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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尤物 第一章 作者:夏榆
    華麗的威爾頓絨毯,平滑的凈黃色,一道嵌入墻面拖曳的聚光燈,照亮著一幅畢卡索的壁畫,顯得非常滿足,斜角有張舒適的床,擁有與地毯呈兩極化的灰色,而被上覆著一條女人的手,被下,是她裸裎的身子,她安穩闔上眼的模樣。

    此時,一道強勢的水流聲劃破沉靜傳來,那透明的Shower室里,站立著一個裸身沖水淋的男人,江羿邦。

    他的眼睛也是閉合的,而結實的身驅,有著一顆寂寞空蕩的心。

    水流逐漸地洗滌那男人的空虛,以為隨便找個女人做愛后,那令人厭惡的感覺會消失,卻沒想到她的出現讓寂寞更是難以抹滅的侵蝕著肉體最后的知覺。

    “我在做什么呢?”

    用力的揮斷水流,卻揮不斷它越過手指分叉后的結合,江羿邦被那水流悸慟了心房。

    床上的女人,他根本不認識。酒吧的一夜情,訴說著現代人的速食愛情,來得快,去得更快;最愛的那個女人,永遠不會留在身邊,記憶里的女主角,永遠是男人最信以為真的愛。

    他快窒息了,這室里的靜謐直逼得他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就連身上的沐浴精都沒被水沖凈,他拿了條干毛巾拭凈身子,然后穿上白襯衫及黑長褲,就這么地大步跨離。

    躺在床上的一夜情玩伴都來不及問,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高級華宅里。

    而他能去哪呢?

    還不是鎖進寶貝車里,駕馭著馳騁的快感,那感覺至少真實的強過性欲;那個他不愛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呢?想要交融化為一體前,卻對她連個最基本的認識都沒有。江羿邦不禁對最近的頹廢生活感到一絲茫然與挫折。

    保時捷的車速不低于一百五十公里,這對江羿邦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但當有輛車隨身后追逐時,那車速就顯得驚險了。

    發現后面追車時,江羿邦沒想太多,只是隨意地瀏覽張望,但他的眼睛觸及空位上的那份設計圖時,對后面那輛跟隨已久的銀灰色寶士跑車,不得不感到懷疑。

    那是一個重大工程的設計圖,以他年輕有為還得過世界建筑協會大獎的身份,接下這份工作實在是綽綽有余,但為了人情包袱,他這個長年住在法國的單身漢因而開罪了不少人。該不是為了工程的事吧!

    瞄了后視鏡一眼,那輛銀灰賓士還在,而且只要他踩油門,它也會緊跟著,松了油門,它又緩和下來。

    這個不尋常讓江羿邦開始有些警覺,瞄準后視鏡的機率多了幾次。他原本是沒目標的悠閑奔馳,但現在遇到這情況,他的興致完全被破壞。

    既然銀灰色賓士想玩追人游戲,那么,他也不得不奉陪。

    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有一條雙叉路就在眼前,江羿邦根本沒注意到告示牌所指示的危險便駛了進去,準備甩掉那輛賓士;然而,當他駛進那條不知名的道路后,銀灰賓士也跟了上來;這下子,他更能確定那輛車是沖著他而來,但到底是誰?他就不是很確定了。

    “可惡,到底是誰?”

    用法文咒罵了幾句,江羿邦真想下車問個明白;當他再度注視后視鏡,想清楚的看清對方的面貌時,一道閃光突如其來的亮在眼前,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聞大卡車的喇叭聲震天價響的傳來,他的靈活全被那燈光給蓋住……

    “好……好……我知道……他回來鐵定會找我的麻煩……沒辦法呀……我不過是告訴她在日本,又沒說是靜岡……好啦,知道了!

