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來這兒?”花間的少女微微偏著螓首,向他望來的眸清靈、清靈的。
你要找的人是誰?
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嘻嘻哈哈……”天地之間只回蕩著她天真燦漫的動人笑聲……
天旋地轉,光影盡斂。再度亮起的是他握在手中金剛圣杵的華光。
撞入他懷中的少女吐氣如蘭地在他耳畔呢喃。
“桃花林中唱歌的女孩不美麗嗎……你為什么不肯為她留下來?”
“既然你喜歡抱我,那就多抱抱吧!”
“想要留下你很容易嘛……”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毒發而死的……我會為你解毒!
轟!一聲驚雷打入他的夢。
我會為你解毒——別怕,你中的毒我會醫……
這是一個聲音,還是兩個?
是因夢,還是那個……她!為什么他分辨不出來……
啟眸,第一眼云若幽見到的是晨光。
樹屋之中寂靜、寂靜的。
因夢她……不在!
推被而起,他下了床。身子是虛弱無力的,但是他可以感覺到他所中的毒已經盡褪!罢媸求@人的解毒本領啊!”
俊雅出塵的臉龐泛起了一抹苦澀的笑,他低低地嘆息。
一切的一切似夢似真,幾叫他不敢相信……他是不是太傻、太笨了,才會看不出來?
一聲鳥兒的嗚叫傳來。
云若幽回眸,但見那只小小的白鳥兒自窗口投入,輕巧落在眼前。
“鳥兒啊鳥兒,為什么我會感到茫然,甚至是悲哀?”終此一生,他從不曾像這一刻這般難過過。小白鳥兒偏了偏頭,低低地、宛轉地鳴叫了一聲。也許它是可以聽懂人類的話,只是無法開口、無法回答。
“她還是她嗎?還是那個我愛上的女孩?”
鳥兒無言。
推開門,云若幽筆直走出。
也許一切只是一場謊言、一場欺騙,可是他起碼要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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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依然是潮濕的,但是卻不再陰暗鬼詭。陽光自洞口投入了淺淡朦朧的光影,使神秘變得不再神秘。
曲曲折折地走了一程,云若幽來到了洞底——那曾囚禁過神筆公子公冶良的所在。
鐵鏈散了一地。
云若幽俯身細看,終斷定那是被利刃斬斷的。鏈子是精鐵筑就,想斬斷它并不容易,除非那人擁有深厚的內力,而且還要有能將內力運用到剛柔自若、恰到好處的絕佳身手。
記憶中除了武林七劍宗外只有二家的武功可以做到一劍擊出,斬鐵如泥。一家是中州鏡月山莊的“華云斬”功法,另一家則是江南歐陽家的不傳之秘“落月無痕”。
唇畔泛起了一抹驚鴻絕夢的淺笑,云若幽低低地呢喃:
“玉琴公子歐陽,原來你還留在縉云山啊!也對,你初踏入縉云山便折損了兩個義弟,當然不甘心就此離去了!毕雭硎撬低禎摶,救了公冶良。
只是……公冶良突然出現在樹屋,想要擄走因夢是出自他本意?還是歐陽青授意他做的?
依云若幽想來,八成是公冶良瞞著歐陽青私自行動,不然昨夜公冶良遇險時,歐陽青又怎會不出現?
這樣說,公冶良的目的只是單純地想要帶走因夢了——他是知道因夢是誰的!
心似乎被針狠狠地刺了一下,云若幽俊顏變得蒼白如雪。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因夢只是一個再天真不過的女孩,她只會乘著微微和風微笑、只會在桃花墜雨中曼聲而歌;她只是一個讓他不得不去喜歡,不得不去愛的少女啊!
踉蹌著后退,云若幽一步撞到身后的石壁上。肩頭那曾被公冶良抓傷的傷口浸出了鮮血,讓他的頭一陣又一陣的昏眩。
不是這樣的,因夢不是她,不是那個施毒殺人、制造出無數白骨的少女。
那么天真的少女應該是善良的……那么純潔的少女又怎么會殺人?他不信、他不信……可是心頭纏繞的悲哀又從何而來?
