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聽見他們的對話,氣焰囂張的走過來道:「傅云謙他現在正在做法事吧!我可是有證人的,悟山法師的徒兒清山都招了,說傅云謙和那個叫李冰兒的丫鬟中了一種妖法,會不定時的交換身軀,今天要進行的法事就是讓他們兩人恢復為正常人,但這法事必須用上最乾凈純潔的處子鮮血,因此傅云謙派人捉了許多無辜的少女來,等官兵把所有地方都搜了,找到那些少女們,就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怎么能胡說八道,萬萬沒有這種事!」一名護衛朝柳源唾罵,再轉向王氏道:「夫人,您千萬別聽信他的說詞!」
王氏攏著眉道:「我也相信你們大少爺不會辦這種傷天害理的法事,什么換魂又放血的,太可怕也太荒謬了!但官兵都來了,不仔細搜個一遍他們是不會離開的,不如讓他們查吧,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被查!
護衛們頓時都說不出話來,不安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可疑,王氏和柳源交換了眼神,心中都更篤定今天能打垮傅云謙。
他們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就是想戳破傅云謙藏起來的那個秘密。
王氏其實是不必親自來的,但傅老爺今晚剛好不在府里,她便心癢癢的無法忍耐,她太想親眼看到傅云謙從云端上摔下來,凄慘落魄地被官兵押走的一幕。
最初王氏聽到柳源捉了一個叫清山的人,聽到傅云謙和李冰兒的換身之說,也是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種事的。
但她仔細的想,發現近幾個月來傅云謙確實有幾次失常不穩重的時候,前陣子她教李冰兒縫嫁衣,也明顯感到手藝的落差,明明前一天是手拙的,隔一天就變得手巧,同時氣質也略顯不同,就像換了人。
她派人在府里打聽,得知傅云謙有時會性情大變,有丫鬟說變得熱情無比,完全像換了個人。
王氏知道得愈多,就愈覺得換身之說確有其事,但這樣的推論,必須要有證據,否則只會被當成瘋子胡言亂語。
表舅也夠聰明,讓那個叫清山的人當細作,隨時向他們稟報傅云謙那頭辦法事的狀況,清山貪財又怕死,給他銀子就聽話做事,讓他們順利的得到有用的消息。
清山說傅云謙要解決魂魄錯身的情況,這場法事必須用上九十九個處子的鮮血,這種荒誕離奇的言論令人不敢置信,但這幾天來,他們派出監視的人確實發現一輛又一輛載滿年輕姑娘的馬車來到這別院,一載進大門內就沒再出來過了,讓他們確定真有此事。
于是他們通報了官府,只要找到被抓的姑娘們,就能證明傅云謙正在進行傷天害理、天理不容的法事,傅云謙殺了九十九個少女放血必定會被判死罪,屆時她和表舅便能替自家兒子,孫子報仇了。
至于永豐堂會變成什么樣,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過去她就是太貪心,想守住眼前的榮華富貴,才無法幫兒子得到他想要的,現在她兒子的人生都被傅云謙毀了,她還有什么好在乎的?耗盡性命,她都要毀了傅云謙的人生,讓他墜入谷底。
更讓王氏他們覺得連上天都在幫助他們的是,柳源查到京兆尹和廣平堂的楊當家有親戚關系,楊廣一案,京兆尹表面上是秉公辦理,其實對傅云謙是頗有怨言的,在柳源積極游說下,京兆尹愿意相信她和柳管事的說詞,派出大批官兵來搜索。
在這時候,官兵已兵分多路去搜了好幾處院落屋子,莊內的護院、家丁看到官兵闖進來,想擋又不敢擋,一個個都退到一邊去讓官兵搜。
王氏和柳源在前院候著,以為很快就會搜到那些被捉來的姑娘們,讓傅云謙百口莫辯,豈料在兩刻鐘過后,一無所獲。
那小子會把人藏在哪里呢?
王氏不安的望向柳源,柳源要她別擔心,自己跟在官兵后頭去找,王氏等不下去,也跟著一道去。
最后,搜索到別院最深處的一座院落里,那里有更多護衛駐守著,見一群官兵闖進來了,先是神色慌亂,再上前阻攔。
一定是這里!
王氏認出了幾張熟面孔,都是平日近身保護傅云謙的人,她和柳源得意的交換著眼神。
「還不快讓開!」官兵大喝著。
「你們不能……」護衛卻不退卻,阻攔著官兵。
見兩方要起沖突了,王氏快步走來,充當和事佬道:「官爺,別這樣,有話好說,我先來問問。」
她轉頭朝護衛問道:「聽說大少爺正在進行害人的法事,沒有這回事吧?」見他們都表情心虛的說不出話,她笑道:「既然沒有,你們就快請大少爺出來,把話交代清楚,讓官爺們明白!