    有些不耐煩的把手機掛掉,天空彈言禎對組織里海堤的嗦,真是煩透了。要不是為了一些仍擺不平的交際費,她真的會掛他的電話。沒辦法,他是組織里的財務大臣,很多事不跟他報告也不行。

    將車開往回家的那條路上,她打算順道去超市逛一下,好久沒下廚了,感覺越來越像個男人婆。

    當言禎褪下天空彈的身份后,便是個嬌柔戀媚的甜姐兒,所以走出房車后,街邊男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只是,當她風姿綽約的要踏進超市之際,有輛銀灰色賓士在急駛后忽然緊急煞車,破壞了這個夜的寧靜,言禎直覺地轉過頭,卻看到兩個壯漢持著不搭身份的制圖圓筒,正往她的方向而來。

    本來,言禎可以不去管這兩個人,不過,當他們穿過她身邊時,竟不留神地撞到了她的右臂,更令人氣憤的是在撞痛了她之后,不管她死活地徑自走離。

    “喂,你們兩個白癡!彼致暣謿獾牧R著,整個臉色沉了下來。

    兩名大漢對看了一眼,腳步也跟著緩和下來。四目相交后,同時回過頭瞟著她;看來,他們兇狠的程度是一般人惹不起的,但言禎卻沒被那眼光嚇到。

    “怎么,你們撞痛了我,難不成還要我開口道歉嗎?”

    好狂妄的女子,她大概是小酌了幾杯,腦子里不太清楚吧!

    兩名大漢反應很慢,半晌才見嘴角微揚,對言禎的一番說詞似乎輕蔑薄視,手上那設計圖的事就暫時先擱下了。

    其中一名大漢,兩手交錯地折出關節響聲,握緊拳頭后,逐漸踏近而來。言禎見狀,心知一場打斗大概避不掉。真沒想到才被海堤說教了十幾分鐘,現在還要面對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唉,男人真是難纏!

    嘆了口氣,她把開岔的及膝長裙撩起,兩名壯漢見狀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而此刻的防范力也變得薄弱。在其中一名大漢走上前,連手都還沒動,言禎一套擒拿術三兩下使出,那壯漢直接錯愕倒地。

    另一名壯漢看到,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沖上前準備動手。這對言禎來說更是容易,她只要運用四兩撥千斤的武術,便可輕易地將他扳倒。

    這以小擊大的場面讓附近的人都看呆了,紛紛的走避。

    “別以為每個人都很好欺負,沒收你的圖做為警告!

    言禎并不是開玩笑的,才說著便把圖奪走,然而,壯漢們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輩,哪有這么容易就被擺平?兩人在此時仍想挽回顏面,但這回言禎卻不想,她撩起裙擺,右腿下夾綁的槍就這么地亮了出來。

    兩名大漢的沖動,全都因而停頓了下來。

    “看你們的臉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老實招來,剛才做了什么壞事?”

    “你以為你是誰?”

    大漢的話才脫口,言禎便笑了起來。

    是呀,她好像沒有什么特殊身份。天空彈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秘密身份,她總不能吹噓自己是哪一個警務所的刑事警察吧!

    不過,這兩個人的眼神——還真惹人厭。

    “我就是我呀!你們得罪了我,小姐我不高興,所以要調查你們。”

    “臭娘們!”

    其中一個大漢怒氣沖沖的罵道,這讓言禎沖動的刮了他一巴掌,并在他還沒回過神時把隨身攜帶的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對不起,女人的情緒,有時候連自己都搞不清呢!”

    她掛在臉頰的笑意十足像個美麗的天使,不過兩名惡漢都被她利落的動作及惡狠的模樣嚇破膽。誰會料到美麗的女子有著與常人不一樣的膽識與肢體動作?

    “說,還是不說呢?”言禎一肚子的火,正好發泄在這兩人身上。

    兩名大漢被她的喝令給嚇著,對看了一眼,發現彼此眼中都有些惶恐,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但言禎卻等不及了。

    她手上的利刀毫不客氣的加重力道,那名被脅持的大漢,已經感覺到血水在脖子滑落;一向都是他整人的,這會兒,被整的他嚇壞了。

    “說,還是不說呢?”

