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請仔細考慮,我先下樓曬衣服了!彼龔乃掷锝舆^掃帚,提起畚斗,旋身離開。
“你有證據嗎?”他沖上前扳住她的肩。
“您說呢?”她回頭看住他,瞬也不瞬,就這樣看住他,沒有多余表情,但一雙潮濕的瞳孔深黑,瑩動著執著的眸光,嘴唇緊抿,透著一股不可解的頑強;他隱隱覺知到,這女人,和他杠上了。
范君易一撤手,雁西頭也不回,快步下樓,一轉角,她迅速扔下手上的東西,背靠著墻,猶如失去全身的支撐力,滑坐在地。
她上身往前傾,右掌緊按著胸口,張嘴喘著大氣,整張臉脹紅。
真不容易!雁西不明白,這命運之手,是如何大手一揮,就把她掃落到這般得使出渾身解數,讓一個男人不得不就范的境地的?
午后雷陣雨,雨勢大且急,透過玻璃窗向外望,云靄低沉濃厚,這場雨暫時無法停歇了。
服務生端了杯咖啡在雁西面前,站定,欲言又止。
雁西仰起頭,不解地望著對方,是工讀小妹,正目不轉睛打量著她。
“有事嗎?”
“你今天怎么坐到這邊來了?”小妹好奇地指著一排臨窗的二人座。
“我約了人。”
“噢。”小妹立刻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后熱情介紹店里的產品,“這杯是新品種的莊園咖啡,很贊,老大說請你喝!
雁西聽了,朝吧臺瞟了一眼,口氣木然,“不用了,謝謝!彼龔目诖统鰞擅段迨矌,放在小妹的托盤上,“請轉告他,這點錢我還有!
這舉動讓工讀小妹眼珠轉了轉,表情變得異常興奮,忽然低頭對雁西神秘兮兮附耳,“你和老大吵架啦?”
咖啡館員工都慣稱老板“老大”,雁西知道小妹指稱的是何人。
“吵架?”雁西一臉困惑,整間咖啡館最低調且最不多話的客人應當就屬她了,很不明白自己為何予他人作此荒謬聯想?“我們不是朋友,不會吵架。”她轉開臉,不打算掀開話匣子閑扯。
一語帶過,模棱兩可,小妹獵犬般的嗔覺聞出了蹊蹺,但雁西拒絕聊天,小妹掩不住失望地端著托盤離開。
雁西今天不方便坐在吧臺邊,但她不介意;她的出現已俱備象征性,從湯老板一見到她上門,雄壯的肩膊戲劇性地垮下那一刻起,這一趟已經值回票價,不正面交鋒也無所謂。
高跟鞋噠噠逼近,一抹紅色閃現。雁西眼一抬,總是端著女王氣勢的朱琴出現了。她擎著手帕,擦拭發梢肩頭的雨珠,面露不悅地環視幾無空位的咖啡館;整裝完畢后,以練習不知多少回的高雅坐姿落座。
雁西面向她,姿態恭謹,“朱小姐!
“真不明白你,我的公司就在附近,來一趟不花你多少時間,偏要讓我走這一遭,這兒哪里好了?我敢保證我們公司自備的咖啡質量絕對比得過這里!敝烨侔櫚櫛亲樱涍^的服務生揮揮手,“一杯藍山!
雁西解釋:“本來就要來一趟,我只是想節省時間,所以約在這地方,很抱歉!
“這家咖啡真有這么好嗎?還勞你特地來光顧!
“我認識的人在這里工作!
朱琴細眉一挑,對這個話題不再感興趣,她打開黑色漆皮皮包,取出一張準備好的支票,放在雁西的咖啡杯旁!斑@是首期款。你確定他已經一個星期不再喝酒?”
雁西頷首,收起支票,緊夾在隨身攜帶的書本內頁里,準備等會就存進銀行戶頭里!安皇遣幌牒,是喝了會反胃!
“你是怎么辦到的?”
