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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香(上) 第4章(1) 作者:黑潔明
    她是在突然間驚醒的。

    諾拉沙啞的歌聲,軟軟的、淡淡的,回蕩在空氣中。

    華渺渺瞪著前方床頭柜上,發出光亮、震動不停的手機,有那么好一會兒,完全無法回神。

    然后,歌聲停了。

    她屏住氣息,看著四周熟悉的景物。

    OK,她在家里,正躺在床上。

    屋里的窗簾,依然緊閉,只有微光透進,但仍足以讓她看清,這是她的床,她的房間,她的手機,她的臺燈……

    她有些恍神的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進浴室,進門前還不忘打開電燈。

    太好了,她的沖水馬桶,還有她的電燈。

    她坐在馬桶上,抹著臉。

    那只是夢,她太累了,又用那個古色古香的香爐,點了那奇怪的熏香,所以才會做那么真實的夢,夢到自己已經死去,還跑去一個大家都穿古裝的地方。

    直到這時,渺渺才把憋在胸口里的氣,緩緩吐了出來。

    所以,她沒死,那是夢。

    古怪的聲音,從嘴邊逸出,她愣了一下,咬住唇,才發現那干啞的聲音,是自己的笑聲。

    這是,慶幸自己還活著嗎?

    諾拉又開始唱歌了。

    從這邊,她可以看見,全新的小手機,在床頭那邊閃閃發光,吟唱著老舊的藍調歌曲。

    她沒有動,只是呆呆的繼續坐在馬桶上。

    同樣的歌詞,縈繞在房間里,一再重復。

    直到它停止了,她才站起來,走回去,拿起那全新的手機,檢查上面留下的訊息。

    未接電話,五十八通,未讀取訊息,七十二封。

    在夢里,當荼蘼告訴她,自己已經死了時,她并沒有太大的震驚,畢竟照她過的這種日子,就算突然過勞死,好像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但等到她以為自己真的掛了,才發現,原來,她還不想死。

    輕輕的,嘆了口氣。

    電話有一些是同樣的人重復打的,簡訊則有半數是廣告,還有就是找不到她的人留下的,但數量還是多了些,她不曾讓未接電話和訊息數字攀得這么高。

    她回到首頁,檢查時間。

    11:25am

    渺渺愣了一下,走下樓,看向客廳墻上的小掛鐘。

    上面顯示著同樣的時間。

    快中午了?

    昨天晚上,她記得最后看時間時,是一點半。

    也就是說,她整整睡了快十個小時,真是破天荒,她很少睡那么久的,平常她能好好睡上四五個小時,就已經很偷笑了。

    大門電鈴聲突然響起,她沒有多想,直接走去開門。

    門外不是別人,是隔壁棺材臉那溫柔可人的媽。

    “太好了,渺渺,你還在!鼻f淑玉看見她,松了口氣,露出甜美的微笑。

    “淑玉阿姨,怎么了嗎?”

    “奇云感冒發燒在家休息,可今天有個重要的外商要來,奇云他爸出國還沒回來,我得替他們倆出席招待,你可不可以來我們家,幫我顧一下奇云?”

    照顧孔奇云?

    華渺渺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如果是別人,她當然是十二萬分的愿意,但孔奇云?實話說,如果能避開,她真的是避他唯恐不及。

    平常他脾氣就很不好了,生病時,那男人的脾氣,恐怕會變更差。

    她實在很不想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或,熱屁股。

    這不是說,她真的有拿臉貼過那家伙挺翹的屁股。

    狗屎,后面這一句到底是哪里來的?孔奇云的屁股是冷是熱,是翹或扁,她才沒有興趣知道。

    見她沒有回答,臉色又有些古怪,知道她對自己兒子沒有好感,淑玉露出抱歉的微笑道:“呃,當然,你要沒空的話,也沒關系啦,只是他一個人在家,雖然現在燒有點退了,可我怕他等一下又燒起來,家里又沒有其他人在,可以帶他去醫院……”

    說真的,要找到禮貌拒絕的方法,她從手機里隨便一按都有,找她做事的人,可是大排長龍的等著呢,她一點也不需要覺得不好意思,但看著眼前從小看她長大的阿姨,她實在不忍心親自證實,自己和他兒子相處得如同水火。

    “沒問題!彼_口。

    “真的嗎?”莊淑玉微微一愣,擔心的問著,一邊還不斷補充:“你有空嗎?我知道你很忙,如果沒空的話,我可以再想辦法,你千萬不要勉強。”

    “沒關系,大部分的事情,我都能用電話處理!泵烀煳⑿Γ溃骸拔疑蠘菗Q個衣服,馬上就過去!