    “說,說,怎么不說呢!”

    言禎滿意的輕揚笑意,并等著他開口。

    “有一個叫江羿邦的名設計師從法國回來,接了一件工程,我們只是受雇從江羿邦的手上奪來這份設計圖!

    言禎完全明白的點點頭。這案子不過是一起單純的財團爭奪利益戰,這情況不正是中國社會中最常發生的商業糾紛嗎?為了利益,什么賄賂、骯臟的事都做得出來。

    “那么,圖奪到了,江羿邦人呢?”

    兩名大漢又對看了一眼,這時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言禎當然不想再這么耗下去。

    “在新開的路上,等死。”

    聽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言禎沒必要再待著,在走之前,她對兩人說:“告訴你老板,到網路上找個叫天空彈的人買這份設計圖,你們就會沒事的!

    然后,她從容不迫地走回她的房車,準備去找那名未曾謀面的江羿邦。

    組織里就數她最多管閑事。而這件事,也因為她一時興起的泄忿,間接地引來不可收拾的危險殺機。

    是這里嗎?

    放慢車速,言禎開始懷疑那兩個家伙有沒有說實話?

    車燈明亮的點出一條又直又寬的道路,只可惜這道路仍在拓寬,所以該是閑人匆近,那個法國回來的家伙大概是嚇得一身冷汗,才會做出把自己塞入死胡同的蠢事吧!

    法國名建筑設計師江羿邦……她好像模模糊糊的有印象,但又好像沒聽過。

    言禎開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想掉頭離去,但車子的燈光卻在此時投射到一個發生意外車禍的破碎車體上,而那個車體旁有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軀體。

    將車停下來,她故意不熄火,讓車燈照亮她的視線,然而甫下車,她的眉頭不由得一緊,因為那軀體上似乎有著撞擊與傷害,鮮紅的血已經凝干了,覆在白色襯衫上的是粉紅色的涂鴉。哪個小孩會這么淘氣,畫臟了他白凈的衣服?

    “喂!”她完全不溫柔的吼著他。

    言禎的溫柔早因歐陽米亞的出現而隱藏起來,對于菩薩的那份感情,她愿意把它化為無形,改以祝福送給他們,而心底的那份苦,就自己淺嘗吧!

    “喂!”這一次,言禎更是沒有形象的大吼,她連手去撥弄不知是死是活的尸體都嫌惡,只肯用腳尖踢觸著江羿邦的身子。

    “喂,再不吭聲,我要走了喲!”

    言禎后悔極了,這淌渾水是不該膛的,要是讓海堤或其他人知道,那可不得了,一定會換來一頓罵。

    “很好,不說話,那我走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報警的,讓警察來辦事,比較正式。”

    才說著,言禎拔腿要走,卻被一只手給攔住腳。說實話,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整顆心七上八下的,差點沒跳出來。順勢居高往下看,才明白自己的腳踝被那個復活的尸體給捉著了。

    討厭,把血都沾上了她的腳,她直覺地將腳用力一震,試圖把那只手給甩掉,但江羿邦的傷勢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他還挺難纏的,居然沒被她的粗魯給甩開手。

    “嗨,你忍心丟下我嗎?”

    聽到這句話有氣無力的說完時,言禎忽然對這件事感到興趣,不再急著想擺脫他。她站在他的正上方,賺惡地搖著頭,很不客氣的取笑他,“你還沒死呀?”

    “是呀,我沒被閻王給收了呢!”江羿邦直覺身體被撕裂般的疼痛,要不是有個人聲,他真的懶得再呼吸。

    “喂,怎么不說話了?”

    “要說什么呢?吃一堆泥巴!

    他的話讓言禎笑了出來。什么嘛,吃什么泥巴,這道路干凈的很,哪來的泥巴呀!定是吃了地上的灰塵,把它當泥巴了。

    “那不會翻過來嗎?”