“吱嘎——”驀然發生的異變牽去了他的視線,
“機關?!”眼前的石壁竟然裂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里面是一條通道。
原來如此啊!難怪那一夜她會出現得如此無聲無息。
鎖住心頭的悲哀,云若幽飄身而入,石壁在他身后無聲合攏。
壓抑著傷口的痛楚,他一步步走下去。通道陰暗無光,空氣卻不顯得氣悶。扶著兩旁的石壁,他感覺上走了好久。
前方一點清清冷冷的幽光透出。云若幽咬了咬牙,腳步加快,他走出了極狹的通道,璀璨的華光大盛——那是石英之光。
眼前是一方極寬廣空曠的洞穴,汩汩的溪流、墊滿兩岸的石英,如星般閃爍著,極美麗也極清冷,讓人如置夢幻。
這里,他不陌生。
記得,一身雪白絲紗委地的少女曾坐在岸上,她身旁置放著一顆夜明珠。
記得,他在她身畔坐下。
也記得,終后她……吻了他,隔著面紗的美眸璀璨之極。
她說她喜歡他,他說他永不會喜歡她……
俊顏泛起了苦澀的笑,云若幽飄身越過清淺的流溪,來到連接著洞穴的華麗宮殿。無窮無盡的珍奇珍寶,栩栩如生的地獄圖,翩飛的紗帳,柔軟的大床——
一切以為只在夢中的景象,再次呈現在他面前。伸手輕撫著床具,云若幽心變得復雜。
他曾暈睡在這張床上,而那少女守在床前,她喂了他一碗又一碗不知是解藥、還是毒藥的“東西”——
所有的復雜情緒均化做一分似怒非怒強烈惱意。他霍然轉身越過紗幔,轉向與石英洞府相反的另一方。推開重重門戶,呈現在他面前的一間又一間藥室。里面上千的玉瓶,多半是毒藥。在最后一間的案幾上,放著一卷書。
“藥王寶鑒”!他聽師尊說過,這卷書為百年前一文武雙修兼醫術出眾的奇人所著,后被一武林歹人所得,師尊曾想過要從那人手中將此書取出,以免那人用以危害武林……對了,那人叫什么毒君無塵子的。這么說她就是毒君無塵子的弟子了?
迷霧一重重地掀開,他終于知道了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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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因夢正在回樹屋的路上。
清晨的露珠兒綴上了她的鬢發,如珍珠般晶瑩圓潤,它在空氣中折出五彩的光圈,襯得她一張俏麗清雅的芳容愈加出塵絕俗,不可方物。如同山林中最美麗的精靈幻化,她云裳御風,步履輕靈地走著。
芳心中系著那人淺灰色的飄逸身影,因夢情不白禁地彎起了朱唇。
什么是喜歡?以往她不懂,縱然之前那些如神筆公子公冶良般落入她手中的人對她說了千次萬次,她還是不懂?赡且蝗眨菓驯粞┣,飄然而臨的少年用一雙好明亮,好清澄的眼眸望著她時,她恍然明白了。
喜歡就是心里想著那個人,不想他有半刻離開她的視線;喜歡就是想千方百計地將他留在身畔,讓他的關心、珍惜只針對她一個人——
第一次邂逅是在如夢如詩的桃花下,許許多多的“喜歡”在斯人的一個淺笑凝眸中堆積;許許多多只屬于少女的憧憬與期待在她的芳心深處生根。
于是,她決定了。此生此世只認定他一個。那樣的感情來得太突然、太快了,可是她心中卻沒有半點不安。
她留他,他不肯留。
傷心、詫異、失望、難過后,她放手讓他離開,只因她不想讓他心懷不甘怨恨。她想得到的只是他的心,如此單純簡單而已。
第二次相遇是在無光的山洞,以為此生再不可能相見的人就那樣突如其來的出現在她面前……狂喜一下子盈滿芳心,讓她幾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她撞入了他的懷中,他抱住了她——盡管不是十分情愿的。可是她不介意,依偎在他懷中那種好高興、好高興的心情讓她作出決定,她要“留”下他!
也許他會因不情愿地對她心生惱意,可是她沒辦法,誰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他在她面前轉身離開?縱然那時他對她無心,可是沒關系的,反正她與他的時間還很長,慢慢地他會喜歡她、愛惜她的——她相信!
之后,他中了毒,暈倒在她懷中。得償所愿地她緊緊抱住他,只想就這樣一生一世,再不肯放手——
唇與唇之間的碰觸,是那樣地讓人心神蕩漾——聽說,那就叫做吻,情人之間互表愛意,以此盟約,宣誓一生一世所屬。
她吻了他,甘愿從此以后只屬于他,所以他也只能屬于她!
