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半掩,屋里亂成一團,更可怕的是,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不見了!
“神武?小白?”她輕喊著,從客廳走向廚房,再通往后院,但整棟大宅完全沒有他們的聲音,靜得嚇人。
隨后進門的易行云也覺得不對勁,低呼:“這是怎么回事?那兩個小鬼呢?”
是啊,人呢?平常下午都會躺坐在沙發上打電動的方夜白呢?總是坐在窗邊喝咖啡的南宮神武呢?
現在,他們坐過的地方卻一片凌亂,人更不知去向。
“神武!小白!”她恐慌地大叫,奔上樓,發現他們兩人的房間里全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物品全散落一地。
她暗抽一口氣,心中驚懔,轉身再沖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同樣也被徹底搜過,衣物凌亂,甚至,她的筆記型計算機和一堆數據也被拿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有人來過,把神武和小白都抓走了嗎?
她怔杵著,想到那個要帶走她的陌生人,全身一陣麻涼戰栗。
“這……”易行云跟著來到她房間,驚瞪著整個房間的狼藉,兩樣大吃一驚。
這是遭小偷嗎?但如果只是遭小偷,那兩個小男孩呢?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喃喃地問。
很快的,任曉年想起了地下二樓的研究室,轉身往外猛沖。
易行云一把攔住她,急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們……”她掙扎著,滿臉憂忡慌亂。
“你要去哪里找他們?”他喝道。
“地下室……可能會在地下室……”她使勁推開他,沖下樓,滿心只希望他們躲在研究室,希望他們和那些分析儀器全都安好。
“地下室?”他愣了愣。
她狂奔到地下一樓時,整個人立刻呆定住。
通往地下二樓的木柜已被推開,密門洞開,毫無遮蔽。
“怎么了……”易行云追下樓,看到這個門,聲音嘎然而止。
這里居然還有地下二樓?
“糟了……糟了……”她恐懼地沖進地下二樓,只見整個研究室空蕩蕩,所有的儀器全被搬空,那些她父親精心設計的特殊器材,一樣也沒有留下。
她瞠目僵立,血液逆流,腦袋一片空白。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易行云跟進了地下二樓,打量著整個寬廣空曠的空間,感覺得出這里似乎被規劃成一間類似辦公室的地方。
但,有誰會把辦公室放在地下二樓?
重點是,藏在這么隱密的地方,都在做些什么事?
“全被……拿走了……”任曉年雙腿一軟,絕望又驚恐地跪坐在地上。
“被拿走什么了?這里是在做什么的?之前放了些什么東西?有什么重要物品被竊取了嗎?”易行云低頭看著她見了鬼似的模樣,疑惑叢生地問了一大串問題。
她失神地搖搖頭,根本無法告訴他,被偷走的是什么東西。
那是她的希望啊!
是她唯一能變回真實年齡的希望……
“說清楚,到底丟了什么?我好報警處理!彼麛Q眉,拿出手機。
“不!別報警!”她驚恐地跳了起來,急忙拉住他的手。
“為什么不報警?有人闖進來,顯然偷了東西,還有兩個小孩不見了……”
“不要!報警也沒用,警察幫不了我的,誰也幫不了我,沒有人能幫我!”她倏地激動大喊,整個眼眶都紅了。
他驚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為何阻止他報警,無法理解一個七歲的小孩,臉上為何會有這么痛苦又隱忍的表情,更無法理解,那抹刷過他胸口的心疼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我自己……我自己會想辦法……”她雖然這么說,但那份恐懼與不安已幾乎要將她吞噬。
這五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一直在她身邊,他們有相同的遭遇,相同的難題,他們互相依賴,互相支撐,互相想辦法破除困境,他們三人早已成為生命共同體。
現在,他們不見了,留下她一個人面對一團謎,以及那些不知名的敵人,這讓她感到萬分驚恐。
對方是誰?他們顯然知道她的秘密。
但為什么他們會知道?她以為,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有四個人知道,而那第四個人,就是她死去的父親。
那些人究竟是何來歷?他們有什么企圖?
愈想,她的心愈慌。
“有什么好想的?你一個小鬼能想什么辦法?現在重點是先將南宮神武和方夜白找回來,這件事就交給警察去處理!币仔性票凰b大人的口氣惹得不快,總覺得她太過逞強又早熟,逞強又早熟得讓他全身都不舒服。
“不,等一下,我再找找看,也許……也許他們只是躲起來……”她著急地拿出手機,分別撥給南宮神武和方夜白。
撥通之后,一陣陣鈴聲在樓上響起,她愕然,轉身跑上客廳。
“喂,任曉年!”易行云只得又跟著她奔回一樓。
任曉年回到客廳,循著鈴聲,在沙發底下找到的不是手機,而是平板計算機,是方夜白那臺被他改造過的iPad!