    聽到這話,江羿邦又好笑又好氣,要是他有氣力翻身,不早就翻了?何必等她來。

    “換成平常,那倒容易,現在的話,恐怕比烏龜還難了!

    噢,原來如此,言禎差點忘了他身負重傷。

    “你能幫我個忙嗎?”

    “可以呀!”

    她的爽快答案教江羿邦有點安心,臺灣果然是個人情濃厚的國家。只是,他等了半天,仍沒見言禎對他進行任何幫忙。

    “你不是要幫我嗎?要等到什么時候?”

    呵呵,言禎的“起毛基”被他一問,變得不爽了。哪有人求助的態度這么地不屑?他把她當成什么了?又不是欠他。

    “是,我是要幫你,但,要錢!

    要錢?江羿邦感到哭笑不得,既然是幫,為何還要金錢交易呢?不過他的狀況并不樂觀,給點錢算了。

    “多少?”

    “我會寄賬單給你。”

    言禎的如意算盤可算精了,她不會這么草草了事,也許可以在他身上撈個什么任務,這樣對海堤也比較有個交代。

    然后,她嫌惡的將他整個趴著的身體不溫柔的翻了過來;江羿邦痛哀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言禎正拿條手巾,拭凈手上被他沾到的血。

    就在此時,言禎也俯望他的雙眼,愕然發現這家伙全身都沾滿了血,怎么獨獨那張臉完全沒事?而且從法國歸返的高傲設計師,好像有張不太像努力過的臉。

    這令言禎感到非常困惑。

    “怎么?還在算計要怎么獅子大開口嗎?”

    哦,這家伙也未免太驕縱了吧,言禎真想一腳踩住他的傷,讓他痛死算了,“既然嘴皮子動的這么厲害,何不自己站起來?”

    她的語氣帶有嘲笑的意味,而神情,江羿邦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兩人好像不怎么投機。

    “我也想站起來,不過,真的很難;我的身體像被大卸了八塊,你能拉我一把嗎?美麗的小姐!苯喟钫f了謊,他根本看不清楚言禎的臉,再說背光的她有張像七夜怪談的神秘五官,雖沒貞子可怕,但也離之不遠了,說她是魔鬼派來的女妖,也不足為奇。

    “可以呀,只不過美麗的我是按件計酬,嗯,拉你起來是可以,只是,索費較昂貴啦!”

    索費再怎么昂貴,他也得認栽。江羿邦不情愿的嘆口氣,“我知道,你都把它記在賬單上好了,我不會殺價的。”

    他的爽快倒讓言禎頗有好感,反正一張設計圖,他就賺得天翻地覆了,更別說以他知名的程度。

    “那好吧,我會幫到底的!

    言禎一得意,便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當這笑聲傳散開來時,卻挑起江羿邦回到時空記憶的數年前;那個曾經佇守在身邊的女子,不也經常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黑夜的星光幻化成法國的Hisuma餐廳,那里的拉面及水餃,都是她的最愛,只要背著巴黎歌劇院大道方向走去就看得到了。她總是親密地攏緊他的手臂,笑說著對歌劇的鐘愛與生活瑣事,而他卻總是心不在焉的沒想聆聽,她的話進不去他的心。

    言禎當然發現了他的出神,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那似乎不重要。

    她知道這筆生意成交了,所以準備管到底。他不能動,鐵定是有些不方便,她沒有太多顧忌,踏下去便直問:“你知道自己傷到哪兒了嗎?”

    這時候江羿邦的意識似乎沒有方才那般清楚,而且當言禎在問他話時,他顯然精神不濟地呆滯著,像要陷入沉睡一般的昏昏欲睡。

    言禎一看,也有幾分擔心,“喂……別睡呀,你這么重,我怎么扛得動?以為我是無敵女金剛嗎?”

