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鋪地的兩件衣服可能是死者的,下半身褲子還有鞋子目前尚未發現,錢包、手機等貴重物品整齊放置在一旁!碧K隊長解說著。
周師頤不說話,只安靜看著死者,聽檢驗員平聲報告死者身上傷口。
一名偵查佐在此時拎了一個皮夾靠過來,與蘇隊長低聲交談幾句。蘇隊長接過皮夾,翻出身分資料,道:“周檢,剛剛已讓家屬確認過身分,證實和證件上的為同一人,叫李偉生,七十一年次,未婚!
“你說貴重物品和證件都留在現場?”周師頤疑惑抬首,看一眼證件上頭的照片,似在確認是否與死者為同一人。
“對。皮夾里有一萬多元現金。”
“一萬多?”周師頤音色稍揚。把衣服剝光光,但一萬多元的現金以及證件皆留下?
“一萬六千元,零錢有四百七十二元。我還是頭一回遇上這種案子!彼勒呱矸仲Y料和財物未被兇手帶走的案子不是沒有,怪就怪在褲子鞋子不見,物品卻整齊擱一旁。
“看尸體的傷,不會是自殺。假設是他殺,一般犯嫌通常不會讓死者身分曝光,那無異是在告訴檢警單位可以從死者身邊人追查起。那么,排除搶劫與金錢糾紛,留下證件的原因何在?”章孟藜分析了起來!八勒呤悄行裕腥送ǔ哑A和手機放在褲袋;褲子不見了,但東西都在,這表示證件那些是刻意留下?”
周師頤聽聞那聽來有模有樣的案情分析,將目光稍移。他的新下屬背著光,身后枝葉在她發上篩落碎光,她五官模糊,眼睛卻特別晶亮。他心里不是不意外,她見尸還能如此淡定,方才車上不是冒著手汗?
“翻過去!睓z驗員請員警將死者大體翻至背面,膚上略現淡紫紅色小點,輕壓了壓,顏色漸褪;去壓后,紫紅小點再次顯現。“背部看起來沒有傷口,但肛門裂傷,有被侵入的現象!
周師頤看了看,想著:同志情殺?或故布疑陣?
時值冬季,檢驗員依尸斑分布、尸僵和角膜混濁程度,以及臉部驚恐表情及氣溫推斷道:“死亡時間經過五至六小時,死因應當是大量失血,不排除是在無抵抗力下被殺害;依血跡分布和尸斑來看,尸體未被移動過,這里應是第一現場。傷口切割平整,作案兇器應是一種利器,初步判定是兇殺!
周師頤看看腕表,F在是十點零八分,時間往回推,是清晨時發生,死者就在這里被殺害;寧靜時刻,或許會有人聽見什么聲音。
“聯絡法醫進行解剖?”檢驗員問。
“好!敝軒燁U起身,看看四周。此處是登山步道入口旁的休憩涼亭前,死者陳尸在竹制長椅旁,附近無住家,放眼望去一片茂密綠林,要找到目擊證人恐有難度!皥蟀溉四?”
“是對來登山的夫妻,大約八點半要下山時發現的,馬上打了電話。”
“只有他們看見嗎?其他登山客都沒人發現?有沒有問現場民眾?”周師頤脫去口罩及手套,目光掃過封鎖線外!案浇袥]有攤販?”
蘇隊長指向上山步道:“上面那里有家面店,也有幾名菜販。全問過了,都說直接上山,沒留意這邊。至于登山客,實在很難查起!
周師頤想了想,只淡聲道:“資料隨后送過來!贝┻^封鎖線,發現身旁少了個影子,他回首,他的新下屬還維持方才姿勢,杵在那看著死者。
“新來的?”蘇隊長順著看過去,女孩背影看著很纖瘦,個兒也不高,但膽子好像挺大。久未見著如此年輕的女孩出現在這種現場了。
兩年前,轄區地檢署檢察官與法院書記官接連爆出收賄案件,法院判決有罪確定,重創司法形象;之后再被爆出另一檢察官出入特種場所,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有時醉酒睡過頭,常讓同事代為開庭的荒唐行為,最后停職六個月處分。
周師頤便是在兩次事件后調任過來的年輕檢察官。據說他在司法官受訓期間便跟著指導老師偵辦過重大刑案,頗受上頭賞識。
兩年來,他與周師頤配合偵辦過不少案件,當然也將地檢部分風氣看進了眼底。女孩之前的書記官很資深,辦事效率卻不佳,常得在背后催著盯著,才肯勉強動一動。聽說后頭有背景,上面的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長期處在這種風氣下工作,久了也失了熱忱,甚至沒了法律人該有的風骨與氣節,如今資深書記另調更清閑單位,換來一個年輕女孩或許能改改風氣。
“是啊,以為自己是柯南還是金田一的小菜鳥一只……”他看了眼蘇隊長,笑得有點壞!翱卤保鹂|衣!
柯北、金縷衣?“什么跟什么啊!毙α寺,道:“不過,就是菜鳥才敢沖!鄙噪x了命案現場,蘇隊長說話態度顯得輕松一點。
周師頤看看那道身影,微扯唇!案杏X還太直太單純,有熱忱,但也怕判斷力不夠、電力不足,沖不到先同流合污。”
“對自己的下屬這么沒信心?”
周師頤笑笑,未置一詞。司法是什么?公平?正義?真理?其實有的時候,它只是一個政治工具,甚至是,冷漠的代名詞。
“真沒信心的話,叫到面前精神喊話一下,告誡一番。”
周師頤挑眉,笑容中帶有一點不以為然!皬男,不管是家中父母,或是學校老師,不都時時告誡我們不能做壞事嗎?”
蘇隊長明白他意思,想著那不知在哪的兇手,無奈地聳了聳肩。
“能麻煩你,先幫我把那只小菜鳥叫出來嗎?”周師頤指指封鎖線內。
章孟藜隨后跟著蘇隊長走過來!爸軝z,不看了嗎?”
“看什么?”
“死者啊。這樣就可以了?”
“當然。你還想看什么?”
“你不覺得,有很多疑點嗎?”
“你掌握了證據?”他忽問。
“……沒有!
“那還看什么?既知疑點多,就要先找證據。”他看了眼走在她身后的檢驗員,道:“先回地檢署!
上了車,章孟藜還想著那個死者,以致身旁上司開口問話也沒能聽見。
“我說,章孟藜小姐!敝軒燁U稍揚聲。
“?喔!彼厣,看著他!澳銊倓偢艺f了什么嗎?”
“你不是第一次見到尸體?”
“是第一次啊!
“不怕?”居然沒哭沒吐沒昏。
她稍思考,才回答:“老實說,有一點。在車上時,手心一直冒汗,看到時也覺得有點可怕,但多看幾眼,也就覺得沒什么了。比起我這幾天看到的一些之前的案件照片,這個死者死得并不難看!
是不難看。要遇上那種死了多日、已腐爛又滿身蛆的尸體,恐怕她得做上幾天惡夢。然而,畢竟第一次親眼見到兇案尸體,她一個小女生能如此鎮定看著尸體并分析作案手法,他不得不承認,這只小菜鳥的膽子長得不算小。
“我以為你會打電話跟媽媽哭訴!
“我為什么要打電話跟媽媽哭訴?”她瞠眸,張大眼睛為自己澄清:“周檢,我不是溫室花朵,也不是媽寶!
原來激不得……她為自己辯駁的表情太正經,倒令他想笑,忽然就對她的背景有了興致!澳銥槭裁聪肟妓痉ü?”難道只是因為喜歡柯南和金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