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嚇著你了嗎?”他問。
“ㄜ……”她站了起來,走向前去。她得把他看清楚,看看這個剛才嚇得她差點兒尿褲子的“鬼”,究竟長什么樣子。但,當她趨前一看,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 彼僖淮渭饨,然后驚疑地、難以置信地指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十三號清……清水先生?”
這可真的叫“活見鬼”了!她居然在這棟外婆幫傭的老宅子里看見他——那個受了她溫情的一票,卻讓她損龜的宅男!
真是冤家路窄!他們竟然會在這里遇上?不過……他怎么會在這里?
當他聽見她指著他叫“十三號清水先生”之際,準治也覷清了她的樣子。
老天!她是好美姨的外孫女?那個“惠賜”他溫暖的、愛心的一票,而他卻讓她損龜的女子!這是什么樣的緣分?他這幾天還一直想著她呢!
“你是……町田小姐?”
終于覷清她的樣貌,他反而有點無法直視她。但一想起他們剛才在黑暗中的對話,他卻又忍不住想笑。
“對,沒錯,就是我。”早奈死命的盯著他看。
雖然他沒正眼直視她,但她卻想用那殺人的銳利目光逼他面對她。
眼前的他還是那天的模樣,黑色粗框眼鏡、蓋住半張臉的劉海、壓低的臉、還有……高大挺拔的身形。
奇怪?一般來說,會壓低著臉不敢直視別人的人,也通常會有駝背的習慣,但他沒有,他扳直著背脊,直挺挺的站著。
他并不是個畏縮的人,她篤定的這么認為。那么……他為什么要低著頭?為什么要用頭發蓋住額頭及眼睛?”
“你受傷了嗎?”她直言問道。
他一怔,“?”
“你臉上有受傷留下來的疤,所以不喜歡抬起頭嗎?”
他抬起鏡片下的眼簾看著她,看見她那張有幾分盛氣凌人的味兒,卻相當率直可愛的臉。
他搖搖頭,“不,我臉上沒疤。”
“那你為什么要低著頭?”
“這是我的習慣!
“這是個壞習慣!彼f。
“好習慣,壞習慣,都是習慣。”
她眉心一擰,“歪理!
他蹙眉一笑,沒反駁她。她還是那天他所見到的她,率直、毫不虛假、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要是外婆知道,你就是害她外孫女損龜丟臉的家伙,她一定會在你的湯里放瀉藥!”她懊惱地說。
“ㄜ……”他一頓?磥硭在為那天的事生氣,也對,他確實害她相當難堪。
“那件事,我……”他誠心誠意地彎腰一欠,“很抱歉!
看他認認真真、誠心誠意的向自己鞠躬道歉,她心頭一震。他是很有誠意啦!不過她真的很氣不過……
“抱歉如果有用的話,那么人死后就不會下地獄了!”她沒好氣的嘀咕了一句。
聞言,準治一怔。“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干盡殺人放火、好淫擄掠的壞事,只要死前說一句‘對不起,我錯了’,就不必下地獄受罪嗎?”她解釋得相當清楚。
“你是真的很生氣喔?”他不好意思地問。
“那還用說?”她秀眉一擰,“那是我第一次聯誼耶!結果就遇上那么丟臉的狀況!”
“那你還會去嗎?”
“當然不會!”她很激動。
看她提及那天的事時仍然如此激動,準治很是愧疚。
他絕不是存心讓她難堪,他只是沒想到她會投他一票。
“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你會投給我……”他說。
“我也沒想到你會投廢票!彼蛔杂X的手抆腰,氣呼呼的,“只有我去跟你說話耶!你寧可投廢票也不投給我?”
“事實上,我一直以來都投廢票!彼拐\道。
“什么?”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一直以來都投廢票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說他不只一次參加聯誼嗎?既然去參加聯誼,就表示有結識新朋友的意愿,為什么卻……
“你是去鬧場的嗎?”她忍不住這么質疑他。
她的快人快語又讓他一頓!皑堋皇恰
“那么你從來沒看對眼或有好感的對象?”
他沉默了一下,“算是吧!”
看對眼?有好感?定義是什么?想跟對方更進一步的交往嗎?或是有心動的感覺?
“算是?”她微蹙起眉頭。
這么說來,就連投了他一票的她,也激不起他想試著來往的沖動?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從我參加聯誼以來,你是第一個主動跟我說話的女性!彼f,“我真的很意外!”
他還真是誠實,毫不猶豫的就坦白了這種讓人覺得丟臉的事實。
不過,既然她是史上第一個主動跟他說話的女性,他為什么不投她一票?
