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摩斯警員一本正經地匯報:今天晚上柯米格斯俱樂部包下花園酒店大廳舉辦宴會,我們要不要混進去調查啊?
查你個頭!格蘭探長陰沉沉地看著他,你有請柬嗎?你混進去是做調查還是做保安啊?我要你調查的是個人不是俱樂部!
小伙子舉手投降……開個玩笑嘛,那幫人花天酒地吃喝玩樂,我們卻要啃垃圾漢堡喝冷掉的黑咖啡,警察也是人啊……
少給我廢話!格蘭探長打斷他……咦,對了,他們今天聚會是要干什么?
呃,聽說是生日Party,Rakia一個年輕的執行董事。唉,為什么我年年過生日,警察協會連只筆都沒發過……
五月十三日。格蘭探長本能地查了查電腦里Rakia的資料……五月十三,嗯,在這里……
是伊斯特·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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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酒店·晚上九時·大廳
翠西夫人的丈夫生前一直擔任阿米格斯俱樂部的主席,直至今日;他的遺孀仍然是極有影響力的人物。
安卓雅陪同翠西夫人出席。本來今日的主角伊斯特·海勒曾邀請她作為自己的女伴,但被她婉言拒絕,可是翠西夫人的要求是很難推托的,安卓雅懊惱也只有答應,同時預感到自己的出現不會讓伊斯特·海勒太愉快。
上次的兩雄相峙記憶猶新,今晚可是三方歷史性的會面啊……安卓雅的到來,再度在會員們中間掀起一陣小小的高潮。
已經喝了不少雞尾酒的伊斯特·海勒迎了上去。
翠西夫人熱情地與他擁抱,祝福與寒暄之后,徑直走去與幾位老朋友交談。
安卓雅站在他面前,伸出手。
“生日快樂!
“謝謝!彼皖^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白皙、修長、柔美。
“你還好嗎?”安卓雅微微皺起眉,眼前的海勒一直半垂著頭,肩頭頹然塌下,很疲憊的樣子。
“呵,”他用甩頭,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你寧肯陪翠西夫人一起來,也不愿做我的女伴,Ann,我們什么時候這么疏遠了?”
安卓雅臉色微沉,然而,她還來不及說什么,伊麗莎白·蓋洛比小姐走了過來,先是熱情地叫了一聲
“Ann”,又微笑地挽起海勒的胳膊,“要切蛋糕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一分鐘后,伊斯特·海勒被推到了大廳中央,侍者已經推來一個裝飾華麗的大蛋糕,一旁還壘廠香檳塔。四周一片笑鬧,安卓雅輕輕吁口氣,退到角落里。也許不該來的,哪怕是要拒絕翠西姑媽,她正想著——
“你的臉色很難看。沧垦拧!
她驀地睜大眼,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男人,“齊默恩,你怎么會在這里?”
“因為我也是俱樂部的會員啊,還有,這里的甜品真的不錯——你要不要來一塊?”
齊默恩一身昂貴的范思哲,左手上卻托著一個甜品盤,右手拿著叉子擺出殷勤的姿態,“像這種就很有創意。”
“謝了!彼笸艘徊,完全沒有吃東西的心情,同時覺得,就對甜品的喜好而言,這男人已經越過偏愛的界限到達瘋狂的地步,“你什么時候來的?”她覺得齊默恩不像是樂于參與這種社交性集體活動的人。
“同這些人一起,一開始就在這里!饼R默恩右手隨便指了指四周,不銹鋼餐叉在空中劃出一道閃亮的圓弧,“無聊透了!”他一口吞掉剩余的點心,“這種宴會一點意思都沒有。你來干什么?”
“我和翠西姑媽一起!卑沧垦怕柭柤纾耙了固匾彩俏业呐笥寻!
