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荷月,抬起頭來。”牧隆瑞開口。
“是。”她這才緩緩抬頭。第一次見到天子的圣顏,她心里怕極,十指輕輕掐著掌心要自個兒鎮定下來。
“奚丞相說,你想代妹出嫁,這是為何?”
“回稟陛下,因為民女妹妹性子任性又魯莽,民女與嬸嬸擔心,她若嫁到旭王府,怕會無法服侍好旭王!
“奚丞相,你將那件事告訴她們了?”牧隆瑞冷戾的目光射向奚亮懷。
站在一旁的奚亮懷嚇得急忙躬身道:“啟稟陛下,未得陛下允許,那件事臣只字未曾泄露。臣之所以斗膽帶荷月進宮覲見,實是因為唯恐臣女荷雪性子莽撞,壞了陛下交代的任務,而荷月天資聰穎,善于察言觀色,臣想此事若交由荷月來做,最適當不過!
牧隆瑞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說詞,瞟向奚荷月,“奚荷月,朕問你,你是自愿代奚荷雪出嫁,抑或是有人逼迫你這么做?”他懷疑是奚亮懷舍不得將女兒嫁給旭王,因此找她來頂替。
“稟陛下,此事荷月完全出于自愿,沒有任何人逼迫荷月。”擔心連累到叔父,她接著再說:“起因是旭王對荷月有恩,因此荷月才主動請求叔叔,讓荷月有機會報恩!
牧隆瑞抬了抬眉,“旭王對你有恩,這是怎么回事?”
她連忙將事情原委一一稟告。
聽畢,牧隆瑞眸中閃過一絲精芒,“既然你有報恩之心,那么朕便成全你。”
聞言,她滿臉欣喜,正要謝恩,牧隆瑞低沉的聲音率先響起。
“不過,待你嫁過去后,須仔細觀察旭王是真傻還是裝傻,如實稟報朕,若是你敢有所欺瞞,別說是你,奚家一門上下,朕也絕不輕饒!”
他冷厲的語氣令她驚愣得一時答不出話來。
奚亮懷在一旁提醒她要她趕緊謝恩。
奚荷月這才朝地上磕了個頭,“荷月明白,謝陛下賜婚。”
就在她答應陛下的要求后,她如愿代替荷雪嫁給旭王。
五年的相思,如今終于宣告終止,她很緊張也很期待,不知牧哥哥見到她時,是否還能認出她。
正思忖間,耳畔傳來一道呼喝聲——
“在哪里?狐貍大仙在哪里?”
菊兒訝異地看著身穿喜服的旭王一進屋便四處尋找,他拉開櫥柜,還拿起花瓶搖了搖,甚至鉆進桌底下,唯獨對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視若無睹。
“狐貍大仙,你在哪里?快出來!
跟著進來的王府總管,走到床榻前躬身施禮!靶〉氖峭醺偣芪檫B郡見過王妃。”
“伍總管免禮。”奚荷月的聲音從喜帕下傳出,她不解地接著問:“伍總管,王爺在找什么?”
伍連郡那張黝黑瘦長的臉龐一沉,微微嘆了口氣,“稟王妃,王爺在找一只狐貍!
“這兒哪來的狐貍?”菊兒訝異地問。
回頭瞧了眼在屋里四處找著狐貍的王爺,伍連郡開口輕聲解釋。
“王爺養了只狐貍名叫大仙,先前那狐貍忽然不見蹤影,王爺便一直四處尋找,丟下廳前前來賀喜的賓客不理,屬下只好哄王爺說那狐貍在這寢房里,才讓他回來。”
聞言,奚荷月抬手揭下罩在頭上的喜帕。
“伍總管,這兒就交給我吧,你到前面去招呼賓客。”
“是,屬下告退!
他躬身行禮,要退出喜房時,牧萩爾氣呼呼地上前揪住他的前襟。
“狐貍大仙呢?你不是說在這兒,怎么都找不著?你是不是在騙我?”
奚荷月走過去,脆亮的嗓音誘哄著,“王爺,那狐貍大仙確實在這兒,只是他躲起來了,所以王爺才會找不著,不如我幫著王爺一起找好不好?”
牧萩爾歪著頭覷看著她,“你要幫我找狐貍大仙?”