“你不曾有一秒鐘的沖動想投我一票嗎?”她直視著他問,雖然他還是微低著頭。
“我不認為你會把票投給我,”他說,“那天的聯誼上有不少條件不差的男士……”
“你會不會對自己太沒信心了?”她發亮的眼睛直盯著他看。
“我剛才說過了,從來沒有女性愿意主動接近我。”
“那你就要主動一點!”她有點生氣,“你怎么可以一直坐在角落里等別人去找你呢?你這么不積極,去參加聯誼又有什么意義?”
她說得一點都沒錯,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去參加聯誼不是為了結識新朋友、不是想找心靈契合的人生伴侶,他純粹是為了“工作”。
“你不能那么自閉,你要試著走進人群,現在會欣賞忠厚老實、沉默寡言的男人的女生已經不多了……”她像個老師一樣,對他“諄諄教誨”。
現在的女生不欣賞他這樣的男人,那么主動跟他說話的她……喜歡他這樣的男人嗎?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著。
“嘿,你知道那些參加聯誼的女生都怎么說你嗎?”
他搖搖頭。
“她們說你是陰沉灰暗、腦子里裝著怪東西的宅男!”
他微頓,坦率地道:“我是。
“啥?”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激動神情,“你要改變自己。∫鲃右稽c,還有你的樣子……”說著,她不加思索地伸出手去,想撥開他前額的發。
見狀,他閃了開來——
“你……我是說你別遮遮掩掩的……”她有點尷尬,自覺自己似乎有點雞婆,“你不是說你臉上沒疤嗎?就算有疤也沒必要這樣……”
一直繞在這話題上,她開始覺得有點無聊又多余。
他的人生是他的,要不要改變、有沒有幸福美滿的好結局,也是他的事,她管得著嗎?
“算……算了啦!”她想轉移話題,但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么。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他為什么在準先生的家?
“清水先生,你為什么……”
“!你找到準先生啦?”長廊那頭傳來了葛西爺爺如洪鐘般的聲音。
她一愣。準先生?她還沒找到準先生!
葛西爺爺走了過來,對著“十三號清水先生”說道:“準先生,她是好美的外孫女早奈,是來代替好美的!
“ㄟ?”見他沖著“十三號清水先生”叫“準先生”,早奈一怔。
“準……準先生?”她狐疑地轉而望著“十三號清水先生”,“你不是清……清水……”
“清什么水?”葛西爺爺納悶地問,“他就是準先生!”
“什……”早奈瞠目結舌地看著剛才乖乖的、靜靜的聽她“說教”的“十三號清水先生”,然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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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早奈怎么也想不到,讓她成為“損龜王”的宅男,竟然是這棟大宅的主人,而且他還有其它數人咋舌的身分——杉川制藥二少、最大的交友網站“結緣御守”的創辦人。
雖然她平時是不看什么財經雜志,但是像這類大人物的名號,多少還是有所耳聞。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像他這種專門替未婚男女牽線的人,居然是個根本不懂得如何跟異性相處的男人!
他。一個人“躲”在這棟宅子里,不出門、不見客,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他的工作室里窩著,簡直跟閉關修行沒兩樣。
她外婆老是準先生、準先生的說個不停,原來她口中的準先生,竟是擁有傲人身家的杉川準治。
知道他的身分之后,她對那天他未投她一票的事情,也稍稍能釋懷了。她想,他并不是為了認識新朋友而去參加聯誼,而是單純因為工作。這也解釋了他為何不止一次參加聯誼,卻從來不曾投過一票。
要是她把這件事告訴香織,香織一定會很懊惱且懊悔吧!以貌取人的她一定想不到,那個被她批評得一無是處、一文不值的怪怪宅男,居然是身家驚人的黃金單身漢!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么那么閉塞?成長在杉川制藥那樣的豪門里,從小到大應該見識過不少的大場面,豪門王子跟豪門公主,不是都練就了一身交際的功夫嗎?他是不是有什么童年陰影?不然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副怪怪的模樣?
想著,她腦海里不覺浮現出他那天穿著老式西裝,低頭坐在角落的模樣
“真是個奇怪的人……”她停下擦柜子的手,喃喃自語。
“ㄜ……”突然,她身后傳來低低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猛地轉過了身。哇哩咧!是他!她又被他嚇了一次。
她瞪大著眼睛望著他,而他一臉不好意思。
“準先生……”她皺皺眉頭,“在你家工作,心臟得強一點才行喔!”