    “噢,太好了。”莊淑玉開心的上前,擁抱了她一下!拔揖椭滥闶莻好孩子。你放心,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定時檢查他溫度有沒有升高,記得叫他按時吃藥就好。”

    阿姨的懷抱,如此溫暖,就像母親的一樣。

    瞬間,心頭一緊。

    她遲疑了一秒,才回抱住這個充滿春天溫暖氣息的女人。

    “放心,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我會照顧他的!

    藥包上,注明了四個小時要吃一次。

    他中午才剛吃過藥,下次吃藥時,是四點。

    她只需要每隔一陣子,去查看那家伙還有在呼吸就行了。

    來到孔家后,華渺渺盤腿坐在孔家沙發上,打開了筆電,用網路和電話,聯絡待辦事項。

    她去看了他幾次,也替他量過體溫。

    幸好,不知他是燒昏頭了,還是生病吃了藥的關系,一整個下午他都在睡覺,完全沒有醒來過。

    話說回來,他該不會就這樣一睡不醒吧?

    下午三點,她第四次來檢查病人。

    孔家,她從小就常來,但孔奇云的房間,她進來參觀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事實上,仔細一想,在今天之前,她只有進來過一次,那次也是被淑玉阿姨叫來幫忙拿東西,當時他和她都還在念高中呢,之后幾次,都只是從走廊外經過,他門剛好沒關,從外面瞄到一眼而己。

    經過這些年,這個房間,已經從一個男孩的臥房,變成男人的臥房。

    以前曾經出現在他房里的玩具模型和運動球具消失了,被穿得又臟又臭的衣服不再到處亂丟,書柜倒是還留著,音樂CD也依然占滿了一小面的墻。

    這個男人會聽音樂的事實,從一開始就讓她很驚訝,她很難想像,他真的懂得,什么叫做放松。

    他一直給人硬邦邦的感覺,不茍言笑。

    至少他從來沒對她笑過。

    看著床上那個,冒著汗,發微濕,黑臉發白的病貓,她忽然間,有些不安。

    前兩天晚上,她記得他明明看起來還好好的,監視了她一晚上呢。

    渺渺擰起眉,伸手撫著他汗濕的額頭,測量他的體溫。

    該不會,就是因為他那天晚上沒睡又吹到風,才感冒的吧?這男人有沒有這么虛弱啊?

    他的額頭,有些燙。

    她拿來耳溫槍,量了一下,三十八點二度,耳溫槍螢幕上的笑臉,變成了愁眉苦臉。

    說實話,她并不是很確定要燒到幾度才算嚴重,她想了一下,決定要是超過三十八點五度,就把他搖醒,叫他吃一顆退燒藥。

    發燒要保持頭冷腳熱,她看向他的腳,那雙大腳丫還在被子里,很好。

    渺渺轉過身,下樓從冰箱里,拿出退熱貼,回到他樓上的房間,把退熱貼撕開,貼上他的額頭。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醒來。

    她忍不住把手伸到他鼻子前,確定他還在呼吸。

    沒有醒著時,這家伙看起來還真的頗帥的。

    無法克制的,她用食指點了下他高傲的鼻頭。

    他還是沒有反應,她直起身子,叉著腰考慮了一下。

    既然他溫度開始升高,她想她還是就近觀察會好一點,省得他一個不小心,在她手里昏迷,到時她還真不知要如何還人家一個如此龜毛又討人厭的兒子。

    轉過身,她拉來了一張椅子,改坐在他床邊,再到樓下把筆電抱上來,坐在椅子上,繼續敲打電腦。

    半個小時后,她才剛替前同事上網訂飛機票,再寫電子郵件給另一位朋友,幫一位老客戶,走后門拿到最新的歌劇貴賓席時,前方傳來沙啞的聲音。

    “你在這里做什么?”

