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衡不止一次的發現,她許多的小動作都和小時候一樣沒變,可是她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他不解的是很多事是他教她的,所以她會有和他相像的地方,為什么她不會覺得奇怪?
藍芷頤不明白的則是這個成天嚷著要出家的道士,居然隨時可以神游,不過她不想知道他是神游仙境或是魂迷地府,還是把握機會享受這難得的花開時刻要緊,這花這么美卻謝得快,所以她任何一刻都不能流失。
容定王妃憂心忡忡地等著杜君衡回府。
‘芷兒幾天來,臉色愈來愈差,白天也總是昏睡,快去替她看看!坏葍鹤訐Q下官服,就推著他去西廂。
‘娘!群主為了籌備婚事太累,又加上晚上不睡,所以白天睡得多,不礙事的!啪庵廊绻蛔屇赣H安心,她準會憂心成疾。
‘籌備婚事?籌備什么婚事?’容定王妃想知道這些孩子又在做什么?
‘她希望三個月內讓小瑤和止臻成親,這是昭陽王府的大事,所以她有很多事要做!啪膺厯Q下官服邊答著。
‘昭陽王的婚事怎么要芷兒忙呢?’容定王妃不明白地問。
真不明白他娘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怎么常讓他懷疑她知道昭陽郡主就是芷兒?他問道:‘娘難道看不出來昭陽王府是郡主在當家主事?’
‘什么?我只知道郡主其實是姊姊,王爺是弟弟!’容定王妃睜大了眼非常意外。
‘娘還知道什么?’杜君衡乘機想弄明白。
‘還有什么嗎?’容定王妃馬上偏著頭,假裝胡涂地問。
‘娘為什么硬是要叫郡主芷兒呢?’他還是想探口風。
‘你不也幾次不經意地叫她芷兒?’容定王妃反問。
‘有嗎?’他微斂著眉,不承認地說。
‘就是前天,她不小心絆腳了,你不是脫口就叫她芷兒嗎?’容定王妃一臉罪證確鑿的樣子,讓杜君衡警覺自己最好轉移話題,情勢變成母親在探他的口風。
‘娘,這婚事我和爹提過,爹一直不答應,娘可得幫我!
‘要你爹答應,其實很容易。倒是芷兒這么下去怎吃得消?我得替她張羅才行,免得累壞了她,也誤了止臻的婚事。’容定王妃顯然一點也不想替兒子解決事情。
有時候覺得他娘待別人比待自己的兒子好,對藍家姊弟處處呵護,對他就放牛吃草。他抗議道:‘娘,我才是你兒子吧!’
‘是哦!可是你說要出家的,止臻可不同,雖然是半子,對我不知有多貼心,你都不及人家十分之一!荻ㄍ蹂嫘募に
‘那也得爹答應了婚事,娘才有這貼心的半子!桓适救醯靥嵝选
‘瞧你就是不開竅,都要娘幫襯了,也不曉得讓讓口,教為娘如何情愿幫你呢?’容定王妃口上失利,只得端起架子來。
‘娘教訓得是,衡兒知錯了,敢問娘有何妙方?’杜君衡連忙陪小心。
容定王妃滿意地說:‘這才是兒子應有的態度。這樣吧!這件事娘替你打發,但往后你得配合,娘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順帶也提了條件。
‘娘要我做什么?’直覺其中有詐,他機伶地先問清楚。
‘很多事啊!給小瑤辦嫁妝、上殿請婚、宴請賓客等等。這還要問?’容定王妃說得一臉不屑,好讓他信以為真。
‘好的!啪庖舱J為這些都是應該的。
‘把你的箓籍拿出來。’容定王妃慎重地說。
‘拿箓籍做什么?’杜君衡不明白這事和自己的箓籍有什么關系,但他還是進靖室取了出來。
‘你在箓籍前發誓,有箓籍為鑒,就不怕你反悔。’容定王妃戒慎地說。
‘什么事怕我反悔?’他又起了疑心。
‘我讓你做的事!別到時要你招待客人你又嫌煩!’
