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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成良人 第8章 作者:子紋
    天色漸暗,靠著微亮的光線,雷予辰在任何可以的貨品上翻查著。

    若是有鴉片,他會在官府發現之前找到并且處理掉!但偏偏,花了近一個時辰,除了香粉、香膏、西洋小玩意之外,什么也沒發現。

    雷予辰踏出船艙,踢了踢已經喝了一大壺酒,醉倒在地的船員。

    “醒醒!”他用法語說道:“你要守著貨品,怎么現在就醉死了?”

    “你這小子懂什么?”船員醉醺醺的回嘴,口氣滿是被打擾的不悅,“我在船上待了好幾個月,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而且底下也還有人看管著,你別管我!”

    雷予辰蹲下身,仔細的看著船員,“清醒一點,我有事要問你!

    船員勉強撐起一雙醉眼,看著他,“什么?”

    “鴉片放在哪里?”

    “鴉片?”船員不屑的一個撇嘴,“什么鴉片?多克先生不做這種害人的勾當,我們一船都是香粉、香膏,沒有鴉片!

    “不要騙我,官府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雷予辰的表情嚴肅,他從懷中拿出一枚戒指,“認得出這是什么嗎?”

    在暈黃的光線底下,船員懶懶的打探著,但是雷予辰注意到他的眼神漸漸多了些嚴肅。

    “這是多克家族的戒指!”船員認出戒指上的多克家族的家徽,“你怎么會有?你不是安羅洋行的人嗎?”

    “算是也不是。”

    不得不慶幸自己來時還記得做了功課,帶些他認為有幫助的東西,這是多克家族流傳多年的戒徽,用在重要文件上的印信。他琥珀色的雙眸閃著光亮,專注的看著船員。

    “算是也不是?這是什么意思?”船員挑了挑眉,若這人是多克家族的人就算是他的老板,所以他的態度有些微的改變。

    “我是多克家的人沒錯,但我娶了安羅洋行的老板安尚德的女兒安朝云,所以也算是安家的一員。”

    “喔,安朝云。我知道她。之前我來中國的時候有看過她一面,她是個大美女。”船員咧嘴一笑,“你真是個幸運的小子!”

    “我也這么覺得!标P于這點,雷予辰當然百分之百認同,他索性跟船員一樣席地而坐,“老實告訴我,這里真的沒有鴉片嗎?”

    船員拉下臉,“要跟你說幾次,這個多克先生不干這種事!”

    “這個多克先生?”他眼底一閃,“還有別的多克先生嗎?”

    船員露出懷疑的神情,上下打量他,“你不是多克家的人嗎?怎么會問我這個問題?”

    雷予辰雙眼微斂,極力的思索,最后靈光一閃,現在才發覺以前喜歡聽外曾祖父“講古”還真不是件壞事。

    “你指的另一個多克先生是杰肯·多克嗎?”

    “對。”船員的嘴一撇,“他是個雜碎!”

    聽別人罵自己的祖先感覺挺復雜的。

    雖然外曾祖父說過杰肯·多克這個人,但外曾祖父當時并沒有多加贅述,只簡短的介紹他的生平,短短的幾個字句已經讓他明白,杰肯·多克是個集性欲狂惡和卑鄙頑劣于一身的渾球。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他還沒有替多克家族惹出更大的丑聞前,他在不到三十五歲時,便死于與他人爭風吃醋一名妓女的爭斗里。

    杰肯雖是多克家族的長子,但是他死時并沒有留下子嗣,所以一切便順理成章的都交到了次子曼迪·多克手中。

    杰肯……難道是他?!

    因為想要獲取暴利所以利用了自己親弟弟負責交易的商船夾帶鴉片,害得安家家破人亡?!

    雷予辰側著頭思索,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合理性,這里頭一定有環節出了錯,以內綜合許多看法,曼迪聽起來并不是個只圖利益的小人,除非……夾帶鴉片的事連商船所有人都不知情,曼迪也被瞞在鼓里。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熟悉的玫瑰香味伴著黑夜朝他傳了過來,他不由得輕嘆了口氣,站起身,面對來人。

    “我不是要你別帶她來嗎?”雷予辰有些譴責的看著跟在安朝云身后的安朝儀。

    “她是你的娘子,”安朝儀裝出一臉無辜,“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個性,我無法阻止!

