭看出了風雨欲來的感覺,有些人則是純粹看熱鬧,只想瞧瞧那沈家小姐是如何的天香國色,居然能夠打敗呼聲最高的閔家女。
不過那些都是外頭的熱鬧了,在呈干殿里,幾位曾經教導過皇帝的老臣有些一頭霧水的被請了過來。
蕭文瀚沒有多言,只是把暗衛調查的許多東西給這些老臣們看,不過他并未把得到的證據全都拿出來,尤其是有關于太后的部分,只著重在閔家上頭。
這幾個老臣說是他的老師,還不如說是先帝早先替他安排好的輔政大臣,在現在不知道有誰可以信任的時候,他只能先相信先帝的眼光。
幾個老臣看了之后,皆保持沉默,但表情并不怎么意外。
協助新帝坐穩龍椅的太后娘家,甚至這外戚家還出了一個有實權的閣老,若沒有半點心思,那似乎是圣人才做得到的,而閔閣老不是圣人,甚至這外戚的位置,一旦坐久了,嘗到了好處后,他想要的似乎就更多了。
幾位大臣能夠被先帝挑選出來協助新帝,對于政治自然也是敏銳,尤其從這次選秀后旨意被耽擱,他們便早已嗅出了不同之處。
蕭文瀚知道自己不挑明了說,這些老狐貍是不會主動表態的,他也不惱,只是看著諸位大臣,深深一揖。
所有臣子連忙避過身去,躬身還揖,沒有人敢正面接下皇帝行的這個大禮。
蕭文瀚板著臉,語氣平穩而堅定的說:“先帝托付諸位輔佐朕處理國事,但這些年朕驕矜自傲,從未多加請益,如今小人猖狂,朕也自覺這些年有許多不足,還請諸位不計前嫌,全力輔佐朕親政。”
一群大臣連忙道不敢,表示忠心,也有人面有激動之色,恨不得現在就把許多治國良方全都塞進終于愿意奮發向上的皇帝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