“朋友?”齊默恩放下餐盤,嘴角微微上勾,形成一個深具諷刺意味的笑容,眼睛看向場地中央。巧合的是;正在注視安卓雅的伊斯特·海勒也正將目光移向她身邊的男人,兩人不期然地對上了?梢哉f,齊默恩的眼神有多挑釁,海勒的眼神就有多陰沉。不過齊默恩的字典里是沒有“憐憫”這個詞的,他既不會自憐,也不會輕易憐憫他人,何況伊斯特·海勒已經算是他的對頭了,對于敵人,齊默恩一向只有“心狠手辣,趕盡殺絕”八字緘言。
不遠處,翠西夫人注視著這兩人,內心開始充滿憂慮。
大廳的水晶吊燈一盞盞熄滅,最后只剩蛋糕上的蠟燭閃著跳躍的亮光。人聲漸漸安靜下來,就像任何一個生日派對,共同的高潮開始了……
燈光再度亮起,伴隨著漫天飛舞的口哨和喧鬧。隨后,燈光轉暗,柔和的鋼琴伴奏響起,伊斯特·海勒挽著伊麗莎白邁下舞池中央,開始帶頭跳今夜的第一支舞。他的眼睛快速地掃過整個大廳,但是,哪里都沒有安卓雅的影子,更糟的是,齊默恩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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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同樣燈火燦爛,夜來香的馥郁微微傳來。齊默恩打量著這號稱風格前衛的花園,毫無欣賞之意,“這種建筑風格該怎么稱呼,除了‘有錢’之外?”
作為一個外科醫生,齊默恩的欣賞品味實在高得有點離譜,私下里,安卓雅也不喜歡這里的布置。
“你一向這么挑剔嗎?”她諷刺且好奇地問。
“完美’對你來說一定是不存在的東西吧!”
齊默恩聳聳肩,不予作答。他本來就很挑剔,“我知道有一個很好的地方,那里會有很精彩的舞會,到時候一起去,我保證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是嗎?”安卓雅半信半疑,“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初到貴境的陌生人吧!庇惺裁吹胤绞撬蓝恢赖哪?
“陌生人是沒錯,初到貴境卻未必!彼⑿,
“很多年前,我在這里做過客!
看著他年輕俊美的臉,安卓雅輕嗤一聲。很多年前?他以為自己有多老啊!
“你不相信?沒關系,”他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以后我會證明給你看,F在,在下有這個榮幸請小姐跳支舞嗎?”
夜風微微吹來,帶著清晰而又顯得遙遠的鋼琴曲聲。長空無云,星光燦爛,安卓雅輕輕一笑,伸出手。
一曲終了,察覺到自己已成為眾人矚目對象的兩人迅速分開,一同向旁邊走去。安卓雅不喜歡給人這樣看,好像耍猴戲。齊默恩不在乎有沒有人,只是不愿意被閑雜人等破壞月下美好的氣氛。
然而剛來到短廊的拐角,便被人迎面攔住——伊斯特·海勒站在那里,定定地凝視著安卓雅。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可以嗎?”他的步履微顯踉蹌,身上有很濃的酒氣,似乎醉了。
安卓雅看著他,“明天,可以嗎?”她不喜歡跟喝醉的人交談。
“Ann!”伊斯特·海勒提高聲音,帶著一絲憤怒。
“要我為你做點什么嗎?”齊默恩懶懶地問,是那種很難模仿的、拖長了的、帶尾音的貴族腔調,一副漫不經心,明顯視對方為無物的神態,簡單來說,就是特別能挑逗人勃然大怒的調調。
這一星火花霎時引爆了伊斯特·海勒的怒氣,本來他絕不可能在這種公共場合做出什么失控的行為,然而雖說如此,他首先是一個男人,在這點上,紳士和流氓都一樣。
“是的!”他咆哮起來,像根尾巴著火的爆竹般沖到齊默恩眼前一尺處,“當然有!你給我離Ann遠一點!你這個沒道德的混蛋!”