‘這么點小事也信不過我?’他雖覺得太小題大作了,可也知道母親有時是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
‘茲因表妹與昭陽王親事委請萱堂權處,故凡屬此事事宜,定當遵奉母命,不敢有違!京城清風觀小臣杜沐風謹盟!啪夤Ь吹毓蛟诠偧懊耸。
容定王妃一聽他的誓辭,覺得她這個道士兒子真不是普通的賊,居然自動地限定‘凡屬此事事宜’,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他再怎么玩出妻嫁妹的把戲!
‘愛妃,這妥當嗎?如你所說,那昭陽群主若真是昭陽王,她可是連皇上都不給情面的,我們這么算計地,她要是知情可不得了!’容定王是見識過昭陽王在金殿辯爭的強勢作風,他深覺不妥。
‘這哪叫算計呢?她本來是我們家兒媳婦嘛!咱們不過是讓她認祖歸宗,要真說被算計的是那不孝的衡兒嘛!對他就沒什么好過意不去了,他折騰我們半輩子了,跟他討點利息也是天公地道的!荻ㄍ蹂X得這事是順理成章的。
‘愛妃,讓兒媳婦回來,應是彩鳳還巢,不叫認祖歸宗吧?’容定王疑惑地問。
王妃白他一眼,啐道:‘現在不是計較措辭的時候。等我和止臻談過后,你就按計畫行事!
藍止臻聽完容定王妃的話后,考慮了很久,‘王妃,姊姊的性子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哄騙得過的。她是一再地依我的,是因為她縱容我,并不是讓我唬過了!
‘所以非得由你出面,我并沒有什么私心,只是想好好地疼惜她而已,就算她日子不多了,也該有人好好地照顧她,你給不了她一個祖宗牌位不是嗎?’
‘王妃怎么知道姊姊……’藍止臻講不下去了。
‘我每晚去看她,這些天她每夜吐血,別看衡兒像沒事人一樣,這幾天他日漸消瘦全是為了芷兒!我這兒子有什么心事,做娘的哪有看不出的!荻ㄍ蹂怪迹@得格外憂傷。
‘讓我考慮!坏貌豢紤]清楚,就因姊姊日子不多,才得更慎重,他只要姊姊高興就好了。
藍止臻和容定王妃談過后,便到藍芷頤的房間探望她,她正和管家核對宴客名單。
‘江伯,把東西收到我房里,往后這些事不可來煩郡主!淮艘宦暎芗医⒖搪犆。
‘你真的長大了。’藍芷頤寬慰地看著他,他辦起事來就有大將之風。
‘我早長大了,所以請姊姊放心地依靠我好嗎?’藍止臻坐到藍芷頤身邊由衷地說。
‘我也知道你長大了,加上積毒可以除清了,我很放心。’藍芷頤的話意味深長。
‘姊,你是不是要丟下我?我知道你很累,可是累了可以休息,不要丟下我!’他立刻蹙著眉不喜歡這話中的意味。
‘我是要休息,所以等你婚后我要離開一陣子,以后藍家就交給你了。’她神色怡然地交代著。
藍止臻抿著唇久久不再說話。他多想好好地照顧姊姊,可是她卻這么絕情,為什么他們同甘共苦地走過這么多苦難,卻不愿讓他陪到最后一段呢?
‘王爺還沒答應婚事,我也不要成婚了,如果姊姊認為我成了婚就可以丟下我,那我寧可不成婚,一直纏著姊姊!’霍地,藍止臻站起身,背向著她負氣地說。
藍芷頤不明白好好地,這寶貝蛋怎么說翻就翻?她不高興地說:‘你又怎么了?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想出去走走游山玩水而已,怎么就說丟下你呢?’