“對!彼_他揪住伍連郡衣襟的手,讓伍總管離開,接著領著他走到桌前坐下,“喏,狐貍最貪吃了,看見咱們在吃東西,說不定待會就自個兒跑出來!彼齽邮痔嫠麏A了菜。
他低頭吃了幾口,忽然疑惑地望著她問:“你是誰?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第1章(2)
奚荷月曾無數次幻想過兩人再次見面的情景,可當他用著如此陌生的眼神望著她,她的心驀地一沉,“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沒見過你。”他搖頭,抬眼望向侍立在旁的四名侍婢中為首的那個,疑惑地提問,“桃娘,她是誰?怎么在這兒?”
“王爺,他是您今日新娶的王妃!碧夷锩嫒萸逍,細眉細眼,膚色白皙。
他歪著頭,滿臉困惑,“是嗎?可我記得王妃的頭上是蓋著紅帕子的!
“菊兒,去把喜帕拿過來。”奚荷月吩咐。
“是!本諆汉芸炷脕硐才痢
奚荷月將喜帕重新蓋在自個兒頭上。
見狀,牧萩爾用力點頭,“對了、對了,就是這樣!
她再自個兒揭下,看他咧著嘴露出憨傻的笑,昔日的飛揚神采不復見,心頭泛過一抹心酸和不舍。
他真的不記得她了!
他歪著頭再瞅向桃娘問:“桃娘,那王妃是要做什么?”
不等桃娘回答,奚荷月出聲道:“王妃是陪著你玩耍,還有照顧你生活起居的人。”
他眼睛一亮,“你會陪我玩耍?”
“會,而且我會很多好玩的呦,待會教你!彼賷A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皝恚喑孕。”
“你會玩什么?”他那張清俊的臉龐笑得仿佛孩童般興匆匆地追問。
“等你吃飽我再告訴你。”她揚了揚眉,嬌美清麗的漾著笑。
他開始快速扒著飯菜,想快點吃飽,吃得滿臉都是飯粒。
她拿出手絹,替他擦去臉上的飯粒,“慢點慢點,當心噎著,來,喝點湯。”她舀了碗湯放到他桌前。
端起碗稀里呼嚕的喝著,湯碗見底,他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吃飽了,你快說有什么好玩的?”
思索了下,奚荷月笑看他說:“我先教你玩擲壺!彼苏伊艘恢换ㄆ,然后拿出幾枚銅錢,站在一定距離外,將銅錢扔進那只花瓶里。
“這個我會!蹦寥c爾拿過她手上的銅錢,站在花瓶前將銅板全都投進去,然后撇了撇嘴,“這一點都不好玩!
“不是這樣玩,要站在這兒投才對。”她取出銅板,將他拉到幾步外,再示范一次,就見銅錢在空中劃個弧的朝花瓶口而去,當地一聲,銅錢進了花瓶里!澳模阍囋嚳。”她把一枚銅錢遞給他。
接過銅錢,牧萩爾用力朝花瓶投去,銅錢沒投進,滾到了一旁。
他不死心,再多要了幾枚,一次又一次地投著。
奚荷月杵在一旁悄悄打量他,心忖著他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
陛下賜婚時,命她務必查清他的呆傻是真或是假。但若他是裝的,據實稟報陛下只怕會害了他,因此她心下早有決定,不論他是真是假,她絕不會向陛下揭發。
因為她欠他一份恩情。
五年前,她十三歲時,雙親先后過世,她奉父親遺命,前往投靠叔父,不意途中遭遇劫匪,他們不僅搶走她隨身攜帶的財物,還想將她賣至妓館。
就在她掙扎著想逃跑時,他出手相救,得知她要來都城投親,便攜她同行。
當時年紀還小的她對飛揚灑脫的他暗暗傾心,在得知他已成親時,還情難自已。四年前聽聞他的王妃病逝,她暗中收拾行李,想要到他的封地關城安慰喪妻的他。
可才一出丞相府,便被荷雪告到叔父那兒,被攔了回去,她沒敢將自個兒的心意告訴叔父,叔父以為她是受了荷雪的欺負所以想離府出走,而訓斥了荷雪一頓,惹得荷雪之后好長一段時間見著她便嗔目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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