    “你可以當什么都不知情,與她一起待在府里!彼斐鍪治兆“渤频氖郑Z氣加重。

    “那你可以現在趕她回去。”安朝儀口氣有著愛莫能助。

    雷予辰自己想在愛妻心中留下一個溫柔的形象,沒道理壞人就得由他這個哥哥來當。

    “你——”

    “別這樣。”安朝云打斷雷予辰的話,阻止自己的丈夫與兄長接下來可能的爭執,“是我堅持要來的!

    雷予辰聞言又輕嘆了口氣,嘴角揚起無奈苦澀的笑容,拿她沒辦法。

    她專注的看著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感覺自己的心跳不自覺的加速,她輕聲的問:“你找到了嗎?”

    “沒有。”他輕搖了下頭,很清楚她在問什么,“一無所獲!

    “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曼迪不可能罔顧法紀夾帶鴉片。”

    聽到安朝儀的話,雷予辰有些驚訝。

    “我告訴他了。”她小心翼翼的留意他的神情,“我希望你別生氣,我們會需要哥哥的幫忙,不過我只告訴他一部分!

    她沒提到有關哥哥死亡和多克家的詛咒。

    雷予辰的神情有著無奈。

    她因為他的表情而露出憂愁!澳闵鷼饬藛幔俊

    “沒有!彼雌鹚南掳,吻了她一下。

    她松了口氣。

    安朝儀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你什么都沒有查到對吧?所以曼迪根本不會做這種事。”

    “事實證明,他有這么做!崩子璩降目跉忡H鏘有力。

    安朝儀皺眉看著他,“這個指控很嚴重。”

    “我知道,”他認同,“但是事實擺在眼前,朝云也很清楚,我不想浪費時間跟你解釋,你很清楚我來自未來,所喲我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如果你信我就幫我,若你不信,大可離開,只要把事情交給我,你當作甚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真能這么做的話,我會非常感激!

    安朝儀沉下臉,口氣有些沖,“你到底在高傲些什么?這是清朝,不是你的年代,你不可目無法紀!”

    “法紀?你真相信你的年代有所謂的法紀可言嗎?”他的口氣嚴肅起來,“很多事不是靠法治就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解決,正如那只老鼠意圖傷人的用意明顯,但你們的官還是放了他一樣!”

    “不許你用這種不屑的口氣評議我的國家!”安朝儀警告。

    安朝云不安的閉了下眼,她實在不想要她所愛的兩個男人在她的面前針鋒相對。

    “我——”雷予辰的話因為她輕拉了下他的手臂而隱去,他低下頭看出她眼底的憂慮,他口氣稍緩,繼續對安朝儀說道:“我并沒有不屑你的國家,只是有些事情從古至今都沒有變過,有錢判生,無錢判死,甚至在我的年代,這種事比你想得更齷齪、骯臟百倍,但就是因為我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要更加的小心,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不是你們中國老祖宗交給你們的智慧嗎?”

    他的話使安朝儀一時啞口無言。

    看出他的心已經動搖,雷予辰繼續說:“我并非不相信多克家族的人,我是他們的后代,我比任何人都不想承認自己的祖先會干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但是事實擺在眼前,我不得不信,我與朝云的未來在這一刻決定,我大可帶她離開,不做任何努力,但是我無法如此灑脫,因為我不能看她一輩子心懸此事,一生不安穩!

    他的溫柔與體貼使安朝云深受感動,她看著安朝儀,“哥哥,我們說的都是真的!

    矛盾的情緒在安朝儀的心中翻騰,“算了,我一張嘴怎么說得過你們!本镁盟砰_口,“現在要怎么做?你們打算怎么做?”

    “如果我是你,”雷予辰的眼神一冷,“我會一把火把這艘船燒了!

    “燒船?!”安朝云率先驚呼。

    “你瘋了!”安朝儀失控的脫口而出。

    “或許,”他也認同自己的瘋狂,“但卻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一個方法。燒船之后,就算安羅洋行毀了也無所謂,你帶著你爹離開這里,遠遠的離開。”或許這樣可以免于接下來的戰禍。

    “荒謬!”安朝儀啐道,他從來也沒想過離開自己從小生長的環境。

    “是荒謬,但你最好聽我的!崩子璩降膽B度強硬。

    安朝云嘴角垮了下來,心頭一陣陰郁。

    雷予辰低下頭,琥珀色的眼眸緊捉著她的眸光。

    “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鴉片到底藏在哪里!彼p聲低語,安撫著她,“只要燒了它,別說我們找不到鴉片,官府的人自然也找不著,沒有鴉片,一切不就不會發生了嗎?”