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帶他回到地下宮殿,甘愿把屬于自己的一切與他分享。
細心地為他解了毒,卻也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讓他沒有力量逃出她的掌握。然后他醒了,滿心喜歡地,她期待他上前抱抱她,然后親手將她的面紗掀起,像她吻他那樣地吻上她的唇,與她交心。只要他肯把心交給她,他們會很幸福、很幸福的……她知道。可是他卻沒有那么做。他甚至沒有掀開她的面紗,望一眼她美麗的容顏,而且他一直沒有認出她就是那個在桃花林中與他說話兒的少女因夢。
他指責她殺人!他用一種讓她好難過的陌生眼神看她。
為什么會這樣?她完全不知所措。
殺人有錯嗎?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記得師尊還活著時,每次殺過人都會笑,師尊是高興的,于是她也是高興的。慢慢地她以為殺人是一種讓人很開心的事……直到師尊死在她手里,直到現在。可是為什么他不那樣認為?
每日依照藥王寶鑒上記載的方法煉毒,然后在誤入縉云山的人身上試驗,他們死就死了,誰叫他們沒有那種抵御毒性的體質?這是她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為什么他會那樣不以為然?死的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他說不喜歡她。他不再像在桃花林中那次一樣,用好溫柔的眼神凝望她,對她微笑……芳心好難過、好委屈,她哭了。
怎么辦?他不喜歡她,可她卻深深地喜歡著他……怎么辦?
惱意涌上心頭,她真想殺了他?墒且幌氲剿麜兊猛廊サ膸熥鹨粯咏┯膊粍樱请p好漂亮的眼神會失去光彩、他的唇不再溫暖柔軟,不再同她說話……她就下不了手……
心頭萬回百轉纏繞著的是心痛不舍嗎?
之前,她一個人,活得逍遙自在,可是卻不快活,直到他出現,她才醒悟,一切都是緣于寂寞。
明白了的心再也不愿回歸當初……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離她而去。
既然他只喜歡在桃花林中初見時她的模樣,那她甘心情愿永遠依照他心目中的形象而存在著。
拋卻了地下的華麗宮殿,她住進了用以做掩飾的樹屋,然后故意將昏迷的他置放在遠處,等待他醒來,然后裝扮成在桃花林中初見他時模樣……與他相見!
她成功了!
他牽住她的手,隨她來到樹屋,他擁抱她,他做了她夢寐以求的舉動——吻她!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憐惜曾是他不愿給她的……
依偎在他懷中,她做了一個好甜蜜的夢!悄悄地在唇邊勾起一朵精致的笑靨,悄悄地跟老天爺說:希望這樣的幸福能夠天長地久……幸福!
是誰驚擾了她的好夢?
是公冶良。醒來后第一眼,她看見公冶良凌利之極的一爪沒入了他的肩——
心在一瞬那揪緊,天上地上,她只看見斯人染血的肩頭,蒼白的俊顏。
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受的傷,過多的心痛與憐惜讓她連靈魂都為之顫抖。
接著她被擄走,他帶傷追出——
夜黑、風急、月冷。
她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插入了公冶良的眼——傷害他的人絕不能饒恕,即使公冶良是她的藥人!
然后,她又遇見了他。
熱烈的擁抱,顫抖的語言……他是那樣地緊張她的安危啊!滿心感動地,她告訴他公冶良傷在她手里,她為他報了仇,可是他為什么不高興?他的目光讓她覺得冷……
她做錯了什么?她不明白——
樹屋已然在眼前。
她奔進他居住的那一間,床空蕩蕩的,他不在。芳心第一個涌起的念頭是擔心,是不是他離她而去了?不,她絕不允許!
回眸,她看到了那小小的白鳥。
“他在哪里?”清澄如泉水似的美眸微瞇,她問。聲音嬌嬌軟軟,一如往昔般動人。
“吱——”少女的目光是連小白鳥兒都感覺到的極度危險。展翅飛起,它為保住“鳥命”而急于逃出伊人的視線。
纖纖玉手一把揪住小鳥兒的翅,因夢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他在哪里?不說我摔死你!彼f得無比認真。
轉了轉精靈的眼珠兒,小白鳥在出賣云若幽和自己的生死之間作出選擇。
“吱吱——”它急切地鳴叫了幾聲。
它說云若幽在隔壁——那屬于她的房間。因夢呼吸一緊。自小便能聽懂鳥語的她沒有懷疑小白鳥兒“話”里的真實。
放開小白鳥兒,她轉身,粉白的衣裳在空中劃出絕美的弧。腳步不停也極快地沖出,開啟了隔壁的房門——
入眼是淺灰色的綢質衣袂,頎長如玉樹臨風的身影,極飄逸雋永,灑脫絕塵、
是他!因夢心弦一松。
斯人卓立窗前,靜靜地眺望著遠方的重重山巒,他的面容優雅依然,只是長掛在唇畔的那抹讓人瞧起來極順眼、舒服的淺笑消隱無跡。
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因夢撲過去,從背后;環住了他的腰,
“剛剛我好怕,以為你走了——”她將桃花般粉嫩的嬌顏埋入他的背,
“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我不要你離開!甭曇魫瀽灥,她道。
背后少女嬌癡的話語讓云若幽心一緊。咬牙,他迅速邁前一步,不再眷戀地甩開那具柔軟馥郁的嬌軀。
“你——”因夢驚愕之極。
回眸,云若幽深深地凝望著伊人,她依然是一臉的純真靈美,天真無邪的模樣,圓瞪如月的眸盡是不解的癡惑。
“你在生氣嗎?我做錯了什么?”軟軟的聲音透著的是一份委屈。
好像……她才是那個無辜者。
這樣楚楚動人的少女怎會是邪惡的?他死都不信……卻又不得不信。
是悲哀吧!鎖在心頭的感覺幾乎讓他發狂。扶住樹屋的壁,云若幽緩緩搖首。他怎會如此笨、如此傻?怎會讓她騙得如此徹底?