‘你幾時有游山玩水的心了?你這些天吃不多、走路無力,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本想娶小瑤過門讓你高興,好好地陪你,可是你卻只想離開我,你有沒有把我當成親人?還是我只是你的責任、你的負擔而已?’藍止臻轉過身來,激動地質問著。
聽見這些話,她心里難過極了,‘我沒有把你當成我的親人嗎?那我這些日子以來成天在這里喝藥、閑晃、莫名其妙地受那烏龍道士的氣為的是什么?’
‘你以為我不知道為什么?你以為你是皇上的女兒,就一輩子對不起我,所以你總縱容我的無理要求!’他不滿地嚷著。
藍止臻終于把悶在心中多年的話說出來。當他看見藍芷頤頓時怔在那里,睜大的雙眼全無焦距,微啟的朱唇輕顫著,他立即后悔自己說了那些話。
她賞了他一記耳光,蒼白的臉上全無血色,只覺得天旋地轉,兩人的嘴角同時滲出血絲。
‘姊!你不能生氣!原諒我,是我不好!’藍止臻立刻上前接住就要倒地的藍芷頤,忍著毒發的劇痛,出聲求救。
‘止臻!我不是因為對不起你才疼你的,你不可以這么說,就算我不是藍家的人,也總是你姊姊啊!這世上我就你一個親人,你怎能這么說?’她虛弱地澄清,覺得自己心如刀割。
‘我錯了嘛!可你是藍家的人,我一直認定你和我一樣是藍家人的!’藍止臻極想把自己對姊姊的心說出來,但他的痛苦愈來愈劇烈,更加擔心姊姊的情況。
‘姊夫!快來救姊……’他的聲音淹沒在來自四面八方雜沓的腳步聲中。
杜君衡著實為這不要命的姊弟倆擔心,怎會在這緊要關頭吵起來呢?要自殺也不用這樣!
確定他們沒事時,他松口氣說:‘真受不了這兩個故作成熟的小孩子。’
‘表哥,他們沒事吧?’柳瑤卿擔心得淚在眼中直打轉。
‘放心吧!止臻不會有事的。’杜君衡站起來伸個腰。
‘芷頤姊姊呢?’柳瑤卿仍是不安地問。
‘白費了一番工夫而已,好不容易進入狀況了,現在得從頭來!f來叫惜,本來等三個月是沒問題的,甚至有可能保住武功的,現在又是個未知數了。
‘對嗎?姨娘說這些天她都吐血,而且連走也走不穩!幥鋺岩傻貑枴
‘這是好征候,她吐的都是壞血!啪怄偠ǖ卣f。
‘那你為什么茶飯不進地日漸消瘦?’在旁的容定王妃不解地問。
‘我斷食嘛!’真不明白母親是什么意思,他瘦和人家吐血怎么扯得上?
容定王妃頓時自責不已,她怪道:‘你什么時候不好斷食,偏撿這個當頭?害我差點誤兩條命!’
‘娘,您又自作聰明地做什么好事?’杜君衡臉上有著一覽無遺的害怕。
‘我以為芷兒沒救了,所以告訴止臻啦!’容定王妃言辭閃爍地說。
‘就這樣?’他覺得還有下文。
‘你這是什么口氣,難道我會挑撥他們吵架不成?’容定王妃虛張聲勢地混過。
‘小瑤,你會嗎?’杜君衡一臉懷疑地轉頭問柳瑤卿。
‘為什么問我?’柳瑤卿不解地問。
‘因為你們惹禍的血統一脈相傳!啪鉄o奈地說。
‘臭道士!’兩姨甥同時脫口而出,無疑是證明了杜君衡的指控。
‘止臻!對不。∈俏遗e了!’容定王妃愧疚地執起他的手。
‘沒關系的,我對姊夫的醫術有信心,他一定有辦法再把姊姊調養好的!{止臻現在只擔心自己姊姊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怨我害你活受罪?’容定王妃一直記得他毒發痛苦的樣子。
‘習慣了,再苦的時候都捱過了,這不算什么!灰恍Φ卣f得輕松。
‘那么那件事怎么樣?’容定王妃還是希望能讓藍芷頤回杜家。
‘任他們自然發展不是比較好?’藍止臻深怕自己的決定耽誤了自己姊姊的幸福。
‘自然發展得有機會!把他們湊成對就是機會嘛!’容定王妃認為這樣最好。
藍止臻仔細考慮了一下,坦白地說:‘我在意的是姊夫想出家的心態!