“抱歉!彼f。
果然就像外婆及葛西爺爺所說,他是個很好、很客氣的雇主,因為她今天第一次來,他就不知道已經跟她說了幾次的抱歉。
這世界上應該找不到他這樣的BOSS了吧!別說他是個擁有驚人身價的大老板,就連她以前工作的公司里小小的一個課長,都會對底下員工頤指氣使,一副了不起的模樣。
不過話說回來,他實在很難讓人因為他的身分而敬畏他。他不只是沒架子,而是根本連大老板的氣勢都沒有。這樣的他,竟然是在杉川制藥那種有錢人家長大的小孩?她對他越來越感好奇了。
“準先生,有事嗎?”她直盯著他的臉看。
“沒……沒什么……”被她那么死命的看著,準治覺得自己像是金魚缸里供人觀賞,無處可躲的金魚。
他不是怕,但是他真的不習慣,也不喜歡被這樣盯著。
“沒什么?”她繼續盯著他瞧,“你明明要跟我說什么的,不是嗎?”
老天,他是在害羞嗎?為什么他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稍早前在昏暗的長廊上,他不是跟她說了很多話?怎么現在卻又像那天在聯誼會上那樣吞吞吐吐?
“準先生,你有‘女性恐懼癥’嗎?”她直視著他問。
他一怔,“咦?”
“我覺得你好像不敢直視女性,也無法跟女性溝通……”她問,“難道你沒有女性員工?”
“當然有!彼f。
“那你也是這么跟她們說話的?”
“我……不必跟她們說話!彼f話的速度像是慢速播放般,“我們都是透過MSN、電話、傳真或是……”
“天啊!”她驚訝的打斷了他,“你就這么管理公司及事業?”
他頓了頓,“是!
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這么說,你真的對女性有恐懼感?”
“不,”這一次,他倒是否認得很快,“我不是怕……”
“那么是什么?”她將脖子往前一伸,“喬”了個可以看見他臉上全貌的角度。
迎上她好奇的、窺探的目光,他一震。
“我……”他慢慢的退了一步,離開了她的視線范圍,“我只是覺得麻煩。”
“麻煩?”她微怔,“你覺得女人很麻煩?”
“不只是女性,只要面對別人就很麻煩……”他說,“就算是男性也一樣!
“ㄟ?”她眨眨眼睛,“你真自閉!
“不是自閉!彼Z氣溫吞,“跟人接觸是……是很傷腦筋的事情!”
她眉心一蹙,“怎么說?”
“ㄜ……”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不禁有點困擾。
想了一會兒,他想到了一個能讓她立刻了解的說法——
“就像現在這樣……”他說,“你問我一個我不知道或是不想跟你解釋的問題,而我又必須或勉強的回答你,那么我就會很傷腦筋……”
聞言,早奈一怔。哇哩咧!他的意思就是……她很煩?
“這樣啊……”她深呼吸了一口,“我明白了。”
“真的?”她的“冰雪聰明”讓不擅言語的他松了一口氣。
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生,只一下下就體諒了他的苦衷。
他不怕也不討厭女性,也沒有不屑跟誰交際或交談,只是,輕松的跟別人從事交際行為對他來說,真的很難。
“你放心吧!從現在開始,我會很安靜的!闭f罷,她有點不高興地繼續著手邊的工作。
什么嘛!覺得麻煩?搞清楚!她不是因為他有錢,或是他的“高貴身分”而跟他說話的耶!在聯誼會上跟他說話時,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難道有錢人就是這樣嗎?怕別人跟他攀關系,怕女人見錢眼開的巴著他,怕……怕什么麻煩。坑绣X人的膽子比較小嗎?
“ㄜ……”準治覺得她有點像在……生氣,可是她生什么氣呢?她不是已經了解他“沉默寡言”的原因了嗎?
“町田小姐……”他想問她,但不知怎么開口。
“什么事?”她轉身,直視著他。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他客氣地說。
她挑挑眉,“你說。”
“請你不要把我參加聯誼的事說出去,好嗎?”他以商量的語氣說道。
她頓了一下,“我懂。”
他“微服出巡”是個秘密,要是她說出去,他就再也不能化名“清水國明”,視察“結緣御守”辦聯誼活動的情形了。
所以她能理解他為什么要特別交代她,甚至是以商量的、拜托的語氣。
哼!他以為她是個大嘴巴嗎?她才不會到處去跟人說“我認識杉川準治喔”這種話呢!
“放心,關于你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闭f罷,她轉身走開。
看著她仿佛在冒火的背影,準治愣了好一會兒。
她在生氣吧?唔……肯定是的。只是,她到底在生什么氣?他說了什么冒犯她的話嗎?啊!跟人接觸果然是件傷腦筋的事。
但……既然傷腦筋,為什么他卻不斷地想起她?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不知道該跟她說什么的他,居然意外的跟她說了好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