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雅并不在我的身邊,“重金屬”倒是在一旁又遞毛巾又遞水。我向四周看看,竟是個單間,有床有家俱,隱隱還可聽見嘈雜的音樂聲。
“這是休息室!薄爸亟饘佟币娢乙荒樢苫,便向我解釋,“你要是還暈就再躺一會。”
我搖搖頭,坐起來:“我沒事,就是有點貧血,你——”
我頓住,不知該怎么稱呼他,總不能叫他“重金屬”吧……
他倒很善解人意,笑著說:“大家都叫我四仔,你叫我小四也行!
“唔……小四……”我遲疑著,“申小雅呢?”
“她還在外面,你要找她?”小四十分殷勤,“我幫你叫她過來吧!
“不,”我阻止他,站起來,“我自己去找她!
當我把正在狂扭的申小雅從人堆里拽出來時,她十分不情愿。
我說:“都10點了,你們家人不著急呀?”
她不耐煩的說:“他們才沒工夫管我呢!
之后便甩下我,兀自跑回舞池。
小四靠過來,滿臉同情,安慰我,說:“她父母都在美國呢,家里就一個奶奶,也管不了她,玩野了!
我說:“她可是我們學校的才女!
小四點點頭:“這姑娘,有個性,眼睛長在頭頂上。來這兒少說也半年了,幾乎沒和別人說過話,你放心吧!
“我和她沒關系!蔽以俅沃厣。
小四卻不相信,他一副深喑事故的樣子:“我一看你們倆就是一對,我混了這么多年,別的沒有,就看人最準。”
我覺得好笑:“那你看看我是什么人?”
他重新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說:“你是個矛盾的人,很孤獨,但甘愿孤獨,想改變,有害怕改變,有才華,卻任其荒蕪,而且——”
他放低聲音,神秘的說:“在你的心里隱藏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你的一生都會被它所左右!
我被他說的心驚肉跳,臉上卻哈哈大笑:“小四,你在這里實在暴殄天物,你應該改行去算命!
小四倒不覺得諷刺,他得意洋洋的說:“申小雅倒是說我應該去做詩人!
午夜過后,申小雅終于肯回家了。小四非常熱情的將我們送到門口,說與我聊得投機,希望我常來。
走出幾步,申小雅突然說:“你離小四遠點兒,他很危險!
我心想,他再危險也不會像色狼一樣把我壓倒,同性戀我都見識過還怕他?再說要不是你把我扔在一邊自己去high,我也不會和他沾上邊,我哪兒那么喜歡男的呀!
一路上,我們倆都沒說話。申小雅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一直在想的是,既然申小雅吻了我,那是不是就代表著我也可以吻她?是因為喜歡我還是一時興起?
雖然我對她才剛剛了解,但她喜怒無常的性格卻讓我深深困惑。我承認我的確被她吸引,像照鏡子一樣,我在她身上看到我自己?伤坪跤直任叶嗔诵┦裁,更加完美,更加生動。
那么我喜歡她嗎?
慢慢的,我又對自己困惑了。直到她家樓下,我還是沒有下定決心,眼看著她消失在黑暗里,我心想,明天再說吧。
***
回到家,躺到床上,我果然不負眾望的失眠了。不知為什么,我又想起了鐘洋。
不知當他看到我和申小雅在一起,會有什么表情?我想象著各種不同的表情在鐘洋臉上交替更換,不禁莫名的興奮起來。
太有趣了,就讓我看看吧!
無可否認,我最開始決定追求申小雅的時候,有一大半是為了捉弄鐘洋,絲毫沒有想過,如果他沒有任何表情自己會不會受不了。
鐘洋并無意垂釣,而我卻總是自愿上鉤。
第二天,我雖眼圈烏黑,卻精神抖擻的來到學校,迫切想看鐘洋臉色的想法使我的精神無比亢奮。沒想到校門口就遇見了他,心情大好,極為主動的上前寒暄:“好久不見,最近在忙什么?”
鐘洋倒像嚇了一跳:“呃?還不是為了畢業以后的事!