‘他再也沒有機會出家了,讓他在家里修修道就好了,芷兒小時候也跟他抄經守戒的,他們可以雙修!荻ㄍ蹂又厥稚系牧Χ群V定地說,認為這非?尚小
‘小時候那種單純的感情,不見得能讓他們成為夫妻!{止臻比容定王妃實際。
‘那么你是不贊成了?’容定王妃坦白地問。
‘我不反對,可是不能加入,我不能再讓姊姊傷心!翢o隱瞞地說。
容定王妃無奈地說:‘你這樣想也對!不過只要你不反對就好了,我們還是會這么做,成不成就看他們有沒有緣了!
‘姊姊。’藍止臻在床邊輕聲地叫著。
‘止臻,很痛吧?’虛弱地看看弟弟,他俊俏的臉上有她留下的掌痕,她伸手輕輕地揉著。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魯莽懊悔不已。
‘別說了,過去就算了。’藍芷頤顯得有些累。
‘姊姊還生我的氣嗎?’他握住在臉頰上的手,不安地問。
‘又多心了,我怎會生你的氣呢?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哪有時間生氣?本來是我不好,沒顧到你的心情。’容定王妃告訴她誤會的緣由,而她自己也反省過了,弟弟會那么不可理喻,也全是出于關心她。
‘往后我們再也不提那事了好嗎?不管有什么傳言,我始終認為我們是藍家的孩子,你是,我也是。別把那事放心上可好?’他一定要化開她這個心結。
藍芷頤閉上眼睛,把淚往眼底收,‘好!我們不提!
‘往后有什么事我擔待,姊姊好好地養病,等你好了想去哪我和小瑤都陪你去,我們多生幾個孩子來陪姊姊!{止臻計畫著未來的生活。
‘不害臊!也沒問過人家就自行決定,小瑤不見得愿意!’她現出一絲笑容。
‘講我什么?’柳瑤卿這時由門外探頭進來,一臉好奇地問道。
‘姊姊要你答應她一件事,才肯原諒我!{止臻一臉捉弄地哄騙她說。
‘芷頤姊姊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別生氣好嗎?’柳瑤卿連忙地說。
這機伶的小丫頭是被她那多心的弟弟吃定了,‘小瑤,別聽他的,會吃虧的!
不料柳瑤卿一臉義氣地答:‘為了芷頤姊姊,我愿意吃虧!
藍止臻實在滿意這個答覆,他揚著眉,開心地說:‘這就說定了,可得兌現哦!’
‘兌現什么呢?’柳瑤卿看他賊乎乎的眼光,不安地問。
‘成婚當天再告訴你!’他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
柳瑤卿一頭霧水,不過可以放心的是這兩人的風暴是過去了,她想以后得收斂行為些,不然他們一生氣就吐血的毛病太可怕了,她搞不好會鬧出兩條人命來,想到這里,她有點遲疑自己還要不要嫁呢?萬一做不到就得背上謀殺親夫的罪名耶!
‘衡兒,你看芷兒現在可不可以受一點點的刺激呢?一點點而已!荻ㄍ蹂紤]了半天的結果還是來請教專家好了。
杜君衡被母親從靖室里叫出來,非常不高興,板著一張臉,懶得和她斗心思,直截了當地問:‘又在想什么餿主意了?’
