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了嗎?我是一鳴!
“一鳴?”努力睜開眼睛,恍惚中看到一個影子,“活著?”
“是的,是占卜師在最后的時候用她的血救活了你,她說她已經老了!
這樣啊。亞米閉上了眼,又沉入了睡夢中。
昏迷了整整七天,當亞米再次醒來時,一切都有了變化,以前一直無法進入叢林深處的羅新軍隊不知怎的就找到了路。
天然的屏障消失了,星落帶著人去應敵,而在后方則人心惶惶。
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
“只發現帳篷,狄司人應該又轉移了。”
“這有血跡!
隱藏的星落心動了下,看了眼身旁的星羅,把身子小心地藏在叢林的影子里。
出現的人并沒有穿著羅新士兵的衣服,走路輕巧無聲,訓練有素,行動迅速卻不張揚,有點兒接近叢林顏色的服飾說明他們不想泄露行蹤。
“血跡就到這了!弊钕鹊降娜斯Ь吹貙σ粋蒙面的人說著。
蒙面的人把身子彎下,摸了摸血跡,“很久了!
聲音低沉喑啞。
“叢林里太危險,請主人速回!
蒙面的人卻沒有動,眼迅速地向四周看了看,“她就在附近,仔細地搜。”
身邊的人迅速散去。
星落把自己更深地隱藏在了樹影里。
“主人……”猶豫的聲音說明了那些人的擔憂,只是蒙面的人執拗得可怕,冰冷無情的眼看著地上的血。
“主人,為何不派軍隊把狄司一舉殲滅?”
蒙面的人沒有說話,忽然看向遠方,半晌后才道:“不想讓她傷心!
星落的心又動了下,難道……對上星羅的眼,竟和她的一樣!
就在此時腳步聲臨近,動不了分毫。
“有消息了嗎?”亞米喝了口藥問。
一旁的一鳴點了下頭,“星羅的消息,好像是羅新王親自帶的兵!
亞米沒有出聲。
“難怪那么快就進了叢林,真是厲害!币圾Q邊說邊用眼角掃了亞米一眼。
亞米低頭喝著苦得要命的藥。身體還是很虛弱,聽一鳴說要完全恢復還要等上三十多天。
“不過這也太冒險了,但對我們來說真是個大好的機會,你說是嗎,亞米?”
亞米咬了咬唇,“如果是現在的星羅,只是保存實力而已!
“這樣嗎?”
“嗯!眮喢渍f完,抬眼看了眼一鳴,“你在他身邊時間也不短了,應該知道他的手腕。”
一鳴微挑了下長眉,“那你說我們該怎么做?”
“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趁他還沒打過來!
“沒有別的辦法了?”
亞米沒有看一鳴,她知道一鳴會有怎樣的一副表情。那又如何?對她來說該做的已經做了不是嗎?爺爺的愿望已經實現,還要她做什么?
“亞米!卑杨^俯下,貼近亞米,直直看入那雙翠綠的眼,“你應該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吧!”
亞米不說話。
“亞米,你真覺得在他的追擊下我們可以全身而退?”
亞米的臉色沒變,心卻動了。是啊,怎么會忘記他是多么執拗的一個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決不放棄,冷酷無情地對待一切障礙。嘆了口氣,“好吧!好吧!”無奈地把頭一側,“也許我們可以給他設個套!
“說來聽聽!币圾Q露出了然的表情。
亞米深吸口氣,明知是火坑還得跳。
“他們人很多,卻都是小部分地前進,看來這次他很著急,這是他的破綻,我們要善加利用。”亞米努力維持著臉上那種冷冷的表情,看著面前的一鳴說著,“那我們就把他們一塊一塊地吃掉。我們最好的伙伴是叢林,羅新的軍隊不可能全數進來,為了行動方便,補給也不會太多。我們只要小心他的埋伏,引誘他們走入叢林深處,這個叢林自然就可以幫我們解央他們,星羅做事很小心,這可以靠他!毕肓讼逻在那邊和羅已對抗的星落,亞米皺了下眉,真的要把矛頭對準他嗎?腦海里浮現出他絕望的神情,那雙眼地怎么可以忘記?
沒有地圖,人也沒有受過太多的訓練,而敵人……不要慌張,沒有絲毫退路的仗,絕不能輸。只是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需冒一次險?戳搜凵磉叺娜耍炎罹J的人保留下來,過幾日,才是真正的較量。
如果這是命運,那就這樣吧!她忽然想開了似的笑了,就這樣吧!羅已,把你的心傷到這樣的程度,你總會恨我了吧!