兩人高度相若,齊默恩面無表情,舉起手輕推了一下海勒的肩膀,好讓他從自己眼前挪開,鼻腔冷冷地
“哼”了一聲。
伊斯特·海勒的理智隨著這一聲“哼”徹底斷弦,他的聲音愈來愈高,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你這個從惡魔國度來的小偷!”這還算是比較好聽的一句。
當終于引起旁人注意趕來勸解的時候,伊斯特·海勒順手搶過身邊人手中滿盛的酒杯,在所有人阻止前潑了過去。齊默恩的頭立即一側,酒潑到他脖子和肩膀上。然而海勒還不罷休,拿著空的高腳玻璃杯準備朝齊默恩頭上扔。
齊默恩終于有了動作,閃電般伸出左手抓住海勒持杯的右腕。以身材論,伊斯特·海勒看起來遠比他強壯,可是這一握之力卻令海勒無論如何都掙不脫。杯子滾落到一旁的草地上,海勒的臉也漲得通紅。
齊默恩的左手慢慢加力,卻是不露痕跡,伊斯特·海勒幾乎要發出慘叫。很多年都沒有人敢這樣冒犯他了,即使是他挑釁在先,齊默恩吸血鬼的高傲仍是不可侵犯的。再過片刻,他便可捏碎這家伙的腕骨,讓他從此不得不加入左撇子的行列。
“齊!伊斯特!夠了……住手!”一直沉默的安卓雅終于忍無可忍,出聲喝止這場鬧劇。
翠西夫人及時趕到,拉住齊默恩的左臂。他看了她一眼,放開了伊斯特·海勒。
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伊斯特·海勒在被翠西夫人拉離現場之際,恢復部分理智的他狠狠地沖著齊默恩叫道:“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后悔把你帶到這里來!但是,記住!很快就會輪到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了!”
他轉身離去,留給眾人一個憤怒的背影。
有那么一刻,站在齊默恩身旁的安卓雅清楚地看見海勒淺藍色的眼珠里閃動出奇怪的亮光,像是深海的鯊魚沖入眨眼,寒氣不期然地竄上心頭。
大為震驚的是翠西夫人,“天哪!他在說什么?齊,他絕不是真心這么認為!你會原諒他吧?Ann,他平常并不是這樣,伊斯特一定是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齊默恩將手插進口袋,“沒關系!彼唤浶牡貙Υ湮鞣蛉苏f。
然而,他的經驗與翠西夫人的希望正好相反,一個人喝醉時所說的話,往往才是真心的。
最不幸的無疑是伊麗莎白·蓋洛比小姐。她所傾慕的男人終于邀請她當女伴,卻在宴會上為了另一個女人而跟另一個男人惡言相向且大打出手。她憎恨安卓雅,也許并不完全為自己,也為著她所愛的伊斯特·海勒。
后半夜則籠罩在混亂后的平靜中。齊默恩與伊斯特·海勒均不知去向,按照某些惡意猜測,這兩人應該在各自的地方磨劍霍霍準備為美人決斗。安卓雅則在翠西夫人的堅持下來到她的住處。
翠西夫人并不只是一個善良而有錢的貴婦人,她前半生有自己成功的事業,后半生則在人際紛繁的社交圈內占據重要地位,眼光隨著經驗的豐富而更形敏銳,冷眼旁觀之下,愈來愈感覺事態嚴重。安卓雅雖然只是她的教女,但她一向視如己出,絕不希望安卓雅卷入目下這類麻煩狀況中,特別是涉及那樣兩位男主角。所以現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下安卓雅。
她的不安情緒透露無余,安卓雅感覺到了,“您在擔心什么嗎,翠西姑媽?”
“沒有。有……沒有……可能有吧。我想是某個方面!
“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翠西從沙發椅中直起身傾向前,“Ann,親愛的,你千萬不要認為我這是在干涉你的戀愛或是自由,好不好?告訴我,你是不是有那么一點點——一點點迷戀上齊默恩了呢?”
翠西姑媽為什么總愛用一些過時的浪漫詞匯說話呢?什么“迷戀”,安卓雅心里想。她回答道:“如果您說的‘迷戀’指的是愛上他的話,我想我沒有!
“難道一個如此迷人的男人在你身邊,你不會愛上他嗎?”
“您到底想說什么呢?”
“我當然不是指陷入愛河這么嚴重,我的意思是吸引力。他吸引你,對吧!”翠西夫人的語氣是陳述,不是疑問。
安卓雅防備地看著眼前這雙疑惑而擔憂的眼睛,沉默片刻,說:“當然,他絕對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蓖瑫r在心里想著這種陳腔濫調實在無法全面具體地描述出齊默恩的特殊性,但是,翠西姑媽已經夠緊張了,沒必要再百上加斤
“我現在不知是否后悔邀請他到我的聚會來!贝湮鞣蛉擞悬c黯然地說,“我知道這不完全是他的錯——他可能什么也沒做,但是不可否認,他是個不甘平淡的人。前陣子,在阿米格斯俱樂部,伊斯特和他就起過爭執!
