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卻見來人是花子!坝惺裁词聠?”千江站了起來。
花子朝她笑了笑,并將手上一盆臟衣服遞向千江!敖裉煳疑碜佑悬c不舒服,溟哥哥要我拿衣服來給你洗……”頓了下!澳悴粫磳Π桑
千江沒有遲疑,伸手接過花子手上的木盆。
“那就麻煩你嘍!”語罷,花子笑了笑,轉身離開。這一下,女眷們全替千江不平起來——
“千江,你怎么可以答應替那狐貍精洗衣服呢?”小六子的姐姐不平地開口。
“是呀,她瞧起來精神好得很,哪像生病啊?”劉大娘也氣憤地附和。
“對呀、對呀,島主真是過分,居然要你幫花子洗衣服,你是島主的夫人哪!又不是婢女——”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都是為千江說話。
倒是千江自己什么也沒說,只是端過盆子默默回到溪邊繼續洗著衣裳。
大伙何嘗不知她心底的苦,為了怕她更傷心,女眷們也不再開口,卻是一個個靠過來幫著她一塊兒洗衣。
千江的淚,熱熱地、無聲地一滴滴淌到溪水里。
到了晚上,眾人回到莊里吃晚飯,千江照例立于大桌之旁,為大伙裝湯盛飯。
花子也來到膳廳,她大方地挨在越滄溟身邊坐了下來。
身為船上的總副手,劉水瞥了花子一眼,忿忿地開口道:
“花子身為女眷,依島主的規定,不也該等男人用完膳之后.才能坐下來吃?”
此言一出,眾人皆有同感。
越滄溟聞言,面不改色地開口回道:“這個問題就由千江來回答,她是這莊子的女主人,如何待客她應當知曉!
千江一怔,一時無言。
他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她來決定?
“夫人要花子起來嗎?”倒是花子沉不住氣,瞪了劉水一眼之后開口問。
千江的眸光越過花子,迎上了滄溟如大海般深沉的眼……
她明白他的心意了!
“花子既為客,就該以禮待客,我怎能要客人站著等呢?”千江給了回答。
他要折磨她,她明白。
“還是夫人明事理!”花子得意地笑。
劉水再要開口,卻讓刑云在桌下的腳給踹了下。
兩人互瞪一眼,心道——
別惹島主生氣!
要你管!
就在大伙頗不以為然之時,澤恩放下手中竹箸,站了起來,深瞧了大哥一眼之后,他轉身走出膳廳。
澤禧一見,立即追了上去。
“澤禧……”千江喚了下,和越滄溟交會一眼之后立即追出門外。
眾人一見島主面色不善,都不再吭聲。
連花子也不敢再開口。
一頓飯吃下來,竟像連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這一日晾好了衣裳,千江正來到灶下準備煮飯,爐里的火仍保持些微余焰,千江拿起干柴添了下去。
就在此時;煤灰及熱氣迎面而來,千江忽地一陣惡心暈眩,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多時,刑云和小六子由船塢回來,一見倒臥在地上的千江,心頭均大驚了起來!
“千江……千江……”刑云忙扶起她!靶×樱旖袓u主回來!
“是!”小六子急急奔了出去。
半路上,小六子就遇上由船塢回來的越滄溟。
“島主……不好了,夫人昏過去了……”
聞言,越滄溟面色驟變,一把揪住小六子的衣領——
“你說清楚!”不知為何,他心頭升起一陣恐慌。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適才我和刑云一回去就見夫人倒在地上了!”
下一刻,越滄溟放開小六子,往村子疾行而去,臨去前他丟下一句——“去請大夫!”說完時,他人已消失在路的彼端。
大夫抵達島主莊子里時,千江尚未醒來。
“大夫,快瞧瞧她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人為什么會昏倒?”越滄溟嚴肅的神情里有掩不住的擔憂。
大夫來到床畔,先為千江搭脈——不多時,大夫抬起頭來——
“老夫先恭賀島主!贝蠓蛎嬗邢采。
越滄溟揚眉無語。
“夫人有身孕了!”大夫笑呵呵地。
一句話,說得越滄溟如遭雷擊!
千江有他的孩子了!
“現下夫人只是操勞過度,再加上氣血不暢才會昏倒,只要讓夫人多歇息,吃些補身的藥材,夫人的身子骨一向不算虛弱,應該會很快恢復才是!”