    她抬眼,從放在大腿上的筆電上頭,瞧著那只大病貓。

    當然,再一次的,他還是擰著眉頭,無禮的瞇眼瞪她。

    渺渺揚起粉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那不知感恩的王八蛋,開口宣布。

    “照顧病人。”

    照顧病人?

    這女人的腳,正擱在他床上,一雙珍珠般粉嫩的腳趾頭,就近在他的鼻頭前,她把筆電放在腿上敲打,回答他的期間,雙手還不曾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

    孔奇云把視線,從她圓滾滾的腳趾尖,往上移到她最近被陽光曬得有些黑的臉。雖然因為室內光線不明,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仍能隱約辨認,那張略黑的小臉,掛著虛假的笑容。

    他挑起了眉,對她的說法,顯得頗不以為然。

    “你媽有事出門去了,晚點才會回來,她拜托我,過來照顧你!

    懶得理會他對她的看法,渺渺啪地合起筆電,將它放到一旁桌上,拿來藥袋掏出一包藥,扔給那個辛苦爬坐起身的家伙。

    “四點了,把藥吃一吃!痹谒鹚幇鼤r,她替他倒著熱水。

    孔奇云靠坐在床頭,看著那個穿著超短牛仔褲、綁著馬尾的女人,一邊拆開藥包,忍不住問。

    “你和她收多少錢?”

    她倒水的動作一頓,臉上假笑瞬間消失。

    “你說什么?”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冷冷開口:“我說,你來這里照顧我一個小時,和我媽收多少工錢?”

    她的臉色無比難看,在那一秒,他以為,她會將握在手中水杯里的水,直接潑灑到他臉上。

    但她忍住了。

    “這次免費。”渺渺把水杯遞到他面前,而不是潑到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說:“我欠你媽不少人情,所以免費!

    她忍住了,他卻忍不住。

    “如果你沒欠她人情呢?你會收多少?”

    渺渺額角抽動著,他知道她的忍耐,幾乎要到了極限,但這女人的忍耐力,實在是非比常人,她深吸了口氣,然后再次露出了更加虛假的微笑。

    “一般小兒發燒感冒流鼻水,一個小時四百,半天兩千,一天四千,但如果是像你這種特別難搞的,費用會另外追加,視我心情而定!

    他擰眉看著她,再問:“買房子呢?”

    “我從中抽成交價的百分之一!泵烀於挷徽f的回答,這回沒等他繼續問,直接把其他的收費全報了出來:“買票也一樣,若是買一些生活雜物,一次二十元,若超出體積、重量,都會另外再計費,我也幫忙請裝潢、做監工,兼做室內設計、跑腿……之類的,我相信你也很清楚,無論客戶需要什么,我都能幫忙弄來,在不違法的范圍內,只要有錢賺,我什么都做。現在,你可以喝水吃藥了嗎?”

    雖然她臉上掛著假笑,但那最后一句問題,幾近威脅。

    孔奇云計算著她把整個水杯砸到他頭上的機率,然后決定不要冒那個險,所以他伸出了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杯,吃藥喝水。

    確定他吃了藥,她轉身往外走去,一邊交代:“淑玉阿姨燉了一鍋粥,我去加熱再拿上來,你要有力氣,最好到浴室沖個熱水澡,我已經把你干凈的睡衣放在里面了!

    說到這,她在門邊停了下來,回身看他。

    “你需要幫忙嗎?”

    他薄唇一抿,“不需要!

    一絲火氣,熊熊從她身上流竄而出,他很清楚,自己又惹惱了她,但眼前的女人卻露齒一笑。

    “你若需要幫助,歡迎隨時叫一聲,我擁有看護證照,很樂意協助你脫褲子尿尿,或是用肥皂幫你洗嘴巴!彼p手在胸前交插,越說越開心,道:“事實上,我想后面這一項,我可以替你免費服務,就當是特別優惠,你千萬不用和我客氣啊!

