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險限的是,喜來叔近日生病,居然好幾天都沒去菜市場擺攤子了。
她這可急壞了。如果現在打道回府,自己豈不是白白折騰了這一趟?
再說,難得弟弟從小到大沒向她提過什么要求,好不容易說他想吃桂花糕,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想滿足他這一個小小的愿望。
就這樣,苗雪蘭在打定主意之后,直接來到喜來叔的家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頓時令喜來叔心泛同情。
幸好他家里還存著幾袋子沒賣出去的備貨,當下啥也沒說,直接提了一大包桂花糕,錢也沒要,就塞到了她的手里。
兩人客套了一番,當苗雪蘭急三火四的趕回鳳陽王府的時候,只覺得整個王府的氣氛都陷入了一股低迷之中。
老管家正急得在院子里直轉圈,一看到苗雪蘭出現,急忙上前道:“哎喲我的苗姑娘,你可總算回來了!
“管家,怎么啦?”
管家一臉焦急,指著主宅的方向小聲說:“王爺正在房里發脾氣呢,他說了,等你回府之后,要馬上過去見他!
聞言,苗雪蘭立即嗅出了幾分不對勁。
她自認最近沒做什么錯事,而且每天做給那刁蠻王爺的三餐,對方吃過之后也都十分滿意。
那么,王爺這頓脾氣,究竟是為了什么?
難道說……
她不敢再多想,只能在管家的連聲催促下,急忙往主宅的方向趕了過去。
還沒等踏進房門,就看到主宅的院子里,竟跪了一地下人,不只在王爺近前伺候的奴仆,后廚的一干人等也列于其中。
她心下一驚,隱約意識到了什么,忙不迭向房里走去,剛進門,就看到滿地狼藉,杯子、碗盤被摔得面目全非。
龐岳正候在白逍寒身邊,小心翼翼的勸著什么。
當兩人聽到腳步聲,首先發怒的就是那個負著雙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的白逍寒。
他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說:“行啊苗雪蘭,你才進府沒多久,怎么,就敢陽奉陰違,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和本王耍心眼了?!”他指了指地上被摔得亂七八糟的盤子和碗,怒道:“當初本王答應給你弟弟看病,換來的就是你的欺騙和謊言?”
苗雪蘭被罵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王爺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到底欺騙王爺什么了?”
“今天的午膳,究竟是誰做的?”
她頓時臉色一白,心頭泛起一陣心虛,可轉念又想,就算今天的午膳不是她親手所做,他堂堂一個王爺千歲,也犯不著發這么大的脾氣吧。
“王爺,很抱歉,今天中午我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出門去辦,午膳雖然是李大廚經的手,可臨行之前,我已經將炒菜的步驟和方法如實教給李大廚他們了。就算味道不可能完全一樣,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遭到白逍寒一記凌厲的瞪視。
“就因為你有私人的事情要去辦,本王就要去吃一頓豬食?”
豬食?
苗雪蘭被這個形容氣得頓時沒了言語。
她試著同他講道理,可他偏偏和她講歪理?!
一來二去,她也上了幾分脾氣,忍不住道:“王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算我當初答應入府當個煮飯的下人,可該有的人權,王爺難道也要一并剝奪?”
“人權?”他厲聲質問,“你和本王簽下賣身契的那天起,你就是本王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奴才。一個奴才,憑什么和本王講人權?”
一連串的謾罵和指責,差點沒將苗雪蘭給活活氣死。
她見過不可理喻的野蠻人,卻從來沒見過像他這么不講理的野蠻人。
“因為王爺的不快活,咱們這些下人就要遭受如此殘忍的責罰嗎?”
“既然是下人,就該聽從主子的每一個命令。既然犯到了主子的忌諱,就該承受應有的責罰。”
“可是現在犯下錯事的是我,如果王爺還是個講求是非對錯之人,還望王爺將院子里罰跪的那些人全都放了,要罰,我苗雪蘭自然不會逃避!闭f著,她雙膝一軟,直挺挺的跪在堅硬冰冷的地上。
白逍寒似乎被她倔強的樣子嚇了一跳,瞇起眼,他冷冷看著這個明明跪在自己面前,卻又不肯表現出半點屈服之意的女人。
在她那不服輸的瞪視之下,他輕哼一聲,甩開袖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主宅大廳。
至于那些在院子里罰跪的奴才,也全都敢怒不敢言的承受著他的怒氣。
有幾個身體素質不好的,早因為午后的炎炎烈日,被曬暈了過去,白逍寒也沒因此心軟個幾分,任憑他們昏倒在地。
苗雪蘭看在眼里,氣在心頭。
她萬萬沒想到,僅僅因為一頓午膳,這偌大的王府,就搞出這么一攤子亂事出來。
時至傍晚,來王府轉轉、順道替苗青羽看診的蕭祁玉,被這樣的場面嚇一跳,連忙詢問事情經過,便立刻如入無人之境,來到白逍寒的寢房,想要勸說一番。
“我說王爺,多大點事兒,您有必要為了一頓午膳沒吃好,就當著下人的面發那么大的脾氣嗎?”
白逍寒沒搭理他。他之所以生氣,倒不是因為沒吃到由苗雪蘭親手煮的午膳,他氣的是,王府里所有的奴才,居然敢聯起手來欺騙他。
也不知道苗雪蘭這丫頭究竟有什么本事,平日隨便炒一道菜,便可以令他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今天中午的那頓膳食,卻讓他吃得食不知味,本以為是她的手藝退步了,直到從李德?谥械弥,今天的午膳根本就不是她親手所做時,火氣才徹底被勾了出來。
這時,苗青羽小小的身影,畏畏縮縮的從外面閃了進來。
沒等蕭祁玉說話,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白逍寒,砰砰砰,磕了響亮的三記響頭。
不但蕭祁玉被小家伙的行為給搞糊涂了,就連白逍寒也一臉迷惑。
只見小家伙苦著小臉,向前膝行了幾步,奶聲奶氣道:“王爺,求您別罰我姊姊,今天晌午她之所以沒給王爺做飯,都是因為我這個小拖油瓶不懂事,想吃喜來叔做的桂花糕。姊姊怕我會失望,這才為了哄我開心,惹了王爺滿肚子不快!