不大不小地斗了幾次,幾乎在亞米沉不住氣時,星羅帶著哭腫的雙眼回來了。
“怎么了?”亞米忙問。
“姐姐……”
亞米心里一驚。
星落是族長,如果她被抓……心被揪緊,“不要慌,星羅。”緊緊握住星羅的肩,要穩住要穩住。腦海迅速想著,這……也許是個機會。
然后開始求和。
一鳴聽到這個主意后看著亞米,只是微笑。怎么也猜不透一鳴這個人,有時候甚至比羅已還要難以琢磨。
“這樣的話,就只有那個地方了!币圾Q說。
亞米看他一眼,對,只有那個地方了。
星羅看著他們,問道:“你們該不會說的是……”
亞米苦笑了下,“對,是母親泉!
“亞米!”星羅大驚。
只有那個地方是羅新人千方百計都無法接近的圣地,只有那個地方被稱為最最神圣的存在,它是狄司最重要的土地,它的每一寸都流著狄司人最寶貴的血,如今他們卻要讓狄司的敵人前來?
“我知道,可我必須要去那。”笑了笑,亞米眨了眨眼,而且我們又不是自投羅網。
知道他回來,也知道他為什么來。在信上暗示著自己也會去,那個平時很懂得冷靜的羅已會慌亂起來——十年了,這點了解還是有的,只是用自己做誘餌有點兒卑鄙了。隨便怎樣都行,她只要完成計劃就好。布置好了一切,只等著魚兒入網。
入夜,很久才有了馬蹄的聲響,一隊人馬不急不緩地走來。訓練有素的人四下張望著,警戒著。
只是早已布下的局,慢慢收攏著,看著等待中的獵物一步步踏入。
在母親泉的旁邊,靜靜地端坐著一個人,為那些死去的亡靈祈禱著。一定有什么在幫助著她,如此順利地完成計劃。
或者這些時候,他的心已經沒有了警戒,就像那時面對西方王時,他那種全力以赴想憑實力戰勝的信念一樣,他有時候往往會陷在自以為是中。這是他的死穴——那時有她提醒著羅已,現在當年那個提醒的她,在想辦法利用他的弱點。命運有時候真諷刺,不能去想,遠去的記憶只會妨礙自己的計劃。亞米看到在月下顯現出的臉,如此蒼白。
嗅到空氣中淡淡的味道,眉皺了起來。是誰布了一個局?祭祀族的亡靈嗎?羅已睜大了眼四處找尋著。
“亞米,你又一次騙了我!本媒浬硤龅娜溯p易感受到了四周的殺氣,羅已對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神,緊跟著的人把刀緊緊握住,重要的俘虜星落就在最顯眼的地方,起碼他還有這樣的一個籌碼。眼看著母親泉邊的人,羅已的臉冰冷沒有血色。
“我只要不再看到血!眮喢讻]有絲毫畏懼地從母親泉邊站起,看向他,那么恬靜!斑@里流了太多的血,羅已,我們都累了!
“回到我身邊,亞米。”伸出的手,長久地停留在半空中。
“我的家人在這!
“亞米,你以為這樣的話我還會對你說幾次?”
亞米看了眼天,“這話你就不該說的!
羅已冷笑了下,“亞米,你的心好狠!
“對不起!弊畈辉撜f的話。亞米把嘆息壓在心里。指責嗎?算了吧!亞米走到他的面前,任他身邊的侍衛把隨身的劍抽出,直直地指向她。但只要羅已在,誰也不能傷她。她就是如此篤定。
“羅已,我們為什么不能和平共處呢?一個友善的狄司不是更好嗎?”亞米柔和說著。
羅已的眼里有什么閃過,“怎樣的和平?”
“羅已,狄司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榮,它很累了,要休養,它可以成為羅新的一部分!陛p輕地笑著,亞米轉過了身,“你只要退兵就好,這樣狄司就可以和羅新長久地和平下去,時間一長,什么狄司什么羅新不還一樣嗎?”
亞米頓了下繼續說道:“對你們羅新來說,叢林太深了,即使得到也沒有絲毫的好處,而我們狄司是絕不會乖乖把它放在你的手里的,羅新王。”
“若是求和的話,你的誠意在哪?”羅已瞇起眼問道,他不信亞米的話,狄司和羅新的爭斗持續了多少年,狄司豈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誠意,對一個無力抵抗的族群來說,拿出什么樣的誠意都可以被漠視,那么你認為我們該怎么做呢?”