伸手撈出iPad,她呆了呆,納悶小白怎么會把他重要iPad丟在沙發底下?平常這臺iPad等于是他的手腳,他從不離身,有時他甚至會直接用這臺iPad接聽手機來電。
“沙發底下怎么會有iPad?”易行云詫異地問。
“我也不……”她搖搖頭,摸了一下iPad的熒幕,倏地,觸控熒幕出現了一條訊息。
曉年,別為我擔心,你自己要小心。
她愕然呆住,顯然這是小白和神武留給她的訊息。
但,要她小心誰?小心什么?他們叫她別擔心他們,可是他們究竟怎么了?
從字句的短促就可以知道當時有多緊急,以小白打字之快,居然只留下這十三個字,可見對方一定來得很突然,突然到連監控系統警鈴都來不及響起,突然到讓他們措手不及。
是什么樣的人可以躲過監控系統直闖而入?
她捏緊iPad,微微顫抖,手心和背脊全冒出冷汗。
她也是他們的目標嗎?她該怎么辦?她一個人要怎么辦?
“怎么?這iPad有什么問題嗎?”
易行云想拿走iPad觀察,她則迅速將留言消除,才遞給他。
“……這iPad……是小白的?”
一個七歲小鬼擁有一臺iPad,如果不是知道他們三個是天才,他肯定會難以接受。
易行云看了看不iPad的熒幕,再凝目盯住她蒼白恐慌的小臉,眉心一皺。
看她怕成這樣,事情顯然并不單純,而且,這小丫頭似乎有事瞞著他。
對,從第一次遇見她,他就覺得她藏著許多秘密。
通常,秘密愈多,就表示愈麻煩,而他最討厭去沾任何麻煩的事,尤其是與他無關的麻煩事。
“都出這種事了,你還不快打電話通知你家那位大人?”他冷聲道。
“她……不在國內!彼裏o助地搖頭,迅速又從他手中拿回小白的不iPad,緊抱在胸前。
“嘖,你們家真是亂七八糟!”他受不了地低咒一聲。
亂七八糟嗎?她看著周圍的狼藉和凌亂,再想想自己的處境,突然涌上一股心酸。
是啊,她的人生從五年前開始就亂七八糟了,亂得她無法收拾……
易行云罵歸罵,但事情讓他遇上了,他不管也不行,畢竟事情發生在他的房子里,再說,眼下只剩任曉年一個人,總不能把七歲的她單獨丟在這里,萬一又出了什么事,處理起來肯定更麻煩。
而且,下午那個想帶走她的陌生男子令他非常介意,總覺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將沖著她而來……
一想到此,他心中一悚,立刻撥電話給助理李明宗,要他馬上報警處理,一副處理公事的積極態度。
“明宗,你立刻聯絡王局長……”
“不行,報警真的沒用的!比螘阅牦@慌地想阻止他。
他不理她,徑自交代完畢,接著收線轉向她,擰眉道:“那兩個小鬼一定出事了,這種事還是得交給警方來調查,放心,我在警界有朋友,絕對會查個水落石出,不過,這段時間你暫時別住這里!
“?不住這里,要去哪里?”她緊張地低呼。
“你先去住我那里,等調查清楚了再回來。”不得已,他只好做這樣的決定。
“你是要我……去住你家?”她呆愣。
“對!
“可是……這樣好嗎?”
“當然不好,可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下,又不知該把你丟到哪里去。”他氣悶地道。
“易行云……”她心頭一熱。
“我已經很煩了,你就乖一點,閉上嘴,安靜的跟我回去。”他雙手擦腰,低頭瞪她一眼,沒好氣地低斥。
任曉年怔了怔,一直強忍住的恐懼和不安頓時化為淚水,奪眶而出。
他微愕,皺眉道:“怎么了?不想跟我回去嗎?”
她搖搖頭,揉著眼睛。
“那不然你哭什么?”他怒道。
“沒什么……”她哽咽著,沒說下去。
她沒說,他卻明白,她其實是很害怕的,很害怕,卻又拼命忍著,拼命要鎮定。
一般七歲的孩子遇上這種事,不是嚇傻就是哭鬧,為什么她不一樣?真的是因為智商比較高的關系嗎?
一個人的智商和成熟度,是成正比嗎?如果是,那他姐姐為何愈活愈回去,愈老愈幼稚?