    對這樣牙尖嘴利的話,江羿邦已經沒法還以顏色,只是在漸漸昏厥的迷茫里,仍聽到那銀鈴笑聲似在耳旁,漸離漸遠,漸離漸遠……

    再清醒時,眼前不再滿星光黑幕,轉換的,全是一串串白皙與潔凈。

    這里應該是……醫院吧!而昏睡前的夜晚,是個夢魘嗎?

    “你終于醒了!

    白衣天使的笑容,與黑夜里索費的女神,成了截然不同的類型,但清醒后緊追他的,是肉體上不堪的疼痛。

    “這里是醫院嗎?”

    “嗯!

    好親切的笑容,但她沒有吸引自己的銀鈴笑聲。那個黑夜女神的銀鈴笑聲是幻覺,或是他遙遠心底的一種思念?

    “你車禍受傷了,肋骨有些裂縫,肝臟也受傷了,不過,還好有個好心的小姐送你來,并替你辦了住院手續,暫時不礙事,不過還要再觀察幾天!

    “喔,她呢?”

    原來銀鈴般的笑聲是真實的,那么,黑夜中的索費女神,也不是憑空想象的了。

    “她留下這個給你,”遞過一封白色的信封,護士小姐的柔和親切,與那甜美的聲音恰成對比,“她說你看了會明白的!

    喔,這么有自信?他看了就會明白?

    江羿邦接過信,并向護士小姐道謝。好奇心讓他快速的拆開信,而當一行行清秀工整的字跡排列在眼前時,他的痛苦表情不見了,噗哧的笑聲教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在那些工整的字跡下,全是令人啼笑皆非的賬單明細。

    其中有幾個項目,比如說是“弄臟我的愛車內部”,哇,這費用竟高達三萬元,簡直是敲詐嘛!這還不是最令江羿邦吃驚的,令他差點沒把眼珠子瞪掉出來的是那項“扶著滿身是血又瀕臨死亡的男人”,代價居然要……十萬元?!

    “這行業,可比我賺的還輕松呀!”

    他苦笑一聲,卻引起傷口的疼痛,一時間,竟想找那個黑夜女神來出氣一下;她那銀鈴般的笑聲無端勾起他的層層思念,在負傷后清醒的那一刻,竟格外的想再度聽到!

    當然,順便討論這昂貴的費用,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嗯,你說什么?”

    他差點把護士在身旁的事給忘了,瞧她一頭霧水的模樣,江羿邦又笑了一下,搖搖頭輕嚅,“沒什么!

    護土小姐這才笑著離去。

    這是間單人病房,看來那個黑夜索費女神并沒有把他丟在什么隨便的小醫院里,不過這費用終究得由他支付,再瞧了那賬單一眼,果不其然,她把這筆住院手續費也加進去了;然而,就算她并不像救苦救難的菩薩,但她畢竟也救了自己一命。只是,她到底是誰呢?為何會出現在毫無人煙的未完成公路?而那輛肇事的卡車呢?還有,銀灰色賓士呢?

    無數的疑惑盤旋在他的腦海里,但他怎么也想不出任何答案,不經意間,看到那早被掠奪的設計圖,正斜躺在冰涼的桌上。

    “她竟然把這個也要回來了?”

    打開那長圓筒,抽出里面的草稿設計圖,它依然完好無缺的在那兒;江羿邦的心情,微漾著一絲濃厚的感恩;這張設計圖是他熬了許多晚上才得來的心血,被人竊取,他當然會心疼,但設計圖本身并不完整,要是真被拿去施工,才會教他感到不安。

    “喂,你們不能擅自闖入……”

    這個聲音在病房外喧囂了起來,好像有人在拉扯。江羿邦并沒有特別防范,他只是從容地將設計圖放回長圓筒里,并蓋了起來,然后不到一分鐘,他的房門被人撞了進來。

    進來的兩個人,他可不陌生,正是追逐他、害他撞車,又奪走他設計圖的那兩個大漢,看他們的臉色,似乎來者不善。

    “嘿嘿,大哥,你看,這小子還活著呢!”