‘當然是止臻和小瑤的事了,你爹答應了啦!’容定王妃故意等他進了靖室才又叫他出來,就算準他會不高興,而且急著想擺脫她,不會問太多。
‘可以啦!這也不算什么刺激!牟辉谘傻卣f完,又進去做他自己的功課。
容定王妃得到這個答覆也就放心了,她自嘆命苦,這樣絞盡腦汁的不過是想圖個兒媳婦罷了,這也不是什么奢侈的念頭,上天為何不體恤這么個弱女子小小的心愿呢?
‘諸天神佛以前?們忘了我也就算了,只要今天顯靈就好,讓我兒媳婦點頭入我家門,讓我們杜家有后,我會日夜燒香長年供奉?們!钅钣修o地走到客房。
藍芷頤正批閱著官方公文,見容定王妃前來連忙放下手邊的事接待她。
‘你忙完了再說!荻ㄍ蹂鷪猿炙咽虑樽鐾。
藍芷頤只好繼續她自己的工作。
‘這些案子都是你辦的啊?’容定王妃口氣中充滿佩服。
‘有些是和止臻一起查的,止臻情況好的時候,就讓他負責!{芷頤邊說邊批卷宗。
‘你寫“之”字和衡兒一樣呢!’容定王妃這話,讓藍芷頤正在寫的那個‘之’字出筆了。
她把公文收好,再也沒有心思看下去了。
‘有事嗎?’
‘是止臻和小瑤的事,不過你得答應不可以生氣。’容定王妃先要她坐好。
‘王爺不答應嗎?’最壞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有條件的答應!荻ㄍ蹂鷮徤鞯乜粗,態度保留地說。
‘什么條件?’她問。不會是舊事重提吧?
‘不生氣哦!’容定王妃啜了口茶,才要她保證。
‘嗯!{芷頤輕聲地應著。
‘先默念清凈經!荻ㄍ蹂蟮。
藍芷頤訝異地怎么知道這事。
‘快念!荻ㄍ蹂叽僦,待看她神色平和后,容定王妃才說:‘王爺要你嫁過來,但不是交換!
藍芷頤臉上倒是沒有生氣的樣子,沉默了很久,才說:‘荒唐!’
‘芷兒,就你而言是荒唐,可是我們夫婦生了三個兒子,現只剩這個自小送去道觀寄養的兒子,他也不是不孝,只是心太癡而已。這些年來看他把媳婦一個個地嫁出去,我們讓人背地恥笑也就罷了,甚至有人說我們一定做了什么虧心事,才會落個絕子絕孫的晚景!荻ㄍ蹂f到這里,無限辛酸,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沒這回事的,別和庸人一般見識!{芷頤聽了也覺得難過。
‘這些都無所謂,若是衡兒有出家的命,我們也就隨他去了,可他沒有,他的師父那么喜歡他,也只肯收他為在家弟子,說他得先成家才能成道,所以我們想給他找個道伴,省得他每隔幾年就得受魔考!荻ㄍ蹂f得句句懇切。
藍芷頤只能靜靜地不接話。
‘芷兒,難得我們投緣,止臻說你不打算嫁人,嫁進我們家我會像女兒一樣疼你,只要衡兒能成家,我們夫妻就安心了,玄元道長說他只要成家魔考就會結束。你也別怪我們迷信,為人父母的對兒女總是癡心的!荻ㄍ蹂耆珓又郧。
‘王妃,我不久于人世。’藍芷頤希望她能死心。
‘那么你就當成全小瑤和止臻吧!小瑤和衡兒既然無緣,如果不能嫁止臻在我們家也不過是一輩子守活寡,我雖然有私心,可是也不愿拆散一對小鴛鴦呀!’容定王妃用盡所有攻勢,公私并重、情理相兼,兼采哀兵姿態,就是非她點頭不可了。
藍芷頤想了一會兒,讓步地說:‘我會考慮的!