酒吧風波廣為流傳,不要說翠西夫人,連安卓雅都聽到過兩個版本,估計今夜之后,“派對事件”會取而代之,成為最熱門的談資。
“就算是吧,”安卓雅輕輕撇撇嘴,“我們為什么要談論他呢?如果是為了剛才的不愉快,那么失態的也是伊斯特啊。”下意識,她已經將錯誤歸咎于伊斯特·海勒的盲目沖動。
“伊斯特的失態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將齊默恩帶到Rakia,齊默恩卻要搶走你!贝湮鞣蛉祟D了一下,看見安卓雅皺起眉頭,“Ann,要抵消他心頭的恨意,恐怕是需要像上帝那么偉大的愛才行,可是在他身上偏偏找不到這樣的愛。可憐的伊斯特,遇到這種事對他可真是一大考驗!
“您為什么總是為伊斯特·海勒著想?”安卓雅問,“我記得您一開始對齊默恩可是贊賞有加啊!彼拇_覺得奇怪,翠西姑媽總是希望她能與盡可能多的優秀男士來往,即使欣賞伊斯特·海勒,卻也從未像今天這樣為他說話。
“我現在還是很欣賞他,”翠西夫人左想右想,然后說,“但是,他那種特殊性——就算是魔力吧,令人不安。他已經超越了正常的討人喜歡,短短兩耳個月內他的魅力俘虜了Rakia幾乎全部人,我從沒碰見過一個年輕人像他那樣讓人感到如此‘飛蛾撲火般難以自拔’。我覺得他身上有種古希臘人的墮落氣息!”
“是啊,就像蒲拉克西特的雕像。”安卓雅忍不住笑了起來,“夠了,翠西姑媽,再說下去他會變成一個有著邪惡吸引力的偏執狂。已經很晚了,我們去休息好嗎?或許明天早晨一切都會煙消云散,阿米格斯俱樂部并沒有一個古代希臘人!
“好吧!”翠西夫人也笑了,“親愛的,我只是希望你重新考慮一下這件事!彼粗沧垦诺木G眼睛,“哦,是的,你很聰明,比蕾莉聰明多了,我—直希望你能比她幸福。”
互道晚安之后,安卓雅回到客房,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回想著近日以來的種種,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籠罩心頭。她不斷想著翠西姑媽的話和她的直覺……姑媽是對的,伊斯特遠比齊默恩更有資格被稱為紳士。齊默恩的高傲自我從來形諸于外,很多人也并不介意,因為他用恰到好處的禮貌為之筑起了一道名為優雅的高墻,然而,由他對待伊斯特的態度顯示出了名為冷酷的另一面。
無論是因為她還是為別的原因,齊默恩完全可以不讓伊斯特那么難堪。被自己拒絕就已經讓他夠丟臉了,弄得人盡皆知而被阿米格斯俱樂部的所有人當做笑話看更是讓她痛苦不堪。齊默恩這種做法,骨子里隱隱透出一股殘酷,對待他人的痛苦一種毫不在意的姿態。
拋開齊默恩的俊美儀表外,正常理智的天平都應當傾向于伊斯特·海勒那一邊。
然而,安卓雅并不這么想。因為這樣的齊默恩令她有種奇妙的共鳴感。安卓雅,其實并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僅僅是一位美麗善良的淑女。伊斯特或許真的很愛她,但他甚至還不如伯爵夫人了解她-齊默恩不一樣,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也許真能有一個人,可以正視她所有黑暗的本性,并欣賞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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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伊斯特·海勒就前來拜訪。他要求見的是翠西夫人,在為自己昨夜的失態而道歉并請翠西夫人轉送安卓雅一束花之后便離去了。經過一個夜晚,伊斯特就完全恢復正常而平心靜氣,這令翠西夫人十分高興,也終于放下提了一晚上的心。猶豫片刻,她還是對伊斯特說:“親愛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沖動才會對齊那樣,真希望你能夠不再怨恨他!