    雙手交錯于胸前,說話的顯然地位不高,而在他身邊的男子比他略矮幾公分,看來壯碩且高,眼神帶著幾分銳利,不客氣的走近江羿邦,撒野吼問:“別以為派那娘兒們來我就怕了你,乖乖的把圖交出來吧!”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設計圖,以江羿邦現在的情形,不乖乖就范也不行,不過,在此之前,他總得搞清楚,這狀況是誰的杰作吧!

    “我總有權利知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兩人對看一眼,對此話該由誰回答而為難,不過,更麻煩的是護土已經請了警衛進門,這對莽撞大漢自然吃了一鼻子灰,不甘愿地被請出大門。

    江羿邦有些失望,他并未得到解答。不過,他雖然清醒了,身體卻還是相當的虛弱,正準備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時,房門再度被人打開。

    原本他以為是護土,但有把冷冰冰的東西頂著他,令他不得不微張眼睛,而這一看,才知道有個戴墨鏡的陌生男子正舉槍對著他。

    “你是誰?”

    那男人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徑自取走他后來放在桌上的圓筒,目的大概和那兩個大漢是一樣的,只不過,他沒想留江羿邦活口,那把槍已經扣上扳機。

    “嘿,盡管開吧,看誰的運氣好,我可是瞄了你的腦袋瓜好久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回蕩在這室里,江羿邦有些吃驚的往男人的身后瞧。什么時候她也出現在此地?而且,手上也持把不是普通人都能擁有的槍?

    “當然,死的人不會是我!

    言禎悄悄地走近奪回圓筒,一身黑色T恤、黑長褲,五官立體而秀麗,眉宇間有股江羿邦沒曾領教過的悍勁。

    那個持槍男子當然不會傻到與自己的性命作對,所以他手上的槍口往下墜,雙手攀高的慢慢轉身;當他轉過身與言禎四目相交時,兩個人同時的呆怔住了。

    “天空彈?”

    “飛行俠!”

    這男人,她怎么會不認得;那場閃電的雷雨夜里,他們各行其路。只是,記憶隨著時間消逝,她從沒想到槍桿下瞄準的人,竟會是他!

    “冤家路窄,不是嗎?”

    當飛行俠說完,言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便趁此機會甩開她手里的槍,然后拾起那把槍正瞄準她的太陽穴。

    “于公,三秒內,我可取你的性命,于私,連想都不用,這槍里的子彈隨時等著送給你。”

    “但你知道菩薩不會讓我一人成行的。”

    言禎知道他會令她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她撒了這么一個大謊,而他理所當然的信了這番話。對于菩薩,他仍膽寒幾分。

    “算你走運!睊佅逻@一句,飛行俠閃得無影無蹤。

    言禎當下拾起她的槍,虛脫的松了一口氣。

    江羿邦有點不懂,也有些不明狀況,惟一明白的是……

    “你并沒有幫手同行,對不?”

    言禎聽了后,立即瞟了這個不懂禮貌的家伙一眼,被識破是另外一回事,重要的是為了他,她惹上了畢生最大的麻煩,飛行俠。

    “他是誰?”

    言禎壓根不想理會他,平靜了幾分鐘,她抽出夾緊于腰間的資料,并在江羿邦還沒有其他問題前,念著,“江羿邦,二十九歲,單身,二十二歲就榮獲法國建筑協會所頒發的新秀獎,期間曾受邀至紐約的WASU公司任職顧問,法國的建筑業也因此與美國關系緊張;這一次專程回臺灣是為琉璣機構跨刀;之前觀察地形就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在飛機往來間,目前來臺灣還不到一個月;而覬覦這個工程的黑白兩道,全都找上了你……以上資料,有沒有任何錯誤?”