不明白他俊顏清秀的臉龐為什么蒼白如雪,不明白他星眸深處為什么載著那樣深的傷痛與難過。
因夢無助地站在那里,一顆芳心因他亂成千絲萬縷,
“發生了什么?”她低低地問。舍不得他如此悲苦,他中的毒雖解了,可是傷卻還沒好,這樣會傷身的。
他悵痛地笑了,“發生了什么?你竟來問我?因夢,我也正想問你呢!”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前伸,手中握著一卷書。
藥王寶鑒!這是屬于她的,為什么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因夢遲疑地看著那卷書。瞬時之間,腦海中一片空白,她不愿想,亦不敢想。
“你不明白嗎?”云若幽笑了,那笑容極苦澀,
“我來告訴你,我無意間觸動了機關,進入了那擁有無數財富的宮殿,見到了這卷書,見到了各類毒藥!蹦矍暗纳倥哪抗鈽O縹緲空幻,仿佛看的不是她,而是虛空中的某一點。
“毒君無塵子的弟子?藥王寶鑒的繼承人?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毙揲L的手指撫額,他低低地惋嘆,
“桃花林中唱歌的是你,身在洞府中的也是你,下毒殺人的還是你……可憐我一直相信你只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少女,相信我在囚禁神筆公子的洞府中見的女子是另一個人。”激動地,他上前一把掀住她的腕,
“這樣欺騙、戲弄我,你一定很開心很高興吧!”他聲聲質問,“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個笨蛋、傻瓜吧?”
不,她不是存心的,他不可以這樣誤會她。嬌嫩的玉容褪去了血色,因夢顫抖得如寒風中的一只冰蝶。
“我——沒有!睒O艱難地,她只吐出了這樣三個字。
“沒有?哈……”松開她,云若幽踉蹌著后退,心痛欲絕的他驀然狂笑。事到如今她還要騙他!
珍珠般的淚自因夢圓澄的美眸中滾出,她嗚咽著開口:“求求你不要這樣子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忍見他悲苦至此,她想沖上前抱住他卻又不敢。自從初次相見以來,他一直是好脾氣、好性子的。記憶中他總睜著極明粲的眸望著她,視線極溫柔多情,他俊雅的臉龐總是掛著淺淺的笑,他的話語總是溫吞柔和,悅耳醇厚,叫她從心中高興。
可是現在的他完全變了,變得讓她感到陌生、感到害怕。尤其是他的笑,那樣的悵痛、那樣的心碎——
“不是那樣?”他突而懾住狂笑,俊顏冷寒,
“你知道我是從什么地方離開那座地下宮殿的嗎?我找到了另一條通道,出口竟然是這里——你的居處!彼种钢鴺湮菹碌木奘匕澹澏吨p笑,
“真是好巧妙的安排啊!”
一時語塞,因夢朱唇顫了顫,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這人世間的事情她大多不懂,她更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她,怎樣才能讓他……不再生氣!
見她無言,他話語更冷,“你一定用這些機關害過好多人吧!崖下那些白骨,江南四公子、也許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
因夢垂眸,這是事實,她無法否認。縱然她還是不明白他氣她殺人的原因。
星眸轉也不轉地凝望,云若幽低嘆:
“我該殺你!”緩緩地抬手,扣住因夢雪白的脖頸,他眸底映入了她似露的容顏,惶惶不知所措的瞳眸。
身為七劍宗之一天蓮宗弟子的他,有責任為民除害。她以歌聲惑人,以毒殺人……想來初入縉云山他遇上的老人口中所指的“妖精”就是她吧!