‘真的?!那我可以叫小瑤別傷心了。你不知道止臻一聽要你嫁過來就拒絕了,他說不能為了自己而犧牲姊姊呢!’容定王妃臨走前,再加一道催生符,就等著辦喜事。
柳瑤卿接過休書,高興地說:‘還是芷頤姊姊聰明,我又沒做錯事,為什么要被休掉,當然是我休了表哥!這下外邊下賭的人全都要賠本了!
藍芷頤隨后又寫了張休離同意書給她,要她拿給杜君衡簽名蓋章。
‘為什么還要這張呢?’柳瑤卿邊問邊看。
‘因為妻子單方面的求去,如不經丈夫同意,于法無據,所以給了他休書,還要讓他簽下同意書,確保那張休書的法律效力!{芷頤簡單地解釋。
‘姊姊好棒哦!什么都知道,我好想像姊姊一樣那么能干,既會抓壞人,又會寫公文!幥湟荒樀某绨。
‘平凡其實是最好!{芷頤無聲地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然而當杜君衡從柳瑤卿那兒接過休書時,有點錯愕。
柳瑤卿高興地走后,他自言道:‘倒沒想過角色掉換過來,還是可行!’
看看那兩張文書,字里行間有著藍芷頤一貫的強勢。
這小女子若生為男子,定是太平良弼、亂世梟痽。竟說他不能人道、夫綱不振,幸好修道人,本該清心寡欲,不然哪個男人禁得起這樣的事被白紙黑字地公諸于世?杜君衡搖著頭,既是佩服又是感嘆。
他注意到藍芷頤的字跡只要是筆畫簡單的,都和他的一樣,他居然為了這個小小的發現而心滿意足。
杜君衡辦好所有的嫁妝后,輕輕松松地回京城,一回到容定王府就看見府里張燈結彩地,廳堂還擺了紅燭,處處都貼著「囍”字,他一時胡涂了。
“嫁女兒好像不必布置花堂吧!”他問管事的掌房。
“王爺交代下來的!闭品堪凑丈项^吩咐的話答他。
“一定又是娘怕藍家姊弟累著了,爭著替他們辦喜事!倍啪獠灰捎兴卣f著。
他首先到客房去看看藍芷頤,出外十多天,總掛記她的情況。
客房里面堆滿了嫁奩,都是大內精品,一看就知道是皇上賜下來的。
皇上器重昭陽王雖是滿朝皆知,不過這么慎重地準備嫁奩,也太逾禮了。
“嫁女兒的是杜家,怎么皇上賜下全套的儀仗和嫁衣呢?這是公主出閣的禮數!”他納悶地嘀咕著。
容定王妃此時打客房經過,見自己兒子愣頭愣腦地念念有辭,就怕這事走光,連忙拉他出去。
“衡兒,快上殿去請婚吧!別誤了時辰。這是你爹擬的奏章,你確認看看!”容定王妃趁他看奏章時,換了張副本。
杜君衡確認正本之后就簽上名蓋上印,放進錦盒中。
“郡主這些天還穩定吧?”臨行前他關心地問著。
“很好!快去快回,府里還很多事要忙呢!”容定王妃又催促他。
杜君衡在皇上的御書房等著皇上批下正式婚書。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最后慎重地問:“杜卿,你真的同意?”
“是!”杜君衡篤定地回答。
“這不是兒戲,既然同意,可不能不負責任哦!”皇上對這件事特別慎重。
“是!”他不知道皇上為什么這么問,他什么時候不負責任了?
“你真的愿意?”皇上想再一次地確認。
“臣愿意!倍啪庥X得皇上似乎不信任他。
“這樣朕就放心了。朕把這孩子交給你,你就連朕的份也加上去好好疼惜她,別讓她再受任何苦,朕知道給你什么你都不在乎,所以只能以一個父親的心誠心地拜托你了!被噬嫌H自把兩張婚書交給他。
離開御書房后的杜君衡愈想愈奇怪,他只是替止臻請婚,怎么皇上對他講的話像要把女兒嫁給他一樣?看了一下手中的婚書,的確是昭陽王的婚書,再看副本之后他雙眼都直了,那哪是副本?根本是他自己的婚書!