大夫一番話,讓守在房外的澤恩、澤禧和劉大娘、刑云等一干人全聽見了。
每個人又是高興又是驚訝。
“澤禧呀,你要當叔叔了!”劉大娘對他說道。
澤禧瞧了瞧眾人,臉上露出靦腆的笑。
送走了大夫之后,越滄溟就一直守在床畔。直到日落時分,千扛總算幽幽轉醒。
一睜眼,對上的便是滄溟深幽的黑眸!
千江一驚,忙坐起身!拔摇⑽摇庇浀米约赫郎蕚渲笪顼,怎么……現下卻來到床上。
“你別下床,大夫囑咐要多歇息!彼辆彽亻_口。
“我生病了嗎?”她問,除了疲倦之外,她并不覺得身上哪里有病痛。
越滄溟深深地瞧住了她——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千江迎上他的注視,水眸一片澄明。
沉默半晌,越滄溟回道:“大夫給你把脈之后,說你已有身孕!
聞言,千江整個人震了震,腦中一片空白。
慢慢的,千江心底開始升起了淡淡的心酸和喜悅!
她有了滄溟的孩子呵……
喜悅的感覺不斷擴大……千江忍不住流下淚水。
該死!
越滄溟見她流淚,眉心忍不住糾結起來!斑@么不希望有我的孩子是嗎?”薄怒的語調下,是連自己也沒察覺的痛苦。
千江一怔!他怎能這么想?“不,滄溟,我很高興有了這孩子,真的!”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原來這些天常常頭昏欲惡,都是因為有了孩子!
越滄溟對她的回答僅只是滿面莫測的沉默。
千江無法由他淡漠的臉龐讀出他的心思。
“滄溟,我——”
他打斷她!按蠓蛞愣嘈ⅰ_@一陣子你就甭做洗衣煮飯的工作,我會找人幫忙!”語罷,他轉身離去。
千江獨坐在房中,心中無限悵惘。
稍晚之時,劉大娘和村里一些女眷們端著熱騰騰的雞湯來到千江房中——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千江!眲⒋竽镄Φ煤喜粩n嘴。
“是呀,千江,有了孩子之后,要好好保重身子!毙×拥慕憬闶⒘送腚u湯來到千江面前!皬默F下起得好好補補身子,聽到你昏倒真是嚇壞大伙了,尤其是島主,聽劉水和小六子說啊,他當時急得什么也顧不得,直往村子里跑呢!”
聞言,千江的心忽然像是注入了一絲暖暖的陽光……
在他心底終究仍是對她有情,是嗎?
“來來來,快趁熱喝了雞湯!迸靷冮_口催她喝湯。
千江總算露出了笑,接過湯碗小口小口地啜飲。
在熱鬧的房外,花子靜靜立于門邊,房內的每一句話她都一清二楚。
在她美麗的臉上,緩緩浮上了一層妒意,以及微不可察的陰沉。
也許,她必須做點什么才能繼續留在越滄溟身邊。
千江趁著天晴來到村外,不多時,她來到船塢之外。
在這一刻,她腳步卻遲疑起來……
她主動親近滄溟會不會又惹他心煩?
可,為了腹中孩兒,千江覺得兩人必須有所改變,她不要無辜的孩子在爹娘彼此敵對的狀況下長大。
有了決定之后,千江提起勇氣走入船塢。
船塢很大,除了?俊吧n螭”之外,還有許多村子里供捕魚出海用的沙船,大大小小待修整的船只,少說也有十來艘。
平日不出海時,船手們為船身上涂抹橄欖糖,為的是使其干后堅如膠漆,使船板堅固光滑。島土之人造船不用釘子,靠的全是,代代傳下來的榫接釘合木藝,造船術比起朝廷是一點也不遜色。
千江一步步往“蒼螭”?康囟,事實上,船塢是建在內海上,除了兩旁寬敞的走道之外,中間是海水,千江正要轉過一道彎曲地帶,一只手自暗地里無聲無息地切斷綁住木桅的繩子,一根綁在走道上的船桅毫無預警地朝她落了下來…
千只覺背上一陣劇痛,意識在剎那間飛散!
在“蒼螭”上的所有工作人員,忽聽得一下巨響,緊跟著是落水聲……所有人瞧見的是遠處似有人落水。
越滄溟不知怎地,心沒來由地一沉,旋即由船頭一躍而下,奮力地游向落水之人。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搜尋下,終于瞧見了教他驚心的景象
是千江!
很快的,他托起她,將她拉上走道。
眾人還沒來得及明白發生什么,越滄溟就抱起千江跑出船塢——
“哎呀!有血!”小六子忽然叫了起來。
眾人目光落在走道,果然見到一灘血!