“聯系的怎么樣了?”我表示出關心的樣子。
“我父母覺得能作為特長生上大學比較好,但有一間深圳的俱樂部開的條件也不錯,機會難得。”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阿飛介紹的那一間!
我臉上笑容一下子僵掉:“哦?是嗎?不錯啊……”
他在門口買了幾根油條,遞給我一根,說:“你又沒吃早飯吧!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覺得嘴里干澀,咽不下去。
我倆各懷心事,都默不作聲,埋頭啃油條,不知不覺又來到看臺上。
清晨的風微涼,吹在身上竟有些凜冽。
“你怎么想?”鐘洋突然發問。
“什么?”我沒反應過來,不知他問什么。
“你希望我去哪兒?”
“嗯……”我遲疑著,“俱樂部吧,你不是一直相當職業球員嗎?”
再說,我心想,阿飛推薦的你當然樂于從命,何必惺惺作態來問我。
現在我哪還有什么影響力。
“可那樣的話,我們以后可能就沒什么見面的機會了!辩娧筇嵝盐。
我的心急速抽緊,咬了咬嘴唇,換上一副不在乎的面孔,笑著說:“什么也沒有前途重要,況且,你不覺得我們以后本來也沒什么機會見面了嗎?”
“我知道你要出國!彼荒蜔┑恼f,“可你總得回來吧?我要是留在北京,等你一回來就能見面了!
哼,見我是假,和阿飛廝守才是真吧!
我冷笑:“鐘洋,別這么兒女情長,這世上誰沒了誰活不了呢?”
他看著我的臉,似有些不可置信:“席安,這可是你的真心話?難道過了這么久你還在固執己見?”
我見他舊事重提,不愿戀戰,于是起身告辭:“鐘洋,你別太抬舉自己了,我還沒那么無聊!
我哪有功夫管你們的閑事,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追求申小雅,到時候你自然明白那是不是我的真心話。
***
回到教室,申小雅正坐在她的位子上接著看那本“土匪詩集”,看見我也不理會。我坐在她旁邊,沒話找話:“你餓嗎?我給你買點兒吃的去吧!
她這才抬起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會兒,說:“你別誤會,我不能當你女朋友!
我一下子覺得很沒面子,尷尬了一會兒,說:“那我能追你嗎?”
“你隨便!彼f完又低下頭,繼續看書。
我伸手把書抽出來,扔到一邊,說:“別看了,我帶你玩去。”
不容她表態,我就開始動手收拾她的東西:“我要追你,你得給我機會!
我把她拉到北圖對面的新潮流,這里是以前我和鐘洋的據點之一,每周必來一次。這兒設備好,人也不多,不像有的旱冰場里面人多的像逛廟會,劃個冰跟玩賽車似的。
到達以后,發現人家還沒開門呢。于是我提議去附近的麥當勞待會兒,申小雅拉住我說:“逛天成吧!
天成小商品交易市場緊鄰新潮流,我對這里一直有心理陰影,因為每年年底,夏炎就是從這兒批發出上千張賀卡,然后直接扛到我和鐘洋的面前。
申小雅孜孜不倦的在一個個完全相似的小禮品柜臺前挑來減去,卻什么也不買,我毫無樂趣的跟在她后面,兩條腿都快走折了,心想女人真是逛街的動物沒錯。兩個小時之后,她似乎看上了什么東西,和老板你來我往,討價還價,十分激烈。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見那老板拿出一個兇器模樣的怪器械,瞄準了她的耳朵。
我忙問:“干什么呢?”
她說:“穿耳洞!
我從未見過這類稀奇玩意兒,新奇的湊在一旁看,不料整個過程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鮮血淋漓,只“啪、啪”兩聲悶響,就大功告成。申小雅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有點傻,又叫老板在她左耳上再穿一個。那老板說一下子穿兩個會影響愈合,她說,沒關系,你穿吧。
然后,她又轉向我,說:“走吧,該開門了吧。”
我問她疼嗎?
她搖搖頭:“比想象中的差遠了!