“偏方!闭`打誤撞的偏方。
雁西不預備詳細解釋過程。自從范君易那次誤食藥酒,吐得死去活來后,畏酒精如蛇蝎,連摻了一點米酒的家常菜肴也無法下咽。雁西并未天真到認定是藥酒的療效,從頭到尾他只喝了幾口就沒再碰過那瓶酒,她相信是莫名的心理作用,這個男人對蛇狀物竟厭惡至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會告知劉小姐。瞧你,打扮太隨意了,要不是你這張臉……”朱琴意在言外地微笑,伸手在雁西肩上攏攏鬈發,“這不就是了?只要有心,事情沒你想的困難,好好做吧。范先生受過良好教養,只要不碰酒,理智的情況下應該不會太難相處,只要他能振作起來,范家一定不會虧待你。”
雁西緘默。為免節外生枝,她省略了報告一項情況——清醒時的范君易根本不為她的相貌所迷惑,只要沒必要,他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恒常待在樓上,避免交談,不說話時總是睥睨視人,彷佛雁西是拙劣的仿冒品,登門招搖撞騙,但騙不過他的耳目。
“能不能……告訴我,那位方小姐是怎么出事的?”躊躇了許久,雁西問了!胺断壬孟瘛茏载煟俊
“嗯?”朱琴一愣,“這很重要嗎?不是告訴過你了,就是意外啊,當時他們都準備訂婚了,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打亂了范先生的計劃,他現在應該好好的待在辦公室里才對。這就是人生吶,誰知道轉個彎又唱哪出戲?聽劉小姐說,范老太太很意外他反應這么強烈,他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幾乎以公司為家,開口閉口都是工作策略,難得和家人吃頓飯,這種人會為了一個女人……我也想不通。不過這世上沒道理的事天天在上演,也見怪不怪了。”
雁西靜靜聆聽,仍舊一臉疑惑,“我只是覺得奇怪,都要訂婚了,為什么方小姐非得要一個人去旅行不可?而且是這么遠,這么……”她一時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她想起朱琴曾經讓她過目的方佳年的一迭玉照,每一張,不同時期、不同裝扮、不同角度的拍攝,展現出來的形象,皆不脫雅氣秀致,一顰一笑透著出生良好的嬌貴。這樣的女性,讓她坐在花都巴黎的露天咖啡館啜飲咖啡,踩著鉆飾涼鞋進出名牌旗艦店,或是躺在五星級飯店的泳池畔進行日光浴,合襯度可以直接嵌進風景明信片中了,怎會出人意表地只身遠赴南美洲叢林獵奇,最終在異地香消玉殖呢?
“雁西,你要記住,最終那是別人的人生,和你無關,范先生不想說,就別多問,看好他,讓這段過渡期早日結束,才是你的工作!敝烨倬。
“……”雁西垂首不語。
朱琴啜了口剛送上的咖啡,杏眼陡然放大,十分意外,“嗯,這咖啡不壞……”她頻點頭,朝下瞥見雁西腳邊堆了兩大袋市場采買的生鮮水果和家用雜貨,不解問:“你就一個人扛這兩袋東西搭公交車上山?山上沒有店家可以送貨到府嗎?”
“有的,”雁西口氣平常,“但不超過一仟他們不外送。自從不讓范先生向他們訂酒以后,貨款要超過一仟就不容易了;況且平常只有我和范先生兩個,根本吃不了多少菜,我天天向附近的菜農和肉販少量購買,新鮮又方便,今天是因為進城,所以順道到大賣場采購日用品,比山上那家商店便宜多了。”
朱琴支著下巴,微瞇著眼瞧她,似笑非笑;不久,看看表,下了個決定,“我今天還有時間,待會送你一趟吧,順道讓我瞧瞧范先生最近成了什么模樣!
“可是,我該怎么介紹您——”
“親愛的,這還不簡單,就說我是替你送貨到府的好心老板娘得了!
第3章(1)
雁西杵在房門外,筆直站著,盯著表面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