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唐世齡問:“千顏呢?若是讓本太子知道她少了一根頭發,我就讓你父王掉一根手指!”
她也聽到唐云晞平心靜氣地說:“沒有人要從殿下手中搶您的江山,不論是我父王,還是我,我們都是詔河的臣民,愿意一生一世效忠殿下,只是殿下自己先生疑,將所有人的忠心都當作是居心叵測,另有所圖。殿下,龍椅不是這樣坐的!
她在屋內苦笑著微微搖頭,這樣老夫子似的訓話,肯定是又要惹惱他了。
果然,她聽到了唐世齡的震怒,聽到唐云晞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又道:“無論謠言是否為真,殿下,我從來無意將您取而代之!”
她再深吸一口氣,唐云晞敢做這樣的保證,倒像是默認了那則流言,唐云晞一片赤誠有君子之風,可在唐世齡眼中,這應該是在向他示威炫耀吧?
唐世齡的確昂然回應,“不用在本太子面前說漂亮話,你和那些聽信謠言的人一樣,都盼著本太子交出這個皇位,但本太子絕不會讓的!縱然這謠言是真,本太子也不讓!”
唐云晞笑道:“原來殿下才是第一個對謠言堅信到底的人,否則,您為何這樣氣急敗壞的將我父王先關押起來,又派人捉拿我到京城?春巧今日和我說,她覺得殿下是想讓我體會一下什么叫擁有后再失去的痛。可是殿下,榮華富貴,皇圖霸業,并非我所愿也,我唐云晞不管是姓唐,還是另有先祖,我都是唐云晞!
方千顏忍不住微微點點頭,側目對在屋中一臉緊張的靈兒說道:“你這丫頭何德何能,這樣有福氣,竟然能遇到一個這樣了不起的男子把你如珠如寶地愛著!
靈兒臉上的緊張化成甜蜜的驕傲,小聲說:“這是月老早就綁好的紅線,這就叫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誰擬的命格?誰判定的人生?方千顏心中悵然。
唐世齡漸漸平復了劇烈的心跳,聽著他這番話,卻不肯相信,他死死地盯著唐云晞嘴角眼底的笑意,“既然如此,你把千顏放出來!”
“我放了她,殿下可愿意放了我父母?”
“他們現在不在我身邊,我若答應了你,你會信嗎?”
“我信。殿下要做江山之主、要取信于民,連對我都不能做到言而有信,那又怎么配得上江山之主這四個字?”
他們兩人在外面終于達成了共識,唐云晞回首喚道:“方姑娘,請出來一見!
方千顏輕輕推開房門,一眼看到唐世齡緊蹙著雙眉,焦慮地看著她這邊,見到她的那一刻,她感覺到唐世齡的眼中有欣慰的雀躍。
他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手,“千顏,快過來!”
她裊裊婷婷地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幽幽說:“奴婢給殿下添麻煩了!
唐世齡似是生怕她又被抓走,急急說道:“什么添麻煩,你過來我就不怪你!”
她卻歪著頭,似笑非笑地問:“如今奴婢未被五花大綁,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聞言,一震,那眼神中瞬時布滿狐疑,來回打量著她和唐云晞,咬著牙擠出一句,“難道是你們聯手作戲騙本太子?”
已經破碎了的信任,還怎么能禁得起考驗?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壓在信任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幽然微笑,“我就知道殿下會因此對我生疑,那我留在殿下身邊還有什么意思?”
語畢她陡然飛身躍上屋頂,因為事出突然,院內的兩個身負武功的男人都沒有防備。
她聽到唐世齡撕心裂肺地大喊,“千顏!你回來!”
但是她沒有回頭,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因為她下定今日之決心千難萬難,一旦決定了,就不能給自己后悔的機會。
她寧可他恨她、怨她、罵她、惱她,也不愿意讓他知道自己決意去的真正原因,任他悲痛、絕望、心碎、斷腸……
她曾發誓要守護他一生一世,但是今日,她決定食言背信。
第9章(1)
一個月后,并州勤王府——
一騎快馬由遠及近,奔到勤王府門前,信使翻身下馬,問道:“王爺在府上嗎?”
“在!”守門的士兵應聲答道。
那信使捧著一封信,飛快地跑進門去。
此時,議事大堂中,一干將軍們都圍攏在勤王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著——
“平王和易王相繼被殺之事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但這個人到底是誰,現在還不能立刻做出定論,我們不能貿然行動!
“如今那幕后之人是誰,還不清楚嗎?唐川已經倒臺了,縱然太子留他一命,沒有殺他,那他要想東山再起也絕非容易之事,顯然想要幾個藩王命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子!”
“太子還未臨朝,根基不穩,不會這么急著過河拆橋的,只怕是有人故意制造事端,混淆視聽。”
勤王默默聽著,并未立刻發表意見,此時那名信使沖進議事堂,雙手捧信道:“王爺,忠王那邊出事了!”
眾人大驚,急急問道:“莫非忠王也……”
“三天前,忠王被人發現死在寢室內,和另外兩位王爺的死狀一模一樣!”
勤王冷笑一聲,拍案而起,“好啊,看來那殺手是要一個一個殺過去,最終就要殺到我們頭上了!
“王爺,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啊!”眾將紛紛出謀劃策,“不如立刻寫信給明王,聯合兩邊兵馬,一起和太子翻臉!”
“怎么翻?”勤王瞥了眾人一眼,“難道要本王去質問太子,是不是他派的殺手,暗中圖謀殺害這些人嗎?太子如果堅決不承認,我倒落了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正中人家下懷!
眾人憤怒道:“那也不能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這太子到底派了哪一路高手?那三位王爺手邊高手無數,怎么輕易中了別人的道兒?”
勤王一字一頓道:“他們幾人應該是輸在了措手不及上,如今我們王府上下都已經加強戒備,那刺客若是敢來,準叫他插翅難飛!”
在距離并州一百里的一條小溪邊,一名黑衣女子正跪在河邊,一只纖纖素手從河中掬起一捧清水,灑在挽起袖子的另一只白臂上,在那里有一道傷口已經泛著黑色,鮮血還在持續不斷地滲出著。她一只手不便行動,艱難地簡單清洗了一下傷口之后,用白布將傷口緊緊纏裹住,然后將衣袖放下,遮住傷口,抬起頭,看到小溪對岸有個年輕的牧童正呆呆地看著她。
黑衣女子微笑問道:“小哥兒,這里距離并州還有多遠的路?”
那牧童從未見過這么美麗的女子,不禁臉一紅,低頭說道:“從這里騎馬,大概再騎一天就能到了吧?”
“多謝小哥。”
見她伸手去拉馬頭,那少年問道:“你是不是受傷了?我們村子里有個很好的大夫能幫你療傷。”
黑衣女子笑著搖頭,跳上馬背,“我這傷,一般大夫是治不好的,謝謝你的好心。”說罷,已經縱馬而去。
那牧童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喃喃低語,“我今天莫非是碰到仙女了嗎?”
方千顏自出京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這一個月里她所做的事情雖然沒有昭告天下,卻已經驚天動地——
五大藩王,已有三人死在她的劍下。
早在京中為對付唐川而做準備之時,她心中就知道,唐川倒下后,這五大藩王會成為比唐川更可怕的敵人。
為了爭取五大藩王當時的支持,她背著唐世齡曾經私下里答應過藩王們一些要求,而這些要求,其實是唐世齡不可能會全部同意的,卻是在那個時候不能不做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