    瞧她信心滿滿的神態及篤定,江羿邦開始懷疑她的身份是不是特務或是什么私家偵探;要不,怎么會把他的資料弄成報表一般的在他面前朗讀。

    他不禁蹙緊眉頭瞅著她,“你是誰?天空彈!”

    顯然地,他沒有被槍給嚇到,反倒對她的身份開始細查分明。然而,言禎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她對其他的事比較有興趣,比方說是……債務。

    “賬單看過了嗎?有沒有問題?”收起那填得滿滿的資料,言禎拉把椅子率性地坐在他跟前,望著他插滿的管子,她不禁笑了起來,“價錢合理吧,如果不是我的話……”

    “我不管那合不合理,你只要告訴我,你是誰?”

    江羿邦的臉色凝上睥睨,老實說,他不笑的時候,有種別于實際年齡的感覺,像是個超齡滄桑的孤獨男子,怎么年紀輕輕的就有這種神情在臉上?

    事實上,那張調查表上還寫著江羿邦性格孤僻、個性古怪,她只是沒念出來罷了;那一年,很多人都說他是僥幸得獎,他不曾反駁,反而努力呈現出嶄新而完美的作品來粉碎那些傳言。而今,他事業名利一帆風順,感情卻沒曾順遂過,同行間還為他的感情封上個“柔情殺無赦”的綽號。

    這意謂著沒有女人逃得了他的追求嗎?

    言禎不想了解,也不想被了解,現在的她,只想索回那些債務。

    “你都叫得出我是天空彈,干嗎還問?”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我指的是你的身份,還有,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若說他身上插著管子挺可憐的,他的精神倒飽滿,問起話來比她還專業,昨天的車禍,似乎沒把他一身的傲骨給磨平。

    “你不知道自己得罪人嗎?”索性,言禎挑重點說?吹浇喟畹囊苫蟊砬椋浪静恢,“你該不會以為這只是單純的車禍事件吧!”

    “當然,我知道那是有人故意的,那只是為了琉璣的工程,而你呢?為的是什么?”

    江羿邦的鎮靜引起言禎莫大的興趣,她坦言不諱,“錢嘍!”

    她眼神里帶著挑釁,把江羿邦這自小便自命不凡、優秀的教人嫉妒的男人給掀起悸動。她怎么可以視若無睹的將人的本性淋漓盡致的發揮卻令人不討厭?

    “這是我的名片。”

    言禎知道生意要上門了,所以遞給他一張名片,她可以想象江羿邦看完后的反應,面對這么標致的女人,沒理由當下給他轟出門吧,更何況她救了他兩回。

    “菩薩組織?”挑起眉,江羿邦濃濃的眉總愛挑得高高地。

    “只要有我在,你是不會有危險的;菩薩組織是個可以替人解困的組織,你現在有困難,我替你解除困境,但你得付出微薄的傭金!

    江羿邦也明白,自己真的遇到一個麻煩,先是兩名大漢,再來是持槍男子,若再沒搶到圖,對方會不會順便要了他的命?

    只是,她所謂微薄的傭金……好像不是太微薄。

    “我怎么相信你?”

    “當然,我也不相信你,但,合作為的是安全與金錢,我今天來,不是想來跟你談情說愛的,你說是吧!”她開心的笑了起來。

    好辣的一番話,江羿邦不禁對這位不做作的女子感到困惑。她明明是個姿態優美的妙齡女子,但在那層光鮮美麗的外表下,竟藏有不為人知的本領,再加上她那銀鈴般的笑聲……江羿邦突然覺得好安全,如果她一直都在,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安心的睡個好覺妮?

    “價錢怎么算?”

    言禎的笑容持續著,她那有些攝人的勾魂眼,就要教他魂飛魄散了。

    “你付得起的,睡吧,我知道你疲倦得很,放心,你明天仍看得到我!

    丟下話,她的笑容逐漸在江羿邦眼前變得模糊;就像前一次,在她漸離漸遠的銀鈴般笑聲里,他再度沉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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