    “真的只能這樣嗎?”她絕望的問。

    他嘆口氣,將她攬進懷中,她只能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里。

    “可是這是多克家的商船。”安朝儀在一旁嚷道,“造價不菲,我若燒了這艘船,安家就算傾家蕩產都不夠賠。”

    “我知道。”雷予辰認同,“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你?”安朝儀對天一翻白眼,“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懂?現在是道光年間,就算你是多克家族的后代,你也是半點權勢都沒有!”

    “但是我有這個。”雷予辰將手中刻有多克家家徽的戒指交到他手上,“我只要立一個手札,就說燒毀商船是多克家族的人下的令即可!

    安朝儀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戒指,無法下決定。

    “哥哥,”安朝云忍住悲傷,跟著開口說服,“照予辰說的做吧!這確實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解決辦法!

    “連你也認同?”安朝儀感到難以置信,“我們安羅洋行或許會因為這個事件而毀了!

    “安朝云看著自己的兄長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感到心如刀割。

    “你說!”安朝儀追問,“安羅洋行毀了,你真無所謂?這可是爹一生的心血。 

    她知道安羅洋行對安家的重要性,只是在這個時候不得不毀,安朝云無聲的在心中吶喊,她只要她的兄長和爹爹都活著!

    “我求求你,哥哥!”她的眼眶紅了,柔聲的乞求,“求你聽我們的好不好?”

    安朝儀看著她的眼淚,無言以對。

    “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雷予辰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后道,“明天一早給我答案!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安朝儀的態度強硬。

    “你相信我來自未來,就該明白我知道這百年來到底發生了多少事,若不是情況真的會變得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嚴重,我也不會做這種無理的要求,所以你在回答前,還是好好想想吧!”

    “不可能!”安朝儀一臉的強硬。

    “明天一早,我等你的答案!狈路饹]有聽到他的話,雷予辰丟下這句話,徑自擁著安朝云離開。

    安朝儀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真的只能把商船燒了嗎?”安朝云輕靠著雷予辰。

    “不然你還有更好的提議嗎?”

    她輕嘆一聲,“沒有!彪m然覺得可惜,但若可以一勞永逸的話,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了。

    “只是我要得到你的認同!

    她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的眼眸!笆裁?”

    “如果你哥哥不動手的話,”他的口氣陡然一沉,“我會動手!

    他的話使她的心一顫,換言之就是他會親手燒了商船?!

    她拉著他的手,讓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臉頰邊,半晌,“我明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的手輕柔的摩擦著她的臉,充滿占有欲的彎腰親吻了她一下。

    “我會盡力讓傷害降到最低!

    她閉上眼睛,靜靜窩在他的懷里,輕點了點頭。

    安朝儀閉上眼睛深呼吸,極力的想要甩開妹妹與妹婿對他所做的提議。

    燒多克家的商船?!他若是瘋了才會這么做!

    他睜開眼,呼了口氣,站在船頭抬頭看著天空繁星點點。

    他不該去相信那種什么穿梭時空的荒謬事,但是偏偏很多事情就是無法解釋,他懊惱的皺起眉頭。

    “該死!”他咒罵了一聲。

    他轉身離開,他要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明天一早,他會明確的表達自己的立場,他不允許任何人毀壞這艘船,這之中當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細小的聲音從底下的貨艙傳來。

    他的眼神一斂,往前走幾步,腳卻在暗中踢到了某樣東西。

    他彎下腰,是多克家的船員,他立刻伸出手按向他的額頭,還有跳動,沒死,只是被打暈了。

    他不遲疑的抽出腰間的匕首,小心緩步的走向聲音來源處。

    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幾個人影,在貨箱內不知在翻找些什么。

    他正要再往前看得正仔細,后腦突然被人重重的一擊,他種種的倒在船板上。

    “東西放妥了嗎?”一個陰柔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稟公公,放好了!

    李宛得意的輕笑著,踢了踢昏迷的安朝儀,“看我怎么一次就整死你們一家!”

    “公公,這人怎么辦?”一個黑衣人低頭看著安朝儀問。

    “他看到你們放東西,不能讓他壞事!”李宛很快的下了決定,“帶走!”

    “是!睅讉黑衣人行動迅速的扛著安朝儀離開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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