羅已眼底閃過無奈,“亞米,你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話慢慢弱了下去,亞米笑了,伸出手,緩緩向羅已展開。
指間輕觸,帶著冰涼的體溫。
“你的手好冷。”羅已悵然地說道,一瞬間竟有些失神。
剎那間一道令人無法相信的寒光從頭頂落下,那是多么堅定的一劍,直直地插到了羅已的前胸,血順著劍身流淌著,劃出一道妖冶的艷紅。
“王!”無數個聲音響起,慌亂的人向后退去。
那快得無法捕捉的匕首劃過了王的胸膛,所有的人都驚愣住了。王蒼白著臉,眼卻始終定在一個地方,眼里波光粼粼,絕望至極。
下一刻,王的唇角勾起,眼神變得空洞。訓練有素的士兵已將呆站著的亞米圍困在了中央。而在另一邊,狄司的人只是遠遠地看著,一鳴站在最前面,雙眼演在樹影下,帶著那種慣常的輕慢,他的笑冷冷地凝結。
“不要動她!蓖醯穆曇魶]有起伏,血還在流著,神志有些模糊,恨已經到了骨里。
另一邊卻已經擺好了陣勢,一聲怒吼,伴著狄司百年來的憤怒,這一仗,他們要將羅新的王送到黃泉。
那是一場很慘烈的廝殺,狄司舍棄了它的族長還有一個叫亞米的少女。血將一勺都染紅了。
一鳴看著殘留在地上的血跡,沖身邊的星羅笑了笑,“你要記住,這里還有星落的血!
殺紅眼的雙方,早已忘記了還有一個重要的俘虜。殘缺的尸骸如何拼湊起生命?不知死了多少人,天黑了,幽幽的水光映著天上的月,月如一把匕首插在天的心上,清輝依舊。
冷冷的,有誰抱著他。無法睜開眼,他敗了嗎?胸口好痛,對,有人傷了他,他的士兵為了救他阻擋著那些沖上來的狄司人,好像忘記了什么,是什么?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張臉,沒有血光,內疚地看著他,卻又那么堅定。
有誰在耳邊說話。
“羅已,對不起,這不是我要的,我想傷了你后就可以威脅你放了星落,然后看你退兵,所以設了陷阱,卻不知道一鳴他們竟舍棄了星落,而選擇殺你,對不起!”
努力張了張眼,“亞米,好冷,沒有被子了嗎?”
“羅已,我會把你安全地帶回去的!
“只有你和我嗎?”羅已忽然笑了,竟如孩子一樣笑了,“亞米,我們不在幽心宮嗎?”
“羅已?”亞米摸著羅已的額頭,為什么羅已的表情這么奇怪?“你還記得嗎?”
“亞米,我們又在玩捉迷藏嗎?”
“不是的……”亞米的話到這里頓住了,她屏住呼吸試探似的問:“羅已,你在哪?”
“好痛!绷_已忽然喊叫著,緊緊抓住亞米的手。
亞米忽然變了臉色,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張地向四下看去,不會是一鳴帶著追兵來了吧!
“亞米。”掙脫亞米的手,羅已看著胸口上的匕首“哎呀”叫了一聲。
“不要動!眮喢酌Π醋∷麃y動的身體,還好自已刺的時候留了情,只是如果不快醫治還是有危險的。扶著羅已,感覺到腳下的泥濘,這條路還真是難走。
“我們要去哪?亞米!
“我要救你!眮喢卓粗_已的側臉,羅已受到刺激變得有點兒古怪,也許她可以帶著這樣的羅已離開,沒有狄司沒有羅新,只有他們,隱居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那該有多好。
“亞米,我好怕!甭曇羧趿讼氯。
亞米鼓勵著羅已:“不要怕,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绷_已溫和信賴地笑著,“我們早就說好的,不論如何我們都要在一起!
“嗯。”亞米撥開面前的雜草,火光變得明亮,那分明是羅新的軍旗,一對對人馬來回巡邏,整個營地都那么肅靜。
“所以……”脖子忽然變得冰涼,在耳邊低語一樣的聲音,“連恨都要是一樣的,好不好,我的亞米,我們一起下地獄!”
呼吸在瞬間停住了。
帶著血的吻伴著殘冷的笑意,羅已將胸前的匕首拔下,架在了亞米的脖后。
原來之前的是夢呢!亞米笑了,沒有絲毫心疼的感覺,因為麻木了吧!
“羅已,你這樣很危險!彼届o地說著,“我去叫人幫你。”
“不要動,你以為我還會信你?”
“信不信由你,你把匕首一拔,傷口變大,失血過多怎么辦?”
“不,亞米,你扶著我去!
亞米真想大笑,“那么剛才你故意裝成那個樣子,為的是怕我殺你?”
“是的!
亞米的表情未變.“為什么又要親我?”
羅已沒有回答。
“我去叫人。”亞米說著,站了起來,沒來得及移開的匕首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血絲滲了出來,有點兒痛,卻被另一處的痛蓋住了。
在火光中被迎到了營地,亞米離得遠遠的,因為羅新的王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對他身邊的人說:“小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