    說著,她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那幾乎是這女人第一次,這么真心的對著他笑。

    幫他用肥皂洗嘴巴?她以為他才三歲嗎?虧她想得出來。

    他頭暈腦脹的下了床,走進浴室里沖澡。

    低著頭,他用遲鈍的手指,把衣扣解開,脫掉幾乎被汗浸濕的睡衣和睡褲,然后走進淋浴間里,打開熱水,沖洗身體。

    好吧,他承認,她會這么對他,真的有一大半,是因為他活該。

    他生病的時候,脾氣總是特別不好,那個女人不應該在這里,他會有她收了錢才過來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她討厭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她和他一樣心知肚明。

    而且她是個打工族,從畢業后,就很少在同一間公司,待上太久,這幾年,她本來就靠著打零工和附近人家收錢。

    所以,她憑什么為他追問這件事感到生氣?

    瘋女人。

    又倔又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曉得不講理是女人的天性,更是華渺渺的天性,他卻總是無法忽視她,就像忽視其他女人一樣。

    熱水嘩啦啦從蓮蓬頭灑落,他抹著臉,然后關掉熱水,走出淋裕間,擦干身體。

    她替他準備好的睡衣,整齊的疊在衣架上,包括他的內衣褲。

    只要有錢賺,我什么都做。

    她的話,回蕩在耳邊,讓他莫名有些惱。

    套上衣褲,他走出門,她剛好也端著熱好的粥走進來。

    托盤上,有粥、有菜,湯匙、筷子,甚至擦嘴的面紙也已經準備好。

    不能否認,她做事真的很有一套,他不懂,她明明很有能力,為什么不肯好好待在一間公司往上爬,而要做這種打工性質的零工來度日。

    她把托盤放在他床頭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當然,他很清楚,這女人對待別人,絕不是這樣冷漠譏諷的態度。

    明明他記得,小時候,兩人還曾經一起玩耍過,可他現在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她對他的態度,就變成這樣。

    “你應該先讓我吃東西,再吃藥!彼前阉攭Ρ诘牡滦校屗滩蛔,挑剔起她的缺點。

    “沒錯!泵烀熘逼鹕碜,看著那個在床邊坐下的病貓,老實承認:“如果你沒有惹火我的話,我就會記得讓你先吃點東西,再吃藥。”

    他沉默半晌,挑眉問:“你在指責我活該嗎?”

    “你知道就好。”她走到浴室里,拿出吹風機,“你已經感冒了,洗完頭應該要把頭發吹干!

    他忘了,但他不想承認。

    他用疲倦酸澀的雙眼看著她,“你平常待客都這么啰嗦嗎?”

    “你平常對待員工都如此尖酸嗎?”她把插頭插到插座里,打開吹風機,替他吹起那顆小平頭,從頭到尾,沒讓他有機會反抗。

    或許是累了,他沒有再開口刺她,也沒有多加抗拒。

    他的頭發,又硬又刺,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完全表達出他的個性。

    孔奇云,是一只小鼻子小眼睛,心眼比屁眼還小,討人厭的刺猬。

    這個腹誹的結論,讓她心情大好。

    不過刺猬在生病時,看起來還是頗可憐的。

    瞧他蒼白著臉,閉著眼,一副精神委靡,活像被人毒打一頓,又被大象踩過的樣子,連反抗她的力氣都沒有,她從小就很愛隨便泛濫成災的同情心,不由得冒了出來。

    還沒細想,她已經張嘴,放緩了語氣,安撫他道:“你放心,我檢查過了,那包藥里,有一顆是胃藥,空腹吃也沒問題。所以醫生才會要你四個小時吃一次!

    “嗯!彼麘艘宦暋!拔抑。”

    既然知道,他還挑剔她?

    瞪著眼前的男人,一股莫名的沖動,讓她很想狠狠抽他一腦袋。

    華渺渺,冷靜點、冷靜點,他是病人,脾氣不好是正常的,需要耐心溫柔的對待。

    她吸口氣,再吸口氣,又吸口氣。

    很好,她冷靜下來了。

    然后,他張開了眼,看著她,語音沙啞、表情不耐的開口:“你吹好了嗎?”