護衛們吞吞吐吐,「這個……」
官兵可不想和他們說廢話,首領直接下令,「進去搜!」
「不能進去!」
雙方打了起來,官兵強行闖進了院落,最后,有官兵用力踹門,廳堂的門開了,官兵們、魚貫跑了進去。
「搜!」
王氏和柳源就跟在官兵后方進入,當王氏看到供桌上一桌的鮮花素果,香爐搖鈴燭臺一應俱全,顯然就是在做法事,傅云謙和裴詠希在,法師也在時,她在心里愉快地想,好啊,終于被她逮著了,傅云謙,看你要如何脫身!
然而,王氏的表情在下一刻不變——
怎么會,老爺居然也在!老爺不是去揚州了?
她清楚的看到丈夫從傅云謙另一側繞出來,朝她走過來,忽地感到一陣頭昏腦脹。
當傅老爺看到一群官兵大肆闖了進來,不知在搜什么,一度感到非常困惑不解,再看到王氏和柳源都來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認為官兵是王氏帶來的。
此刻走到妻子面前,他不甚高興的道:「你這是在做什么?帶官兵來是什么意思?」
王氏這才察覺到情況和她想的不一樣,她害怕了,但仍只能把跟柳源商量好的說詞道出,「老爺,表舅得到可靠的消息,說云謙和李冰兒兩人不知施了什么妖法,導致兩人會不時交換身軀,為了矯正回來,今晚他要和李冰兒進行換身法事,這法事必須準備九十九個處子放血才能施法,表舅篤定這些少女被關在這別院里,便向官府舉報,我苦勸他不成,只能跟他一道來,好從中了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什么被捉的姑娘?這是怎么回事?」傅老爺愈聽愈迷糊了。
這偌大的廳堂并沒有藏人的地方,官兵很快地搜索完,等去搜其他廂房的官兵回來,也是搖頭表示一無所獲。
帶頭的官兵這下客氣起來,朝主人家傅老爺道:「傅老爺,失禮了,是這個人舉報傅少當家為做法事捉了無辜的少女,但整個別院都找遍了,并沒有找到他所說的少女,顯然是誣告,想陷人于不義。」
一轉過頭,那名官兵朝柳源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府尹大人,應當何罪!」
前一刻,柳源在看到傅老爺時,就已經驚覺到有哪里不對,只是說不上來,此刻官兵說找不到人,朝他喝斥時,他才終于明白自己是掉入了陷阱。
那個叫清山的人恐怕被傅云謙察覺是細作,或根本就是傅云謙的人,利用他傳遞錯誤的訊息,他所有的招數早被傅云謙看透了,反倒被拿來利用。
柳源全身泛起了惡寒,氣焰都不見了,他甚至連看那個使計的人一眼都不敢,直后悔幫王氏的忙。
此時的他只想自保,連忙指向王氏道:「官爺,是她想陷害傅少當家!我會向官府舉報傅少當家捉了人,都是受她所指使的!」
王氏完全不懂為何會找不到那些被捉的少女,一聽柳源將她是主謀的事抖了出來,她臉色慘白,不敢看向丈夫,只能否認,并且將罪推給柳源,「表舅,你在胡說什么,我哪有指使你,明明是你對云謙有怨恨之心,故意去捉了他的把柄向官府舉報聽她顛倒黑白,柳源氣急敗壞的朝她吼道:「你說謊!王氏,你簡直不知廉恥,自己想替坐牢的兒子報仇找上我幫忙,卻沒有勇氣承擔后果,要我當替死鬼,你當我是傻子。
「我哪里想替自己兒子報仇,你含血噴人……」
「你這賤婦……」
第十四章 圓滿的結果(2)
傅老爺聽他們兩人互相推卸指責著,明白是這兩人聯手干了骯臟事,他忍無可忍的怒吼,「都給我住口!說什么換身法事,云謙捉了人要放血施法,是在胡說八道什么!今天這法事,是我替死去的元配辦的,我生前沒能彌補她,只能在她死后為她添功德辦法事!」
如雷響的一串話落下,四周一片鴉雀無聲。
王氏還來不及反應她所聽到的,就見丈夫失望的看向自己。
傅老爺沉痛的道:「彩鳳,我心疼你因為云凱的事大病一場,現在好不容易才休養好身子,不想刺激到你,才沒對你說要替元配辦法事。你,怎么會那么可怕,編造出這么荒誕離奇的謊話,帶官兵來捉云謙……你就這么容不下云謙的存在,想害死他不成嗎?」
王氏看到丈夫憤怒又痛心的眼神,害怕的否認道:「不是的,我沒有!這都是我表舅說的,說云謙和李冰兒換身是真有其事,又說云謙他派人捉了少女要放血施法,這都是他說的,與我無關……」
這次柳源不作聲了,落在眾人眼里,執迷不悟、死不認錯的人只有王氏。
傅老爺氣炸的道:「你真是無可救藥了!為了害云謙什么壞事都做的出來,還死不認錯,撇得一乾二凈!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我要休了你!」
王氏聽到這句話,跪下來哀求道:「老爺,你不能休了我,我沒有做錯事……」
然而看丈夫冷酷地把自己推開,顯然不會回心轉意,她心中的憤恨瞬間涌起,憑什么她要被休?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傅云謙!