“沒什么就別亂哭,我討厭愛哭的小孩,走吧!彼逯樰p哼,轉身走出大宅。
她很快擦掉臉頰上的淚水,并沒有被他的壞口氣和兇表情嚇到,反而在這一刻,看出他有顆柔軟的心。
一股強烈的依賴感油然而生,她踩著小碎步跟上他的大步伐,主動拉住他的大掌。
易行云腳下沒停,心卻在她柔嫩小手扣住他五指時輕陷了一下,煩怒的五官瞬間有點軟化,而且,眼神和嘴角的線條也突然變得柔和。
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么樣的表情,更不知道那抹在胸口化開的晃漾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該生氣的,但又明明不是生氣……
真奇怪。
易行云的家是間獨棟的舊日式別墅,有很強烈的日系風格,整棟充滿了木質的低調感,和任曉年住的歐式大宅完全不同。
雖然不大,卻干凈得一塵不染,里面的裝潢似是重新設計改造過,地板、家俱都是頂級手工木制,走極簡的現代奢華風,品味絕佳,而且每個擺設都經過巧思,有濃濃的混搭藝術氛圍,身處其中,讓人聯想到那種頂級的日本溫泉民宿,非常清幽舒適。
任曉年被安排住在二樓的房間,整個地板梁木窗欞全是樺木,木造床架搭著純白的床被,讓人一看就心曠神怡,好想立刻就撲到床上去躺下。
“哇……你家好棒啊……”她走進房間,發出贊嘆。
“任何房子只要干凈都很棒,你們住的石樓就是太臟亂了,簡直像個垃圾場。”他哼道。
她心虛地閉嘴,特地看著四周,果然到處都擦得亮晶晶。
“你就暫時住這里,盥洗室在樓梯口旁,住我家有個規矩,上床之前要先洗澡,而且要隨時保持清潔,不準亂丟東西,不準在房間吃東西,更不準大聲吵鬧,聽到沒有?”易行云雙手擦腰,嚴厲警告。
“是!焙枚唷安粶省迸!看來,易行云是個有潔癖又神經質的男人。
“過來,現在先去浴室洗個澡,你下午出門亂晃,身上一定有很多細菌!彼麕呦驑翘菖缘哪巧乳T。
還細菌咧?拜托哦,細菌無所不在,洗澡洗一百遍還是一樣。
她在心里嘀咕著,但當他一打開浴室木門,便倏地睜大雙眼。
黑晶磁磚地板,純白浴缸,明亮、美觀又時尚。
她從沒想過自家的浴室也能弄得這么……呃,五星級!
易行云果然是蓋飯店的,他的家每個角落都很“飯店”,只不過,他把飯店的那種冰冷感去除了,增添了許多家的溫馨。
“聽清楚,我只說一遍,浴室也要保持干凈,沐浴乳別噴得到處都是,地磚會弄得又臟又滑……”
哎唷,浴室不能弄臟,那教人怎么洗澡啊?她忍不住又嘀咕。
“還有,這是熱水,這是冷水,要分清楚,別傻傻的搞錯,到時燙傷了我可不管你。”他板著臉,仔細地向她說明水龍頭的區分。
她仰起頭,怔怔地看著他,白襯衫敞著領口,袖口卷起,俊朗的臉上有著一絲被人打擾的不愉快,口氣也很冷硬,但是,她知道他這些警告里真正的重點只有兩句——
地磚會滑,小心燙傷。
這個人,講話就偏要這么兇嗎?非要把好意都用惡語包裝后才出口嗎?
他真正溫柔時,不知會是什么樣子……
“喂,小鬼,你有沒有在聽?”他瞪著她。
“有啦!彼栈匾菔幍男模B忙點頭。
“聽清楚就先洗澡,把全身洗干凈,我下樓弄點吃的。”他說罷轉身走開,但瞄到她的頭,立刻又皺眉,“你的頭發也順便洗一下,有味道了。”
她一驚,很糗地再點了一下頭,急急將浴室的門關上,懊惱地抓住頭發湊近鼻子聞了一下。
有什么味道?很臭嗎?
好吧,就算有點味道,但平常被神武和小白說她臭,她也沒什么感覺,可被他那樣說,她卻覺得好尷尬又好丟臉。
奇怪,干嘛那么在意他的話?
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她脫下衣服,這才發現這間浴室并不冷,似乎設有空調,不像她在家時每次洗澡都冷得發抖。
真是高級的住所!易行云可真享受。
她再一次嘆佩,伸手拿起蓮蓬頭,調好了水的溫度,才要沖洗,不經意瞥見鏡中有個小女孩,頓時一呆。
小女孩一臉白凈稚氣,正呆瞪著她,動了不動。
嬌小的身體,細瘦的四肢,一雙眼睛,深幽沉郁。
五年了,她始終無法習慣自己七歲的這個模樣,所以,這五年來她幾乎不照鏡子,只要別去看鏡子,她就能暫時忘了自己的外表有了改變,她會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六歲該有的外貌。
霧氣氤氳,模糊了鏡子,模糊了她的影像,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高舉著微微顫抖的手,讓熱水從頭淋下,真希望能把心中的無助和恐懼,還有這場惡夢全都沖走。
全部沖走吧!她真的受夠了……
水從頭流到她的臉,和著眼淚,往下流,她低頭撫著自己平坦稚嫩的胸,不知道自己要被困在這副軀體中多久。
困在這七歲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