    最后一根理智,啪的一聲,在瞬間斷線。

    她火冒三丈的瞇起了眼,拿著吹風機猛戳他的頭,“孔奇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實話說,我也不喜歡你!”

    沒見過她發飆,他一時間,還真的傻掉了,竟也忘了該伸手阻止她。

    華渺渺把吹風機當手槍一樣,發狠的戳著他的腦袋,吼道:“但我答應了你媽,照顧你到她回來,所以麻煩你好心一點,閉上你的狗嘴!不要讓我成為殺人兇手——”

    噢,天啊,她在做什么?!

    話到最后,他震驚的表情,讓渺渺忽地驚醒過來,倏然收口,但那句殺人兇手,卻仿佛還回蕩在空氣中。

    兩個人僵在當場,她漲紅著臉瞪著他,孔奇云則白著臉黑眸圓睜,一副剛剛被瘋子攻擊的驚嚇模樣。

    寂靜的房間里,只有吹風機的聲音,還轟轟響著。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寧愿那是耳鳴的聲音。

    好半晌,他才有辦法擠出一句話。

    “我只是問你吹好了嗎。”

    她瞪著他,那句話,很慢很慢才滲進她的腦袋。

    我只是問你吹好了嗎……我只是問你吹好了嗎……我只是問你吹好了嗎……我只是問你吹好了嗎……吹好了嗎嗎嗎嗎嗎……

    Shit!他不是像被瘋子攻擊,他的確被她這個瘋子,拿吹風機攻擊了。

    她失控了,完完全全的失去控制。

    我只是問你吹好了嗎……

    他是個病人!她卻拿吹風機戳他的頭!只因為他說了幾句該死的話——

    OK,或許她終于因為長期睡眠不足而神經錯亂,所以才會對人做出這種歇斯底里的行為,他無禮是一回事,但她拿吹風機戳他就太過分了!

    突然間,渺渺驚慌了起來,她啪的關掉了吹風機,火速拔去插頭,迅速卷著電線,巴不得能瞬間從背上生出翅膀,飛快離開這里。

    但當她轉身要離開時,他卻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抱歉……”他說。

    結結實實的,她吃了一驚,杏眼圓睜的看著眼前這家伙。

    他嘆了口氣,眼里有著懊惱,坦承:“我只是……太累了!

    她張開嘴,閉上,再張開,又閉上,好不容易,才無法置信的揮舞著吹風機,擠出一句問話。

    “等一下,麻煩倒帶一下,你剛剛是在道歉嗎?”

    “不然呢?”

    在那一秒,他又擰起了眉,但她想,這一次,似乎可以原諒,畢竟她剛剛才對他做了一件,讓她覺得非常無地自容的事。

    她華渺渺是個有教養的女孩,她從來不大聲嚷嚷、憤怒咆哮,更別提拿武器攻擊病人,她向來都是一個樂于助人、冷靜鎮定,精明干練的新女性,她從來就不是那樣歇斯底里的人。

    “沒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該接受這個道歉。”她瞪著他,直接而坦白的說:“或許應該道歉的是我!

    “或許?”他性格的臉上,浮現困惑。

    “我不該……拿吹風機……”老天,為什么現在聽起來變成是她在道歉?但她的確也有錯,所以她用盡所有力氣,死命從齒縫中擠完那句話:“戳你的頭。”

    他愣了一下,然后道:“沒錯,你不該!

    天啊,拜托誰來阻止她再次毆打他——

    這念頭才如熊熊烈焰般轟轟而生,他卻又開了口。

    “但你說的沒錯,我真的應該要閉上我的狗嘴。”

    這句話,神奇的,如傾盆大雨般,瞬間澆熄了那難忍的怒火。

    他依然皺著眉,仍舊瞇著眼,那張臉,實際上看起來和上一分鐘應該沒有什么不同,但她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好像……

    變得順眼了?

    她眨了眨眼。

    他仍在眼前,看起來的的確確變得比上一分鐘,順眼許多。

    “你沒有話要說嗎?”

    “像是什么?”

    “像是,我其實并不是真的有一張狗嘴!彼掏痰拈_口,為自己辯解。

    聞言,她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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