杜君衡一回容定王府就立刻把自己關在靖室內靜坐,完全不理會外邊人的叫喚。
大婚之日容定王府的下人們私語著──
“吉時已到,新郎官卻從三天前就不肯出靖室,這回麻煩了!
“是!以前的婚事都不是他出面請婚的,所以事后不認帳,皇上由于偏愛他也沒怪罪過,這回既是他親自請的婚,娶的又是皇上重視得不得了的私生女,要有什么差錯會丟腦袋的。”
“衡兒!快開門啊!別急死人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容定王妃憂心地拍著靖室的門。
杜君衡打開門,沒好氣地說:“您也知道著急呀?”就是存心要她著急的。
容定王妃一臉陪笑,立刻差下人給他穿戴禮服,“娘這么做還不是全為了你!”
回她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便大步往花廳跨去,他心里是不快意,可是卻決定要親迎藍芷頤,不要她受半點委屈,也不想讓她被任何的流言所傷。
經過了一陣的喧鬧后,新房終于只剩新人,杜君衡掀起了紅蓋頭,只見她漠然的雙眸,還是一貫地對他不理不睬。
杜君衡坐在椅子上托著腮幫子沉思,他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辦,這幾天只顧靜坐,倒是忘了想怎么辦。
藍芷頤也是托著腮幫子,不過她不是沉思,而是御賜的鳳冠上頭有一百零八顆斗大的真珠,壓了她一整天,頭很重,又加上一頭的人勝簪花,過去她總男裝打扮,這些日子換回女裝她也沒戴過首飾,所以不知怎么拿下來。
杜君衡又發現他們兩個以同樣的姿勢發呆,也看見她微蹙的眉心。
他關心地問:“不舒服嗎?”話舉立刻發現她頸子受力過重,“抱歉!我忘了!”他連忙替她把鳳冠拿下。
一一地取下她頭上的首飾,取下主簪時她如云的青絲像黑緞似地瀉下。
他的心悸動了一下,嘆道:“你的頭發好美。”
“謝了。”藍芷頤客氣而冷淡地說,隨即起身到邊間把臉上的妝洗凈后,坐回床沿,以手按壓頸背。
“累吧?”他讓她側向他,以手指按摩她的頸項。
藍芷頤本想掙開,可是她真的不舒服極了,而他的按摩讓她減輕許多痛苦,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更有安神的作用,她就坐著睡著了。
“芷兒?芷兒?”深知她的情況不太好,不然不會這樣就睡著了。
不過他發現她睡著的時候,就不會對他過敏了。
“怎么辦?”讓她睡下后,杜君衡自言自語地問。
他還是想清修,可是他親自迎娶了妻子過門,雖然說被爹娘算計了,然而不想讓她受委屈的是他,想保護她也是出于自愿的。
現在的芷兒不是以前什么都聽他的六歲孩子,她是夠獨立了,絕對有能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又完全忘了他,更不會想他,不用擔心她會干擾他的修行。
可是教人怎么放得下心呢?她連命都不肯要,又何以奢談追求幸福?杜君衡憂心地煩惱著。
杜君衡左思右想,什么方法可以讓她感受到生命的可貴與快樂呢?還有往后該怎么相處?現在的她實在不好相處,不是對人不理不睬,就是劍拔弩張地讓人受不了,再不然就是一臉的嚴肅半點玩笑也開不得。
而杜君衡不知道的是只有他在那邊抱怨她不好相處,在下人眼里,她很好伺候從不麻煩人;在柳瑤卿眼中,她是無所不能的英雄;在熱情的容定王妃眼里她不過是不愛說話而已,女孩家文靜少話是再正常不過了。