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被問住,想了幾秒,說:“你跟他同辦公室,不能勸勸他?”
他不說話,忽笑了聲,道:“我工作職責是偵查,有犯罪事實就起訴!便读算,她說:“但是,同事之間不是應該彼此幫忙、包容,甚至是遇到言行比較不妥的情況時,也可以勸一下對方的嗎?”
“林秀美讓你來找我勸劉檢的?”
“不是。是我看秀美姐工作真的很多!
周師頤噙著笑意,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問:“你是豬嗎?”
你是豬嗎?居然這樣問她……雖然說書記官簡直像打雜的,檢察官交代什么他們就辦什么;可是,既然都是同事,難道不該好好相處嗎?難道檢察官丟什么下來,書記官就該照單全收,甚至面對不合理的要求時也不可以拒絕?章孟藜提著幾袋食物,低著頭走,心里仍舊不平。
劉檢為什么不能體量一下秀美姐?他對秀美姐好,秀美姐自然就會多幫他,同事間就該這樣,不是嗎?
“噫,你不是……”啊,是那只小菜鳥。
蘇隊長從另一方向走來,覷見她身影,出聲打招呼。“那天跟著去登山步道相驗的書記官?”
章孟藜抬眼,認出那張臉,笑了一下!拔医姓旅限肌U率钦鹿澞莻章,孟子孟,黎明的黎加個草字頭。蘇隊長怎么在這里?”
“來找周檢。”他晃晃手中資料袋。“你還沒下班?”
“我下班了,出來幫我同事買個晚餐,她還有書類要寫!焙头ň蟾绱蜻^招呼,一同步入大樓。
“你這么熱心,還幫同事買晚餐。”
“反正我工作做完了,自己也要吃,就一道買了。”她晃晃袋子。
“蘇隊長吃過了嗎?我買鹵味和咸酥雞,一起吃?”
“不客氣,我吃過了!
她點點頭,不經意覷見他手中紙袋,問:“里頭是那件命案的資料嗎?”
“一些照片和監識報告!
要討論案情?她能不能加入?想著稍早前,為了憤怒鳥的事跑去試探周師頤,他會讓她看資料嗎?她覷一眼蘇隊長,忽問:“隊長跟周檢好像有點交情?”
“應該說都有交情。不過我跟周檢特別有話聊,默契也比較好!
“劉檢呢?你熟嗎?”
“你說……那只憤怒鳥?”
她睜圓了眼。“你也知道?”
蘇隊長干笑!捌鋵崳钤缡俏覀冴犐贤蕩退〉。”
“真的嗎?”她像找到知音,將稍早前的事闡述一次。“你們也知道他很愛生氣是不是?我才聽秀美姐說他的事,結果我一出辦公室,馬上就被他罵了!
想她是新人,蘇隊長決定為她分析。“基本上,檢察官都是好人,但他們也只是一般人,所以也分很多類型。有一種檢察官是積極主動型,他會擬好偵查計畫,再指揮警察執行;有一種是由警察偵查,再請檢察官協助支援,負責開搜索票、拘票、起訴等。前者需要有強烈正義感,還要有點真本事;至于后者,等于是坐享其成,只要我們把資料送上,他負責起訴或不起訴就好。后者還可細分標準公務員型、交友海派型、安逸生活型、官威十足型等等,反正一樣米養百樣人啦。”
章孟藜聽得認真!皠z是官威十足型!
蘇隊長哈哈大笑!澳阏f的,我可沒講!
她無所謂,只接著說:“那周檢就是安逸生活型!
“周檢?他很有正義感,是我說的那一種積極主動偵查的檢察官,所以我們同仁都很欣賞他,跟他合作很愉快!
正義感?“我們說的是同一人嗎?”她疑惑看他。
蘇隊長又哈哈笑!爱斎弧D銊倎,對他還不夠了解,久了就知道了。”
“如果說他是積極主動,為什么在我之前的書記官會留下那么多工作給我?他應該督促不是嗎?”