「老爺,你真的冤枉我了!你要查的人是你兒子,你該讓官兵把他捉起來拷問,問他到底是把那些少女藏在哪里才對!我表舅說他派來的人都看到了,有一車又一車的少女被載進了這莊子,都沒再出來過……啊,對,還有個叫清山的證人可以證明這都是真的,可以找他來問……」
傅老爺聽她說出這一連串詆毀長子的話,這些話是多么丑陋險惡不堪入耳,他連最后一絲情分都沒有了,痛打了她一巴掌。
王氏因為這股猛烈的力道摔倒在地上,當她疼得搗住臉,抬起頭之際,對上了傅云謙和裴詠希兩人的臉,她看到裴詠希朝她扮了個鬼臉,無聲說著「上當了」三個字。
接下來,她看到傅云謙朝她唇角微微一揚。
那是抹得意張狂的笑,她簡直快吐血了。
王氏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從表舅捉到清山的那一刻起她就中計了,什么換身法事,捉了九十九個少女要放血施法,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她更被傅云謙掐住了弱點,老爺便是她的弱點,他害她被休了。
她輸了,徹底輸給了傅云謙……王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傅云謙徹底愚弄了王氏和柳源一頓。
除了所謂的九十九個少女,就連京兆尹也是他安排的一環,王氏并不知道,京兆尹與楊廣雖是親戚,但卻是一表三千里的遠親,根本不會想為了楊廣得罪他,跟他甚至是有交情的,王氏和柳源聽說京兆尹對于他陷害楊當家入獄一事有怨言,是他故意讓人放話給他們聽的,好讓那兩人以為只要通報官府捉拿他就萬無一失。
至于他和裴詠希的換身法事,提早在前一晚完成,恒山法師太謙虛了,他法力高強,不見得非在月圓之日施法,他選擇十五,不過是為求穩妥。
而十五當晚,他改為為生母舉辦法事,他找父親一道來,并且說服他對王氏隱瞞此事,這出官兵來捉拿他的戲碼才有辦法演下去。
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王氏居然會親自前來,他原本是打算等官兵搜尋不到被捉的少女,回頭捉拿誣告的柳源,再進而捉住身為主謀的王氏。
不過,王氏親自出面是最好的,剛好讓她在父親面前曝露出她最丑陋、陰險的一面,讓父親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他也如愿的藉著父親的手處置了這個禍害。
王氏被休離之后,還得和柳源坐兩年牢,其罪名是污嘰名譽,誣陷他人。
這事處理的小心,除了宗族長輩外,傅府里沒幾個人知道王氏被捉去關,傅云謙打算等她出獄后,將她送出京城,送她回偏遠的鄉下養老,眼不見為凈。
說來王氏還得感謝她,至少她還有個地方可以等她兒子出獄。
下人們本以為王氏是舊疾復發,到山上休養去了,但時間久了,有人說她是因為二少爺的事瘋了,成天說著瘋言瘋語被老爺趕走的,也有人說她是紅杏出墻被休了,什么夸張的話都有,最后傅云謙下了封口令,此后沒有人敢再談論她。
王氏入獄后,傅老爺沮喪了好一陣子,直到長子的婚期將近,才打起精神來籌備,長子的婚事儼然成為他生活里最大的重心。
他為裴詠希找到了義父母,這位富商和他的妻子一連生了好幾個兒子,一直想要個女兒,第一眼見到裴詠希就很喜歡她,一聽說她要認義父義母,是喜不自勝,除了豐厚的嫁妝,還主動說要幫忙籌備婚事,讓少了主母的傅府不至于手忙腳亂。
傅云謙和裴詠希兩人最后如期成親了,這婚事可稱的上辦得風風光光,席開百桌,來了好多官員和賓客,同樣也在城里擺上流水席,和百姓們共享快樂。
婚禮過后,恒山法師準備要離開京城了,傅云謙夫妻倆送他出城,這回,恒山法師身旁跟了一只黑狗。
裴詠希彎下身朝黑狗打了聲招呼,「小黑,來汪一聲聽聽!
「小黑,握手!
「小黑,你好笨,連這個都不會。」
「……」黑狗只想掬一把眼淚。
這只黑狗是清山變的。
恒山法師無法原諒清山曾出賣過傅云謙和裴詠希,雖然清山當雙面細作將功抵罪了,但恒山法師怕他沒有真心悔改,往后還是會從他身邊逃走去招搖撞騙,所以才會將他變成狗,要讓他向善,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好人。
「大師,請保重!垢翟浦t朝恒山法師拱了拱手,同情的看了黑狗一眼,給予忠告道:「現在天冷,可別亂跑!
裴詠希笑嘻嘻的道:「是啊,要跟好你師伯,才不會被捉去燉香肉!
嗚嗚,他不想成為香肉啊!師伯,快把我變回人。『诠窊u著尾巴汪汪道。
「傅少當家,傅少夫人,多行善事,一定會有更多好運降臨的。」恒山法師在說完后,朝黑狗喊了聲,「小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