“凡是一生中曾經和他很接近的人,如果竟然沒有發生這種事,那才是奇跡!币了固亍ず@绽潇o地回答。
翠西夫人立刻明白,他的怨恨將長久存在下去,也許會換個表達方式,但是,憎恨就是憎恨。
的確,她想,齊默恩的出現對伊斯特乃至整個Rakia,都不算是件幸運的事。
起居室里,安卓雅接過翠西夫人遞來的鮮花,諷刺地微笑道:“他其實不需要我的原諒!
“這不是道歉!贝湮鞣蛉藥退鸦ㄒ恢χΣ迦牖ㄆ,“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安卓雅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這是翠菊!
“我不是問這個,Ann,你明白翠菊代表什么含義嗎?”
安卓雅搖頭,她對于花語之類的浪漫產物遠沒有對古董那么狂熱。
“那是說,‘我因嫉妒而死于你的腳下!
“呃?”她的動作停頓片刻,隨后再度開始調整花枝的角度,“這太夸張了!
完全沒有被感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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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之后,第四起兇殺案受害者的尸體在一家汽車旅館被發現,整理房間的服務生被目睹的血腥場面嚇昏,她的伺事報了警。格蘭探長趕到的時候,也不禁有惡心想吐的沖動。
法醫鑒定受害者死亡時間大約在十二小時之內,與前云起兇殺案同樣的作案方式,最大的區別在于:這次發案現場是在汽車旅館,一個相對公開的場所。也就是說,應該有人看見過兇手。
這一認知令眾人大為興奮,然而,無論是旅館的前臺、值班人員還是服務生,沒人能夠描述出曾出入這個房間的人的長相,除了是個男人,年紀三十上下,身高大約五英尺九英寸左右。他沒有登記資料、住址(是受害女子填寫的表格),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所以無從知道他的口音。穿著非常普通,戴一頂黑色棒球帽,灰色高領套頭毛衣,藍色運動外套和牛仔褲。這個季節,大街上一半男人都這么穿。
眾人沮喪不已,格蘭探長努力讓大家振作起精神,“至少我們可以確定他不是吸血鬼了啊,”他一本正經地說,“它們用不著這么小心謹慎,只有人類才會這樣狡猾細心!
警官們都笑了起來,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格蘭探長接著說:“只要是人就會犯錯,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全力找出他的錯誤,然后抓住不放,揪他出來。大家繼續努力吧!”
話雖如此,然而私下里格蘭探長心情沉重。這已經
是第四起案件丁,兇手可能會犯錯,但當他犯下致命錯
誤之前,到底還會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奪走?他從未像
現在這樣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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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城再度籠罩在吸血兇殺案的陰影之下,安卓雅則還來不及體會其中的恐怖,這個下午,她陷入另一種恐慌中。
伯爵夫人失蹤了!
除了跟安卓雅傍晚出去散步,伯爵夫人通常不愿意白日出街,所以當她發現它不在家中而且三個小時仍不見回來之后非常不安。到了晚上,不安轉為緊張,坐臥不寧下決定去警局。負責丟失物品、寵物的年輕警員很熱心地接待了她,登記資料后她又直奔各處寵物醫院,確定沒有接到受傷的小貓,略微松了一口氣。本城有三家流浪動物收容中心,她一一詢問,到了晚上十點,精疲力竭回到家,一無所獲。
洗過澡,坐在一下子顯得空蕩蕩的房子里,寂寞汕上心頭。安卓雅沒有想到,自己原來是如此在意伯爵人人……她小時候養過寵物,然而無論貓狗,最后都以慘淡收場,她從不覺傷心。世上果然有報應,這一次,輪到她為一只怪貓牽腸掛肚。
如果孤獨感是與生俱來,那么反倒容易適應,可是,一直孤身獨居的安卓雅,居然在二十七歲高齡對一只撿來的怪貓產生如此強烈的依戀,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第二天早晨五點,臥室電話突然響起,她一把拎起聽筒——伯爵夫人有消息了嗎?