當苗青羽醒來,沒有看到姊姊,連忙詢問王府的下人,這才得知姊姊正在前廳罰跪,嚇得忙不迭前去探望。
情急之下,為了幫姊姊開脫,這才壯著膽子跑到王爺房里,跪求王爺能夠法外開恩,千萬別罰他姊姊。
眼看苗青羽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坐在一邊看熱鬧的蕭祁玉故意說道:“哎喲,這可真是不得了!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好不容易才把這小家伙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這下,他大概又要因為他姊姊的事情著急上火,大病一場了!
說著,還似笑非笑的打開扇子搖了兩下。
“王爺啊,您可要想清楚,一旦這小娃病情加重,說不定他那個能滿足你胃口的姊姊一個不高興……”
“蕭祁玉,你不說話,不會有人把你當啞巴!
他也不惱怒,笑著回道:“王爺何必發這么大的火氣,我只不過是善意提個醒罷了。”
白逍寒冷哼一聲,瞅著那個跪在面前的苗青羽,揮了揮手,“你起來,去告訴你姊姊,本王不罰她了!
那張布滿淚珠的小臉頓時一亮,又重重磕了一記響頭,嬌聲嬌氣道:“小羽在這里,替姊姊謝過王爺了。”
這孩子懂事的模樣,倒令白逍寒心里一陣發堵。
有那么一瞬間,他竟從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雖說吐血的情況暫時得到了緩解,可若想治愈打娘胎帶出來的隱疾,不花上個兩、三年,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而且這個時間,還只是保守估算而已!眮淼矫缂益⒌軅z的房里,蕭祁玉替苗青羽把過脈之后,如此說道。
就算他專治疑難雜癥,但也不是天上的神仙,能讓病人說恢復就恢復。
苗青羽的病情本不算多嚴重,但這么多年來,始終沒找到合適的大夫給他好好醫治,拖得久了,情況自然加重許多。
苗雪蘭頓時陷入糾結之中。
如果弟弟的病真的要花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徹底治愈,她豈不是要給喜怒無常的鳳陽王,再當兩、三年的煮飯婆。
只要一想到那個完全不講理的男人,她渾身上下就不舒服到了極點。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抗拒,蕭祁玉笑著調侃道:“王爺今兒個因為一頓午膳而大發雷霆,在你看來,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
她心底不痛快,嘴上卻否認,“既然王爺是王府里說一不二的主子,他的每一道命令,當奴才的都該視為圣旨乖乖聽令服從,至于是否公平公正,又怎么可能輪到咱們這些當下人的去評判是非?”
“話也不能這么說,有時你所看到的,不過就是一個表面印象而已!
苗雪蘭冷笑道:“光是這樣,就已經令人倍感心驚了!
吃個苦、受個累,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么。
她只是生氣,氣那個不講理的鳳陽王,就因為一頓午飯沒吃痛快,便大發雷霆的折騰其他人陪著他一起不痛快。
“苗姑娘有沒有想過,王爺為啥對你做的飯菜情有獨鐘?”
苗雪蘭眉頭一皺,心想說,她做的飯菜,完全是出自那本食譜的提示,味道自然有那么幾分與眾不同,可轉念又想,一旦把食譜的事情交代出來,又難免會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是非。
這么一尋思,便止了口,裝傻的搖搖頭,“王爺的心思,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又怎么可能會猜得出來?”
“呵,料你也猜不到!笔捚钣窆室赓u了個關子,頓了頓,隨后才一本正經的透露,“有件事,說出來你恐怕不會相信,其實早在王爺八歲那年,便已經失去了味覺,再也沒嘗出這世間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失去了味覺?”苗雪蘭不可置信地驚問。
“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甚少,所以日子久了,在外人眼中,王爺便是一個脾氣古怪,又在吃食上極為挑剔的惡主子。不瞞苗姑娘說,這十多年來,不管是怎樣的珍饈美味,吃到他的口中都如同嚼蠟,毫無滋味可言。
“你可能無法理解,一個人長年吃不出味道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但有句古語說的好,民以食為天,既然對尋常人來說,吃,是人間的首要大事,那么你應該可以稍微想象一下,一個人長達十幾年的食不知味,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摧殘和折磨呢?”
她驚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大眼睛望著蕭祁玉。
“你知道填鴨嗎?”
她茫然的點點頭,腦海中頓時出現一幅不是很美好的畫面。
“當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被人用填鴨的方式強行灌下他根本接受不了的食量時,后果通常都是很可怕的!
苗雪蘭大驚失色,“你是說,王爺小時候曾被人用那種殘忍方式對待過?”
蕭祁玉但笑不語。
“可他是堂堂王爺千歲,又是當今皇上和已故孝月皇后的嫡親長子,這等高貴的身分,怎么會……”
“自古以來,皇家便是是非重地,唯有看清其本質,才會發現,它到底有多么丑陋不堪!
這席話,令苗雪蘭的心頭蒙上了一層焦慮。
她當然知道皇室朝廷的可怕,只是萬萬沒想到,那個擁有光鮮外表的男人,竟也深受其中之苦。
自八歲以后便食不知味,這樣的折磨與苦楚,的確不是她一個尋常女子能夠體會的。
歡迎您訪問言情小說大全,最新言情小說超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