這樣邪惡的她怎能留?心一陣又一陣地絞痛,痛得他俊顏發白?墒撬是沒有遲疑施力。
他是認真的!因為他不再掛著淺淺笑容的俊顏是那樣清冷,那雙不再溫柔多情的瞳眸綻出凜然的殺意。
被迫到壁前,因夢睫毛沾眸。她做錯了什么?她不明白。
無視那只令她呼吸微弱的手,她眨也不眨地凝望著他俊雅的臉龐……他生得極好看,是她見過的人中最好看的一個。她還記得他因她的稱贊而面生暈紅的模樣,那時他的聲音溫溫和和的,那時他極關心地,不像現在——
“我喜歡你啊!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留下你啊!難道這樣錯了嗎?”聲音細碎地,她喃喃而語。心中那縷悲哀從何而來?她殺過許多人,所以不怕被人殺,她只是難過想殺她的人是他。
那樣深切地喜歡著的人啊!
美眸低低地垂下,她婉嘆:“你一連二次中了我的藥人的毒手……縱然毒已盡除,可是身子仍是虛弱的,偏偏又動了氣,這樣不好,你會死的……門外的籃子里,有我采的藥……藥王寶鑒里有藥方,你可以自己煉……”
手驀然松開,云若幽白著臉退后幾步,
“你殺了那么多人,又何必來緊張我的死活?”激動地,他大叫,“我縱病死,與你何關?”硬逼著自己下決心,千難萬難,卻只因她輕輕一語而崩潰。他怎能殺一個如此關心他的少女?
軟軟地倒在地上,因夢牽起了一朵笑,即恍惚又絕美,我喜歡你啊!怎忍得見你死。她一生再也不會這樣喜歡一個人了。
我喜歡你啊!伊人的聲音再他腦海中回蕩,一聲又—聲,讓他心痛欲絕、
她是邪惡的,她以毒殺人無數,可是她卻愛他!這樣的她讓他不知該怎么辦!
在不知道她的邪惡時,他為她所惑,付出了他的情愛;知道了她的邪惡后,他為什么還會為她所惑,此心不改,此情如是?
心中千回百轉的是什么感覺,顛倒了夢想、顛倒了紅塵,所有的喜樂悲歡啊!只圍繞著一個人旋轉而巳!
“為什么……”他顫抖著笑,
“花林中初見你時,你便知道我要找出的兇手是你,那時候你為什么不施出你善長的毒,干脆殺了我,一了百了?”
如果那時他死在她手中,便不會卷入這場真正狂的情愛中,無法自拔。
因夢抬眸看著他,被淚水洗過的眸子極清澄的,“我不能……我喜歡你啊!”
佛曰:眾生之惑人之處,首在色相。依他說惑人之處在于服眸。
眼是心靈之窗!所以他一直相信有著一雙美麗眼眸的人一定擁有美麗的靈魂。
初識因夢,她在桃花林中偏首微笑,一雙眼眸如最清澈的泉水般,不染世俗的清靈純潔。只在一個凝眸間憾動了他的靈魂,從此種下了癡情傾夢的根源。
他相信他愛的是一個最天真純潔的少女啊!可她為什么偏偏是個下毒害人的兇手?
苦笑著,他喃喃道:“我寧可不要你喜歡——”寧可從不曾喜歡過……她!
如果是那樣會不會沒有痛苦,會不會做回當初未踏入縉云山的自己?
他說不要她的喜歡!因夢仿佛聽到了夢碎的聲音。纖手揪著心口,她連呼息都很小心,生怕心也跟著碎去。
“你不是想要殺了我嗎?為什么不動手?”幽幽然,她問。如果人死了是不是可以不必痛?真是那樣的話,她情愿在這一刻死掉。
為什么不動手?云若幽也在問自己。他入佛門十幾載,到頭來無法殺人,不是因為佛門所提倡的慈悲,而是他的私愛之心。
在這悲痛欲絕的時刻,他清楚地意識到他用的情有多深。
眼前這個少女啊!他愛惜她多過愛惜自己的性命,怎忍要她死?
凝看著伊人雪白的嬌顏,思緒千回百轉,他大喝一聲,奪門而出,身如浮光掠影般快絕,消失在山林之中。
為什么明知她邪惡卻還是要愛她?為什么因愛她而無法下手殺她?
他好恨他自己!可是縱使如此,他還是愛她!愛她!愛她!
委坐在樹屋內的少女一動不動,仿佛成了化石。棄她而去的是她的所愛,她怎能允許他傷她如此之深、如此之重?
淚水浸濕了她絕美的容顏,從此,她遺忘了歡笑與快樂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