“我是安卓雅!彼f。
“安卓雅,早安,早晨諸事順利吧?”
“……早安!饼R默恩?她奇怪地盯著電話,這么早打電話來道早安?正在此時,那邊傳來“嗚”的一聲,雖然微弱,但千真萬確是伯爵夫人。
她的手一顫,差點把話筒掉到地上,“伯爵夫人!”她大叫。
那一邊,齊默恩彈了彈白色暹羅貓的額頭,“那么迫不及待啊,路西華大人閣下?就算是喜新厭舊重色輕友,你這貓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伯爵夫人甩甩頭,轉身不屑跳開,留給他高高翹起的短尾巴。
齊默恩重新對著話筒說:“沒錯,它已經騷擾了我整個晚上,安卓雅,你是自己來帶它回去還是由我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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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卓雅第一次來歐佛萊爾莊園,齊默恩的居所。她把車子留在車道上,朝著門前鋪滿鵝卵石的房子走去。這棟寓所四周搭配著粉紅色和橘黃色的石膏嗇,前門有高于地面的三極石階,以一種自然的方式把自已同日常煩瑣的格調區分開來。從已經磨損的鑲嵌砌墻到虹銅門鈴,一切都在訴說著幾個世紀的風雨痕跡。
她拉下白色銅環內的門鈴,很快地,齊默恩出現在門口,伯爵夫人就坐在他的右肩上,“嗨,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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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圓餐桌上放著摩澤爾葡萄酒、瑪薩拉干酪、蛋卷和煙熏火腿片。
“這就是你的早餐?”安卓雅不無羨妒。電話里齊默恩邀請她順便過來用餐,她接受了,F在真正看見這豐盛誘人的餐點,她再次為某人的富足和講究而驚嘆。
“你的早餐。”齊默恩坐在她的對面,遞給她一杯暗褐色的飲料,“要不要先喝點熱巧克力?”
“謝謝!彼凉M懷感激地接過,不假思索地喝下一大口,然后——“唔!”差一點就吐出來,總算勉強忍住了,“這是什么東西?你到底放了多少糖?”甜膩濃稠,可怕之極。
齊默恩用行動代替回答。他忙著為自己那一杯加入大量的泡沫奶油和無數顆方糖,用長勺仔細攪拌。安卓雅看得目瞪口呆不寒而栗,同時想起上次他在咖啡館一掃而光的兩客超級甜品。
“記得提醒我,下次絕對不能接過你遞來的任何飲料!、挑下了結論,用懷疑的眼神瞄著桌上的美食,
“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嗎?你用什么做的?”
齊默恩品嘗著自己的巧克力,滿意地點頭,才慢條斯理地說:“都說過了是你的早餐。安卓雅,在抱怨之前,至少應該先品嘗一下吧!彼p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上,一副充滿自信的樣子。
安卓雅撇撇嘴,叉起煎蛋卷送進嘴里,居然出乎意料地美味。
“啊,空前絕后!彼涣哔澰~,“你很有廚師的天分嘛,手術刀和菜刀大概有某種相通之處吧!
齊默恩微笑著看她吃東西。數百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為人類下廚,感覺……頗為值得。
一直珍藏在地窖里的摩澤爾葡萄酒冰涼甘甜,在早晨啜飲這樣的美酒,安卓雅認為簡直奢侈。伯爵夫人也有一小碟,它安安靜靜地享受著?吹剿沧垦趴偹阆肫鹛骄磕硞關鍵問題。
“伯爵夫人為什么會在你這里?”她想到某個可能性,緊張起來,“是不是它想回去真正的主人身邊?”
“諾斯費拉特親王嗎?總有一天它會的,不過路西畢現在比較迷戀美女,你大可安心!
“親王啊……”她若有所思,“似乎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怪不得伯爵夫人會是這樣另類的一只貓,“那它到底干嗎上你這兒來?”
齊默恩大感為難,總不能告訴她路西華是只吸血怪貓,它過來是要補充食物吧!
