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嗎?”
“你有!你肯定有!”
“好吧!我承認,我有!
“是什么?”他急問道。
“那就是,當年,我進‘銀來客棧’,一開始就是想吃霸王餐,不打算付錢的,因為,我根本就付不出錢,我的錢袋被偷了!”說完,她不等他發難,抗議她隨便帶過他的問題,就又問道:“那現在換你向我坦誠,為什么當年你可以一口咬定,我是要進去吃霸王餐的?”
喬允揚原本想要追問清楚,最終,還是順了她的意思,回答她想要知道的問題,“因為,當年我親眼見到那個小偷扒了你的錢袋,但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出聲警告你,倘若我想,我可以制伏住他,把你的錢袋取回來,我可以,但我沒有那么做!”
“明明你能幫我,卻見死不救,原來,你一開始就打算對我那么狠心。”說著,她泛起一抹淡然的苦笑,不自覺地輕嘆了口氣,神情卻不見一點憂傷,反而對于那段過往,感到不由自主的想念。
聞言,他的臉龐閃過一抹歉然,如今再回頭訴說往事,真教他自覺心狠得可怕,“我想知道,身無分文的你,會想做什么,卻沒想到你好本事,吃了霸王餐還可以賺到為數不少的銀兩!
“那當然,我可是夏侯家的表小姐,你以為我是簡單的人物嗎?”她朝他努了努嘴,那表情令她蒼白的容顏憑添三分嬌俏。
“不,你不是!彼滩蛔澫律恚┦纵p吻了下她的唇。
“那我的表現有令你失望嗎?”
“沒有,你從未令我失望,甚至于,遠遠超過我原本的期待。”在說出這些話時,他感覺自己的胸口痛得幾乎快要粉碎,他溫柔地扶起她,坐靠在床邊,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大掌徐徐地撫著她柔軟的青絲,“容容,現在的你還想去繞走‘零!蝗幔俊
“想!彼χc頭,一只纖臂橫越過他的腰間,就連想抱緊他,都提不起力氣,“但我怕自己沒有力氣走!
“不必走,等開春天暖之后,我駕馬車載你,我會讓人準備一根最鮮艷的大紅旗,就插在我們出發的起點,等我們繞完一整圈回來,遠遠的,我們就能看到那根紅旗,你說好不好?”
“好,要挑平坦些的路,別顛壞了我!
“知道,顛疼了你,我會舍不得!闭f完,他深吸了口氣,再按捺不住胸口的焦躁,扳扶起她纖細的膀子,讓她正對自己,沉聲道:“容容,求你告訴我實話,我到底還該知道些什么?”
“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是現在你還不需要知道!痹诤镁靡郧埃泴λf過這句話,如今,她原封不動還他。
喬允揚知道自己從她嘴里是問不到了!他執住她微涼的纖手,讓她傾首靠到他的肩上:心滿意足地閉上美眸。
“我累了,想再歇會兒,等我睡下了你再走!
“不走,我會一直陪你,等你醒了,我還會在,你就安心睡吧!”他將她抱在懷里,輕吻她的眉心。
“好!彼駛孩子似地恬稚地笑了,在他的胸膛上找了一個最好枕靠的位置,閉上眼眸,靜靜地沉睡過去。
在神魂悠蕩著要進入黑喑之際,她想起了那日在“大佛寺”里與藥師的對話,他見到她的到來,只是勾著一抹淺淡的笑,雖然過了十余年了!但她總覺得這男人看起來還是不出三十的模樣,臉上的笑卻像已經亙立千年的遠山一樣縹緲,教人難以捉摸。
最后一次見他,他還是老樣子沒變,不過,她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龐然大物趴憩在臥佛的后方,隱約可以聽到猛獸沉勻的氣息。
但她不若從前,凡事都會好奇,沒有心思去細較在臥佛之后,是否真的趴了只猛獸,只是一心想知道自個兒究竟還能活多久!
藥師,請你老實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日子呢?
看樣子當年的藥效已經大概都退了,我怕是日子所剩不多了!
究竟有多少?告訴我,還足夠我與所愛的人們說再見嗎?
再見只是兩個字,但有人能說一輩子。
藥師!
等那天到來,我會去見你。
見我?你是陰差嗎?要來接我下黃泉?
我不是陰差,不過,我與那地府十殿之王都有點交情,說不準能替你說上幾句好話也不一定。
我不要你替我說好話,若能,替我求他們,讓我多幾日好活吧!
勇敢如你,也怕死嗎?
我不怕死,我怕有人要舍不下我,而我也一樣舍不下他們。
她舍不得。
夏侯容容收攏手心,不讓喬允揚發現,悄悄地緊揪住他衣袍的一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像是害怕有人在下一刻會從她的手里奪取似的。
不!其實,她害怕的并不是有人會來奪走,而是她的手無論再握得多緊,遲早都必須被迫放開,再舍不得,都要放開……
春去秋來,四季更迭,從他們以芍藥訂下誓約的那一天算起,十個年頭卻宛如一瞬,輕易地從人緊捉不放的指縫間流走,然后,翩然遠去。
“裴意哥哥,爹呢?”
今年還不到六歲的喬東曉,個兒不算太高,那眼兒嘴鼻,美得一如夏侯容容兒時的模樣。
她自小就喜歡跟娘親一樣,做胡人的妝扮,從未穿過繡鞋,反倒喜歡穿長靴,蹦蹦跳跳的像個男娃兒,一把拉住她裴意哥哥的衣袍下擺。
早已過弱冠之年的喬裴意,身長已經追上他阿爹,回頭斂眸覷著身后的小女娃,略頓了一下,才揚唇笑道:“他跟小娘在一起!
“喔!”喬東曉點點頭,似是懂,卻又仿佛不懂,但是她卻很明白裴意哥哥所指的意思。
她爹和她娘在一起,指的是她爹又去了“那個地方”。
“那裴意哥哥知道娘什么時候回來嗎?”她不死心地又問,這個問題她問過每個人,也都問了好幾次,但沒有人給過她答覆。
“哥哥不知道,東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我們每個人也都想知道,但或許只有沉默不語的老天爺,才能回答這個問題,才知道小娘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到我們身邊。”
“只有老天爺能回答,那你又說老天爺不說話,袍不說話,怎么回答我們呢?”喬東曉有點生氣,一雙酷似娘親的美眸圓瞪,氣呼呼地看著她裴意哥哥,氣他亂說話。
“或許有一天他會開口,只要東曉一直在心里想,在心里求袍,說不定,哪天他會大發慈悲,把小娘還給我們!
“真的會嗎?”
“嗯!彼c頭。
“那我現在就求他!闭f完,她抬起稚嫩的小臉,仰望著天,“老天爺啊!求你可憐可憐我們,讓娘回到我們身邊吧!我很喜歡娘,裴意哥哥也喜歡,風靜哥哥也喜歡,我爹更喜歡,娘走的時候,他很傷心很難過,你知道嗎?我們都好想我娘,請你讓她快點回到我們身邊,從今天起,東曉會做一個很乖很乖的孩子,會很聽話很聽話,所以,你不要一直不說話,快告訴我們,我娘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她什么時候才要回來?如果你看見她,一定要把東曉的話告拆她,要她快點回來!”
喬裴意聽著她軟嫩的童言童語,臉上帶著笑:心里卻極難受,想他小娘要是聽見女兒這些話,不知該有多傷心?
他伸手拍拍東曉的小腦袋,“你說得那么誠心,我想老天爺應該已經聽見了,現在,我們就只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