走進新潮流里面,我先去租鞋存包,回來之后發現申小雅已經爬上跑道中央的舞臺,隨著激烈的音樂跳舞。我站在臺下拉她的腳:“別跳啦,下來吧!
她彎下腰,大聲問:“什么?你說什么?”
我放大音量,壓過音樂,又重復了一遍。
她搖搖頭說:“你滑吧,我不想滑!
我說:“你該不是不會滑吧?”
她遲疑了一下,然后點點頭:“我是不會。”
我把她拽下來,說:“我教你,包會!
申小雅平衡感很好,沒多長時間就已能拉著我的手快速的繞圈了。我問她像不像在飛,她用詫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說,還差一點點。
滑了一會,覺得累了,她就席地坐在跑道邊上,我去吧臺買飲料,回來的時候,看見她正和一個男人說話。那人大概18、9歲,但不像學生。
申小雅見我回來就對我說:“他問咱們倆愿不愿意跟他和他的女朋友比賽。”
“怎么比?”
“一共滑3圈,最后一圈要穿過波浪區。”那人說。
我看看申小雅:“你行嗎?”
她轉頭問:“獎品是什么?”
“沒什么獎品,”那人笑了,指了指中央的舞臺說,“不過輸的人要站在那上面當眾啵兒一分鐘!
不待我阻止,申小雅便拍拍屁股站起來,爽快的說:“行!”
乘那人去叫他女朋友的空隙,我給申小雅進行了短暫的速成培訓:
“過波浪的時候,腳要放松,,身體前傾,一旦摔到不要用手去撐!
“這么簡單?”她看著我說:“席安,你該不會為了這個機會故意打假球吧?”
我推著她上場,道:“現在才想到為時已晚了!
對方的女朋友身材異常嬌小,一身勁裝,與我們兩個身穿松垮校服的人截然不同。吧臺侍者被請來作裁判,一聲令下,四個人箭似的沖出起跑線。
前兩圈很簡單,兩對人咬得很緊,而第三圈到來我們倆竟還領先一籌。沖向波浪區的時候我感到申小雅的手在抖,不出我預料的在第二個波浪處摔倒,連帶將我也扯倒在地,后面一對沒想到我們如此之遜,剎車不及,接連追尾,摔在波浪區里。想在波浪區里站起來簡直難上加難,我們四個擠作一團,連滾帶爬。
最后半圈申小雅的速度明顯減緩,我們被遠遠甩在后面,勝負已經明了。
她沮喪的坐在地上:“怎么這么難?”
我說:“你除了摔倒時沒用手扶,另外兩項全沒做到!
她并不理會我的揶揄,卷起褲腳,左邊小腿青了大片。我問她還能走嗎,她用手摸了摸,嘴里嘶嘶的吸了口涼氣,說:“還行,沒事。”
此時勝利者洋洋得意的過來:“怎么樣,二位?”
我同他講價:“她今天剛學會,肯定不行,算了,我請你們喝水吧!
他一臉不屑:“請客有什么意思,讓我白請你都行!
我還想爭辯,申小雅缺打斷我:“親就親,走!”
爬上舞臺,我向四下望望,場子里僅有的7、8個人都圍了上來。申小雅開始小聲的對我做接吻的速成培訓:“摟住我的腰,頭稍側一點,盡量將后背轉向他們,就看不清楚了!
我氣憤的說:“你怎么對我這么沒信心?!”
“你不是初吻嗎?”
“當然不是!”
“少逞強!
“我沒有!”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看出什么來啦?”
……
底下已經在不耐煩的催起來:“別聊了嘿,快點吧!”
我于是圈上她的腰,說:“沒錯,快點吧。”
她仰起臉,兩臂攀上我的后頸,目光清澈卻冷靜,在我們倆的嘴唇相碰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
一切并沒有我預期的那樣順利,申小雅的唇冰冷,我的動作生澀而笨拙。臺下開始有人吹口哨,噓聲四起:“沒勁兒沒勁兒,別欺場呀!”