“你應該去問它自己啊!彼詈蠡卮穑擅罾@開重點。
安卓雅的疑問就此斷線。無論伯爵夫人多么與眾不同,它畢竟是一只不會說話的貓。不過沒關系,只要它肯迷途知返,偶爾紅杏出墻不算什么……安卓雅心情頓時大好,輕輕晃動著淺腳杯里的紅寶石酒液,覺得這是她品嘗過的最好的葡萄酒——也許不是最貴的那瓶,但是買得到酒,買不到心情。
“你在Rakia工作忙嗎?”她問他。因為齊默恩看來一副輕松自在的樣子,半點也不像日理萬機勞累過度的知名外科醫生。
“很忙啊。”他若無其事地回答,“所以我替你照顧這只饕餮貓還附送早餐,你應該懂得感恩圖報!
“我當然很感恩,”她很有誠意地說,“要我為你做點什么嗎?”
幾天前,以這句話為導火索,齊默恩與伊斯特·海勒兵戎相向,這個時候再提實在不無諷刺。
齊默恩微微瞇起眼睛,“安卓雅,”他從來都連名帶姓叫她,“你是要代伊斯特·海勒向我道歉嗎?”
“道歉?”仿佛聽到天大笑話,她嗤之以鼻,“我為什么要代他道歉?你這人真是很無聊,明明天下太平,你僧要去挑釁,伊斯特一定恨死了你……喂,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說錯了嗎?”
“沒有!饼R默恩冷靜地說,“只是很少見你這么坦白。順便問一句,你真的喜歡海勒那白癡嗎?”。安卓雅沒看他,盯著酒杯說:“我說過,伊斯特是我的朋友。還有,不要叫人白癡,這樣很沒禮貌!
突然之間,齊默恩站起身,瞬間兩人只隔一層高背木椅。他微微彎下腰,湊近她耳旁,柔聲說:“朋友?我討厭他是你的朋友,非常討厭,你不明白嗎?”
他的氣息縈繞在她身旁,她的心跳幾乎剎那停止,連晶瑩如玉的耳廓亦染上一層粉色,“你……”她微微側頭,秀發擦過他的唇。他身體一僵,隨后手撫過她金紅色的長發,順勢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你吃了我的早餐,”他聲音低沉,“就用這個報答吧。”移開手指,吻了下去。
這是一個甜蜜而奇異的吻,冰冷的唇卻有著奶油和巧克力的香氣,以及摩澤爾葡萄酒的甜味,混合成一種極度魅惑。
直到她覺得快要窒息了,齊默恩才離開她的唇。但她仍向后倚人他懷中,他的手也依依不舍地流連在她柔軟的長發里,“童話里的公主,應該就是這樣的頭發吧!彼穆曇趱溉擞。
安卓雅微微喘息,心跳漸漸平穩下來,“公主……”她想用玩笑的口氣掩飾心情的波動,“總是得不償失的,因為一朵玫瑰或一只金球而嫁給野獸或青蛙。還好只是童話。”
伯爵夫人停止了對著鏡子的自我愛慕,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餐桌邊的香艷旖旎。它可是一只懂欣賞的雅貓。
齊默恩輕笑出聲,放開她的頭發,“你可以只做我的公主!备哔F的血族不知勝過無用的王子多少倍。
“是嗎?”安卓雅的理智及時浮起。
公主啊……她們年輕時甜美嬌柔,仲夏夜坐在門廊下對著星星夢想浪漫愛情。她們本身是一面鏡子,反映著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的影像,從中追溯自己的重要性。結果生活日復一日點滴折殺她們的夢想,某天一覺醒來,發現事實真相——身邊的王子仍然是一只青蛙——因而絕望發狂。
“……沒有公主,”她坐直身體,離開他的懷抱令她覺得有些惘然,同時更加清醒,“只有凡人安卓雅!
他注視著她,深灰色的眼睛銳利得讓她無所遁逃,“你不相信我嗎,拉薇妮亞?”
涼意從頭頂灌下,“你說什么?”安卓雅懷疑自己聽錯了。
“拉薇妮亞……戴面具的拉薇妮亞。”齊默恩若無其事地說,“我一開始就知道了。那時候我很好奇,一定要用面具遮掩的容貌到底會是什么樣子呢?答案真出入意料!
“你比我想象中美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