“我去請大夫。”說著,小六子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
刑云見澤恩蹲在木桅邊,于是來到他身后!澳愀缮?還不趕快回去,千江受傷了!
澤恩起身,手中卻取著一小顆紅色的圓珠。“你瞧!”
刑云一見,張大了嘴!斑@不是花子頭上簪子所鑲的珊瑚珠嗎?”劉水替他說了出來。
花子日日來到船塢和船手們廝混,大伙自然認得這珠子。
“該不會是花子搞的鬼吧?”刑云開口。珠子落在斷繩之旁,而千江又落水,這……
下一刻,澤恩轉身而去。
“大夫——”
“島主,千江身上的傷勢雖不算嚴重,可……腹中的孩兒卻小產了!
越滄溟盯住床榻上的那張慘白的面孔,良久無言!
他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何感覺,因為他不敢深想!
“島主勿過分憂傷,千江還年輕,往后還是可以生下子嗣!贝蠓蜷_口。
越滄溟置若罔聞,只是一徑兒盯住千江。
大夫嘆了口氣,提起藥箱離開。
一整天,越滄溟都把自己關在房里,不準任何人踏入一步。
即使在夜里,他亦整夜無眠,看照著千江。
直到翌日清晨,千江總算蘇醒過來。
越滄溟在一陣細微的寒宰聲中轉身——
“別下床!”他一個箭步來到床前。“大夫要你躺足三日才可以起身走動!
千江順從地躺回床榻!拔以诖瑝]時好像受到重擊,對嗎?”那一瞬間的痛她仍記憶猶新。
他點點頭。
這一刻,她澄明的眼眸令他刻意麻木的心漸漸有了疼痛的感覺。
他該怎么告訴她一切?
對千江,他知之甚深,喜愛孩子的她,小產對她必是極大的打擊。
他該升起復仇的滿足不是嗎?
然而,賠上的卻是自己的骨血!
莫非這是上天給的懲罰,懲罰他的愚昧,以及他執意讓恨意蒙蔽的心!
千江瞧住他莫測的神情,沒來由地心一抽,突然問了句
“我腹中孩子平安無事,對嗎?”她瞧住他,一眨不眨地。
越滄溟以沉默回應。
“你、你說話……”千江的嗓音抖得厲害,俏臉在一瞬間刷白。
“孩子沒有保住1”他答,黑沉的眸光里有掩不住的哀傷。
聞言,千江如遭雷擊!
兩人凝視彼此,久久沒有開口。
千江甚至沒有哭!
驀地,響起一陣敲門聲——
“進來!”越滄溟開口。
劉水走了進來,在他耳畔低語……
“當真?”越滄溟神情在剎那間凍結。
劉水點點頭,神情凝重。
下一刻,越滄溟大步走出房,劉水瞧住千江,心底嘆了口氣,跟了島主離去。
千江瞧住兩人背影,心一酸,淚水終于淌下。
感覺上,她仿佛被掏空一般,一顆心是止不住的痛。她是那么期待孩子的到來呵……
另一方面,越滄溟來到花子房中——
“溟哥哥!”花子一見他,立即挨過身來勾住他的手臂。
越滄溟冷冷地推開她!盀槭裁匆ηЫ?”
花子一怔,結結巴巴地回道:“她、她不是讓木桅打著,才落水受傷的?”
“有人告訴我,那綁著木桅的繩索有教利刀切斷的新痕,這不是一件意外!笨☆佉黄幚洹
花子瞠大了眼。“你、你認為是我做的?”
“這珠子是你的,不是嗎?”他取出珊瑚紅珠。“這珠子是在木桅的斷繩下發現的!
花子面色在剎那間變了變!皽驿椋悴皇呛芎耷Ы?”島上的傳言她也時有耳聞。
“就算我恨她,她還是我的妻子!鳖D了下,他接口又道:“今日,倘若你身為男子,我早痛揍你一頓!”
“滄溟,我——”
“劉水!”
“島主有何吩咐?”
“送她離開青龍島!彼谅曄铝。
“是,島主!”
“不,滄溟……別趕我走……”
越滄溟卻置若罔聞,大步離去。
“溟哥哥……”花子要追出去。
“花子姑娘,走吧!”劉水一手抄住她手臂,阻止她離開。
“你、你放手!”花子氣呼呼地斥道。
“很抱歉,我有令在身!”語罷,劉水拖著花子離去。
當越滄溟回到房外的時候,透過窗子瞧見了淚流滿面的千江……
他的心,忽然起了幾乎無法承受的痛!
終于,他轉身離開。
在愛與恨的交接點上,他終究失衡了!
對千江,他早已分不清是愛還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