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終于有人出了聲,“以后我們的主管是誰?”
“我不清楚;蛟S你們當中有人會直升,也或許公司會請人資顧問另外安排,這些我無法干涉!
“為什么?”有人打了岔,問:“怎么會走得這么突然?新專案不是也做得很成功嗎?”
“是因為跟營三處合作的關系嗎?”
“一定是營三那個女人!她業績做到了,就打算過河拆橋,把你們兩個逼走,這樣她就可以獨攬功勞,對不對?”
大伙兒議論紛紛,開始揣測肯定是因為營三處的“妖女”,或許是陳彩佑惹毛了金牌制作人,而金牌制作人火大了,怒丟辭呈,還把他身邊的王牌一起帶走……
這些毫無根據的指控,反而逗笑了何本心。
“都不是,你們別亂猜!彼麚犷~苦笑,搖頭否認了每一句話。
人類真是奇妙的生物,因表象而厭惡,因表象而喜歡,說穿了,那些印象根本有一半是自己腦補出來的。
“我和歐陽昭會同時離開,單純只是因為個人的職涯規劃而已,真的沒有任何人惹毛我們!
“你們不喜歡開發游戲?”
他聳聳肩,道:“不是不喜歡,只是不愿意受限!
大伙點點頭,表情卻仍是不以為然,似乎還是懷疑著案情不單純、肯定有驚人內幕似的。
會后,在大伙兒魚貫步出會議室的同時,他說:“鶴璇,你留下來,我有事要單獨跟你談!
她像是從虛渺的夢里驚醒過來一般,回頭看著他,才發覺到自己被點名。
“啊、好……”她醒神,挑了個空位坐下。
何本心則關上了會議室的門,然后坐到了她對面的位置。
他倆靜靜凝視著彼此幾秒。
“離開這家公司,”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最放不下心的就只有你!
她一聽,心口猛地抽疼,卻立刻抗拒了所有的感受。她知道,他會這么說,只是基于公事立場,沒有任何其他的暗示。
“總監不用擔心我,我可以適應得很好。比起從前在營二處的工作環境,這里已經是天堂了!彼ばθ獠恍Φ,好似在念臺詞似的說。
她想表現堅強,想讓自己顯得毫不在乎、不痛不癢,偏偏她的演技很糟糕,兩滴淚水懸在眼眶里,一對杏眼霧氣裊裊,即使隱藏在鏡片之后,他仍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記得,你說我是你來這家公司的原因,但我希望我離開了之后,你不要跟著放棄!
她輕咬著微微顫動的下唇,忍住不哭。
“我知道你不想聽,所以我更要告訴你,”他頓了下,才繼續道.?“我比誰都清楚你有多努力。我是過來人,我懂那種艱辛——”
“不,你不懂。”她出言,否定了他。
他沒急著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你不只是我來到這里的原因,你也是我咬牙忍過一切的動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深呼吸,拚命壓抑著胸口那股幾乎滿溢出來的酸苦。
“你說過,我對你的感覺只是單純的崇拜,可是……你告訴我,如果只是因為崇拜,聽到你稱贊我努力、聽到你認同我的能力,我應該要高興的,不是嗎?那為什么我現在的感覺會這么痛?”
終于,情感潰堤了,淚水滑落,她逞強地迅速抬手抹去,道:“你可以拒絕我的感情沒關系,但請你不要否定我的感受。我自己的心情,我怎么會搞錯?”
撂下了最后一句話,她起身推開了椅子,頭也不回地逕自離開了會議室。里頭只剩下何本心一個人。
他的思緒亂了調,根本忘了自己原本預設的談話是怎樣……總之,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收場。
桌面上,有一滴小小的水珠,那是她的眼淚。
他曾經對她說過:“如果是私事,我不在乎你要怎么哭,你高興痛哭一整個上午我也管不著!
這滴淚,沒人會相信是因為公事而落下。
所以他沒制止她。
何本心離開了會議室回到辦公室之后,發現蘇鶴璇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整整三十分鐘未見人影,于是,何本心想起了一個地方。
“你果然在這!
他在安全門的后方找到她。
她就坐在階梯上,蜷縮著身子,埋首在雙臂間。她聽見了動靜,也知道是他,可她不想抬起頭來——因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慘不忍睹。
他默默地走到她身旁,與她并肩坐著。
樓梯間很安靜,只有她抽抽噎噎的低泣聲回蕩在這螺旋狀的空間里。她的哭泣,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種,而是悲悲切切,卻又聽得出來她其實很努力地想把眼淚吞回去,充滿無奈與掙扎。
聽得何本心連胃都絞在一起了。
他不是那種見了女人的眼淚就會心軟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然而他就是無可避免地被這股情緒給感染。他甚至暗想,或許放任她大哭一場,哭累了或許她自己會看開點。
可他做不到,他無法袖手旁觀。
他就是放不下。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她哭泣的原因,是她心里那團打得亂七八糟的死結。
第10章(2)
半晌,他嘆了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別再哭了,又不是天人永隔。”
不說還好,一說蘇鶴璇更覺得委屈。
對于這段單方向的情感,她一再退讓、一再限縮,當他斷定她的感情只是崇拜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要力爭反駁,只想著每天能見他一面就好。
過去這幾個月來,她讓自己變得好卑微,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待在他的身邊。現在,卻連她最后的小小奢求都沒有了。
她終于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再也見不到面的話,那跟天人永隔有什么不同?”她的雙眼哭得紅通通的,臉上盡是淚痕,“從此以后,你要我怎么忘了你?你的一切,都會在我的記憶里凍結,然后一輩子刻在我的心里面,就像你那個過世的未婚妻一樣,你能忘記她嗎?”
他能忘記嗎?他捫心自問。
是不能。
可是,不能忘的原因絕對不是她想像的那樣,他敢保證。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天你問我的事,我沒有把它說完!
她沒有接話。
“那天,我說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即將跟我步入禮堂的女人,他們死在同一場車禍中。”
“嗯,我記得!
“我沒告訴你的是……”他遲疑了下,才道:“他們兩個,背著我交往了好幾年!
這是他在處理遺物的時候,從莫妮卡的手機里發現的秘密。
她的震驚,全數表露在她的眼神里。
“的確,我是不能忘,”他自嘲地扯了抹干笑,“但我認為原因應該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蘇鶴璇一直過了十幾秒后才真正回過神來!澳阍趺茨艽_定?”
“什么?”
“確定他們兩個真的在交往?”
“整理遺物的時候,我在她的手機里發現的,”他低下頭,以一種刻意讓它顯得輕描淡寫的口吻說!耙驗槲覐膩聿贿^問她的事,所以她很放心的留下那些證據。不管是臉貼臉的親密合照,還是情意綿綿的簡訊……”
直到那一刻,他才澈底清醒過來,安伽利不贊成他的婚姻,不是因為在乎他的前程,而是因為對方深愛著莫妮卡。
真是諷刺啊。
他一直以為,自己何等幸運,能同時擁有這兩個人的愛。一個是全心為他付出的女人,一個是全力支持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