我一急,牙齒便碰到了她的嘴唇,申小雅此時忽然主動起來,她壓低我的頭,將舌頭探進我的嘴里,熱烈的糾纏,我嘗到她唇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從沒想過1分鐘會有這么漫長,我的腦子里像裝進去一個鬧鐘,嘀嗒嘀嗒不停的響。好不容易數到60,我們兩人分開,我看到她的下唇上微微滲血,是剛剛我牙齒碰到的地方。申小雅拉著我謝幕,臺下有人鼓掌。
我們倆退掉冰鞋準備回去上下午的課,剛剛那個人又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樂著說:“哥們兒,你得加油了,你女朋友可比你強!
我深受刺激。
***
回到學校,我無心上課,心里反復盤算,終于下定決心,把鐘洋約到宿舍。這是我自從阿飛事件以后第一次主動找他,他頓感受寵若驚,惶惶的跟在我后面。
走進宿舍,我喀噠一下將門反鎖,見他拘謹的站著,于是反客為主:“別站著呀,請坐請坐!
他在我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席安,你有何貴干?”
“沒事就不能找你?咱哥倆好久沒聊聊了!
我笑的慈祥可親,好似狼外婆,令他更加惶恐:“別拐彎抹角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笑的有多奸詐!”
咦?有那么明顯嗎?我用手撫了撫臉。既然被戳穿,我也不再保持惡心的表情,直截了當的問:“鐘洋,你接過吻嗎?”
“呃?你問這個干什么?”他大吃一驚,反問道。
呵呵,我早知道你不會老實回答!
“你瞧,你我兄弟叱咤風云這些年,處處得意,唯獨情場蕭索,甚是遺憾,不如提前演習,未雨綢繆,以備不時之需!
“你有話直說,拽什么八股?”
“鐘洋,我們來接吻吧!
話一出口,鐘洋便像坐到刺猬上,一跳三尺高:“什么?!接吻?!咱們倆?!”
“小聲點,別嚷啊……”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打開門四下張望,見無人在側才放心的關上。
鐘洋雖壓低聲音,卻依然瞪大雙眼,好像我的怪物:“席安,你受什么刺激啦?”
我聽他出言不遜,心里很不受用,又不便發作,只得好言相勸:“鐘洋,你我相識已久,我自然不會害你,況且現在勤加練習,也免得將來被人恥笑。”
他瞅著我,嘴里忽然迸出幾聲冷笑:“席安,你該不會是被人恥笑了吧?”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被說中心事,不免心虛氣短,語氣軟弱下來:“鐘洋,你我兄弟一場,你總不能見死不救,任我在外人面前丟人現眼!
哪知他并不顧我的哀求,似在生氣,拂袖而起:“失陪了,我可不想和男人接吻!
我朝著他的背影,說出憋了很久的話:“少假扮正人君子,自己還不是和阿飛做到ABCDE!”
鐘洋被我點中死穴,后背僵直,全身寒氣逼人。我心里盤算,這場打斗看來已無可避免,還是早作打算為妙。于是四下里亂看,尋找應手兵器。
不待我搶得先機,鐘洋已兇神惡煞般沖回來,猛地將我推倒在床上,目露兇光:“好!既然你說要練,可不要半途而廢!”
與申小雅不同,鐘洋的唇很燙。
我們倆滾作一團,一面練習一面探討。
……
“你的牙磕到我了!”
“是你磕我好不好?”
“誰叫你亂動!
……
“你怎么不把舌頭伸過來?”
“我伸了!”
“我怎么沒感覺到?”
“你嘴巴癱瘓了吧?”
……
“你又亂動什么?”
“我都快憋死了,還不動?!”
“我現在又沒堵住你!
“廢話,你掐著我脖子呢!”
“。縮orry,sorry,我沒注意。”
“我看你是想公報私仇!”
……
“鐘洋,你還敢說沒和阿飛亂搞過?”
“都說沒有了!
“看你業務純熟的!”
“我初中交過三個女朋友!
“別把責任推到虛構的人身上!
“我找她們來對質!
“算了,讓她們知道你現在成同性戀了得多傷心!”
“我說你煩不煩呀?”
“不煩!
……
“席安,她是誰?”
“……申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