“那位書記官很資深了,比周檢資深十年有吧,仗著年紀大,不能罵、不能催,一催就說體力差了,做不了太多事,周檢能拿他怎么辦?”
“那為什么劉檢言行那么夸張,他不勸勸?我有請他勸一下劉檢,結果他問我,我是不是豬。”這樣的人,有正義感?
“你要他去勸那只憤怒鳥?”
“我就是看秀美姐工作很多,孩子還小,需要照顧,偏偏劉檢不體諒她!
“林書記官讓你去找周檢幫忙說話?”
“沒有。她只是跟我抱怨!
“難怪周檢那樣說你。你想,劉檢就是只憤怒鳥了,你還去招惹他,你不像豬嗎?”
她愣了一會,想,是啊,自己不就是豬嗎?沒事去惹劉檢做什么?
“類似的事,以后你還會遇到。我告訴你,與你無關的就別太熱心。也許你覺得我這樣說很冷血,但是林書記官都不為自己說話了,你為什么要幫她?一個連自己權益都不想爭取的人,別人也沒有責任為她爭取。她可以向上層反應,甚至匿名檢舉,但她只私下抱怨,表示她自己也不想得罪劉檢,你何必幫人出頭?”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又好像不知該說什么。
“你剛畢業吧?”
她點頭!叭ツ戤厴I的。”
“不是我瞧不起你,事實上,像你這樣的社會新鮮人,還未經過磨練,看事情的角度難免比較美好,是非對錯比較明確。或者應該說,人對未來都有一種憧憬、一種想像,但實際面來說,事實往往和想像中不一樣,社會很現實!
站在三樓樓梯口,蘇隊長停步。“這事這里說就好,周檢面前就別提了!
“……?”還在想著他方才那番話,未能反應過來。
“周檢剛進地檢署時,跟你差不多性子,只要遇上不公、不對的事,他緊咬不放,后來偵辦一件性侵案件,被害人事后自殺,他心態受了影響,現在面對事情,他看的角度比較不一樣了!
心態受影響?她憶起幾件年幼女童被性侵,法官卻輕判嫌犯的案件,問:“難道他也遇上恐龍法官,沒能重判,所以被害人才自殺?”
“情況相反。是被害人不愿對方被判刑。周檢在起訴書中具體求刑十五年,最后法官依強制性交罪判九年兩個月,但被害人認為判得太重!
“判太重?!”難理解。
第2章(2)
“被告是被害人的親生父親。”他看一眼她震愕的表情,接著說:“母親是中度智障,弟弟是輕度智障,小女生才國三,家中經濟全靠父親,她聽見爸爸被判九年,擔心日后生活,留了遺書,以燒炭方式把媽媽和弟弟一起帶走了!
他也是從一個學弟那里聽來的。小女生小六開始遭父親猥褻,國三才知道那是錯誤的行為,常在周記里透露想死的念頭,導師及輔導老師了解后,報警處理。
校方低調,事情還是在班級傳了開來,小女生一方面面對同學異樣目光,一面面對檢方傳喚訊問,不停反覆回憶那些不堪畫面,備受折磨。
遺書中寫到,父親恐嚇她,他要進了牢,家中少了經濟來源,她連書都沒得讀。她要求撤告,但性侵是非告訴乃論,依法得強制執行?床灰娢磥淼娜松,小女生最后選擇帶著媽媽和弟弟一起離開。
蘇隊長稍帶過事件,感嘆開口:“那個女生幾次對周檢表示不提告,但都被拒絕,此后對周檢滿心怨恨,周檢當時也不懂他那么盡心盡力為她討公道、為她懲罰那個喪心病狂的父親,為什么還要被她埋怨?一直到那一家三口燒炭死亡的事情發生,他才找到答案——他沒有考慮到訴訟過程中被害人面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