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過后,京城下了一場雪,再來就到了稅收的季節了。今年各地的稅陸陸續續上繳中央后,由戶部大臣統籌,再由皇上決定要分派到哪些單位。原本這樣的流程進行了一百多年都沒有問題,這一次卻踢上鐵板。
雖然天氣相當寒冷,早朝時戶部尚書卻是汗流滿面地向皇上稟報,“因故……今年的稅收全額為七千五百三十二萬兩,比起去年的一萬一千三百萬兩,短少了約三分之一。”
“怎么會有這么大的短缺?”時謙的臉色相當難看。
“啟稟皇上,是風陵七州的稅未上繳!睉舨可袝鵁o奈地道:“老臣派人去催過,不過風城王說為了上次龔寬叛變一事,勞動了他風陵七州的軍隊千里奔波來救駕,花費了不少軍餉,加上他還借用了冀水三州、九鼎州及福州的軍隊,那些軍餉都是要還的,還有人員薪俸、陣亡將士的撫恤等。同時風陵七州被偷挖礦產多年,風城王還要加強境內防守,因此今年的支出甚大,無力再繳稅!
“胡扯!簡直是胡扯!”時謙大怒,他可是知道龔寬發現自己被數倍兵力圍困當下就投降了,就算行軍花了一些軍餉,也絕對沒有到整個風陵七州一整年要上繳的稅那么多!“你沒有告訴他,少了風陵七州的稅,等于整個東云王朝明年就少了三分之一的支出?”
“自然是說了,但風城王說,他派兵替皇上鎮壓龔寬,沒有向朝廷要一毛錢,完全是自給自足,所以請皇上體諒他也要向州內的百姓交代,請勿再壓榨風陵七州內的百姓,何況……何況皇上也欠了他東西沒有給,連那些稅金都無法彌補風城王受傷的心于萬一!币驗檫@話實在太犯上,戶部尚書說得緊張兮兮,老臉慘白。
時謙即使氣炸了,但也明白時觀的意思,當初時觀被自己設計和封平及龔寬對干了一場,他沒有花到朝廷一毛錢,還忍讓了他包庇封平一事,甚至連自己的女人都沒辦法帶走,他現在心里受傷了,而他這個皇兄還欠他一個女人,所以不要再向他討要一毛錢。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威脅,時謙卻不得不買帳,他若強逼時觀納稅,先不說以時觀的手段會用什么陰險下流的方法來反抗,同時也會給其他州郡的諸王們不好的印象,仿佛朝廷除了一再的利用他們之外,還要壓榨他們最后的價值。
所以稅收短少一事,時謙忍了下來,準備私下與時觀好好溝通。
退朝后,他滿腹悶氣的回到了御書房,此時久沒出現的時封平卻急急忙忙的前來求見。
時謙一想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就來氣,但也不得不見他。
想不到時封平一進御書房,就哭得聲淚俱下,什么形象都不顧了!案富省富誓阋欢ㄒ染葍撼迹撼肌瓋撼缄J禍了!”
時謙怒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說,你闖了什么禍?”
時封平無助地道:“兒臣在賭坊里欠下數千萬兩的賭債,無力償還,就……就想著倒賣火藥還債——”
“等一下!”時謙驚怒得從龍椅上彈跳起身!澳阍趺磿废履敲创蠊P銀兩?你又哪有那么多銀子?”
“一開始兒臣只是小賭,但后來越輸越多,就投入越多。兒臣一直以為自己會贏的,結果……結果就私自向戶部取錢,最后等兒臣清醒過來,這才發現幾千萬兩就這樣輸掉了。”時封平紅腫著雙眼,慚愧地說道。
“孽子!”時謙一聽到兒子竟敢動用國庫的錢,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但是他還記得兒子先前的話,急忙問道:“你剛才說你想倒賣火藥還債,你哪里來的火藥?”
“那個、那個……”時封平支吾了半晌,終于還是把事實說出來了,“就是前些年與龔寬那件事,其實孩兒從風翎州盜挖的硫磺礦,除了支持龔寬的軍隊所用的火藥,還多有剩余,兒臣……兒臣認為火藥價格仍高,就私留了一些下來。”
“一些能還得了千萬兩的債務?你恐怕是私留了很多吧!”時謙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兒子,怒罵道:“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發現你私藏火藥,那可是叛國之罪!”
因為前幾年市面上的火藥都被龔寬及時封平收了,導致價格居高不下,時封平敢在龔寬叛國事后還私留火藥,可見獲利之巨,他的貪欲戰勝了一切。
只不過說到這里,時封平的眼淚又蓄了滿眶,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父皇,其實……其實兒臣就是動了那些火藥,都請掮客談好了價格,結果前來買的人居然是風城王的手下,兒臣被人贓俱獲,如今風城王已經知道兒臣私藏火藥……而且火藥還是上次龔寬叛變剩下的,只要風城王有意,隨時可以再告兒臣一個謀反之罪,再加上上次與龔寬共謀之罪……父皇,兒臣該怎么辦……”
“你這個笨蛋!敢藏火藥就要做到萬無一失,倒賣居然還親自出馬,讓人抓到了把柄,你究竟是要有多蠹才會犯這種錯?!”時謙臉色慘白,跌坐回龍椅上。
這會兒封平栽在時觀手上,他若想保全兒子,就不得不與時觀妥協。
他徹徹底底的明白了,為什么時觀年前走得那么瀟灑干脆,一點都不留戀的樣子,還大方的把解煙留在京里,原來他早就布了后手,隨便一件事都讓他無法招架。
兒子自小生長在深宮,性子其實單純,卻又自以為聰明,他之前才會設計時觀,讓兒子去跟時觀對抗,看能不能從中學習一點經驗,想不到兒子的腦袋還是沒有變得比較靈光。
時觀先是引誘時封平,讓他沉迷賭博,最后果然做了賭徒常做的事——虧空公款,然后又想靠著走私倒賣火藥來賺錢,最后時觀只要設一個套,時封平就會自己乖乖鉆進去,成為時謙手上的把柄。
而時觀同時也利用風陵州的稅收恫嚇一下朝廷,讓時謙知道時觀不是沒有與他對抗的本錢,如此雙管其下,讓時謙完完全全輸了,除了答應時觀,根本沒有談判的條件,否則他的王朝就會因為缺錢處于風雨飄搖之中,他的兒子也可能會因為兩次叛國而死于極刑。
時謙此時真的有些后悔,他拿時觀做時封平的靶子,讓兒子歷練,畢竟不是個好主意,因為他始終都低估了這個弟弟的心機,即使他已經知道時觀不好惹,時觀的能力仍然遠遠超出他的預想,而他想用解煙鉗制時觀,反而被時觀狠狠的反擊,打得他毫無招架之力。
要不是知道時觀真的無意于皇位,同時除了他也沒人能讓風陵七州有那么大的價值,再加上先皇遺命要好好照顧時觀,在氣急敗壞之下,他簡直想直接派影衛將時觀給暗殺算了。
但時謙知道他做不到,時觀在與整個朝廷對抗之前,一定已經想好了后路,而且這么多年來他看著時觀長大,疼愛忍讓時觀也不是假的,要他殺時觀,他真下不了手。
“唉,叫時觀回京里一趟,朕要親自和他溝通。”時謙終于屈服,喚來管事太監交代了一番。
管事太監一聽,表情有些為難地道:“啟稟皇上,年前風城王回京,皇上才命他三年不許回京啊!”
如果皇帝收回此命,就代表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風城王之前在京里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錯誤,也就是說,時觀可以隨時再回來,在京師里攪風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